冯希入目就被这一手龙飞凤舞的狂草给惊了一番,都说字如其人,能写出这么嚣张的字的主人,想必也不是平庸之辈。
这上玄诗社的主人是谁?一旁的张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挪到她身旁,喜道:阿希妹妹,这是上玄帖啊!你收到了上玄诗社的邀请!冯希见他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不禁更加好奇了:这上玄诗社很有名吗?张顺强自镇定了一番,内心替她开心不已:上玄诗社是知县苏大人之子苏城创办的,据说他三岁能诗,七岁能赋,十二岁就考中秀才,在咱们书院里是位顶顶厉害的公子!上玄诗社以他为首,集结了整个大同县所有世家贵族有才学的子弟。
被他邀请,就当相当于得到了大同县所有世家子弟的认可!冯希听罢低头沉思,完全无视顺子欢喜雀跃的样子,想了想问道:这位苏城公子这次在月榜排行中排第几?张顺瞬间迷茫,结巴道:他......他是次名,在你后面一位啊.......敢情除了她自己,她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其他的人排名?哪怕是次名也没有让她多看一眼......这是不是有点......突然想到什么,张顺立刻道:之前苏城公子一直都是旬考头名,鲜少被打败过。
原来如此!冯希一腔疑惑终于恍然大悟,她就说平白无故的,她又跟这位知县之子素无交集,且出身微寒,他怎么会突然邀请她去参加诗会。
原来是鸿门宴。
张顺见她一脸严肃,想不通为何她一点都不高兴,试探的问道:阿希妹妹不喜欢参加诗会吗?冯希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糕点碎屑,一边拆开信封一边道:恐怕来者不善。
啊!怎么办?那咱们不去了?张顺闻言直接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一时担忧冯希,一时又担心不去了会得罪上玄诗社,顿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云川书院读书好几年了,对上玄诗社的地位最是清楚,得罪了上玄诗社,就是得罪这里所有世家子弟,怕是在云川书院都待不下去了。
冯希拆开帖子,见里面只写了一行字:端午佳日,飞云楼诗会恭候。
落款果然是苏城。
端午佳节,诗会应该早就在筹办了,要邀请的公子女郎们照理说应该早就发完请帖了。
临近诗会才邀请她,又刚好在旬考张榜之后,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冲着她来的。
只看这一手桀骜不训的狂草,就能大致看出苏城不是个好相与的……这诗会是一定要去的……躲不掉,就算躲过了这一次,还会有后面无数次等着她。
冯希一脸凝重的决定:去!......此刻,《文赋》的抄录篇正躺在一张书案上。
苏城端坐前方,身子微微僵硬,如玉的脸上眉头紧紧锁着,膝上骨节分明的十指紧紧揪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下摆。
整个人已经定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了。
耳边似乎还传来刚才父亲递给他这篇赋时说的话:看似只差一步,实则千里难及。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的敲在苏城心头,伴随着父亲那赞叹欣喜的表情,更是令他如鲠在喉。
他强自压抑着胸中不平,将这篇《文赋》看完了,纵使心中实在难受,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篇绝妙的赋。
想他苏城从小勤勉,三岁能诗,七岁能赋,次次拿得头名,也没得到过父亲这么赞叹欣喜的表情。
而写出这一篇令父亲都赞叹不已的赋的人,竟然只是一个比他小了整整八岁的小女郎!一个区区八岁的女郎!苏城在书案前将这篇《文赋》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回了,没有找到一点错处,这小女郎对写赋十分有心得,逻辑缜密,用词精准,文辞新颖。
可见在作赋上,她确确实实是下过苦工。
若是冯希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这可是西晋著名文学家陆机的名篇,竟想找他老人家的错处,下辈子吧……苏城越看心中越是郁结,也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女郎愈发好奇,父亲以前一直告诉他不要轻视女子,他嘴上答应,心中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想着明天的诗会,当下立即提笔,就给冯希写了一张请帖。
打定主意明晚在诗会上一定要好好的跟她讨教一番。
......上玄诗社邀请了一个女子,这个消息不胫而走,顿时轰动了整个云川书院,甚至连要参加诗会的其他书院私塾也纷纷收到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苏城,城少爷,云川书院出了名的恃才傲物。
对所有才学不及他的人都是不屑一顾,更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女郎,包括所有世家小姐。
此次竟然亲自邀请了一个乡野士绅家的女郎来参加诗会,真是上玄诗社创办以来的头一遭!然而这件事发生在月榜张贴之后,所有人又瞬间顿悟。
看来苏城被夺走了头名,确实是恼羞成怒了,迫不及待的准备在诗会上教训她一番。
砰!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被狠狠的砸碎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一个贱民!她凭什么!精致的房间里,尚家独女尚瑶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听到苏城邀请了一个寒门女子去参加端午诗会之后,她就在房间里发起了疯。
他从来都没有邀请过我.....尚瑶想到这里,气得直哭,手上一个用力,又将鎏金香炉‘哐当’推倒在地。
......我都没有被他亲自邀请过,那个贱民有什么资格!地上到处都是碎片,已经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一旁的侍女们战战兢兢,缩成一团,谁也不敢开口去触她的霉头。
这位尚家独女尚瑶,也在云川书院读书。
凭着她士族的身份,和尚家百年世家的地位,她在云川书院的贵女中,一向是被簇拥的存在。
然而她空有一副美貌,却是个绣花枕头,更不曾用心读过书,旬考向来都是倒数。
但她偏偏为才子苏城倾倒,可是一向眼高于顶的苏城,又岂会看得上她这个草包?书院里为苏城倾倒的贵女不在少数,若是苏城谁都看不上,那她心里自然平衡。
但这次偏偏对一个乡野村女开了特例,怎能让她不发疯?她简直想立刻去活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