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寻就将那点豆子发完了,往回走来,看到冯希站在那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心,他略显尴尬的将手拍了拍,将地上的包袱捡起。
局促道:来,师妹进来吧。
冯希跟着李寻走了进去,这门就是几根木棍搭着干草做成的,十分矮小,冯希还好,李寻那少年的身量就须得低个头才能进去。
冯希一进去,一眼就将窄小的房间全部收进了眼底,一张老旧的木桌,两条小矮凳,靠墙是一张土床,上面铺着一张竹席,后面还有一个小隔间,似乎摆满了杂物......这就是李寻家全部的家具了,虽然简陋,但是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地面是踩实的泥土,打扫得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可见主人是个勤快爱洁的。
师妹,坐吧,走了半天累坏了吧?李寻将一个小矮凳用袖子擦了擦,放到冯希的面前,又忙从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递给冯希。
冯希坐了下来,接过这碗茶,看到盛茶的粗碗边缘竟有好几个豁口,一时愣了一下。
李寻敏锐的注意到她的反应,立刻解释道:这茶水是我阿娘去山里摘的婆婆丁晒干泡成的,比不上那些名茶,但喝了对身体好......冯希将嘴错开碗边的豁口,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接着又大喝一口,抬起的双眼涌现出一丝笑意:好喝。
李寻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见她展颜而笑,收紧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松了口气道:就怕师妹不习惯......冯希见他如惊弓之鸟一般,好像生怕她嫌弃什么似的,有些不满的嘀咕道:在你眼里,我是有多娇气呢?不过,实际上确实……她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来没住过这样四处漏风的茅草房,更没有用过这么多豁口的粗碗......怪不得在山上的时候李寻总是说她娇气,跟这里的人比起来,冯家真的算得上是豪绅了。
李寻似是想起了什么,展颜一笑,接着轻声道:师妹在我眼中自然是娇贵的,但我也知道,师妹和旁的人都不一样......因此才敢邀请你到我家里来......冯希心里一暖,也很珍惜他对自己的这份不同,捧着碗又喝了一口,眉眼带笑道:作为这里第一位客人,这是我的荣幸。
又环顾了一圈,疑惑道:对了,你母亲呢?我阿娘应该是去城里给人浆洗衣物去了,可能要傍晚才会......李寻正给冯希解释着,突然,门口传来哐的一声木盆落地的沉闷声,伴随着门被推开,是一个妇人激动的呼唤:溪奴!冯希忙从矮凳上站了起来,朝门口望去,见一个梳着妇人头,穿着褐色窄袖短衫的阿婶走了进来,一脸喜色的将迎jojo上去的李寻一把搂进怀里。
我的溪奴啊......快让阿娘看看有没有瘦。
李母激动得泪花都出来了,捧着李寻的脸心疼的来回打量。
李寻被母亲双手捧着情凄意切来回打量,想到师妹还在身后看着,一时有几分尴尬,面上浮现一丝红晕:阿娘......有客人。
李母注意到儿子的扭捏,朝旁边看去,就看到后面捧着碗呆立的冯希,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来,放开了李寻。
她几步走到冯希的面前,将她上下一打量,笑容十分亲切,询问道:确实是个俊俏的小女娃,你就是冯希女郎吧?冯希被李母这殷切的眼神打量得有些不知所措,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愣愣的点点头。
不过阿婶……您真的不是在睁着眼说瞎话吗?李母欣慰的笑着道:溪奴在信里提到过你这个小师妹好多次,说你聪慧良善,和他最要好,还总是照顾他......阿娘......李寻赶忙上前将李母的话打断,脸上十分的不好意思。
溪奴?冯希好奇的看向李寻,原来他小名叫溪奴啊……李寻对着她局促的笑了笑,支吾道: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我阿娘就给我起了个名叫溪奴,不太好听……说是贱名好养活……冯希看着他眨了眨眼,溪奴哪里不好听啦,我倒觉得伯母一叫溪奴,师兄便多了几分乖巧呢。
李寻被她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一时白皙的脸颊都红透了。
李母见状,笑容更甚几分,拉起冯希的手,完全不顾李寻的扭捏,笑着絮叨道:溪奴说你是他在书院里唯一的朋友,这可是他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我啊,一见你这孩子就觉得面善,你就别叫我什么伯母了,就直接唤我婶婶吧。
冯希被李母这一番亲热的招呼,弄得十分的羞怯局促,没想到李寻竟将她视作唯一的朋友,内心诧异,看了李寻一眼。
屋里就两张矮凳,李母拉着她直接坐到土床上,笑容不断,跟冯希询问了许多李寻在书院的事,又说起他们被罚打扫后山的事。
溪奴这孩子,回回来信都说起你们之间的趣事,你这孩子也是真的热心,为了同门竟想出那么一个赚钱的法子,婶婶一眼就觉得你是个机灵孩子......李母对冯希赞不绝口,拉着她絮絮叨叨,对李寻终于肯带朋友回来显得十分的高兴。
等到李母去后面做饭去了,冯希才终于解脱出来,来到屋外找到正在劈柴的李寻。
李寻将那些木头锯断,又劈成几半,捡起来靠着墙一一摆放好,冯希就过去帮着他将那些柴堆成高高的一排。
李寻手上动作不停,朝她一笑,低声道:多谢师妹,能忍耐着听我阿娘絮叨这么久。
接着情绪有几分失落道:我去山上读书之后,就剩我阿娘一个人在家里,大概是太久没人能这样听她讲话了......冯希将柴火摆得整整齐齐,脸上扬起一抹笑容道:我也好久没听我母亲这样絮叨我了,听你阿娘这一番絮叨,我还觉得甚是亲切呢。
上辈子她是个留守儿童,总共就没有见过父母几次,更别提被这样絮叨了。
这辈子遇到冯氏,才体会到了这种无微不至的母爱。
李母这一番絮叨,也只不过是关心儿子在书院的一切,她内心也触动不已,又怎么会不耐烦呢。
二人一番忙活,将劈好的柴火堆了高高的一摞,李母这时也做好了饭菜,招呼他们吃饭了。
李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呼出一口气笑着道:够我阿娘用两个月了。
冯希也笑着点点头,李寻就带着她去后面的灶房,给她舀出一瓢水,将两人都脏兮兮的手洗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