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清熙却道:即使你还是萧家的孩子,你也不可能去当官呀!萧徽音一愣。
清熙为萧徽音铺开从未出现过的道路。
再说,清熙道:谁说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能出色优秀,满腹诗书,才艺出众?清熙在自己身上翻了一圈,摸出了一个香囊,两张手帕,一个玉佩的穗子,她一一摆在桌上。
香囊上绣的是穿花蝴蝶,花是海棠,枝叶舒卷,秀丽多姿,蝴蝶色彩斑斓,用色大胆。
两张手帕,一张绣着喜鹊登枝,一张绣着八宝葫芦,绣工细致入微,色彩渐变舒缓自然。
动物植物生动活泼,画面有趣,颜色且生动,一看便是出自审美很好,有多年功底的绣娘之手。
你觉得这些如何?清熙指着桌面上的绣品问萧徽音。
上乘之作。
清熙认真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顾瑟瑟的作品。
她也只是医户家的孩子,出身低微,却依然自强不息,顽强拼搏,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未来。
她这一手绣活儿,是当时为了照顾端王吧?萧徽音道。
对,清熙一本正经,她遇到了慕容裕,甚至因此获得了上宗学的机会,接触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原本的家庭不可能接触到的知识。
瑟瑟的梦想是成为一代神医,可她家里根本就不把医术教给女孩。
所以当她遇见慕容裕,毅然选择了女扮男装陪读,在宗学中精进医术,学习知识。
在她离开慕容裕,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开了一家医馆。
清熙笑道:当时你还支持过瑟瑟,去过慈悲堂的开业剪彩呢。
萧徽音当然还记得。
她当时觉得顾瑟瑟很有潜力,可以提前示好拉拢……她想要入主椒房,以后少不了可信的医女。
如今想想,那些计算仿佛已经是前生了。
清熙一字一句道。
你出身平庸,不代表你是个平庸之人,更不代表你必将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嗯。
萧徽音应声,脸上终于又扬起一个笑脸。
清熙松了口气,问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改名换姓,离开京城。
萧徽音道:我不想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父母爱她,却不是她任性让他们承受压力的理由。
大妮一心为她着想,萧徽音更不愿意让她为自己承担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她在京城一日,就离不开萧家的荫蔽。
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变成攻击萧家的把柄。
清熙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萧徽音看着她,声音坚定道:你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不不不不,清熙只是提出另一个问题,你要怎么谋生呢?萧徽音陷入了沉默。
清熙叹气道:本来是想邀请你去慈悲堂,先当一段时间的管事,虽然说钱很少。
但好歹是靠你自己的能力挣生活费。
萧徽音犹豫一番,又摇摇头,比起我使用的钱来说,我抛头露面对家里的伤害更大。
清熙很茫然,我经常去帮忙呀?也没见有谁说闲话。
萧徽音不禁苦笑道:我们不一样。
萧家家规严苛,作为文官,更是有许多条条框框约束要求。
她们一向以家风严正出名,如果她去医馆帮忙,整个萧家都会颜面扫地。
而清熙家,镇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可是男丁基本上战死沙场,留下来几个遗孀,人丁寥寥。
这一代只有清熙一个嫡女,被全家捧在掌心宠爱。
清熙愿意做什么都行。
凉亭边的谈话告一段落。
昨天晚上,清熙没走,她抱着自己的枕头,缠歪着要和萧徽音一起睡。
两人嘀嘀咕咕,聊到大半夜。
最后竟然是清熙扛不住,先闭上了眼睛。
烛火幽微,萧徽音很快也睡着了。
梦里的蝉鸣涌动,盛夏的荷香汹涌。
那是她十三岁的夏天。
爷爷在书房里与人谈论政事,她坐在屏风后面,努力竖起耳朵集中精神听。
视线却悄悄地越过窗棂,忍不住追随那一只轻点着水面的红蜻蜓。
她被关在屋子里太久,已经快要忘记蜻蜓和蝴蝶的样子。
五岁之前,她也曾经扑蝴蝶采花蜜,快乐的无忧无虑。
从五岁的某一天,她趴在父亲的膝盖上,奶声奶气的重复了一遍父亲刚刚教哥哥背诵的《大学》。
父亲愣了一下,又换一段念给她听,她也顺利地复述出来了。
过目不忘,过耳即诵……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天分。
从那一天开始,她的童年便没有了。
日日夜夜陪伴着她的是各种老师,书籍,字帖等等等等。
母亲称颂她的优秀,父亲对她殷殷嘱托,甚至爷爷都开始插手她的课程。
爷爷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道:此女资质不凡,也许可以送进宫中,搏一搏那个位置。
于是,她牢牢地记住了。
她将来是要进宫,要做皇后的。
她要做皇后,只学女人的琴棋书画,颜容功德是不够的。
她还必须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不是为了让她干涉前朝,而是让她能在皇帝苦恼时,明白皇帝在心烦什么,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这十几年来,她每一天都在向这个目标努力。
要学的东西有那么多,她哪里有时间玩耍?哪里有空闲放松?一夜皆成泡影。
她又想起高晖的话。
那些可笑的卑劣的狭隘的言论。
难道她人生的前十几年都是为了讨好这样一个男人努力吗?萧徽音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孩子。
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想做皇后,就什么都学,关心政治民生,也经营自己身为女性的名声。
无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
但是现在,支撑了她十几年的身份倒塌,她的前方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双胞胎的言论只是保留了微薄的颜面,真相几乎人尽皆知。
萧府养了她十几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给家人们增添麻烦,作为虚假的前女儿,她必须低调行事,谨言慎行,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京城中,以免落人话柄。
哪怕离开京城,她也不能发挥腹中所学,不能一展自己的才华。
萧徽音茫然的想,她这十几年活的是不是太可笑了?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
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安静的等着天亮。
旁边的清熙翻了个身,嘟嘟囔囔都说着梦话,加油别放弃,我们可以的!第一百章 离开(失败版)萧徽音的身份很快被查出来了。
是京郊的流民,全家都死在了天灾人祸中,只有她这个被遗弃的女孩儿活了下来。
她下定决心要远离京城,不牵连亲人,从此低调过一生。
可是她不能立刻就走。
萧家对外宣称,她和王大妮是双胞胎,王大妮被接回回家里,认祖归宗,专门开祠堂入族谱,定下了个大气雍容的名字,萧德音。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大气雍容,满含家人的美好期待。
萧徽音不能立刻就走,作为妹妹,这个仪式她必须要参与。
萧徽音觉得,是个好名字。
改名叫萧德音的王大妮,对着祠堂中满满当当的排位们庄重的三叩首。
祠堂之中的佛香清幽厚重,长着一把白胡子的家主,提笔在族谱上填上了萧德音的名字。
她斜着眼睛往旁边看,新任的父亲,母亲一脸鼓励的微笑,温柔可亲是她曾经幻想过的父母的样子。
萧徽音站在他们身后,同样以目光坚定地支持着她。
无根漂泊近二十多年,她,萧徽音,终于要拥有自己的家人了!膝盖下面是特意母亲为她准备的软垫,腿上带的是妹妹给她的护膝。
两人都对这样的事情很有经验,知道流程复杂,心疼她要跪很久,专门为她准备了这些能够提高舒适感的小东西。
此刻,听着组长在念长长的家训,萧德音跪在地上一点也不觉得累。
胸腔满涨着的温暖和膝盖的柔软触感一模一样。
熬过了一个时辰,办完了这场仪式,萧徽音,一点也不觉得累,活蹦乱跳的去挽母亲和妹妹的手。
她们几个高高兴兴的走了,却有人对此很不满。
白胡子族长看见萧德音这个样子,皱眉道:这像什么样子?我们家可没有这样跳脱的女孩。
他语重心长的对萧父道:前十几年算是荒废了,知道你们心疼她以前受苦了,但这样放着可不行,规矩还是要学起来的。
这是自然,萧父一拱手,笑道:德音在宫里的职位已经请假了,给请了有名的嬷嬷,还是打算把她按在家里磨练一番规矩和性子。
白胡子老头听了,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一个女孩子家要什么军中职位?成天统领着一群土匪更是坏了姑娘的清白!你可得好好的想想!萧父陪着笑脸,连声称是,组长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
只是孩子才刚回家,还是要顺着她比较好。
白胡子老头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端着架子离开。
萧徽音找好了地方,打算去山里隐居。
她告诉清熙,我在小凤山附近找了一家道观,先在那儿住一段时间,再想想要不要出家做个女道士云游四方,闲逸若白鹤。
她脸上带着笑,声音里有着期待。
清熙叹了口气,她是真见不得萧徽音的满腹才华隐没在山中,可当事人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也没有劝的立场。
萧徽音收拾好了东西,只等道观那边收拾好就出发。
云京城中却开始有了莫名其妙的传言。
最开始是顾瑟瑟听到的。
她在慈悲堂中坐诊,来来往往的客人病人,竟然有不少人正在讨论真假千金一事。
顾瑟瑟的第一反应便是疑惑,萧府的家事只在云京城的上层流通传递,如今就连平头百姓也知道了吗?他向客人打听具体的问题。
结果那竟然是个话本。
话本里写了江南某处大户人家养的姑娘聪颖又优秀,被誉为全城最出彩的女子。
某天却突然发现,这长女并非自家亲生,而是被有心人交换来的弃婴!家里亲生的姑娘被扔到了贫民窟,养得又穷又糙,性格暴躁,一无是处。
家里人虽然心疼亲生的姑娘,却也舍不得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长女。
更别提两个女孩儿的教养谈吐品德才艺都是一个天一个地。
既然是弃婴,干脆便认下了长女,将两个女孩儿并称为自家的双胞胎。
明显就是在暗指萧府这几天的真假千金。
并且,这话本的内容颇多改编和粉饰,最重要的是在真假千金踩一捧一将,真千金贬得体无完肤,却将假千金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又内涵,说明明,假千金也是受害者是被人调换了的。
真千金被找回来,依然可以承欢父母膝下,而假千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她甚至来不及见一见自己亲生的父母亲……并且这户人家在找回亲生女儿之后,对优秀且无辜的养女多有苛待,甚至要把养女赶出家门,令她自生自灭……顾瑟瑟一听头都大了。
她赶紧联系上了清熙,清熙,又将这一则消息转交给了萧徽音。
萧徽音愣在当场。
怎会如此?这话本不可谓不恶毒。
他将萧徽音高高捧起,又将萧德音踩到泥里,明显是要激化这两人之间的矛盾。
又夸大了萧徽音和家中的间隙……顾瑟瑟医馆的客人基本都是普通人,他们不知道话本的内容是在影射现实。
但知情者一听便知道是在暗讽萧府。
清熙道:现在你没法搬走了。
萧徽音默然。
确实,如果他现在搬去道观,那边是坐实了她这个无辜的假千金受到排挤和欺负。
这一点真实之后大家也会自然而然的觉得整本画本的内容都是正确的。
到那个时候,萧府就会成为不辨是非,不分黑白的偏心眼儿。
萧德音会变成一星排挤无辜假千金的恶毒浅薄低俗的坏人。
萧徽音怎么能让自己的亲人们落入这样的境地?她该怎么破局呢?总不能再搬回校服,塑造出一副姐妹亲密,家人和睦的景象吧?也不会有人信!清熙想了想,眼珠一转,却提出来一个好主意,画本不是说你优秀吗?干脆就坐实这一点,利用你的个人魅力得到大众的信任,让你的可信度超过话本的可信度。
然后再向大家澄清话本内容是虚假的。
萧徽音思索了一会。
这个方法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方案都不符合……作为一个女人她不应该这样,可作为一个人,她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
第一百零一章 鸿儒与白丁犹豫再三,萧徽音问道:你的方法是什么?清熙这般那般地说了一通。
萧徽音挣扎了半天,沉重道: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
也要等一等,看家里怎么处置这件事。
避免我们的插手弄巧成拙。
在她考虑的这几天里,京城的舆论声浪可谓是风起云涌,没一刻消停。
这个不怀好意的话本子果然很快和萧府联系在了一起。
流言传着传着,竟然变成了萧府当年也是自愿交换孩子作为两方合作的筹码……萧府的名声几乎是一落千丈,甚至萧徽音萧德音的父亲在朝堂上被皇帝问责。
萧府的形式不容乐观。
甚至还有人在攻击清熙,说镇国公家的大小姐专爱管别人的家务事,不管什么事儿都要横插一手,控制欲过强,没有礼貌惹人讨厌。
萧德音自然也逃不过被声讨的命运,她一个土匪窝里出来的糙人,一夜登天,成为顶级豪门家的女儿。
又发现此前替换自己的妹妹比自己优秀的多,她的自尊心完全受不了自己比冒牌货差劲,两人摩擦不断,争吵不休。
犹豫再三,萧徽音接受了清熙的建议。
清熙带着萧徽音,赶往月下坊。
你总不会是打算在门口大声喊自己是冤枉的吧?萧德音皱眉问。
当然不是啦,面对傻傻的二当家,清熙眯起眼睛笑的神秘,明天让你来呢,就是让你来见识一下我们徽音的高光时刻!如何吊打某些人十几条街。
我们的打算是反向承认话本的内容是正确的,然后用魔法打败魔法!月下坊很快就到了。
三人直奔群策会场地。
群策会上,群雄正在辩论,慷慨激昂,言之有物。
今日的题目正好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生活是你所愿意选择的吗?现在是群策环节,每一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在这个阶段是不禁止人数的。
如果观众有异议,也可以直接发声。
萧徽音可以直接上去。
她深吸了两口气,现在感觉自己的两只手都带上了暖意,左手臂被萧德音用力握住,右手臂被清熙拉住,两边都在给她温暖给她力量。
萧徽音长出了一口气,静下心静,仔细观察着台上的英雄的思路,和他们辩论时会和人打的小机锋一一牢记在心。
萧德音和清熙的手慢慢的放开,最终还是只有萧徽音一个人可以登上群策会的舞台。
萧徽音冲他们两个微微一笑,笑容优雅含蓄,令人如沐春风。
清熙看见了她眼中旺盛的战斗力,和志在必得的坚定。
萧徽音一步一步走上了辽阔的高昴的舞台。
台上全是男人,看到她来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毛问一句是不是走错路了?有些人没有什么涵养,就直接到,快点把她赶走!女人到这个台上干嘛?月下坊的工作人员不为这些嘈杂的声音所动,他笑容可掬地向前,将一块牌子递给萧徽音,声音热情却不献媚,冷静却不冷漠,欢迎您前来加入我们的群策会!希望你能在本次的辩论比赛中拔得头筹!萧徽音垂眼,接过了这一张通行证。
后面已经是泛起了波澜大波。
在此之前,群策会也曾有另外的女性参与过一位,就是顾瑟瑟。
但这两位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顾瑟瑟是在正经辩论已经结束之后,又征集的医护人员上台展示自己的医术,顾瑟瑟虽然是魁首,却只能说明在她的医术在当时的人里是最好的那个,而非说明了她的学识才华如何优秀。
而现在的萧徽音,是要拿着官方发布的入场券,正正经经的入场和这些自视甚高,颇为自傲的文人们辩论一场。
他们是不甘心和女人同场竞技的!小小女子,哪里有眼界?哪里有心胸呢?但是月下坊的工作人员宣布说,这是总店主立下的规矩。
他说,既然已经开了先河,既然我们就是要和旁人不一样,那么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墨守成规是庸人!谁说女子不如男?主办方发话,参赛选手自然是拗不过的。
他们只得被迫接受了萧徽音的入场。
却在萧徽音抒发己见之时,即有默契的合力围攻,想要先找到这个小小女子的逻辑漏洞,把她灰溜溜的赶下台!请问这位小姐,你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天真了呢?你根本就没有任何为官的经验,又谈何不喜?我认为你假设的一切都不存在,你是女子,谈笑要如何有鸿儒?往来,要如何无白丁?你根本没有接触到这些人的资格,你本就只是一个只适合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性罢了!有何谈与鸿儒谈吐的资本?鸿儒难道会和你说孩子家庭一日三餐吗?女人哪里能够理解官场的波涛汹涌?哪里能理解社会的多变复杂?这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但是,面对别人恶意的目光,围观的话语,萧徽音从容面对,笑容镇定,逻辑紧密,口齿清晰。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她的逻辑无懈可击。
围攻小分队非但没有把这个女人排挤出场,反而被她找到了不少言语上的漏洞,被迫出局。
剩下的人反而被萧徽音激怒了,原本没有提问题刁难他的人也开始发问,字字尖锐叫人难以招架。
他们咬死了萧徽音的女子身份,别的什么都不说,只问一句:你作为女子,要如何获得鸿儒作为自己朋友?比起要不要进入谈笑有鸿儒的理想生活,你更应该考虑的是自己根本无法进入这样的生活状态。
他们言之凿凿,要将萧徽音踩进泥里去。
萧徽音轻轻一笑。
我可以。
我家中世代为官,除了未成丁的少年,无一白丁。
我爹爹,爷爷当年都是探花,如今正在做官。
我的大叔叔在修学制典,他学识渊博,海纳百川。
我的小叔叔添为翰林院编修,清贵无双。
我是被他们抱在膝盖上,喂着四书五经长大的。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我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女子又如何?涵养与谈吐,与性别无关。
第一百零二章 可爱鬼讨债你能这样,不过是因为仗着自己有长辈偏爱,别的女子不可能如此!有人词穷,慌不择言。
萧徽音呵笑一声,那又如何?你能读书难道不是凭借着家里的支持吗?题目并没有限制是否能有普适性,只看我们自身的观点罢了。
系统听着,突然问道:【为什么他们只攻击萧徽音的女性身份,却不提她是丞相家的孩子,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从小资源与旁人不同?】清熙:【因为他们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呀?能站到这个舞台上基本上都是读书明理之人。
】清熙穿越过来这么久,又陪着顾瑟瑟一起办过医馆,早就把这大盛朝的情况摸得明明白白。
穷人和阶层不高的人是没有办法读书的。
群策会只要英才,字都不会写算什么英才呢?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士人阶层,家中有人为官或祖上有人为官。
最差的也是大商人之子,家中虽然有钱供得起学习的费用,却因为抑商政策却无法做官。
只能到群策会来求得一个前程,给高官做谋士,再走他们的门路求的特赦,参与科考。
系统虽然一直呆在清熙的脑子里,但是它对于这些知识可谓是毫不关心,它眼里从来只看得见剧情和所谓的男女主。
此刻一听,立即激奋起来,【那岂不是很不公平?】【是啊。
】清熙道:【但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阶级固化,得益的都是上层。
尤其是清熙这种顶级豪门。
系统:【但你没有做过坏事呀,我查了一下你们家的名声也挺好的。
镇国公一生刚直,上不愧君,下不愧民。
】可是,清熙见过更好的朝代,更好的制度,如何能看得惯这里把人当畜牲的习惯?她叹了口气,掩下脑中纷杂的思路,重新投入到眼前激烈的比赛中。
四方高台之上,已经结束了机个环节,一直有人被辩倒,他们就会被工作人员礼貌的请下台去。
带着他们被贵人所投的玉珏。
台上现在只剩两人。
萧徽音和另一位不知是谁的白面书生。
萧徽音在左边,书生在右边,两个人都是一把长几,一席坐垫,端正肃谨的跪坐着,侃侃而谈。
清熙特别注意了一下,萧徽音的玉珏远远少于那个白面书生。
姐妹的牌面怎么能少?清熙顿时不高兴了,立刻招来一直站在身后的侍女,她自己和萧德音的玉早在开场时便送给萧徽音了。
清熙问:那个玉珏还有吗?我想多送几支给红方。
红方是萧徽音,白面书生是蓝方。
侍女面色为难,崔小姐,我们的玉珏是一人一个的,毕竟是投票的玉珏,不必泛滥,有一个能代表对选手的支持就够了。
清熙严肃道:可是只有一个没有办法表达出我对红方澎湃的热情!侍女:……抱歉呢,我们的规定就是这样的。
清熙笑眯眯道:一人一票是吗?侍女点头。
清熙也点头,她一指自己带来的第两个侍女,笑容灿烂,那么她们也应该有玉珏吧?侍女呆住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月下坊中的客人非富即贵,也都讲求一个点到为止,即使是对群策会的良才青眼有加,和他们的身份,也让他们的示好极为矜持。
哪里见过清熙这样的?按理来说,侍女是应该拒绝的。
她嘴唇翕动,笑容依然温婉得体,道:崔小姐,我们这里接待的客人必须要是有名有姓才可以呢,而且我们是邀请制,您的侍女不在我们的邀请名单上。
她们是我的朋友!清熙眨眨眼,理直气壮道:你们月下坊也说老客人可以邀请新客人?我可是你们的VVVIP!怎么能不把我邀请的客人当客人呢!侍女听不懂什么叫VIP,但她明白了清熙的意思。
崔清熙在他们的等级制度中,确实排位很高,或者说她就在权利顶端,拥有邀请别人的权限。
可她身后站着的分明就是她的侍女!她从来没见过月下坊中人邀请自己的仆人。
有权限的那些贵客们邀请最多的就是自己的上司,他们甚至很少看那些身份比自己低的官员,大财主。
他们要保证月下坊的尊贵,这同样是在维护他们身为月下坊贵客的颜面。
不能让这里混进来低俗的人,连同自己的格调也一起为拉低了。
月下坊的客人们拥有高贵的身份,不俗的权势,这些带给他们的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优越感,哪有人会承认自己的丫鬟是朋友呢?侍女在月下坊中工作,见多了脾气差难伺候的怪人,却是第一次见到清熙这样的怪人,她的眼中好像没有权势和家族的差距,清澈的黑眼睛中分明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好像她被当成了可以平等对话的人一样。
侍女又想起关于崔小姐的那些传闻。
月下坊的客人很多,但崔小姐一直是特别出名,被讨论的最多的哪一个。
坊主特别重视崔小姐,给了崔小姐最高的权限,让她能够在月下坊的每一个需要花钱解锁的区位畅通无阻。
从前,其实坊主很少呆在月下坊中,自从崔小姐成为他们的会员之后,经常来月下坊喝茶,每一次崔小姐来的时候,坊主都会在。
这样不同寻常的重视让他们在接待崔小姐时,绷紧了皮,拿出了自己最尽善尽美的服务。
第一次崔小姐来时,迎接她的人是大管事,他们诚惶诚恐,崔小姐拒绝了人凳之后,他们反省了许久,认为是自己过于急功近利了。
可是第二次来时,崔小姐依然拒绝了人凳,还有许许多多糟践人的法子,崔小姐一同拒绝,十分不喜。
当时他们立刻便流传开了,崔小姐是个特别的人,善良的人。
和其他客人十分不同。
她听了,嘴上应和,满面憧憬的说自己也想伺候崔小姐,心中不过嘲笑一声。
这些贵人们,哪有人会真的把她们当人呢?不过是工具罢了,好用的还值得多费些心思,不好用的便直接销毁换了,都不值得心疼。
是她错了。
崔小姐,确实是不同的。
第一百零三章 胜利!侍女久经训练,专业素养极佳,即使心里正在波涛汹涌,面上也依然是无懈可击的微笑,但是清熙觉得,她的声音好像突然温柔了不少,谨遵您的愿望,崔小姐。
她躬身,立刻就要让人去拿玉珏。
唉,等等。
清熙赶紧叫住她,她嘿嘿一笑,一指房中的人,你看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呢,两个玉珏哪够呀?侍女:……她看了一圈,这房中不包括她,一共站了十个人,其中作为主人的清熙和萧徽音,她们的玉珏早在一开始就被投出去了。
侍女吩咐道:那就拿八个来吧。
不对。
清熙一本正经的道:是九个才对。
侍女愣了一下,她能在月下坊做爬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不会连点个数都做不好。
崔小姐这是想靠着自己可爱讨人喜欢,多讨一个玉珏吗?她挣扎的想,其实也不是不行……清熙看着她的脸色,笑嘻嘻的问:姐姐,你叫什么呀?侍女错愕,她做过许多次自我介绍,但有一种直觉在提醒她,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她结巴了一下,才到:我……奴婢春和。
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清熙赞道,真是个好名字。
春和挽起嘴角,勾出一个笑。
她竟然久违的有些喜悦。
即使她知道还有人叫景明,有人叫波澜,有人叫不惊。
其实她知道这名字只是按照次序随便点的,没有任何美好的寓意,她还是为清熙夸赞这个名字而感到轻微的喜悦。
谢谢。
春和都快要忘记道谢是怎么说的了,在月下坊,她没有给人道谢的机会,更不会有贵人向她道谢。
清熙又道:我叫崔清熙,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既然已经交换过名字,那我们就是好朋友啦,我也邀请你和我一起游玩月下坊!你愿意吗?春和突然意识到,多的那一块玉珏,原来是给她的。
她茫然了一瞬,眼前像突然被泼散了浓厚郁重的白雾,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大脑抽离着天旋地转,停止了工作。
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应了一声,……好。
于是她和那八位被邀请的侍女一起坐在了专为贵客准备的白玉座椅上。
很快就有人端来了玉珏。
清熙把玉放在春和的手里,体贴道: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选手,把玉珏投出去。
转头对着她自己的侍女就开始撒娇耍赖,我们是不是一国的?是就把玉珏投给徽音姐姐!对萧徽音和萧德音带来的侍女说,你们可是萧府的人,不把票投给自家人说的过去吗?!又对着自家的侍女道:你们要是投给徽音姐姐对手的话,我就要闹了!一顿痴缠。
还挺亲疏分明的,春和想。
她看着几个侍女果然都将玉珏投给了萧徽音,自己也默默的把自己的那块玉珏放在了上头。
萧徽音的矮几旁边一下就多了九块玉,相当显眼突出。
有了她们的领头,给萧徽音投玉珏的人数大大增加,马上就超过了书生。
书生见此,倒也沉得住气,很快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你是怎么看待白丁的呢?白丁大部分时候指的是没有官身的人,也有时指的是没有学识的人。
萧徽音很快答道:指没有学识的人。
书生道:你是正论,你觉得没有学识的人,就不配和你来往吗?萧徽音直白道:浅薄之人,如何相交?书生静静道:没有学问就一定浅薄吗?地里的老农大字不识一个,却依然有阅历有知识,甚至他知道的,我们不一定知道。
你知道小麦和稻子有什么样的区别吗?萧徽音:你跑题了。
她当然不知道,萧徽音只知道小麦可以磨成面粉,而稻子是大米……萧徽音镇定自若道:我们的题目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讲述的是一种文人的理想境界,她的咬字刻意加重了文人两字。
我们生活的方向是钻研经典和学问,业术有专攻,我自然不能和老农比种地,老农也当然无法跟我比学问。
两人的辩论逐渐激烈化,原本白面书生出口成章,言之有物,词藻斐然,支持他的人非常多,但自从白面书生说出了老农等字,给他投玉珏的人,大大减少了。
清熙却对他提起了点兴趣,虽然他的想法偏了题,但他竟然能看见底层的人民,这个人其实有一双敏锐的慧眼。
可是文人也要吃饭,老农却可以不看书。
白面书生道:我持反论,就是因为我认为这样的生活过于脱离现实,脱离实际。
谈笑有鸿儒是很好,可是往来无白丁?世人清贵,就可以看不起白丁了吗?你想岔了,萧徽音道:我认为并不是看不起白丁,而是一种追求更好更舒适的生活态度。
老农就可以不看书了吗?老农不看书是因为没机会,一旦他有机会了,他当然也想读书,明理开智。
白面书生笑了,老农也能读书?我的浅薄了。
就冲你这句话,我远不如你,我认输。
他干脆的站起来,对萧徽音长鞠一躬,声音浅淡却郑重,阁下今日之言,震聋发聩,可谓一字千金。
您点播我许多,请受在下一拜!一字千金不敢当。
萧徽音也起身,弯腰还礼。
白面书生退场。
高台上只余萧徽音。
朱红皮鼓被敲响,侍从拖着长长的尾音,传唱道:群贤毕至,俊采星驰。
百世一人,千载一时。
今日魁首——萧徽音!群策会四周的蜡烛都亮了起来,耀眼的光一下子就将这间小楼挤得满满当当,清熙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欢呼着给每个人一个热情的拥抱。
她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花瓣,一把一把抓着往下丢。
萧徽音站在天井之中,手下败将们都已经下场,微弱的日光只洒在她身上,威风凛凛的像个女战神。
柔软的花瓣飘摇着向下坠落,向她恭贺这一场胜利。
四面八方都是嘈杂的声音。
有人在鼓掌,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喊着她的名字,为她骄傲。
在这些声音里,萧徽音只听见清熙的声音。
她抬起头,眼睛里映着飞旋飘落的鲜红花瓣,和张扬汹涌的光芒,强光刺痛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
只有清熙快乐的笑脸依然清晰明亮。
花瓣柔软微凉,笑脸热情洋溢。
萧徽音也笑起来。
肩头久久背负着的压力,在这一瞬间,好像消散了。
第一百零四章 转变萧徽音赢得了她人生中第一场堪称张扬的胜利。
和闺阁中的玩闹比赛不同,这一场舌战发生在月下坊的群策会,这里聚集了全大盛最有才华的青年俊才。
而她胜过了他们。
几十位高官贵人见证她的风采,他们将手中的玉珏投给她,承认她的优秀。
萧徽音学识渊博,言之有物,不卑不亢,个人形象和话本子中假千金相去甚远。
话本子说假千金的身份曝光一直被欺负,而群策会上的萧徽音光风霁月,神采飞扬。
完全不像!清熙和萧徽音最初的目的达到了,话本子和萧府的真假千金案基本解绑,话本带来的流言蜚语淡去,云京城中最新的话题是,萧徽音力战群策会英才,才华横溢,思想独到。
有人称赞她身为女子却卓有见地,眼界广阔,心胸不凡。
也有人贬低她,明明身为女子却到群策会大出风头,追名逐利,不安于室。
不可娶回家做妻子。
清熙四处溜达,逗留在金城的茶楼,酒楼,瓦舍中发现竟然是第二种人居多!她气得脸红鼻子歪。
又去找了萧徽音。
萧徽音正在收拾东西。
萧府的危机已除,她要遵循之前的想法,离开京城。
清熙不直接劝她,只是万分诚恳道:徽音姐姐,让我再请你吃一顿饭吧!萧徽音答应了。
清熙带着她去了一家茶楼。
作堂的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的讲故事,只见那女子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女子又如何?我读书千卷,腹有诗书,你要不服直说便是!我辩到你服!’说的正是萧徽音大战群策会。
萧徽音坐在台下听,一张脸红透了,尴尬的脚趾抓地,我那天真的这么嚣张吗?她小声问清熙。
清熙重重点头,怎么能叫嚣张!我们这是气势!不吹牛,我们萧徽音就是这么厉害!萧徽音被她逗笑了。
旁边却有男人阴阳怪气道:听说那萧徽音长的貌美,那些人莫不是见了美娇娘,不舍得认真了?说不定呢,萧徽音一个女子,在那种场合抛头露面,说不定她就是想着勾引男人呢?啧啧,浪啊。
我才不会娶这种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娶回家里哪能放心!还有女子在窃窃私语,语气迷惘,萧徽音的胆子怎么这么大……群策会那种地方哪里是我们女人能去的呢?去那里的都是想当官的,她一个女子就是得了魁首,又能如何?还平白无故让人觉得女子张扬……她自己倒是能找个好丈夫了,可她就不怕影响家里的姐妹婚嫁吗?!真是自私。
萧徽音沉默的听着,喜悦的粉红色渐渐从她的脸上褪下。
清熙有点后悔,她是不是不该把萧徽音带到这里,让她直面这些恶意……萧徽音反而是先开口的那个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这些揣测,与我无关。
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我不必在意这些恶语中伤。
可是,萧徽音直视着清熙,上挑的凤眸中情绪难辩,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刻意让我听到这些东西,是为了让我留下来吗?对,清熙干脆的承认了,萧徽音聪明绝顶,她本来也不可能瞒住,我觉得他们这些话对你很不公平!你是魁首,你实至名归!和你的性别无关!凭什么你要被这样揣测!?清熙出来逛街,是想和别人分享喜悦!没想到绝大多数的声音都是在攻击萧徽音!她见一个骂一个,可人实在是太多了,凭借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扭转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和偏见!就在这种情况下,萧徽音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在这些人口中会变成什么样?明明萧徽音是为了保全家族!明明萧徽音拥有一身过人的才华!萧徽音看着眼前的少女,气愤都红了一双圆圆的杏眼,柳眉倒竖的样子。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料到了现在的场景,我觉得没关系,所以才到群策会。
清熙:怎么会没关系?萧徽音道:这世间对女子从来是重重的束缚和枷锁,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在她尚且幼小的时候,她听一遍就能背下兄长啃不下的文章时,她对政务一点即通面对父亲复杂的目光时……还有爷爷摸着小徽音的头告诉她,不要在男人,尤其是自己未来的丈夫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绝不可以比他们还要聪明,要让自己变笨。
清熙气的要跳起来了,从来如此便对吗!萧徽音沉默,她当然也有过不甘有过愤恨,可她身后有家族要顾全,当然要按照规则行事。
她梦想做一个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皇后,首先,她要嫁给未来的皇帝,她必须要讨男人的欢心。
有舍才有得。
清熙见她沉默,按耐住自己的不解,劝萧徽音,其实现在你完全不必离开京城了。
你是萧家的孩子,如果不扭转现在的舆论风向,将来你的姐妹们的婚嫁都会受到影响!你走就是心虚,你留在京城比远走更好。
如果你留在京城,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说不定你就哪一天结识了未来的皇帝,成为了皇后?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你是群策会第一位女魁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条寂寂无名的路呢?留下来,接受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吧!萧徽音苦笑:我现在没有名声,也不能依靠家族,哪里来的掌声和欢呼?清熙平静的望着她,你有能力,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清熙又问了一遍,你想吗?我想吗?她好像回到了昨天,月下坊侍从的唱名犹在耳边,魁首——萧徽音!满堂喝彩只为她一人。
在经历过这些之后,她真的还能甘心去别院之中做个闲云野鹤的女道士吗?我想吗?我当然想!凭什么她一直要藏拙,凭什么她一直要讨好别人?凭什么她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明明她有能力!为什么不为自己而活?第一百零五章 十日霸榜萧徽音留在了云京城,她跟姑姑商量了一番,决定常住在姑姑的院子里。
然后,她又一次参加了月下坊的群策会,又一次取得了魁首之位。
民众之间本就讨论不休,现在被萧徽音的胜利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浪。
她是不是疯了!没完没了了吗?还想不想嫁人啊!这一次参加的那些男人也没骨头吗,竟然又输给女子!依然还是骂声偏多。
清熙这一次丝毫不着急。
她心知肚明,这样的情况很快就会被改变。
果然。
第三天,萧徽音又拿下了新一任魁首之名。
第四天,魁首——萧徽音!第五天,——萧徽音!第六天,萧徽音!随着萧徽音拿下的魁首越来越多,她的支持者如星火燎原一般蓬勃生长,迅速压倒了唱衰萧徽音的人。
聪明绝顶萧徽音,风雅无双萧徽音!萧徽音就是最好的!甚至还有人夸上了萧府,肯定是父母的精心教养,才能有现在如此优秀的萧徽音!但还是有些观念根深蒂固的,影响着有些人。
他们说:女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出风头?群策会是英雄集结之地,和她小小女子有什么关系?浪荡风流!抛头露脸!恬不知耻!他们甚至呼吁群策会就该禁止女性参加!这是达官贵人们找谋士的关键地方,这是有志青年们一展宏图的地方,何必让女人来?她们白白占了名额,有什么用呢?月下坊没有采纳。
群策会百无禁忌,只要有人愿意来,月下坊都欣然接受。
群策会只看才华,不论其他。
但他们的声音显然也被听到了。
第十天,辩论的题目是女子最大的美德是什么?萧徽音一看这个题目就挑起眉毛。
按照惯例,依然是每人先开口论述自己的看法,其他人可以抨击挑刺。
萧徽音是昨天的魁首,按理是第一个发言。
高台上系列两端,萧徽音坐在右手位第一个,这是她昨天魁首身份的证明。
她并不站起来,只是宠着对面和旁边的朋友们一拱手,朗声道:女子最大的美德?我认为是谦卑。
旁人一听都要笑了,立刻有人嘲讽她,您好像是缺了点身为女子的美德呢。
萧徽音笑容不变,自如道:为何说女子最大的美德是谦卑呢?因为我们总是会因为自己女子的身份而步步谨慎,小心行事。
男人好像天生就疏狂,朗落,不在乎失败。
但是女子不同,女子从生下来开始就得小心谨慎,步步筹谋,女子的人生中不允许行将踏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女子只能谦卑,恭谨,处处小心。
女子谦卑,所以恭顺,所以乖巧,所以便于掌控。
是男人们最喜欢的,最方便操控样子。
女子的谦卑不是出于女子自己的意愿,而是从小到大身边人的灌输,告诉她们身为女子必须小心谦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女子要谦卑,要利于控制。
这是男人们强加在女子身上的美德,只对男性有利的美德。
萧徽音扫视了一圈这帮哑口无言的人人,冷静清晰的声音微带讽意,这是女子的美德?这是男人的缺德!在女子成为女儿,妻子,母亲之前,她首先是个人!谦卑?萧徽音冷笑了一声,这声音像是一把刀,赤裸裸,冷冰冰的刮过她对手们的脸皮。
全场沉默。
过了好半晌,才有人结结巴巴的,你,你这是跑题了!题目让你说女子的美德!没让你提男性。
萧徽音道:一共就两个性别提了一个。
很难不提另一个。
强词夺理!还有人冷声道:妖言惑众!可笑至极!萧徽音眉头高挑,嗤笑道:诸位,请注意场合。
请各位用逻辑打败我,而非斥责。
众人哽住。
萧徽音说的东西实在是石破天惊,根本没人提过,没人想过这些……这逻辑简直细思极恐,他们怎么敢和她辩?现在已经是落入了下风,被扯到萧徽音的逻辑体系里面就完蛋了!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咬死了,你偏题!题目让解的是女子的美德!你提出了一个谦卑,表面上说他是女子最大的美德,其实是借机讽刺!对,我就是讽刺。
萧徽音干脆的承认了,我认为这个题目很不合理,女人最大的美德?女人不也是人!人的美德不都是相通的东西吗?她淡淡道:这几个问题是问给出题人的。
场面一度僵持。
但幸好在座的都是脑瓜子和嘴皮子同样灵活的人,没多久,场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嘴,彼此之间辩得不亦乐乎。
没人再去挑萧徽音的刺。
这也导致了萧徽音力压全场。
她没有什么悬念的,又一次获得了胜利。
蜡烛点起,皮鼓敲起,来来往往的人都为萧徽音祝贺。
清熙在楼上感动的稀里哗啦!萧徽音的理论真的有震撼到她,先进了几百年!女孩子的才能真是了不起!她大声欢呼着萧徽音的名字。
连续霸榜十日!连续十日的群策会魁首!史无前例!代表的是她无论面对什么样刁钻的题目,都能迅速反应,做出有针对性的解答,保证自己的逻辑链完整的同时看到了别人的逻辑漏洞。
清熙飞身扑上去,抱着萧徽音嗷嗷尖叫:萧徽音!你就是最棒的!萧徽音反手拥住她,也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平生第一次笑出了自己的八颗白牙。
萧徽音忍不住想向清熙倾诉,高晖来找我了。
啊?清熙迅速的紧张起来,他是不是想找你麻烦?!阴魂不散的家伙,真讨厌!不是,萧徽音想着,表情都有些奇怪,她道:他的意思好像是要和我再续前缘……再续前缘?!清熙被狠狠恶心到了,他之前话说的那么过分,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病啊?萧徽音笑得更灿烂了,她捧住清熙的脸,凝视着她因愤怒微红的脸颊,道:你说的对。
她指的不仅仅是高晖有病,还有更多更多。
原来只要她有足够的才华,足够的本事,就算是宫中高高在上的,之前对她不屑一顾的八皇子,也会回来对低下高贵的头颅,试图和她修复关系。
原来掌握主动权的滋味是这么美妙。
萧徽音灿烂的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受伤月下坊中人声鼎沸,这个一向是走清雅高格调的地方,第一次有这样热烈的氛围。
清熙这个专业氛围组可谓是居功至伟。
萧徽音去和她的手下败将们交流感想心得,清熙四处瞎逛,大声宣扬萧徽音的优秀。
直到系统声音急促的提醒她,【宿主宿主!快快快!高绛出现了!就在你的楼下!】群策会的这栋楼是回字型结构,中间的天井摆着高台,萧徽音刚刚就是在这台上和十几人辩论,四面的楼层中是包房,方便各路贵人观察底下的英才。
仗着自己有点身手,清熙干脆攀着栏杆向外翻身,跳到了下一层。
惊呼声此起彼伏,清熙轻巧落在高绛的面前。
她双手插腰,很是不满的质问:你是不是在躲我?高绛金纱遮面,只露出那双冷厉上挑的凤眼,平淡又漠然,冷如霜雪,孤高如月。
此刻见了清熙,他眼中的寒冰蓦然被融化,只剩下了春水般汩汩的暖意。
他甚至弯了一下眼睛,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喜悦的表情。
清熙看出来了,她更纳闷了。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躲我呀?高绛别过脸,嗓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躲你。
清熙不信。
自从她被高绛从小凤山就回来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高绛。
这几天她有事想要求一求公主姐姐,自己给公主府写了信,又找了娘亲帮忙。
可奇怪的是,高绛总是没空,清熙和他的时间也总是错开。
近来朝中最大的风波就是萧府的真假千金暗七公主既然没有在此案中露头,那他还有什么别的在忙的?最重要的是,清熙就是有一种直觉!高绛再躲她!经过了端王府妻妾二人,小凤山绑架案,系统的能量终于有余裕,清熙就让系统帮自己定位高绛,专门堵他!之前高绛也来过这月下坊几次,但他到底是月下坊的幕后主子,对地形相当娴熟,每次清熙还来不及抓高绛,他就已经先偷偷溜走了。
所以清熙这次为了堵他,甚至不惜翻楼。
清熙气哼哼的想,她绝对要问出一个答案来!高绛和她在走廊中僵持了一会,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向这里投来微妙的目光。
高绛明白清熙现在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他不欲让别人看热闹,干脆后退一步,扯着清熙进了包厢。
清熙一进去就甩开他的手,气哼哼道:故意躲我的人不可以拉我的手。
高绛看着清熙水蜜桃一样红润粉嫩的脸颊,一阵心慌。
他听到自己胸腔之中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又一次狂跳起来。
清熙这是在向他撒娇,要一个解释……高绛明白,可是他难以启齿。
那一天在小凤山,暖洋洋的火光中,呼啸的夜风里,毫无顾忌展露自己棱角的少女,让他心中悸动不休。
高绛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样的心动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情绪。
他并不是对于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事实上,他假扮着公主的身份,从小到大有无数男性对她示好,趋之若鹜,只求他投下一顾。
高绛只觉得恶心。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他们的欲望更是令人作呕。
他从来没想过,在她自己的身上也会发生这样丑恶的事。
他怎么能对从小就帮他助他爱他护他,此时此刻一心一意信任他的妹妹怀抱这种龌龊的感情?他要怎么告诉清熙,眼前的姐姐是一个对她怀有肮脏心思的男性?他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脸,因为我受了些伤,在调养。
高绛伸出手,绯红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段皮肉紧实,冷白如冰的手腕。
手腕上密布着红色的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一般盘错在光滑的皮肤上。
清熙大惊失色,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捧住这一截经受许多苦难的手腕。
高绛却嗖的一声缩回了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清熙并没有感到不对,公主姐姐一直以来都非常讨厌别人的接近,习惯性的和旁人保持距离,清熙自然的放下自己的手,担心问道:难道是那天在小凤山受的伤吗?高绛想要点头,但他不想再说一些谎言欺骗清熙,他声音淡淡道:是回京之后受的伤。
这些伤疤是他自己的杰作。
他不能容忍,自己竟然对妹妹有这样的心思!他更不能容忍,随着自己的渐渐长大,他的身体和五官已经越来越男性化,现在难道连他的心,也要变成填满欲望的丑陋模样吗?他应该给自己一些惩罚。
回到京城之后,他每想到清熙一次,就要用匕首划自己一刀。
伤疤叠着伤疤,左手位置不够了,右手又要写字不便受伤,他就在双腿上划。
他每走一步都痛的酣畅淋漓,他不觉得痛,只觉得自己正在为不该有的心思赎罪。
清熙全然不知他的这一番自我唾弃。
回京城之后受的伤?清熙迅速脑补了八皇子在小凤山之行之后连接受挫,为难他的女土匪王大妮先是成为了掌管宫廷的御林军的小统领,随后更是成为了萧宰相的孙女!肯定是八皇子恼羞成怒,刻意找茬,派人想要暗杀公主姐姐!受了这么多,这么严重的伤!之前那点出于直觉的怀疑,顿时被清熙抛诸脑后。
清熙真是心疼坏了,她万分愧疚道: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在家养伤,我还觉得你是故意在躲我,到处跑,给你增加麻烦……对不起。
高绛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放在油锅里炸,愧疚和负罪感折磨的他无地自容,是我的错,你没必要道歉。
他轻声道。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体贴!清熙感动的稀里哗啦,她立刻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养伤!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收拾那个恬不知耻的八皇子!高绛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点头就好了,他不应该和清熙有再多的接触了。
可神使鬼差的,他张了张嘴,话语自己从心里跑出来了,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第一百零七章 你也受伤了?既然公主姐姐还是看出来了,清熙干脆的交代了,徽音姐姐连续十日连任魁首,在月下坊还是第一次。
我想建议公主姐姐借此机会,在月下坊为徽音姐姐开一个庆功会。
就只是这样吗?高绛心情复杂,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他点点头,干脆的应承下来。
又想,他还不知道清熙,是如何知晓月下坊是他自己的产业的。
算了,也不必问。
他很随便的想,反正都无所谓了,就算清熙是想害他,那也是应有之义,毕竟他是一个这样卑劣的骗子。
清熙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又甜甜蜜蜜的关切了一番公主姐姐手上的伤口,就干脆的离开,贴心的把空间留给需要清净的高绛一人。
本来清熙是想要邀请公主姐姐也参与这次庆功会的。
可是既然高绛受了伤那自然是该好好养伤!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能干的清熙吧!没错,她想要开办庆功会,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给萧徽音庆祝。
在她去小凤山之前,上一任的端王妃萧箬竹承诺她:顺利拆散八皇子和萧徽音,就会给清熙关于唐有容的情报。
从小凤山回来之后,紧接着就是两人身份的曝光,八皇子堪称迫不及待的上门退婚,萧徽音和八皇子可以说是再无可能。
萧箬竹也爽快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告诉了清熙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唐有容和慕容裕,两人在私下中确实偶有联络,会进行一些交易。
但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就不是萧箬竹这个隔了肚皮的嫡母能知道的了。
清熙还去问了顾瑟瑟。
但顾瑟瑟在王府这些年基本上就是乖巧小娇妻,顾瑟瑟只能非常肯定的告诉清熙,她从来没在端王府见过唐有容。
毕竟唐有容一个从头到脚,被白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人,只要见过,就一定会留下印象。
线索非常少,并不足以分析出唐有容的立场。
清熙叹气。
一人一系统认真推测,系统道:【唐有容是不是那种混沌阵营的呀?难以辨别好坏……他身上还有一股系统味儿,闻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更不像是能乖乖当人下属的。
】【什么叫系统味啊……】清熙简直无力吐槽,她皱眉道:【能在月下坊做坊主,他必然是公主姐姐的心腹,有可能是公主姐姐让唐有容去和慕容裕交易获取一些情报。
这种说法也是合情合理。
】【要不然就是唐有容装成心腹,他和慕容裕的合作就是真的合作……】两种都很有可能,再加上系统一直说唐有容有猫腻,清熙决定再对他试探一番。
干脆打着庆功宴的名头,去找他喝酒!上一次看龙舟之时,清熙借着花样百出的借口扯掉了唐有容的帷帽,拽掉了唐有容的面具,见到了平平无奇到完全没必要重重防护的真容。
清熙清晰厚着脸皮也可以说一句,两人是坦诚相见的好朋友了,一起喝酒那是很正常的!唐有容一定不会拒绝她!可是到了晚上的庆功宴。
月下坊酒池肉林,声色喧闹,热闹极了。
清熙提着一坛酒,甩开身后的侍女们,独自爬上长长的台阶到了月下坊的最高处。
这里很安静,空气也清凉。
底下的欢呼声笑闹声似乎已经离得很远很远,清熙坨红的面颊是微凉夜风中唯一的热度,她大声拍了拍面前的木门,唐有容!出来一起喝酒!高绛手里拿着镶嵌着珠玉宝石的匕首,又往自己的小腿上刺了一刀,他很有闲心,特意扎在为数不多的完整皮肤上,鲜红的血液涌出,高绛好像听见了清熙的声音……是他的幻觉吗?高绛曾经很多次幻听到清熙的声音,幻视道清熙的身形,许多艰难的时候他因为这些而感到短暂的轻松和饮鸠止渴般的慰贴。
可那是对亲人的感情。
在高绛发现自己的感情完全变质之后,他对自己的幻听只觉得愧疚。
他举起手中的匕首,想给自己再来一刀。
暗卫突然从密道中跃出,声音迫切道:崔小姐正在门口砸门,邀请唐有容坊主一起喝酒!高绛•失血过多•头晕眼花•马甲唐有容:……下属建议道:要请崔小姐离开吗?这才是正确的办法。
他现在一身血味,状态不佳,很有可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更别说他还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那些心思……他现在不适合与她见面。
但高绛道:……为我更衣。
他总是想要满足清熙的愿望。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清熙扒着大门已经高绛清熙从站到坐,她靠着门,嘴里稀里哗啦说个不停。
哇,你怎么不开门呀?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是不是不想看到我?能不能喝呀?好歹说一声,别这样晾着我呗!早在刚刚她拍门的时候就有月下坊的侍女前来,恭恭敬敬的提醒清熙,我们坊主现在有些不方便,但崔小姐是我们的贵客,只要您想您一定能见到坊主。
只是请您稍等片刻,等坊主收拾收拾。
什么叫收拾收拾?清熙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兴趣,她干脆的拒绝了侍女移步别处稍作等待的提议,就靠着背后的木门,懒洋洋的说一些笑话。
可能里面的唐有容根本听不见,但是清熙觉得这样很有趣,她的笑话是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逗着自己乐。
没等多久,木久的门终于开了穿着素白道袍,木屐和白棉袜的唐有容,脸色几乎和他的道袍一样白,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虚弱颓靡的气息。
清熙皱眉,立刻想到八皇子,八皇子也刺杀你了?也?唐有容立刻皱起眉毛,面容冷肃道:八皇子对你下手了吗?你有受伤吗?!他的视线可以说是紧张的在清熙身上来回摇曳,关心她的健康情况。
清熙赶紧摆手,不是我啦!手回收,她心中却多了一个新的疑问。
唐有容作为高绛的心腹下属,却不知道高绛被刺客袭击一事吗?难道公主姐姐并不像表面上这么信任他?清熙也曾经提醒过多次高绛。
看来公主姐姐是听进去了!清熙大为欣慰。
第一百零八章 明月酒月下坊最中心的位置,是弧光楼。
唐有容常常居于弧光楼的顶层,清熙也曾经来过几次。
那时还是暮春,现在已经是盛夏。
清熙随唐有容进门,诧异的发现,这里已经大为不同。
地上的长毛地毯地毯被收起来,重重奢侈贵重的宝物,从这间房子中消失,简朴了不少。
光洁的木制地板反射着微弱的暗光。
夜风拂面,清熙诧异的发现,这顶层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阳台,空中孤月和熠熠星光一览无遗。
唐有容随手丢开脸上的银质面具,撑着阳台的围栏,姿态散漫。
晚风将他的脸吹得更苍白了。
清熙不禁皱眉,你受伤了,一向是任性大胆,肆意妄为的的少女劝道:不要吹风了吧。
唐有容回过头,他慢声道:既然是崔小姐来找我喝酒,我当然应该回馈以清风朗月。
他说着,微微一笑,那张平凡的大众脸因为这样轻柔的笑容,竟然显得有两分动人。
清熙也笑了,她抱着酒坛子,很是灿烂的笑道:明月佐酒,星子为餐,真不愧是月下坊坊主,自有清雅之法。
唐有容只是笑。
他滴酒还未沾,却好像已经醉在了着盈盈的月色中。
清熙把一坛未开过的酒抛给他时,都担心这样的坊主能不能接得住。
唐有容接住了。
他向清熙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一掌拍开了酒坛处的泥封,潇洒的举起酒坛,澄澈的酒液落入了他的口中。
他狠狠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才又向清熙举起手中的酒坛,笑容是难得的疏朗朔阔,清熙难得在这一惯老成淡定的人身上看到了那么一两分意气风发的意味。
唐有容:干杯!清熙也潇洒的举起了酒坛子,他们不需要玉碗,不需要金杯,不需要银壶,只是一人拎着一坛酒,毫无形象的往嘴里灌。
清熙笑道:我回京这小半年来,朋友不多,但唐坊主与我,也算颇有交情。
这种时刻,也该和坊主碰杯一乐。
唐有容道:崔小姐一直是我的贵客,只要崔小姐愿意来找我喝酒,无论何时何地,我必扫榻相迎。
清熙挑眉:哦,是吗?唐有容一顿,他又突然意识到这样邀请一位未出阁的少女并不好,扫榻相迎这个词汇的含义颇多,唐有容尴尬的红了脸,我并无冒犯之意。
清熙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轻快道:娘亲说,再过一段时间,爹爹就要回京城啦,到时候你再来喝我爹爹的庆功酒!好!高绛朗声应道。
清熙又笑嘻嘻的问,不知唐坊主可有成家?系统开始紧张起来了!自家宿主秉持着她一惯一莽到底的风范,张嘴就直接问人家的家事,也不怕被人直接赶出去!况且,如果唐有容真的是个卧底,那他哪有那么容易就说出真话?和系统想的不太一样,唐有容虽然不是卧底,但他说的也确实不是真话。
或者说,只是唐有容这个身份的设定而已。
唐有容低低一笑,无父无母,无家之人,哪里有家呢?清熙顿时肃容道:抱歉,我无意冒犯。
唐有容还要继续诉说他的故事。
一个从小在云京城一带的孤儿,艰苦挣扎求生的故事。
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实现了人生的逆袭,从一介孤儿到京城最大的销魂窟主人……这是一个异彩纷呈又极其真实的故事,每一部都有高绛的属下切实的补上证据,无论怎么查?都是一份完美无缺的人生履历。
清熙捧着下巴,等着听他的故事。
她的双眼清澈的像是剔透的水晶,透露出主人的温柔安慰,也反射出他的满心计算。
唐有容道:我恨我的父母。
……他说了实话。
在清熙面前,他好像无法撒谎。
清熙微怔,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她一时沉默。
唐有容笑了一声,问她:你也觉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清熙摇头,尽管她两辈子的父母都对她很好,但她也要说,人渣就算有了小孩,也还是人渣。
毕竟当父母又不用考证,投胎到不靠谱父母手里的小孩实在是非常的倒霉了。
唐有容道:我从出生,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清熙犹豫道:节哀?唐有容哭似的,笑了出来,她活的好好的,只是不想见到我罢了。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她,她和我父亲是联姻,两人的结合毫无感情。
清熙小声问:那她为什么要生下你呢?被迫的吧。
唐有容道:我的父亲是个暴厉又独断的人,他想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可以违逆。
他想要一个孩子,母亲是没办法反抗的。
清熙试探着问,那你父亲对你……?非打即骂,他总有很多折磨人的酷刑。
无论我做什么,永远都不能得到他的肯定。
唐有容道:大家都说我是他最宠爱的孩子,确实他给了我比我的兄弟们更多的权势和力量……他说着,不禁露出一个苦笑,或许我应该知足,应该感谢他对我的好?这父亲不就完全是个人渣吗?!还家暴!唐有容这样了居然还是所谓的最宠爱的孩子?!清熙恨不得摇着唐有容的肩膀告诉他,傻孩子不要被pua啊!!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
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们的交情还没有到可以指责别人父母的地步,交浅言深是人际交往的大忌讳……但清熙无法一言不发,她认真道:你很好。
如果他让你哪里感到不舒服,或许确实是一父亲做的不够好。
唐有容沉默,他又大口地喝酒。
清熙安慰他:反正他们现在都不在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唐有容不禁笑起来,那句无父无母还是误导了清熙。
那也不错,唐有容想,这也不能算是一句谎话,他这样的父母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母亲在他的人生中完全几乎隐身,而父亲的存在像是贴着脖颈的冰冷剑刃,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向他滑下致命的一剑。
他愿意做一个无父无母之人。
第一百零九章 醉鬼的自我修养明月高悬于天,月下坊灯火辉辉,喧嚣鼎沸,而弧光楼顶层的阳台上却安静得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清熙和唐有容没什么话可说,就比赛似的,一口一口的喝酒。
不能辜负这样明亮的月光,这样疏阔的夜晚。
清熙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计划,忘记了自己的试探。
她扎扎实实的摄入酒精。
高绛忘记了好好维持自己的马甲,忘记了他心底沸腾如岩浆的负罪感,忘记了父皇日日夜夜压在他肩上的责任和威胁。
他什么都不想。
两人酣畅淋漓的喝酒。
他眼前的世界随着酒精一起旋转,他既冷又热,晕晕乎乎,大脑停摆。
清熙放下手中的酒坛,摇摇晃晃的凑近了唐有容。
她在唐有容明亮的黑眼睛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右手,问,这是几呀?唐有容慢吞吞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声音也是慢吞吞的,是清熙。
清熙呆了一下,你怎么答非所问呀?她不高兴的拍了唐有容的手一下,有执着的伸出左手,又一次问道:这是几?要认真的回答我哦。
唐有容抓住清熙的左手,是清熙。
他也很是不高兴地强调道:我很认真。
系统:【两个醉鬼就不是完蛋了吗?!宿主,你清醒一点啊宿主!】宿主对系统的呼唤毫无反应,清熙现在生气了!她恼怒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对唐有容的举动很是不满。
唐有容用力的制止了她乱舞的双手。
他一手一个,抓住清熙的左右手把它们合在自己的掌心里。
清熙的手比他要小很多,力气又没有他大,只能乖乖的被唐有容拢在掌心里。
唐有容捂着这双热呼呼的手,好像怀抱着自己滚烫的心跳,他忍不住自己满心忐忑的欢喜,低下头,隔着自己的手掌,亲吻了一下掌中白嫩的手。
谁的胸膛中溢满了鼓胀的感情?谁心中的欣悦喧闹又彻骨?风突然大了起来,呼啸着吹来,盛夏的晚风也带着一股滚烫的热气。
而唐有容的手冷的很冰。
他本人毫无所觉,握着清熙的手,很是担心道:你的手是不是太热了?发烧了吗?那要出出汗才行。
唐有容就要把这双温热的手塞到自己的衣襟里。
清熙恼了,你才生病了,你才要出汗!清醒的时候清熙就是个百无禁忌的人,现在醉了,把脑子丢到一边去之后更是肆无忌惮。
蛮力比不过眼前这个人,她伸脚就要去踹唐有容。
第一下的时候没把握好方向,一脚踢翻了酒坛子,醇香的酒液泼了一地。
也有不少酒液和着明亮的月光披在唐有容的身上。
芬芳馥郁的酒液气味在阳台中散开,浸了满身酒的唐有容身上的酒香格外浓郁,让人一闻就昏昏欲醉。
清熙的脚在踢翻酒坛之后,顺利找到了方向,蹬着唐有容的胯骨,脚上用劲儿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救出自己落入敌手的手。
唐有容很舍不得这清熙的双手。
可怀里突然又伸进来了两只脚他也挺喜欢的。
他伸出手想要抱一抱怀中的脚。
清熙趁着机会飞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也不管自己的脚又陷入了地震,挥舞着双手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自由啦!崔清熙就是最强的!你怕不怕!唐有容很给她面子,立刻用力点头,清熙最厉害了!清熙哼道:那你为什么不鼓掌?唐有容立刻开始啪啪啪啪的鼓掌。
清熙趁机缩回了自己的脚,活动了两下,大笑起来,脚也收回来了!我真是太厉害了!唐有容:鼓掌鼓掌继续鼓掌。
系统叹为观止:【醉鬼的逻辑可真是自成一派呀……这俩醉鬼之间倒是很能互相沟通。
】系统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他兴奋的在脑子里呼叫宿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人类有句古话叫酒后吐真言,醉鬼肯定是不会撒谎的!可宿主也醉了,面对系统的呼唤竟然理也不理,依然很陶醉的在月光下踩着晶莹的酒液,乱舞四肢。
唐有容还在一边给她鼓掌。
系统突然悟了,它当场下载了一个幼教模块,语气温柔可亲:【清熙小朋友在吗?】在!清熙举拳欢呼,她现在短暂的失去了在脑内和系统沟通这一高阶技能。
【清熙小朋友真棒!那你知不知道旁边那位是谁?】清熙看着唐有容,愣住了。
【清熙小朋友最厉害了,如果不知道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问一下呢?】清熙认真点头,直接发问:你叫什么?一直在鼓掌的唐有容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手,他答道:清熙。
清熙大惊,她很不满道:不可以!这是我的名字!我才是清熙!!!你不是!唐有容认认真真道:要清熙。
不可以!清熙道:你你不许叫这个名字!这个醉鬼简直是把横行霸道表现了个十成十!唐有容委委屈屈道,好吧……那我就没有名字了。
你可以换个别的名字,清熙好像是有点心虚,她对对手指,道:只要你不抢我的名字,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唐有容想了想,我不知道。
他很可怜的问,如果我没有名字,你就不和我做朋友了吗?当然不是啦!眼见着这两个人又要进入到幼儿园小朋友的阶段,系统赶紧出来拉绳,【为什么这位没名字的小朋友一直念不属于自己的名字?】这句话太长了,清熙卡壳强智的脑袋一时没能理解,她嘀咕着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这位没名字的小朋友一直念不属于自己的名字?唐有容乖乖的回答,因为好喜欢好喜欢清熙。
如果一直和清熙一起就好了。
清熙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害羞的功能,她像是一个受到追捧的有小朋友,又像是幼儿园中最讨人喜欢的人气王,得意又骄傲,还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问道: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呀?因为……唐有容没能说完这句话,就一头晕了过去。
失血过多的身体在露台上被晚风吹了这么久,又大量摄入了酒精,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第一百一十章 醒酒之后天光大亮,清熙的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
清熙抱着自己的枕头,睡得正香。
窗外鸟鸣啾啾,人声琐碎的响起。
清熙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系统幽幽道:【醒了就赶紧起,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清熙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系统道:【看来你没能好运的忘记你昨天是怎么撒泼的?】清熙当然记得!她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生无可恋的回忆起自己喝酒之后干的那些傻事。
对唐有容胡言乱语,拳打脚踢不说,最后还把人家折腾晕过去了!然后降智版清熙看到人倒下了,吓得半死,坐在唐有容旁边哭的惊天动地,如果盛朝有长城大概已经被她哭倒了!丢人!太丢人了!她坚决不承认那个降智版的崔清熙和她是同一个人!清熙满心希望地问:【统儿,伟大的高科技AI,你能做法让她们统统失忆吗?】尤其是萧徽音!昨晚她在顶层哭的要脱水都没一个人来看看!还是萧徽音应和完了来找她,直面了她造成的一地混乱。
清熙难以想象萧徽音进门之后复杂的心情。
而且她醉酒晚归,娘一定在等着教训她!瑟瑟的苦药一定也准备好了!清熙越想越痛苦,系统还在幸灾乐祸:【要讲求科学!】【穿越就很科学吗!】清熙惆怅地问:【你能不能造一艘宇宙飞船,带我换个星球生活?】系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只道:【你再不起,崔夫人可要来叫你了!】【娘才不管我呢,】清熙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死活不愿意面对现实。
【呵呵,】系统慢条斯理道:【唐有容在来的路上了,你说到时候你娘会不会来叫你?】!!!清熙一把掀了被子,咸鱼打挺一样翻了起来。
为什么他要来啊啊啊啊啊啊!!!给彼此一点空间以后见面就当陌生人就好了!!!话虽然这样说,人却不能不见,清熙含泪起床,如预期般收获了崔夫人爱的训诫和顾瑟瑟牌醒酒药。
良言非常逆耳,良药也足够苦口,黝黑的药汁反着诡异的光,闻着先苦后酸,圃一入口,那可怕的味道让清熙的脸皱成一团。
这时,正好婢女前来禀报,唐有容来访。
清熙松了一口气,立刻道:那我就先去见唐有容了!等等,崔夫人斯里慢条的呷了一口茶,淡声道:把小姐带回房间里去。
清熙假意挣扎了一瞬,相当顺从的跟着侍女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系统啧啧称奇,【难得你这么乖巧?】清熙哼道:【我能不出现在唐有容面前,当然是好事!】规避一些不必要的尴尬局面!系统颇为好奇:【那你现在鬼鬼祟祟的干嘛?】清熙敏捷翻过窗台,猫着往崔夫人会客的花厅走:【我当然要去盯着!万一唐有容说我坏话怎么办!】清熙对镇国公府的结构非常了解,花厅中的植物郁郁葱葱,娘为了避嫌,一定会把桌子向外摆!她躲在花厅的窗户后面,竖着耳朵,听见崔夫人和唐有容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人已经来了!她眼神一亮,扒开窗户,先往里看了一眼,果然娘亲用屏风挡住了这里。
清熙得意一笑,顶着里面的侍女诧异的目光,堂而皇之的翻身而入。
侍女怕惊动了外面正在交谈的客人,并不敢大声叫人,更不好做大动作阻拦清熙。
清熙大摇大摆的把耳朵贴上屏风偷听,还不忘把中指竖在嘴唇前,对着着急的侍女嘘了一声。
逗得侍女差点笑出声。
清熙安了心,专心致志的听崔夫人和唐有容交涉。
崔夫人显然已经发难过,唐有容正在道歉,他声音郑重道:都是我的错,是我酒后误事,唐突了崔小姐。
您要打要骂,我绝无二话。
清熙听得咬牙切齿!他们两不过是打了一架!唐有容何必要形容地让人浮想联翩!崔夫人果然误会了,她的声音愈加冷漠,唐坊主说笑。
我家姑娘虽然跳脱了些,但还算有些小聪明,不会被人占了便宜!唐有容立刻道歉,他完全顺着崔夫人的话说,崔小姐聪颖灵秀,远非常人可比。
是我用词不慎。
崔夫人哼笑道:唐坊主一介孤儿,爬到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销金窟做主人,自然是个聪明人。
一定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不能碰,不该碰的吧?天上的月亮,是不会落到地上的凡人手中的。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清熙有点迷惑。
唐有容道:崔小姐当然很好,她值得京城中最好的儿郎。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他慢慢道:等大婚那日,我必然奉上厚礼,为崔小姐添妆。
就,清熙不明白,这个话题到底是怎么跑到婚礼上的?唐有容的这语气也很莫名其妙!系统点醒了她:【你觉得,这一幕像不像经典的恶婆婆甩出支票,对贫寒女主说你配不上我儿子识相就赶紧分手。
】清熙:!!!【不,不会吧。
】清熙难得结巴了。
外间,崔夫人道:添妆就不必了,我镇国公府不缺哪一点金银。
倒是你如果要来,自然少不了你一碗酒水。
唐有容声音轻轻的,淡若烟尘:是小人高攀了。
清熙:……越听越有那味了!坚韧小白花提出可以做亲人。
恶婆婆鄙夷你也配?小白花心灰意冷说是我高攀……救命!她和唐有容只是和了场酒打了一架,怎么会变成这样!!!外面的小白花提出了告辞,崔夫人安然高坐,不禁毫无起身相送之意,更是连一句送客都懒怠说。
清熙咬了咬牙,又扒开窗户,跳了出去。
她提着裙子一路狂奔。
唐有容恭敬告辞,退出花厅,镇国公府的管家守在他身边,笑颜晏晏地给他带路,请他离府。
或许带着又监视的意味,怕他偷偷去找清熙。
其实是崔夫人多虑了,唐有容迷惘的想,他和清熙当然毫无可能,且不说清熙对他根本没有那层意思,他也不能自私地将清熙拖进他这混乱黑暗的泥沼之中。
清熙这样的小姑娘,只适合生活在阳光下。
就像前面那个小姑娘一样,沐浴日光。
脸上扬着灿烂的笑脸,杏眼在光里熠熠生辉,美丽耀眼,是他只能远远仰望的太阳……等等!那就是清熙!第一百一十一章 尴尬社交清熙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系统问她:【你来干嘛?你不是很怕尴尬吗?】清熙认真道:【我觉得不能这样逃避……其实也不是,就,我觉得这是我的错,我应该承担起责任,而不是让他就这样走。
】昨晚的醉酒是她提着酒坛上门,是她灌唐有容酒,是她对唐有容拳打脚踢。
作为罪魁祸首和始作俑者,那不能在耳闻自己的母亲为难了唐有容之后,毫无负担的离开。
她总该做点什么。
系统八卦道:【不止吧?】昨晚的唐有容,可是赤裸裸的表达了自己对清熙的仰慕呢。
清熙对此不以为然,【醉鬼说的喜欢算什么喜欢?你别这么恋爱脑行不行。
】【呵呵,】系统冷笑了一声,潜水了。
莫名其妙!清熙才不管它。
唐有容等人很快走进了,清熙硬着头皮朝他挥了挥手,用笑容掩饰尴尬,嗨!那一边唐有容看见了清熙,迟疑的放慢了脚步,他身边的管家立刻催促道:唐坊主是累了吗?还是快些走吧!他当然看见了自家小姐!那就更不能让唐有容在这逗留!清熙眼睁睁的看着人一停不带停,好像没看到她似的,眨眼之间就要走远。
唐坊主!她顾不上自己的尴尬,大声唤道:能聊一聊吗?唐有容瞅着管家。
管家姓崔,这个姓氏便是前代镇国公给他的父亲的,他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从出生开始就被灌输着要为主人家服务的思想。
他当然不会让自家小姐没面子。
恭顺的低下头,再也不见刚刚催着唐有容走的样子。
唐有容和清熙终于顺利会面。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每一寸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致死的尴尬。
还是清熙先开口,她郑重道:我酒后失状,对唐坊主多有冒犯之处,抱歉。
唐有容立刻摇头,都怪我。
清熙挑眉,怪你什么?唐有容不假思索,怪我的酒量太差了,怪我的思虑不够周全,为庆功宴准备的酒太烈。
清熙拎着去找他的酒,就是月下坊为庆功宴准备的高浓度白酒。
说是烈酒,只是针对这个朝代落后的酿造技术罢了,清熙原本根本没把这所谓的烈酒放在眼里,才敢去找唐有容拼酒!结果在这低浓度粮食酒的阴沟里翻了船。
况且她还有系统,万一她喝醉之后智商下线,系统可以在脑海中直接指导她做事。
清熙这辈子还没喝醉过,哪里知道喝醉的酒鬼是这样的不可理喻?消息是成功的套到了,肠子也已经悔青了。
唐有容的反思更是显得她很无理取闹。
清熙干巴巴地替母亲道歉,我娘刚刚为难你了,她应该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完全是无妄之灾,不好意思。
唐有容的唇边,不禁泛起了一缕苦笑。
崔夫人精明厉害,一双厉眼,一眼就看穿了他那些不足为外人到的心思,那些隐秘的欢喜。
月下坊的坊主,普通人或许敬他三分,可放在这传承百年,煌煌赫赫的家族中,卑如泥尘。
更何况他还胆敢带着清熙喝酒,屏退左右,单独两人,又怀着实在说不上磊落的心思,崔夫人怎么能不驳斥他?而眼前的少女还毫无所觉,一派信任。
唐有容温柔道:并非如此,崔夫人的疑虑和斥责是我应该承受的。
我身为男子又是长者,怎么能带着姑娘家孤男寡女一起喝酒?还和你一起喝到酩酊大醉……传出去,人家要怎么想你?唐有容若是只说前面还好,一说到名声和风评,清熙就道:我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要是一切都按照大盛朝的主流思想做事,清熙装的要累死啦!唐有容只顺着清熙的意思说,嗯,清熙是最特别的姑娘。
风声簌簌,枝头的木槿花开得正好,有些熟透了的花被风一吹,轻易的从枝头跌落,发出咚的一声。
巧之又巧,一朵木槿咚的砸在了清熙的头顶,清熙痛得嘶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唐有容忍俊不禁,他接住这一朵从清熙的脑袋上二次坠落的木槿花,动作自然地塞进自己怀中,你还好吗?他关心道。
还好,毕竟只是一朵花儿,也只疼了那一下,之后就好了。
清熙和唐有容,两个人站在花树下,又一次陷入了无言。
明明前一天还在敞开心扉,聊家人聊童年,隔了一夜再见面,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一些客套的社交辞令。
唐有容和清熙站了一会,他先提出了告辞,我就先走了。
清熙点头。
她目送唐有容的背影远去,突然神使鬼差的开口,叫住了唐有容,等等!唐有容应声回头,他迎着光行走,暗蓝衣袍上的暗纹熠熠生辉,转过来的脸却埋在了阴影里,看不见一丝光亮。
清熙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叫住唐有容?两个人明明就不熟,昨天在酒精和月色的催发下交心才是件奇怪的事儿……清熙沉默了半饷,唐有容却笑了,他把整个身体都转回来,对清熙道:你先回去吧?我们以后再见!他学着清熙刚才的样子,也笑着挥了挥手,动作生涩又古怪。
清熙忍不住笑起来,她点点头,大声道:下次再见!唐有容就在月下坊,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没必要这样扭扭捏捏的!清熙步履轻快的回房了。
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崔夫人黑沉似铁的面容。
啊这……崔夫人柳眉倒竖,怒火三丈道:你还偷听?长本事了是吧?清熙恨不得举起双手原地投降,她可怜巴巴道:娘亲,我错了,原谅我吧!呵,崔夫人已经看透这个小缠人精了,爽快认错,坚决不改是吧?我哪敢呀!清熙为自己辩白。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崔夫人冷道:禁足一周,不许出门,安安分分在家等你爹回来!再和我一起进皇宫!不许闹事!清熙:……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含泪点头。
爹爹要回来啦!她要在爹面前保持她乖宝的形象!第一百一十二章 排挤?关禁闭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不能出门的几天里,顾瑟瑟,萧徽音都有来看望清熙。
她在自己家里度过了快乐的宅家时光。
清熙抱着崔夫人的手臂问: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有一点点期待!崔夫人的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狄人已经投降了,路上回来也需要时间,还要带着狄人使团,也不能掉以轻心呀。
那我难道要一直在家呆着吗?清熙撅嘴。
崔夫人好笑道:你才在家呆了几天,就坐不住了?她叹了口气,纵容道:你要是想出门也行。
只是不许惹事生非!清熙顿时高兴起来,大力点头,还不忘为自己申冤,我从来不惹事儿的!都是别人来惹我。
崔夫人被女儿的迷魂汤迷了心智,犹豫一瞬,又道:若是有那不长眼的胆敢欺负你,也不必退让,我们家的女儿,不受别人的闲气!清熙笑嘻嘻地点头,开开心心的出门散心了。
但是清熙好像确实有些事故体质。
她的马车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当街拦下。
清熙眉头微蹙,她的侍女扬声问道:来者何人?所求何事?男人声音低缓道:在下小凤山王白,与崔小姐曾有一面之缘。
这次冒昧前来,是想请教您我家统领的去向,她前段时日派人送来了一句口信之后再无音讯,兄弟们都很担心。
清熙记得他,王白是二当家最宠幸的心腹,跟随二当家归降后,同样被编入了羽林军做侍卫,依然还是二当家的手下。
二当家现在认祖归宗,改名叫萧德音,这段时日忙着融入新的家庭,无暇去宫中上班,这些归降山匪也应当得到了消息才对?清熙刚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王白,你们统领没事儿,才刚回家,要学的规矩要认识的亲人世交太多了就没去宫中。
你们不必担心她的安危,等忙完了这一阵儿她就会继续回宫当值。
王白声音讥诮,她真的还会回宫吗?簪荫世家的大小姐哪能在宫中当个守卫?会的!清熙斩钉截铁,她很重视你们,也很重视自己的前途!当然不会放下不管!萧德音可是梦想做将军的女人!她才没这么简单放弃自己的梦想。
王白沉默不语。
清熙便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你去萧府,你和德音聊一聊。
清熙说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王白。
他当初在山寨也是做书生装扮,一身青衫落拓清朗。
现在却穿上了盔甲,肃容端正,英武不凡。
清熙感慨道:你的变化可真不小呢。
王白短促地笑了一声,道:宫廷确实催人成长。
清熙从这话中听出了些不好的意味……她皱眉,冷道:八皇子为难你们了吗?这段时间二当家在萧家没有回宫,宫里面她的老下属们职位低,还有许多人身有残缺,八皇子要是刻意为难,他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王白平静道:不需要劳动八皇子针对,羽林军的各位身世清白,许多人出生官宦之家,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被招安的土匪呢?这就是被排挤了。
清熙声音冷肃,吩咐车夫道:去萧府。
转过头,对王白认真道:我们去找德音姐姐给你出气!马车咕噜噜的使到了萧府。
相府的门房笑容满面的迎接了清熙,您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想我们家小姐了?还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清熙望着他的笑脸,也笑了,没有递上拜帖,直接上门是我失礼,你要把我拦在门外吗?门房一听,顿时连连作揖,连声道:奴绝无此意!崔小姐无论何时来,都是我们萧府的座上宾客!绝对不会把您拦在门外!清熙挑眉:那你现在是在拖延时间吗?清熙往常到萧府拜访,可从来没有门房跳出来,对她说一大堆无用的废话。
清熙知道原因。
萧府走失已久的女儿正是被招降的小凤山二当家,这个消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王白身在云京城的宫廷中当值,一定也知道这个消息。
他们在宫廷中被御林军排挤,想要求助的当然也是萧德音这个老上司,何必还要找上她呢?原因只有一个。
无权无势被排挤的御林军新人王白,根本敲不开萧府的大门,见不到萧德音。
门房笑着打哈哈,当然不是!只是怕招待不好您,小的要使人去跟小姐说一声,让她做好准备。
清熙呵笑:不是怕招待不好我,是怕露馅儿吧?这消息也不是给你家小姐,而是赶紧告诉你家夫人,小姐的旧下属上门了!联合王白之前说的话,清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萧府看不上青龙帮,更看不上这些被招安的匪类,一心想要把萧德音和她的老下属们隔绝开。
恐怕王白的顾虑是对的。
萧府不愿意再让自家小姐去担任一个男人堆里的羽林军小统领。
不成体统。
清熙冷笑,她不欲和门房多说,径直抬脚往里走,门房和一众护卫们并不敢真的对她动手,只是在嘴上阻拦她。
他们不敢动清熙,却对王白十分凶厉,几个人围殴王白,将他结结实实的堵在门外。
清熙也不去救他。
只平静的放下一句话,王先生,你放心,我会把你的托付转交给德音姐姐的!她没必要在门口和这么多人打起来,这几个下人她尚且可以无理取闹的应付,等会儿要是萧德音父母来了,她就没办法继续强闯萧府了。
王白带来的这些消息,她必须要尽快告诉萧德音才行。
萧德音在学习礼仪。
向旁人行礼问好时,头要如何低,手要如何斜,脚要如何弯……点点滴滴皆有章法,且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萧德音练得头都大了,她射箭打拳耍刀都是一把好手,却实在是做不来这些扭扭捏捏的情态。
人家是弱柳扶风,她是倒拔垂杨柳。
好不容易听到外面的骚乱声。
她立刻道:外面出事了,我先去看看,等会就回来!一溜烟跑个没影。
只剩下礼仪嬷嬷在后面摇头叹气,真是不像样!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观不同怎么办萧德音和清熙在院子里成功聚首。
萧德音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跟着清熙,全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她忍俊不禁,这是在做什么?清熙哼了一声,不想我来见你呗。
萧德音立刻皱眉,极其不满地强调道:清熙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不管她什么时候来,我都愿意见她!你们不要瞎管!仆人们唯唯诺诺,清熙喜笑颜开。
两人还没说上话,一道沉稳的女声横空插进来,德音。
萧夫人站在不远处,捏着手帕,额头微汗,显然也是匆匆赶来,她语调沉沉,唤道:德音,随我来。
又转过头,对一旁的清熙客气道:不好意思,崔小姐,我们有些家事要处理,今日可能无暇招待你。
清熙要被气笑了。
这肚子里的算盘打的,隔着十里远她都听到了!说什么家事?不就是交代一番瞒着萧德音做的亏心事吗?还想赶她走?清熙不能直接和长辈硬碰硬,她客客气气地笑道:你们忙吧,没关系,我在这等着就好了。
萧德音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清熙,微微抿唇,又对清熙道:你先去我的房间里等着?我尽快回来。
清熙笑着点头。
萧德音跟着母亲走了。
而清熙去了萧德音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字画,墨迹飘逸潇洒,显然是名家之作。
窗前摆着书桌,桌上的镇纸是清荷染碧,青玉中透出点点的白,如同荷叶上荡漾的水珠。
还有一方松鹤延年的砚台,红鲤戏水的笔洗……房间的装横一派清雅,各种小摆件安雅娴静又不失少女的活泼生动。
清熙却无端端想起了萧德音,在小凤山的卧室。
比起萧家的大小姐,土匪的卧室空空荡荡,家徒四壁,没有字画饰品,只有木质的桌子和床,虽然简陋,却自有一派生活的气息。
让人一看便知,这就是王大妮的房间,王大妮就是会住这种房间的人。
而现在这精心布置的闺房,又有哪一处是萧德音的手笔?清熙没等多久。
萧德音像一阵风一样的冲了回来,她一把拉住清熙的手,言简意赅道:走!牵住清熙,又一阵风一样的刮了出去。
清熙跟着萧德音跑,明知故问问,德音,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去宫里找我的兄弟们!萧德音咬牙切齿道:叫我大妮!一直以来我不太好意思说,其实我觉得这个新名字还没之前的好记又好写!之前她刚刚回家,对自己的亲人们满心孺慕和欢喜,对他们的决定全盘接受,哪怕自己不太喜欢。
但现在她决定不忍了!德音,这名字说是有什么美好寓意,出自什么什么经典,在她看来就是拗口难读嘛!哪有她之前的名字好?清熙笑起来,大妮,她如人所愿,王白就在门外等你呢。
大大咧咧的二当家听了这话,却是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啊?!!!清熙:?二到家结结巴巴,扭扭捏捏,我之前找到了家人,就把他们忘在了脑后……我不是个合格的好大姐,是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是我对不起他们。
清熙没好气的拉住她往外走,这话留着对他们说吧!他们可还等着你为他们出头呢!出头?!萧德音大怒,谁敢欺负我的人?是不是八皇子那个鳖孙?他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对我的小弟们下手算什么好汉?萧德音相当恼火的骂了一路。
清熙也很诧异:你不知道吗?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当然生气!萧德音一想就窝火,我娘竟然说希望我和他们断绝关系!嫌弃我的兄弟们是泥腿子!不许他们到萧府来!事实上,萧夫人的话当然委婉的多。
她相当婉转的对萧德音阐明了自己的种种难处,又说家里人注重家风和名声,既然她已经回家了,以后就乖乖的做萧家清贵优雅的贵女,不必再在外奔走忙碌,辛苦还不讨个好。
说萧德音和从前的朋友们可以减少来往,萧府会替她照应旧人……这是萧德音第一次直接面对家里人对自己的期许,这是她第一次明白,家中对她的期待和她自己的梦想全然不同,甚至是背道而驰。
父母希望她做一个文静的淑女,而她想的却是上战场扬刀厮杀,不负一身武艺。
这是相悖的愿望。
注定不可能两全其美。
萧德音不愿意妥协。
现在知道自己老下属们一直在宫中被欺负,更加来气了!尤其是见到了门口被五花大绑的王白,萧德音人都快冒烟儿了!她恼火至极的给王白松了绑,又听到王白很是委屈的说自己到萧府来求见她许多次,都被文房以各种理由拦在门外……一次都见不到她。
萧德音听着,冷笑了一声,干脆道: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放心!我绝不会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再次缺席!王白犹犹豫豫道:而是你的家人不想你见我们……你现在身份和之前不一样了,也不好像之前一样随意。
大家都能理解的。
清熙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茶味。
萧德音却一点儿也不吃这一套,她极其用力地拍了一下王白的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巨响,你在这放什么屁呢?说好了,是一辈子的兄弟就是一辈子!我做老大的,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萧德音带着王白和萧德音,雄赳赳,气昂昂的往皇宫中赶,她小凤山一霸今天是要为自家兄弟出头!让每一个欺负他们的人忏悔!一行人走到宫城前,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无关人等,不得入宫!无关人等清熙和她的侍女们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已示自己绝无擅闯皇宫之念。
可侍卫依然不肯放行。
他们只肯将王白放进去。
萧德音气的叉腰,我是御林军的小统领王大妮!前段时间入职时,我们还见过!你们的记性没这么差吧?!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右边的那个道:你一个姑娘家,既无盔甲也无刀剑,做什么统领?左边那个道: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王大妮的统领。
萧徽音气得头发直竖,我急着来当值,忘记带装备了!我可是与林军唯一一个女统领!我不信你们真的不记得我!左边那个轻嘲道:曾经是有一个女统领王大妮,可惜已经辞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交萧德音怒发冲冠,把自己气成了河豚,眼看着就要爆炸。
清熙一步上前,跟守卫交涉,她温和道:王大妮统领究竟是为何失去这份工作?忽略王大妮本人在后面的咆哮:老娘没辞!护卫道:萧家大夫人专门递了帖子进来,说自家女儿娇贵,不能在宫中干这摔摔打打的危险活计。
他看着萧德音身上的轻灵飘逸的襦裙绣鞋,不无嘲讽道:御林军本来就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萧德音按耐住怒气,冷声道:我的职位是用功勋换来的!我自己不曾辞职,凭什么别人能帮我辞!这却是萧德音不了解大盛朝的主流思想。
盛朝讲究忠义,孝同样是高贵的品德,父母之令哪能不从?更别说萧德音父母的品级皆远高于她,帮她辞官,在当下的道德思想之中并无不妥之处。
若是萧德音对此心怀不满,她反而要受人指责,会被斥责不孝。
宫门口的护卫不允许她们在皇宫门口久久逗留,清熙只好又带着无法入宫的萧德音回到马车上。
而王白本想和她们一起,却被萧德音阻止了,萧德音心系宫中的兄弟们,令王白先回宫。
车夫问:小姐,去哪儿?清熙看向萧德音。
萧德音低声道:我不想回家。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
清熙道:那我们去找徽音?萧德音迟疑,徽音她不是已经出城了吗?清熙明白她的担心。
萧徽音是京城所有闺秀的模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符合时人对女孩家的希望。
她做了了十几年的标杆,并一直以此要求自己。
萧德音担心萧徽音也像父母亲人一样,不能理解自己的抱负和志向,反而劝她也做个文静淑女。
萧徽音去群策会的第一天,萧德音陪着一起去了,但她的时间紧张,萧家给她安排了非常饱满的文化课礼仪课各种课,后面萧徽音连任魁首十日,她一直被关在家里,甚至不知道这些。
清熙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德音。
清熙道:你猜她现在在哪里?萧德音:……总不会还在月下坊吧。
答对了!清熙笑眼一弯,轻快到:徽音姐姐说要创造云京城的记录,她在群策会上摆擂,欢迎各路英雄向她挑战!霸气!萧德音一拍大腿,大声赞叹。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烦心事,兴致勃勃的追问萧徽音的光辉事迹。
清熙好笑道:等到了,你自己问她不就好了?萧德音道:我太为她高兴啦!徽音可以尽力施展自己的才华,真是再好不过了!月下坊很快就到了。
萧徽音正在专门读书。
她住得是特意卧墨池中最大,最豪华的房间,名为一元阁。
一直以来,许多参群策会的金玉之才家境贫寒,囊中羞涩,月下坊会为他们提供免费的住所,就是卧墨池。
当然,必须经过专门的考核,证明他们自己的本事才能入住。
虽然没有明文说明,但是这间最好的房间当然要给最优秀的哪一位。
萧徽音连续做了十日魁首,她住这间房理所当然,无人质疑。
但她是个女子。
卧墨池虽然大,里面却全是男子,萧徽音当然不能和他们同住。
因为萧徽音的惊才绝艳,月下坊特意为她拨了一个院子,只供她一人居住。
可萧徽音说,既然她是魁首,自然该住一元阁。
听到这里,萧德音只道:爹娘不会允许的。
她回家这半个多月,已经对萧家家风之严肃深有体会。
只是从前的萧德音不觉得对自己慈爱温柔的父母会用这些禁锢和束缚自己。
现在的事实证明,爹娘对她好,却不是对她毫无要求,更不能对她百依百顺。
对。
前来迎接他们的萧徽音接口道。
她穿着一身月白,蚕丝织绣的轻薄大袖随着她的步履在风中飘荡,恣意又轻狂。
萧徽音道:母亲早就来劝过我,女儿家还是要守贞低调,不可过于张扬。
那你是怎么与娘亲说的?萧德音迫切的问道。
萧徽音微笑,她笑不露齿,这叫弯曲的标准弧度中似乎还能看得见曾经那个模范贵女的影子,可她眼波流盼之间,一切都大为不同。
萧徽音道:我告诉娘,我在这里拜擂台,能给萧家挣到的荣誉和赞美,远比避居山林更多。
虽然不文静不娴雅不优雅,不再是美名远扬,一及笄就有百家上门求娶的萧家女,可在政治领域,她能为家中做到的只会更多。
可是娘亲根本不相信她能做到,那一天的谈话两人不欢而散。
这些就不必说给萧德音听了。
她对自己有信心,她也不甘心做一颗废棋,独自一人蹉跎在深山老林。
一行人走在卧墨池中,这里不愧是文士集聚之地,布置的极为风雅,竹林簌簌,清溪缓缓,自有一番韵味。
萧德音土匪出身,是欣赏不了这些委婉静美景色的,她左顾右盼,半饷却问道:这里怎么没有人?不是说卧墨池住了很多文士吗?萧徽音弯唇一笑,轻描淡写道:搬去隔壁了。
毕竟我们徽音身为女子,我好和那么些男子同居同住,只好劳烦他们挪挪地儿了。
清熙笑容灿烂,得意洋洋的样子像嚣张的猫。
萧德音呆了一下,隔壁?她们刚才经过了那个地方,确实人来人往,人气旺盛,但是,萧德音道:那个小院子看起来只能住十来个人……而这卧墨池少说能住五十人。
他们傻了还是疯了会愿意换地方?萧徽音淡声道:容不得他们不愿意,这里本就是唯才是举,强者为尊。
月下坊从不遮掩自己唯才是举的功利本质。
就像一元阁,作为专门为魁首准备的房间,比起其他房卧墨池间舒适的多。
又像萧徽音的住处,月下坊专门为她腾出了一方院子,不仅仅允许她带着侍女入住,甚至主动给萧徽音配了专为她服务的人手。
卧墨池中人,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
萧徽音原本打算直接入住自己的院子,可偏偏,卧墨池里的手下败将们不甘心,跳到了清熙面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信群策会上唇枪舌剑步步紧逼是一回事,下场之后,如何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萧徽音不打算与人为恶,加上母亲的殷殷叮嘱,她是要低调谨慎的。
即使知道这些人对她远远不算友好,甚至可以说是鄙夷排挤,她也无所畏惧。
不过是些手下败将。
直到某一天,清熙来访。
活泼明媚的姑娘嘴灵活极了,一上来就道:徽音姐姐,那群人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出头!萧徽音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清熙小嘴叭叭叭叭,就是一通抱怨和关心。
原来,清熙进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就碰到有人在说萧徽音的坏话。
清熙怎么肯忍?当下上去就是一通辩论,那些人虽然是靠着嘴皮子起家,可本就理亏在先,又怎么说的过伶牙俐齿的清熙。
恼羞成怒开始对清熙人身攻击。
可把清熙气得够呛。
清熙郁闷完,又看向萧徽音,姐姐,若是他们欺负你了,可千万别忍!我就是你的后盾!她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坚定万分。
萧徽音好笑道:我既然虚长你几岁,当然让妹妹帮我解决这些事!她问清熙:是谁欺负了你?清熙犹豫了一下,却说:我已经骂回去了,就不必姐姐为我操心了。
萧徽音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她不想麻烦徽音姐姐为自己出头。
萧徽音笑一笑,并不催促清熙,只是款款起身,笑道:走吧,我们去园子里逛逛。
可这哪里有花园子?说到底,这里只是个宿舍,虽然占地面积不算小,但还没有经过特别细致的打理,并无什么美丽的花草。
在这附近,只有卧墨池的小溪和竹林值得一顾。
萧徽音带着清熙往那里去。
许多文士在这里抚琴作画,品茗清谈。
有些人情至酣处,狂笑不止,袒胸露乳,姿容放浪。
清熙点评:看成群骡乱舞。
群骡……萧徽音被逗笑了。
一群男人的视线都往这里移动,见到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少衣襟敞开的放浪狂士尴尬地笼住了自己的衣衫。
还有一部分人丝毫不避讳,只盯着两人,冷笑着挑衅道:只会脸红的小姑娘,千篇一律的京城闺秀,可不适合这里。
清熙大怒!你又是哪路野狗?现在叫的这么响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我们徽音的手下败将!输了一次罢了,下一回就不会让你赢的这么轻易!这位挑衅者直接站起身来,松垮的衣袍半边滑落至手肘,露出大半个胸膛。
萧徽音已经连胜十场,但是这次参加的人各不相同,可能眼前的这个人只上场过一次,所以在他嘴里,自己只输过一次。
清熙捂住眼睛,我瞎啦!你这样的身材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唇携冷笑,眼神不羁的狂士:……可恶,竟然被看不起了!萧徽音等清熙说完了,才淡淡道:要来打个赌吗?赌下一次,我们谁才是胜利者。
狂士一口答应,赌!你若是输了,你就收拾东西,麻溜的滚出卧墨池!从此以后再也不参加群策会!萧徽音道:你们若是输了,就搬出卧墨池,住进旁边的小院子。
她平静地,狂妄地道:我不跟你一个人赌,我要跟在场的所有人赌。
庭院之中议论纷纷,许多人都皱起眉头,颇为不满,我们可没有得罪过你!这里也有不少人,和萧徽音辩过许多场,深刻的认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变态般的敏捷思维和深不见底的知识储备。
他们通过自己连续的惨败,深刻认识了萧徽音的实力,不想映下着必输的赌约。
当然,我无意与各位为难,萧徽音扬眉,笑道:我要求各位搬出卧墨池,是因为旁边的院子我住着有些小,不大舒适。
就连平日里招待客人的园子都没有。
我既然是这魁首,当然该住一元阁,更何况这里的风景清秀,景色优美,用来待客正好,也不辜负了我课人的高贵优雅。
众人眼神诡异的看了一眼y她旁边的清熙……这姑娘美则美矣,可一张嘴伶俐的很,和高柜可以说是毫不沾边。
清熙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假笑着送给他们一个白眼。
萧徽音继续道:只是我身为女子,和大家同住是多有不便,之后烦请各位搬出卧墨池,到我的小院子里去挤一挤了。
当然,她大方郎爽的笑道:你们不必搬出月下坊,也可以继续参加群策会。
何必如此呢?听了萧徽音这样的承诺,在场立刻就有人道:我这就可以搬走,给我们的魁首腾腾位置。
他的算盘敲的也很响,自己已经在萧徽音的手下输过许多次,即使打了这个赌,也八成赢不了,不过是用自己的惨败去衬托萧徽音我名声和能力罢了,何必要这样对自己呢?干脆点,放弃算了!反正萧徽音也不要求他搬出月下坊,不限制他参加群策会,虽然住的地方变小了,但他依然可以在这里混吃混喝……不如给一看就非池中物的萧徽音买个好。
萧徽音笑道:谢谢你。
清熙也笑:谢谢你。
毕竟姐姐说让他们搬出去的原因之一是要方便带她逛园子呢!萧徽音环视沉默不语的众人,又道:一场定输赢未免太过武断,如果之后有人赢我,也随时都能回来卧墨池,我把一元阁双手奉上。
他是标准的闲鱼摆烂心态。
却有人和他截然相反。
在场的奋斗批们眼神各异,表情却相似的冷淡下来。
有才能的人大多傲气,萧徽音与他们打赌,如果输了就要离开卧墨池,去挤小院子,他们不在乎。
唯才是举,萧徽音能力比他们强,他们甘愿认输。
可他们其实没必要接受萧徽音的赌约,毕竟输的可能性很大。
但现在萧徽音这样的说法,这样宽泛的条件,无疑是在看不起他们,把他们的面子往地上踩!若不答应下来,怎么对得起自己一身风骨?卧墨池中的每一个人都答应了赌约,也都输掉了赌约。
卧墨池现在是萧徽音一个人的地盘。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者皆得清熙笑嘻嘻道:他们都是徽音姐姐的手下败将!就只好搬出这里啦!萧德音听完,挑眉笑道:你这脾气,我喜欢!我们应当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才对!清熙颇为赞同,徽音超酷的!清熙又环视了一圈卧墨池,赞到人少确实清幽,你平时读书也方便。
萧德音笑着附和她的话,神情若有所思。
一行人进了一元阁坐下。
萧徽音仔仔细细的告诉萧德音,父母和亲人们的忌讳喜好,她劝道:姐姐,你不必和他们硬碰硬,还是委婉些的好。
萧德音叹气道:但是他们背着我辞去我的职位,我绝不能忍。
萧德音自有记忆以来,就在青龙寨中。
青龙寨的土匪们收养了很多孤儿,正巧前几年皇帝剿匪,许多青壮年都死在了官兵的手中,母亲失去孩子,妻子失去丈夫,这些寡妻寡母很乐意照顾这些孤儿。
萧德音和同伴们的日子并不难过,甚至可以说得上不错,奶奶嫂嫂们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当家的训练他们的武艺。
只有一点是萧德音与大家不同的。
在所有被捡回来的孤儿中,只有她是女孩子。
这是因为青龙帮根本不需要女孩,她也不是被捡回来的孤儿,而是重要的人质。
但当时的她不知道。
作为唯一的女孩子,她的日常生活和别人都不一样。
孤儿同伴们去射箭打拳耍大刀,她就负责给他们送饭洗衣。
萧德音不喜欢洗碗不喜欢洗衣服不喜欢做饭!她也想练武艺!他也要成为护卫山寨的英雄!他向大当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大当家原本是不同意的。
可萧德音好像天生不知道放弃两字怎么写,她持之以恒锲而不舍,去说服每一个反她练习武艺的人。
甚至有山寨中德高望重的奶奶帮她劝大当家,大妮既然入了我们青龙帮学一些健身强体的武艺,也是应当的,至少也该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大当家最后还是同意了。
并不是因为王大妮太能骚扰人了!她不但自己天天赌大当家的路,还能说服旁人一起!而是在大当家请示过当时的端王之后,那位端王同意了。
想学那就学呗!精诚之中,名满天下的风流世家,嫡长女竟然把自己练成了一介武夫!他乐于看萧府的笑话。
如果他知道了,最后自己的子孙就栽在了这个笑话手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害人者最终自食其果。
当时的王大妮因为端王的命令可以习武,然后她的表现在诸多,少年之中,一骑当先。
同龄人没有谁是王大妮的对手,又过去两年,连成年人都能打过。
可是在这批孤儿长大之后被划分成全新的队伍时,不如他的人成了队长,最优秀的,王大妮被踢出了队伍。
大当家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你也长大了,也不好继续混在男人堆里。
王大妮不服。
那是正好有隔壁山头的土匪想要占据他们的山头,和青龙帮的冲突日益激烈。
王大妮顺服了几个愿意相信她的小伙伴,单枪匹马的埋伏了隔壁山头一只小队。
她立下了大功,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满心骄傲自满,等着,山寨中给予自己奖励,最好是把出色优秀的王大妮升为队长!可是大当家跟她说,要奖励给她自己的正妻之位。
王大妮可从来没想过嫁人!相夫教子想想她就头皮发麻。
这不是奖励,是惩罚。
可只有她一人这样认为,小时候会悄悄纵容宠溺她的奶奶和婶婶们都告诉她,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人,青龙帮中还有谁能比大当家更好呢?青龙帮里的女人都想着嫁给大当家!她们都在恭喜王大妮。
可王大妮不愿意。
她要的是荣誉和褒奖,而不是枷锁和禁锢。
女人必须嫁人,必须有归宿?王娜妮和自己的心腹下属商量过后,干脆把他们都变成了自己的后宫!反正在山寨的诸多人眼中,她们本来就不清不楚。
她水性杨花,生性放荡,当然配不上大当家。
王大妮费尽心机,使劲手段才拿到了本就该属于她的,最优秀之人的队长位置。
后面她又想办法成为了山寨的二当家,每一步都受尽打压和排挤,步步艰难步步惊魂。
所以王大妮一直非常珍惜自己拼命得来的位置。
她背叛青龙帮获得的御林军统领之位,她怎么肯这样轻易的放弃?可是萧徽音和清熙都告诉她,这个职位已经拿不回来了。
况且,萧德音生气归生气,他也不想真的放弃自己的父母。
她是一个贪心的人,官位和反对女子当官的家人,完全对立的两种事物,她却都想拥入掌心。
萧德音想了想,道:徽音,我能先留在你这里吗?这段时间我不想回家。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对父母发火,她需要冷静一下。
萧徽音干脆的点了头。
她笑道,正好我把那些人都清出去了,你来住也方便。
清熙认真承诺道:大妮,我曾经答应过你的话,依然作数。
萧德音苦笑道:你的承诺已经兑现过了,为我换取了御林军的位置,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再白白让你给我一个位置。
之前那个统领的位置,已经是顶着八皇子的压力获得的。
清熙不以为然道:是我欣赏你的品性,赞同你的实力,所以才愿意举荐你!有你这样的人才保护我的朋友亲人,我才放心!但是,清熙端正了面孔,她颇为严肃道:你要先解决你父母的问题才行,他们一句话就能撤了你的官位,我举荐你再多次也没用。
萧德音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乱毛,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我是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乖乖嫁人的!萧徽音也道:我会帮忙出主意的。
她眉眼一弯,笑容狡黠,在武逆父母方面,我已经有些经验了!只要告诉他们自己能给他们更大更多的利益,他们不会轻易的制止你的。
萧徽音想的很明白,这个统领的位置之所以会被轻轻松松的辞掉,是因为长辈们并不看好萧德音在这个职位上的前途,他们认为萧徽音不过是个被排挤的边缘人,只会白白让自家女儿失了名声。
若是让他们知道,萧德音可以在宫禁之中占据重要的位置,他们哪里舍得辞官呢?第一百一十七章 爹爹回京!今日风轻云淡,天蓝水碧,阳光正好。
以七公主为首的文武百官列队城墙口,面容端肃,颇有威仪,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喜悦之色,具是翘首以盼。
清熙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趴在城墙的眺望口上,笑容灿烂,眼神期待。
远处,轰隆隆的声浪缓缓蔓延而来,天幕之下出现了一丝黑铁色的人浪!她抓住旁边崔夫人的手臂,娘!我看到爹爹了!没错!今天就是镇国公凯旋归来的日子!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凯旋的功臣!清熙能站在城墙上,多亏了她镇国公亲女儿的身份!闲杂人等可一律不许接近城墙,更别说上来了!清熙所在的城墙之后,道路中间被羽林军隔开,留着给凯旋的大军行走,两旁的空隙上,挤满了热情的云京人民。
甚至有人爬到树上,翘首以盼。
声浪隆隆的响起,震掣在大地间,浑厚的马蹄声,和铁器碰撞声像一只浑厚的乐曲。
大军缓缓的接近了。
靠近之后,清熙才知道行军速度快极了!之前只是因为距离过远,所以显得速度慢。
清熙已经能清楚看到最见面的骑兵了!生着一张黑脸,八成是在边关晒的了,表情严肃,不怒而威!一看就很有将军的样子,就是看起来比较年轻。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娘!我看到爹的脸了!爹这么多年好像都没变老!系统也感慨道:【镇国公驻龄有方呀!】崔夫人好笑得扯出了自己的手臂,我怎么没看见?就最前面那个呀!脸最黑最有气势!娘,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清熙抱怨一句。
崔夫人不知是笑还是怒,狠狠赏了这不省心女儿一个暴栗,你爹压根不在这里!这些人都是前锋!清熙:……哈哈哈我说怎么这人看着这么面生,我还以为跌重返青春了……她尴尬至极的为自己找补。
崔夫人简直拿她没辙,给清熙全面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次带回京城的俘虏都是些狄人贵族,身份贵重又不安分,要谨防他们闹事儿,镇国公身为大将,必须要镇守在俘虏旁边。
这次带回京城的军队人数并不多,只有数千人,但这些人都不能进京,只能在城外驻扎等待皇帝的安排。
这一只十几人的前锋,便是来通知一声大军抵达的时间。
两人在楼上自然听不见,下面在说什么,但是崔夫人凭借自己的经验判断道:大概需要半个时辰,你才能见到你爹。
清熙叹了口气,刚刚发生了认错人的囧事,她不敢问亲娘父亲的模样,只好去问系统。
系统也很尴尬:【文字都是一维的呢,况且书里根本没描写过镇国公的样子,请宿主不要为难AI。
】一人一统在脑海中插科打诨,终于度过了这难熬的半个小时。
镇国公终于带着他的军队和俘虏们闪亮登场!在崔夫人口中区区几千人的军队,在现实中看却是黑压压潮水般的一大片。
这一次清熙的目光准确地锁定了镇国公,他并不是最前面的那个人,却是最显眼的那一位,威武不凡,目光坚定锐利,气质沉稳霸道。
一看便是为主宰者。
在他的旁边,是一列囚车,关押着狄人贵族。
自大盛朝立朝以来,一直和狄人这个邻居摩擦不断,几十年前,大盛朝朝政混乱,宦官外戚一手遮天,国力衰弱,大不如前。
狄人便嚣张起来,开始只是频频犯边抢夺边城物资,后来变本加厉,甚至侵吞了盛朝的国土,数座城池落入他们的手中!这是许多盛人心中的痛。
直到天成帝登基,这位君主智慧又独断,虽然是个独断专横的暴君,但是目光长远胸有丘壑,整顿了混乱不堪的朝堂,还吏治一片清明。
国力大大增强,军队实力大增。
而他的伴读镇国公,可谓是天生的将才,武艺超绝且派兵遣将自有一番章法,驻守边疆不过十年,先是大力整顿边军疲懒的现象,又夺回了被侵占的城池,现在更是一路打进了狄人的王庭!狄人的旧王自尽,新王还未登基,先成为了大盛的俘虏。
为大盛长出一口恶气!大军停在了文武百官之前,前头的军人默默分开站成两列,镇国公打马而出,到了最前面。
高绛缓缓上前,他深鞠一躬,朗声道:皇七女高绛,率领百官迎功臣!他身后的文武百官,振声喝道:迎功臣!迎接大军的普通百姓也跟着大喊道:迎功臣!滚滚声浪在晴朗天空下翻腾不休。
镇国公拱手,真诚道:谢过诸位!清熙抱着崔夫人的手臂,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感动的眼泪汪汪。
崔夫人好笑得哄她,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清熙噫呜呜噫,我好感动,我好骄傲,我好自豪……太了不起啦!楼下的镇国公谢过高绛,一抬起头,便看见高高的城墙上自己的女儿哭成了小花猫,不禁笑道:多大的人啦,还哭鼻子?文武百官都回过头来,看向城墙上的清熙。
清熙看见了他们眼中善意的笑意。
她闹了个大红脸,埋在崔夫人怀中,不肯再抬头。
高绛回头看一眼清熙,又转回来,对着哈哈大笑的镇国公,温声道:父皇在宫中设了晚宴,专门为您接风洗尘!镇国公的笑意微敛,严肃道:臣不胜荣幸。
我们这边进宫吧!高绛连忙阻止,笑道:您可以先回家休息一下,晚上再和家人一起赴宴!晚上是国宴!镇国公便笑道:谢陛下体恤!顿了顿,他神情缓和,又道:小女性格顽劣,我对她颇为宠爱,不忍心下手管教,麻烦你照顾她了。
高绛也笑了起来,这时候,他们终于脱离了严肃的君臣身份,只以亲人的口吻讲话,清熙真诚可爱,性情自然,我也非常喜欢她,哪有什么麻烦的呢?镇国公好笑道:我的女儿我清楚,我们家的女孩都是这个性子!你母后最近如何?高绛眼色微暗还是老样子,谁都不肯见。
镇国公叹息道:她这些年在宫中熬的苦,你别怪她。
高绛不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吵吵架,品品茶夕阳灼灼,橙红色的灿烂波光浸染了大半个天空。
天成帝在皇宫中设下国宴,为凯旋而归的大军接风洗尘。
宫门口熙熙攘攘,车流如织,但宫人们显然训练有素,指挥有条不紊。
这些马车都不能驶入宫中,在太监们的指挥下停在提前划好的场地中。
这次接风宴的规格很高,直逼大朝会,六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家眷入宫道贺。
萧徽音这个全京城都心知肚明的假千金可以不去,但萧德音这个真千金不行。
萧德音依照萧徽音的建议,跟父母谈过很多次,双方都各退一步,萧德音可以不回家住,但是这一次的宫宴必须要参加。
萧德音来了。
现在距开宴还有一段时间,萧德音不愿坐在大殿中空耗时间。
他毕竟在宫中当值过一段时间,对于路径非常熟悉,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老下属。
王白。
萧德音皱眉问:怎么回事?怎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他们呢?那些跟着萧德音一起被招安,一起编入御林军的下属们呢?他们都在房间之中,王白道:上次说他们仪容有缺,不便出现在今天这种场合。
萧德音额角青筋一跳,她冷声道:他们不只是今天被关在房间里吧?王白沉默不语。
萧德音更怒。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有人在唤她,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面容雪白,身姿纤薄的少女款款走来,她声音温柔,今天宫中人多口杂,你又没怎么出来走动过,礼仪有缺,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这是萧德音隔房的堂妹,萧德音总觉得这个妹妹说话奇奇怪怪的,时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应了一声,随口就要把这位堂妹支开,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就回去。
放心吧,我不会乱走的。
姐姐!堂妹蹙眉,道: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萧德音莫名其妙,很不理解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堂妹:……她坚强道: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个侍卫孤男寡女独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更何况,你对皇城中的规矩和贵人们都不熟悉,我不陪着你,你怎么知道该如何应对?又来了又来了,萧德音时常怀疑,在这位堂妹的眼里,自己是不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巨婴?离不开别人的照顾。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萧德音:放心吧,我一个打他十个,打你一百个,不用你操心我。
堂妹红了眼眶,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家好……萧德音:……我没有啊!她刚刚难道很凶吗!怎么就开始掉眼泪了?!清熙一来,就看到这副场景。
她挑眉笑道:大妮,你欺负人家小姑娘了吗?萧德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堂妹已经急促又坚强道:德音姐姐怎么可能欺负我?只是,只是,她不太了解京城的规矩罢了。
她声音细细的解释道:我请姐姐和我一块儿走,她非要留在这里,和这个侍卫呆在一块。
清熙却不是独自一人来的,她挽着大皇子妃的手臂,两人远离人群闲聊,碰巧走到了这里。
大皇子妃笑道:那你就让他们独处呗?表妹被大皇子妃这反应噎住了,在她的设想里,大皇子妃这种最注重名声颜面的女人,听到萧德音要和男人独处,一定是那种鄙夷厌恶的心理,即使大皇子妃不会赤裸的表现出来,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全然不在乎,不关心的模样。
她呐呐道:这怎么行呢,我放纵姐姐,就是在害她。
尤其是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萧德音插嘴道:真的不用,我在这jojo儿挺好的。
她已经快要不耐烦了。
和自己的老下属叙旧两句怎么这么难?清熙也笑道:你还挺关心你姐姐的。
堂妹顿时羞怯的红了脸,一家人,应该的。
清熙道: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不尊重你姐姐的意见呢?堂妹义正词严,姐姐才刚回去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作为妹妹就应该提点她,帮助她!清熙道:大妮确实是对这些方面不太敏感。
不然也不会品不出来,这位堂妹的茶味,更不会忽略她的阴阳怪气。
堂妹还以为是得到了清熙的赞同,不好意思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大皇子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在宫中这个世间最黑暗的权利旋涡中生活了这么久,堂妹这点小心思在她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差不多。
大皇子妃面上还带着微笑,语气也和缓,宫中住的也不是穷凶恶极之辈,不会吃了你姐姐的。
放心去玩儿吧。
她意味深长地说着,笑意深深,眼神也很深,平静又淡薄的像是凛冽的冰,高傲又微带嘲讽。
冻得堂妹一个哆嗦。
她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在贵人的目光下已经无所遁形。
堂妹尴尬的红了脸,匆匆跑走了。
清熙看着她的背影,恍然大悟。
她说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老熟人了!就是之前在萧府嘲讽萧徽音肤色像银丝碳的那个妹妹。
还挺聪明的,知道看人下菜。
清熙有点好笑的想,对萧徽音不加掩饰的刻薄嘲讽,刺得萧徽音尴尬痛苦无地自容。
而在对待萧德音使完全转变了战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或许她也知道,要是说话太刻薄萧德音可能真的会对她动手……清熙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挽着大皇子妃的手臂,和她一起走远了。
萧德音继续在原地和王白说话,深入了解离开老大(她本人)看顾的下属们的现状。
清熙没走两步,就听到小树林中,有人轻轻嘲讽,崔清熙?不过是有个好爹罢了!年纪轻轻就水性杨花,先是疯狂倒贴端王,又勾引八皇子,好像还和最近被招安的那个什么寨中的土匪有一腿!周围响起了阵阵被压抑着的小声的惊呼,真的吗?真的吗!清熙也很好奇,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这个正主怎么不知道?第一百一十九章 教训夕阳沉沉地坠入地平线,只有最后一丝炙热的暮光撑起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
而这个草木掩映中的亭子一片混混,却聚集了一群被当官的父亲带进宫中的公子们,凑在一起聊天说地。
晦暗的阴影落在他们的脸上,给奇怪的故事平添了一份阴森的色彩。
中间那个人说的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好像那些桃色新闻都在他的面前真实发生过。
崔清熙和端王的故事大家都清楚了,从边关追到京城,人家端王就是看不上她,崔小姐就开始发疯,爱而不得,辣手摧花干掉了端王。
这些大家都知道了!快说八皇子!那八皇子呢?还没听过她和八皇子的故事呢!中间那个人清了清嗓子,旁边立刻有人为他递上茶水果盘,服务相当周到,只为一听八卦。
中间那个人便继续道:崔小姐和八皇子的故事更加精彩!崔小姐一惯是个没脸没皮的,只管结果不管过程。
这一次,先是找到了八皇子未来的未婚妻,萧家的大小姐,在她的蓄意接近之下,萧家大小姐很快就放下了戒心,把她引为自己最好知己……崔小姐靠着自己的厚脸皮顺利的登上了八皇子和准未婚妻约会的马车!后来的事大家也都清楚,约会约到一半被山里的土匪抓走了!但是大家不知道的内幕,崔小姐本就和土匪们串通好了!被绑后,崔小姐灵机一动,又有了新主意。
这山寨之中,总归是无人知晓,无人管束,她为何不与八皇子生米煮成熟饭?等到时候逃出土匪,她也已经是八皇子的人,再加上她家世不俗,顺顺利利必然能当选八皇子妃!喔——周围一片冷嘶之声,真没想到,崔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被这种女人看上真是太可怕了!救命啊,好吓人啊!怎么现在了?还会有这样可怕的女人!怪不得端王和八皇子都看不上他!聘则为妻奔则妾,崔小姐这样上赶着,还不怕把皇子到嘴之后不认帐?也不怕传出去之后,这么难听的名声,她要如何在京城立足?中间之人意味深长的笑道:崔小姐当然不在意这些名声之类虚无缥缈的事儿,她所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情郎!这位瓜主继续向下说道:崔小姐,于是便靠着自己的美貌勾搭上了山寨的当家的,说服当家的允许自己和八皇子成亲!八皇子哪能反抗呢!但也许崔小姐自己也想不到,她有的时候事情并不会像他想象的一样发展。
做了太多缺德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崔小姐最后竟然被送给了山寨的二当家!她和八皇子一起被打包,成为了二当家的小妾!清熙听着都要惊叹于此人曲折连环又异常真实的脑洞了!什么叫四分真六分假?这人简直就是完美教科书!总之,中间的瓜主这般那般的总结一番之后,清熙已经成功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水性杨花,见色一定会起意的崔清熙!清熙叹为观止,心服口服:【这个人的想象力很可以嘛。
他编的故事这么离谱,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相信?】系统啧啧称奇:【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了,阿皇子进入了王大妮爱情的后院,你进入了王大妮友情的后花园。
】清熙和系统兴致勃勃的讨论。
凉亭中的公子哥们也在兴致勃勃的讨论崔小姐到底爱的人是谁?顺便贬低一下崔小姐的长相气质。
可怕的泼妇。
没人敢要的女霸王。
吓死人的黑寡妇,看上谁立刻就倒霉……晦气人。
逐渐从离谱八卦转向,对崔清熙的人身攻击。
大皇子妃轻微的簇起了眉头,她很看不惯这些脏话,就要出来训斥这帮人。
清熙连忙拉住了她,不必为我担心,这一点流言蜚语无法中伤我。
更何况,他们攻击的是清熙,所谓的,花心放荡,这种情况下,大皇子妃为清熙说话很可能会被打成互相欣赏的同党。
更何况,清熙根本不在乎这群男人背后的重伤。
看不上她,嫌弃她,这辈子都不会娶她这样的女人?清熙还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他们自信!她就是瞎了,也不能看上这么一群在背后造谣别人的垃圾货色呀!背后伤人,非是君子所为。
一道冷冷的声音飘进来,仿佛是清熙的嘴替,说出清熙的心声。
谁!被团团人影围在正中间的那位瓜主被吓得差点要跳起来,他恼火的转过头,要对别人训斥一番。
却看见了这个皇朝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公主。
高绛。
公主出行自然很有一番排场。
高绛坐在步辇之上,八个壮汉为她抬着轿子,身后跟着几个垂眸顺眼的太监,还有佩着刀的侍卫们。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没有惊动那些原本在恶意扭曲事实重伤清熙的公子哥。
高绛扬起手。
他身后的侍卫们握着刀向急匆匆的跑步,包围了这些乱嚼舌根的男性八婆们。
有人强撑着脸色,意正言辞道。
即使你是公主,也应该尊重别人的隐私!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就偷听?高绛冷笑一声,懒得和他掰扯,只是修长指尖一点那个人,淡声道:把他给我拖出来。
侍卫立刻架住那位出言不逊,不知是哪家公子的人。
先堵住那张讨人厌的嘴,又一人一边,拽住他的手臂和臂膀,把他像死狗一样拖出了人群和包围圈,按在高绛的面前。
高绛坐在步辇之上,而男人跪在他的脚边,被侍卫押着,头都抬不起来,高绛慢慢道:你是叫什么?被堵住嘴的人,愤怒的呜呜叫了两声。
高绛只当看不见他的嘴被塞住了,冷冷道:出言不逊,言辞谋反,顶撞本宫,姿态狂勃,可恶可气。
拖下去,赏二十大板。
高绛环视了这一圈战战兢兢的人,勾出一个冷笑,诸位可要引以为戒。
第一百二十章 嫁人?相看?国宴在即。
太和殿旁边偏僻的花园里却有好几人被按在木案上打板子。
除了最开始出言不逊的那位,还有在谈话中对于抹黑清熙格外兴致勃勃,传递了不少假消息的几位。
他们似乎自己也知道丢人,紧紧的咬着唇不肯泄露一声痛呼。
旁边十几位穿金戴银,穿着郑重盛装的公子被面无表情的宫廷护卫压着肩膀,跪在在碎石小道上,华贵的衣袍被蹭上灰尘,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家中有高官,将他们带来皇宫之中。
大部分人都对皇宫这天底下最威严最端庄的场所心怀敬畏,更别说人尽皆知,这宫里最有权势的那一位皇帝,杀人不眨眼专横独断的暴君。
他们不敢呆在太和殿,就悄默默的跟着人,跑到这个荒僻的小角落里的花园。
不知道是谁开了头,便聊起了云京城中的八卦。
云京城中这半年来最劲爆的新闻都围绕着一个人,崔清熙。
如今,带头讲八卦的人和说话活跃的人被抓起来打板子,剩下被带出来的人看着这一幕,恐惧的两股战战。
高绛没心思管他们,只转头看向清熙,淡声道:没事儿吧?清熙摇摇头,反而颇有兴致道:这些人编的可真有意思啊。
高绛笑笑,面容却依然紧绷,令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怪异,回去吧?开演的时间快到了,你是主角不能缺席。
清熙点点头,她对着大皇子妃笑道:国宴事多,麻烦您陪我走这一遭了,你要是有事,便先回去看着宫人。
大皇子妃闻弦歌而知雅意,转身离去,把空间留给这一对表姐妹。
清熙又担忧地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高绛没想到清熙会这么敏锐,他,沉默半饷,屏退左右,轻声道:陪我走走吧。
清熙立刻答应了。
两个人越走越偏,越走越荒僻,夜幕微垂,圆月高挂,宫中的明灯一盏一盏地亮起,茵茵的照亮了两人脚下的路。
高绛线条流畅的侧脸被灯光模糊的照亮,压低的眉头,冷淡的眼神,平直的唇线,五一不在诉说主人的低落。
清熙牵住了高绛的袖口,在高绛诧异的望过来时,轻声道:我看不清路高绛心头一暖,却道:武艺高强,身强体壮如你还会看不清路吗?清熙笑嘻嘻,姐姐的荣光将我闪瞎了!随着两人关系的日渐密切,清熙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的吹牛式彩虹屁了。
高绛听了,被逗的笑出声来。
清熙松了口气,到:可算是笑啦!姐姐,别不开心呀。
高绛窘迫的抿紧了唇,他又一次脱去了冷酷高傲的公主的外衣,再一次向清熙露出了他柔软的内在,我讨厌皇宫,讨厌这里的所有人。
清熙摸摸他的手,同情道:等结束了,咱们就走!我把你带回家!高绛笑了一声,想摸清熙的脑袋,手却停滞在清熙的脑袋上方,这一脑袋的金簪步摇,让人无处下手。
清熙看着他略有些窘迫的脸色,好笑的垫起脚尖,用自己的脑门顶了顶他的手心。
冰凉的珠翠质感坚硬的划过掌心,高绛却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高绛主动道:我们该回去了。
清熙笑眯眯,那你不要再紧张了哟?高绛道:我不紧张。
不知高绛是怎么做到的,他拍拍手,没过多久就有太监和宫女抬着轿子过来迎接二人。
清熙跟着高绛上了马车,颇有些稀罕的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高绛道:我身边一直有暗卫跟着。
哇呼!清熙惊叹一声,酷!宫中的人力轿子比清熙坐过的马车要稳许多,速度却不慢,没一会儿就把两人带到了太和殿。
高绛先下了轿子,又回过头,伸出手,将清熙牵了下来。
清熙一般是习惯性的自己跳下马车即可,这一次,公主姐姐的手伸在面前,她不好意思落姐姐的面子,乖乖的扶着姐姐的手,很是淑女的下了车。
高绛把她送到了崔夫人旁边。
崔夫人笑容灿烂,正在与人聊得热络。
清熙在京城的闺秀圈中并没有什么玩的来的朋友,但崔夫人却不一样,她在武官的夫人圈子里非常受欢迎。
毕竟有个袭爵镇国公,做兵马大元帅的丈夫,更不用说她的丈夫还是今天这场国宴的主角。
多的是人来奉承她。
见到清熙回来了,崔夫人笑着谢过了高绛,又说,我家这泼猴,来到宫中也没个正经,只想着到处去玩儿!也不知以后会去祸害谁家的好儿郎。
众夫人纷纷笑道:崔小姐这般品貌,能娶到她,自然是天大的好福气!嗨,咱们军门的孩子,谁不是这样呢?我家小儿子也是熊的不行,我早想好了,也要找个能压得住他的才行!咱们崔小姐可厉害着呢!这京城中不知道多少人翘着脑袋想娶回家。
她们到底看上的是崔小姐还是崔小姐背后的镇国公府,崔夫人心知肚明,却丝毫不点破,只是笑着应和,一把揽过清熙,宠爱的点一点她的鼻子,我呢,对男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对我们清熙好,能喘气儿就行!清熙呆呆地瞪圆了眼睛,娘,你这就想着要把我嫁出去了吗?!她这具身体才十七岁!崔夫人好笑道:你现在的年纪早就该有未婚夫了!只是从前我和你爹都忙于边疆战事,才硬生生耽搁了你这么久。
清熙的表情简直是惊恐了:不要把我嫁出去!我还没有做好嫁人的准备呢!古代的婚姻制度对女子这么不友好!医疗条件也完全跟不上!清熙这辈子都不会做好嫁人的准备!崔夫人哪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笑道:当然不会这么早把你嫁出去,但你必须要开始看人家了,不然好儿郎都被别人挑走啦!大盛朝普通人家的女孩十六岁都要嫁人,上层贵族却习惯晚嫁,越是秩序高贵的门第,就会把女儿留到越大的年纪,以清熙现在的年龄出嫁,全云京城的权贵都会嘲笑镇国公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恶意国宴很快便正式开始了,还以为婚嫁的讨论也告一段落。
在一阵阵的鼓声中,太监拖着尖细的嗓子,皇帝驾到——众臣及其家眷都纷纷起身,伏跪在地,恭谨喝声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成帝,大步流星的走到皇椅上坐下,冷淡道:众卿平身。
众人重新入座。
清熙,好奇的撩起眼皮偷偷瞟了一眼天成帝。
高高在上的皇帝没骨头一般的瘫在龙椅上,姿态散漫极了,他一身象征着权力的五爪龙袍,在大盛朝象征着权利的玄黑色在灯光下浓郁的仿佛可以吞噬光线。
天成帝能生出高绛这样的孩子,长相自然不俗。
他同样很白,白的僵硬冰凉,冷酷的像是一尊石膏。
他眼下青黑浓郁,神色恹恹,明明是迎接大军凯旋的国宴,作为皇帝的他而却摆着一张无所事事了无生趣的冷淡脸庞。
清熙只敢看一眼,便迅速的收回了目光。
却在脑中兴致勃勃的跟系统八卦:【天成帝看起来像是一个被迫加班了二十四小时之后再也不想工作的疲惫社畜。
】系统呵呵冷笑:【你要是愿意舍己为人,他扒你皮的时候一定很兴致勃勃。
】清熙:【……总之,和他一脸血的样子,判若两人。
】很快,清熙就没功夫在脑海中和系统聊八卦了。
镇国公身着铠甲,双目炯炯有神,带着数十位边军中的高官,踏上殿来,镇国公双手抱拳沉声道:朔边近十年,幸不如使命!夺回失陷的城池,使狄人投降!天成帝没什么表情,淡淡点头,你没有让我失望。
天成帝这样的表现让不少人心里打鼓。
天成帝曾经和镇国公的关系极其要好,镇国公是他当年的伴读,两个人是从小到大相知相伴的交情。
当年狄人犯边,城破之后狠心屠城,城里的崔家人无一幸存。
后来,散落在各地领兵打仗的崔家父兄们一一战死沙场,只剩下从小学文的小儿子,现在的镇国公。
他临危受命,领军挂帅。
当年镇国公出征之时,天成帝,率领文武百官送出云京城外十里长亭,今天,镇国公大胜归来,天成帝却并没有随百官一起迎接功臣。
如今,虽设立国宴,却是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是忌惮镇国公功高盖主,兵权在手吗?镇国公面色不变,依然一派淡然,他先是,汇报了一番自己的战绩,随后送上了,在战争中截获的金银珠宝。
狄人不事生产,却天然知道该如何掠夺他人,又占据着要道,身家颇丰。
普通财宝都已经充入国库,而现在拉到皇帝面前,请他赏玩的都是万中无一的珍品。
普通的金银珠宝不配在这里出现,琉璃玛瑙各色宝石应有尽有,还有珊瑚,各种奇特的少数民族服饰,王妃带过的首饰……把那个簪子拿上来给我看看。
懒洋洋的天成帝终于开了尊口。
金簪被放在托盘上,被太监双手捧着送到天成帝的手边。
天成帝把这只做工精细的金簪放在手中,细细抚摸了一圈,声音淡淡道:这却像是我们大盛的工艺。
镇国公严肃道:这确实是大盛的东西,我们大盛公主带过去的嫁妆,在公主惨死后却最后变成了狄人王赐给继后的玩物。
他冷冷道:公主的东西我必该带回大盛,绝不容许狄人践踏侮辱!天成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镇国公,似笑非笑道:好!忠心耿耿,一心为国!该赏!只是你的爵位和官位已经到了顶点,我现在是封无可封啊!不如崔爱卿委屈委屈自己,把朕的封赏机会交给家人。
镇国公沉声道:臣求之不得,谢陛下恩赐!宝贝的环节过去了,镇国公又压上了他带回京城的狄人贵族们,当然,昔日是贵族,现在却已经成为了盛朝的俘虏。
他们都被笨重的枷锁绑住了双手双脚,蓬乱的头发中被插着几根杂草,赤裸的上半身绑着荆棘。
是负荆请罪的姿态。
狄人的旧王已经被镇国公逼得自杀在王帐之中。
现在为首的是狄人的王储,还未登基的新王。
他面容立体,眼窝深深而鼻骨却极高,蓬乱的头发带着微卷,即使被关押了,一路狼狈不堪,却掩不住她面容的英俊和骨子里为王的气度。
不知为何让清熙觉得有些眼熟。
他声音嘶哑,竟然把大盛的官话说得十分熟练,我们如今已是待罪之身,我们的祖先曾经犯下了累累罪恶,现在也不敢求上国宽恕,只求让我们能够弥补曾经的过错。
以安慰我们痛苦纠结的心灵。
天成帝轻笑了一声,你的官话说的倒是好。
狄人新王沉稳的回答,因为我的母亲是大盛朝的公主,我从小就很仰慕大盛。
哦?天成帝咪起双眼,笑道:怎么说来,我竟然是你舅舅?你上来,让我仔细看看。
依然是天成帝的太监将狄人,领到皇帝的面前,为了保证这位俘虏不会在近距离是伺机伤害皇帝,太监还给他喂了一杯放了药的茶,等到药力生效,狄人新王全身无力,只能勉强走路,才把他带到皇帝的面前。
天成帝面容依旧冷淡,冷白的手却捏住了狄人的下巴,谢谢的观摩狄人的五官。
他的目光玩味又意味深长,放在下巴处的手指细微的摩挲着。
下方的清熙看着这一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成帝的表情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啊?不是我想的那样吧!】系统结结巴巴的:【我们这是言情,言情!不可能参杂耽美的……不可能!】台上的天成帝松开了手,他将浑身无力的狄人转了个圈,手法娴熟的撸了两下狄人蓬乱的卷发,给他扎了个大盛未出阁少女常用的发型,还插上了手中的金簪。
看在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的份上,这根金簪给你带着,也算不辜负你对她这么多年来的思念。
天成帝让人把这位狄人新王带回原位,遗憾道:你一点也不像她,真可惜。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表演镇国公一一数完了自己向皇帝献上的俘虏和战利品。
天成帝笑了一声,淡道:赏!他旁边站着的太监立刻拉开圣旨,朗声念道:镇国公崔珏,勇武无双,临危受命,收复城池。
震我盛朝国威,于国有功,封为太尉,位列三公,其妻亦有功劳,辞诰命之,其女赐县主爵,食邑三百户。
钦此!镇国公,崔夫人,清熙,一齐出列,跪谢皇恩,谢陛下!后面跟着的便是封赏军中其他人的职位,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军官,他们的升职被当场念出,而那些品阶较低的功臣们,同样也有嘉奖,只是不在宴会上公布。
重头戏就此落幕。
剩下的便是一些歌舞表演,清熙对这些古代的丝乐歌舞毫无兴趣。
虽然美人真的很美,但是他们动作却毫无激情,优雅缓慢,像是慢放,皇家乐师的奏乐也相当的熏陶人的情操,换言之,就是清熙根本听不懂。
她只是忧郁的看着桌上的食物都冷透了,红烧鹿筋上晶莹的酱汁凝结,白玉翡翠汤上飘着点点凝固的油星,真是让人看着可惜。
清熙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在镇国公府一天吃六顿,小零食从不离身,今天却为了迎接镇国公,这一天都没什么吃东西。
清熙不安分的小动作被崔夫人不动声色的怼了一下。
好吧,清熙知道,要端庄要优雅,要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清熙现在可是有爵位的人!县主呢!她老老实实的做好,却看见宫女端着盘子款款走来,将冒着热气的虾饺,烧卖等摆在她的桌上。
清熙立刻抬眼望去。
天成帝的御座之下,众多皇子皇妃们的位置之上,单独设立着一个席位,一般来讲这个位置是给太子做的。
如今却坐着一个红衣灿灿的美人,七公主高绛。
他高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面容冷漠宛如冰封千里的雪原,却在触及了清熙的视线时悄悄解了冻。
高绛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角,动动嘴巴用口型道:吃吧。
清熙感动的低下头,就是面前晶莹剔透,让人一看就极有食欲的吃食。
高绛显然十分贴心,安排的这些碗碟都是一口一个的饺子,点心等面食,煎饥的同时,也方便食用,不至于让清熙进食时露出丑态。
清熙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优雅又迅速的把这食物塞进了自己的胃里。
吃饱了,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发现高绛还在看着她,眼中笑意融融。
清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高绛难道一直在盯着她吃饭吗?清熙有点不好意思,都有点担心,她同样嘴唇翕动,无声的问道:你也饿了吗?高绛含笑摇头。
那你看我吃饭干嘛?!清熙很不满,挑起眉,先看一眼高绛然后又缓慢的转移视线到舞女身上,如此重复几次。
看跳舞,别看我!高绛迅速理解了清熙的意思,忍不住扩大了笑意,又招来了几个瞪视。
他眼睛一弯,相当顺从的转移视线去看跳舞。
这时,有人捂着嘴笑意悠悠,温和道:镇国公大胜归来,举国同庆,崔小姐何不为父亲献上一曲,以表孝心?同时,也贺我大盛除一大敌,国威更强。
清熙:……【你们总有办法在我认为这是一个正常事件时,突然把我拖进狗血的漩涡里。
】她服气了:【系统,你们这一套真的老掉牙了。
读者看到都要唾弃一声老土!】系统:【又怪我又怪我?我明明是友军!拒绝误伤,拒绝地图炮!】这个姑娘一双吊梢丹凤眼,鹅蛋脸,笑眼弯弯,说出来的话,却不可谓不恶毒。
她哪里有什么才艺?舞刀弄枪算不算?她可以当场表演一套军体拳!这些人能欣赏它的精妙武艺吗!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清熙微微一笑,道:既然这位小姐,这样给我机会,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干脆的答应了。
镇国公回头看自己女儿,再看一眼自己夫人,用眼神暗示:咱家姑娘回京半年还学了什么才艺,不成?老父亲颇有点期待呢。
崔夫人脸色都青了,你女儿哪有什么才艺?!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要当场表演一个把所有人的食物吃完吗?!镇国公轻松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眉头一皱,扭头就要为自己的女儿缓颊,却见女儿根本不给机会,径直说道:我这个表演除了慰问父亲,也感谢陛下赐我县主之位。
清熙我转过头认真地对那位鹅蛋脸的姑娘道:我现在是县主,你该称呼我为殿下,念在你是初犯,我不与你计较。
姑娘涨红了脸。
她被清熙这幅做派气地头晕眼花,县主怎么啦?不就是以后见到她要蹲身行礼吗!不就是建朝以来第一个以非皇家血脉,拿到县主封上的女孩吗!以为她会怕?!等八皇子依照诺言来娶她,他以后就是王妃!是崔清熙这个小小的县主要向她行礼问安!是的没错,姑娘平日和清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在国宴上突然发难,要她表演节目做这些优伶之事,虽然是因为她的情郎八皇子殿下的吩咐。
八皇子说爱她,八皇子说需要她,八皇子不能没有她!她当然要帮着自己的心上人!你等着!她看着清熙狠狠的想,现在得意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另一边,大殿之上的舞女撤出,乐声停下,只剩下清熙昂首阔步的迈道中间,冲高高在上的天成帝拱手,朗声道:今天我来到大盛新的世界!看见国土一统再无错得边界!陛下智珠在握迎接胜利和协!将军百战不殆收获胜的大捷!skrskr清熙出口成章。
满堂文武目瞪口呆。
清熙所念字句朗朗上口,似乎蕴含了一股古怪的韵律。
这是个什么东西?若说她是在唱歌,可曲调扁平,虽然有节奏,却没有起伏。
若说这是在做文章,那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去撞柱了。
对仗整齐,却没有完全整齐。
句句押韵,但没有完全压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龙心大悦清熙的表演还在继续。
她似乎相当的投入,点动头颅,双手摇摆,口中古怪语句不停。
满朝文武听着听着,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满朝权贵皆在此,不乏有学之士,却无法辨认出这所谓的才艺。
清熙的表演结束之后,天成帝,颇为好奇的发问。
以往怎么没听过这种样式?文人武将们都默默竖起了耳朵,听的聚精会神。
清熙淡定自若道:这是西方原来的表演形式,并非我们大盛朝的东西,名为说唱。
说唱?天成帝合掌大笑!刚才镇国公献上自己的种种战利品,表彰之时都没见天成帝有如此愉悦夸张的表情。
真的很奇怪。
在此时,清熙和满朝文武的心理路线达成了一致。
只是,清熙觉得天成帝奇怪,别人觉得她奇怪。
天成帝兴致勃勃道:好好好!将口中之语以唱的形式表达,真是新鲜有趣!天成帝的理解只能说沾到个边,但清熙全无纠正之意,干脆的拍板了天成帝口中的说唱。
奉承道:陛下真知灼见!不错,我很喜欢,天成帝随口道:你能不能教一教我宫中愚钝的乐师们?这些人愚钝不堪,需要一个好老师才行。
清熙头皮一麻,她还记得这位主的残暴习性,并不想变成他乐团之中的人骨乐器。
张嘴就要拒绝,却看见高绛再向她打眼色。
清熙余光再一扫,就看见崔夫人和镇国公都在动作幅度轻微的向她摇头。
她不能拒绝。
天成帝问她好不好?却并不愿意从她口中听到拒绝的回答。
清熙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天成帝笑容愉快极了,他又吩咐道:狄人的使馆已经建好了,但是侄子既然有我们大盛的血脉,那边在宫中住一段时间吧。
他口中说的侄子自然是被她盘了个发髻,戴上了女子配饰的狄人新王。
清熙一阵恶寒。
天成帝表现得似乎很喜欢狄人新王,对他颇有兴趣,但却懒得问一声他叫什么名字,随便的用侄子代称……而且,清熙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天成帝,虽然表现的很亲密,但他很厌恶狄人新王,这番亲密举止说不定也是想恶心恶心人。
天成帝把狄人的王,留在了宫中,却并没有留下清熙。
清熙跟着崔夫人和镇国公返回了家中。
三人终于团聚,少不得又是一番亲密叙旧。
镇国公很自然的问:我宝一个人在家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呀?做了什么?反正一点好事事儿她都没做过。
清熙流了一脑门冷汗。
崔夫人一点也不帮她,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镇国公。
镇国公您的脸黑如盆,一把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清熙吓得直缩脑袋,爹爹爹,别这样,我害怕!清熙从前根本没有见过镇国公,却不知怎的,对这位父亲抱有深深的孺慕之情,叫爹的时候声音响亮又亲热,没有一丝丝尴尬。
镇国公脸色严肃,声音冷酷,我们崔家的女儿,绝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清熙,你别怕!爹马上就去把那些混蛋通通砍了!不是要打我自己呀,清熙刚刚松了口气,又看见镇国公,转身向外走去,步履坚定,杀气四溢。
她赶紧扑上去,抱住亲爹的大腿嚎叫,爹!我都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你别生气啦!崔夫人坐在一旁嗑瓜子,对清熙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清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镇国公重新坐下了,镇国公脸色相当严肃,认真道:你是我跟你娘唯一的女儿,动你就是动我!你谁的气都不必忍,就算是把天捅破了,爹也给你顶着。
清熙感动的两眼汪汪。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剧情中的崔清熙,为什么能那么肆无忌惮,不要脸皮的纠缠慕容裕。
她是被人全心全意宠爱着的孩子,不需要担心任何的后果,自然有人为他摆平一切障碍。
她看上了慕容裕,即使慕容裕本人不情不愿,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强行求来赐婚圣旨,要得到这个她看上了的男人。
镇国公全心全意的把女儿宠上了天,即使是异性王,也全依着女儿的想法。
可是这样的溺爱最终害了崔清熙。
镇国公在的时候,慕容裕对崔清熙尚且有几分尊重,等到镇国公兵败去世,崔清熙无枝可依,堂堂王妃,却硬生生被搓磨死在端王府的后院。
清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镇国公很不高兴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叹什么气呢?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爹给你摆平!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有爹在,没意外。
清熙便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烦恼,陛下召我入宫,我有点害怕。
害怕是正常的,镇国公淡定之下有点心虚,他摆不平天成帝,只能给自家女儿出出主意道:那家伙想一出是一出,等他别的什么上头之后就直接把你给忘了。
再不行你就找你七姐姐,他肯定照顾你。
嗯……清熙道:公主姐姐确实一直很照顾我。
什么公主姐姐,怎么叫的这么生疏?镇国公道:我看你们俩眉来眼去的,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呢。
在一旁嗑瓜子的崔夫人遽然给了镇国公的后脑勺一巴掌,打的镇国公一脑门磕到了桌子上。
却没能阻止镇国公的话飘进某人的耳朵里。
清熙呆呆道:也?我小时候和公主姐姐关系很好吗?镇国公被夫人瞪了一眼,不敢再乱开口。
崔夫人咳嗽了一声,揽过清熙,笑道:你们两个小时候确实经常粘在一起,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俩大吵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来往了。
清熙心情复杂的想起了她自以为的和高绛的初见,第一天他就对她多有照顾,清熙一直以为是因为两个人的血缘关系。
原来是两个人早就认识吗?清熙却完全把高绛当成了陌生人,怪不得那天被骂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灯会吾妹清熙:近日可好?母后一直不肯出门,谁都不肯见。
父皇很生气,他今日又将美人剥皮挂在了母后门前,血流了一地。
我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老是觉得有个人在盯着我……父皇是故意让我看看忤逆的下场。
他会不会也对母后这样?我会保护母后,保护舅舅,保护你。
你在边关还好吗?前天给你寄的信你都没有回复我,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先好好照顾自己,帮我放到后面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回信的。
高绛奉上。
吾妹清熙:舅舅大胜狄人,太好了!听说你前段时间生了重病了,还好吗?我只恨我不能守在你身旁。
你不必挂心我,先好好养病!等舅舅打败狄人,我们京城再见。
吾妹清熙:病还没好吗?我好想你。
记得要给我回信,不要忘了我在等你。
清熙: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清熙:-【就一个墨点干嘛要寄过来?】系统抱怨。
清熙握着这一张只有一个墨点儿的信纸,陷入了沉默。
阳光悠悠地透过窗户,泼洒到清熙的身上,也照亮了她膝上和脚边散落的泼雪般的信件。
都是高绛寄给清熙的。
在清熙离开云京城从远赴边关的这些年里,每周都有一封信件。
全部都压在镇国公的箱底。
崔清熙从没看过,从没回信。
高绛坚持写了这么多年的信,从厚厚一沓信纸,到只有一个墨点。
从无回信。
清熙一阵心悸,她忍不住质问系统:【崔清熙虽然是个恶毒女配,倒也不至于一点礼貌也没有吧?!】表姐给她写了那么多封信,她一封都不带回的?甚至一眼都不看,全丢给长辈处理。
系统也很冤枉:【这和原著写的不一样啊!原著里的七公主和崔清熙压根儿不熟!崔清熙被慕容裕折腾的半死不活,她也没怎么帮过忙。
】【七公主和崔清熙本来就应该是互相讨厌的关系!】系统也生气地问:【都怪你,现在剧情崩成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对照原著!高绛都不正常了!】清熙皱眉出主意:【你就不能聪明点?看高绛和崔清熙小时候的事儿呀!】系统气坏了:【你们一个反派一个炮灰想要多少戏份?慕容裕的童年都没写过!】【你去问问你爹你娘?他们肯定知道。
】清熙叹息:【已经问过了,这不是打听不出来吗?他们都说我小的时候和姐姐关系挺好,离开京城之前却大吵了一架,高绛当时甚至没来送我们出城。
】【说我气性大,死也不肯看信,他们也去信跟姐姐说过,让他别再寄了,但姐姐坚持不懈了这么多年,一周一封雷打不动……】系统道:【那你直接去问高绛本人呗?】清熙难得不好意思,她怎么多年没回过人家的信,还要冲上去问高绛为什么寄了这么多年?太尴尬了吧!清熙眼珠一转,甜蜜蜜道:【统儿,我的好统儿啊,我们是不是全宇宙最好的战友?】系统直觉不好,沉着冷静,不肯吃下这糖衣炮弹:【无事天下第一好,大难临头各自飞!】清熙不理它的拒绝,笑呵呵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你不是现在能量已经充裕了吗?看看几年前发生了啥呗?】系统立刻炸毛:【想都别想!我的数据才刚刚脱离了危险区域!】清熙不肯放过它:【我会再给你挣回来的嘛,绝对不是白花!】系统直接装死:【您呼叫的系统已下线,请下次再拨。
】清熙又好气又好笑,放狠话道:【你还能下线一辈子不成?我的耐心非常好哦。
】清熙收拾好散落一地的信件,整整齐齐的,又将它们码在了木箱子中。
清熙想把这个有自己小腿高的木箱端起来,放到自己的书房中,却一个踉跄,几乎被这个箱子带到。
她发现这个箱子重得超乎自己的想象。
旁边的侍女赶紧叫了粗壮有力的几个人进来搬。
清熙站在一边监督,却见又一个丫鬟快步走来,低声汇报道:七公主殿下邀您一聚,过几日有灯会,殿下请您去看。
清熙:……她还抱着侥幸心里想,说不定公主姐姐根本就没有生她的气?善解人意的体贴了清熙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的苦衷。
这个邀请,她肯定不能拒绝。
侍女收到了清熙的肯定的答复,毫不意外的退了下去。
清熙:……为什么这个侍女一脸笃定啦?就这么肯定她会答应吗!虽然她从来没拒绝过公主姐姐的邀请。
日升月落,几天时间很快过去,眨眼便到了约定出门的那一日。
高绛早早就上门拜访,先拜见镇国公和崔夫人,几人一番长聊,还吃了顿午饭,等到金乌西坠,才带上清熙出门。
街上人影重重,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家店铺甚至是小摊位上,都挂着了几只灯笼。
虽然现在太阳还未全部落山,街上的灯笼却都已经被点亮了,光芒柔和的落在游人的脸上。
还有许多卖灯笼的小铺子,几乎是随处可见,清熙和高绛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去小铺子上看灯笼。
清熙兴致勃勃地挑拣了一番,拣出了一只浑身雪白,憨态可掬的胖胖兔子灯。
她转过身,笑容灿烂的给高绛看,小兔子可不可爱?!高绛看着她甜蜜的酒窝,带着薄红的脸颊,温和道:可爱。
那我送给你吧?清熙兴致勃勃道。
哦?高绛挑眉:你觉得兔子适合我吗?半明未灭的日光下,高绛眉毛微扬,上挑的凤眼划破温暖的烛光,浓黑眼瞳神光摄人。
他站在这儿,莫名像是一把将要出鞘的剑。
和兔子实在是毫不相关。
清熙于是摇了摇头,把可爱的兔子灯放回摊位上,一本正经的问摊主:你这里有武器灯吗?摊主:……如不是这小姑娘笑颜可爱,眼神诚恳,他都要怀疑是对家来搅生意了,这大好的日子,要兵器做什么?还做成灯,实在是不吉利!清熙觉得他说的很对。
沉思半饷,她从摊位上拿起了另一盏灯,豪爽的付钱,交给高绛。
给,我觉得这个适合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缝衔接高绛微愕。
他看着清熙手中提着的一尾红鲤鱼灯,好奇道:为什么送我这个?为什么是红鲤鱼?清熙挠了挠头,道:因为你们都很红!高绛一抚自己红的鲜艳的袍角,笑出了声。
系统哼哼道:【不止吧!你这种损人,我早看透了。
】清熙笑而不语。
高绛弯腰,看向摊位上的种种灯光,我也送给你一个吧。
清熙好奇看着他,高绛却不像清熙在众多灯笼中间挑挑拣拣,他目的性极强,伸手提出了某一盏灯笼。
付钱,交给清熙。
这是摊主挂在自家铺面前的走马灯,做工精致华丽,设色细腻,画工不俗。
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高绛是斥巨资买下。
清熙好奇的问:为什么送我这个?高绛垂下眉眼,这一刻,他唇边的笑容竟显得有些苍白,因为它很像你。
他伸手摸了摸清熙垂坠至腰间的柔顺黑发,低声道:你们都是这里最闪亮,最宝贵的东西。
这话很中听,但仔细一想似乎有哪里不对。
清熙举起手中精致昂贵的走马灯,沉甸甸的重量压的手肘微酸。
清熙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直男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所以直接挑个贵的!怎么着都不出错!还你们都是最宝贵的……哪有自己的红鲤鱼寓意可爱!更何况这美丽的走马灯实在是有些沉,清熙没走几步就不想拎了,她乖巧一笑,声音像注入了蜜,甜腻腻道:要不然我们把灯放回马车上再来逛吧?高绛好笑的看她一眼,接过了她手里的走马灯,又将自己的红鲤鱼递给清熙。
两人交换了灯笼,又沿着街市走了几圈,发现前头人员密度遽然加大,挨挨挤挤,吵吵闹闹似乎是在……排队?清熙拉着高绛,兴冲冲地走上去,却见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是自己的老熟人。
慈悲堂中的小花儿。
清熙颇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也来逛灯会吗?还是来治病的?瑟瑟也在吗?这一大串问题问得小花儿的小脑袋晕了一下,她只能回答上最后一个问题,瑟瑟姐姐就在最前面,正在给这些人诊脉。
清熙放慢了语速,问道:瑟瑟今天是出来义诊了吗?她之前怎么没有听瑟瑟提起过?小花儿乖乖的点头,瑟瑟姐姐说趁今天人多,可以再打响一次我们慈悲堂的名气。
清熙点点头,肩膀却突然被高绛轻轻拍了一下。
她诧异地回过头,却见高绛面容颇为严肃。
高绛弯下腰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我看到八皇子了,就在顾瑟瑟旁边。
清熙大吃一惊,八皇子和瑟瑟?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一撇,怎么会凑到一起……话还没说完,清熙突然想起,在这一本剧情被自己全部崩掉的早古狗血文里,八皇子的人设是一直暗恋女主顾瑟瑟,默默守护在他身旁的深情舔狗男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不过疏忽了一段时间,就没有防住这些如狼似虎的狗男人,八皇子就不要脸的勾搭了瑟瑟吗!气死她啦!清熙很不甘心,踮起脚尖,妄想穿越重重人墙,用目光杀死八皇子。
可惜前面密集的人用背影将她堵得严严实实,无论清熙怎么上跳下窜,猪突猛进,这些人的背影是一动不动,坚若磐石,牢牢地阻隔了清熙的视线。
清熙正要问小花有没有踩脚蹬,却感觉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腰间。
清熙茫然的回过头,就见高绛那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盛世美颜,高绛朝她微微一笑,低声命令道:我说跳你就跳。
清熙干脆的答应了。
高绛凑近她的耳边,湿热的空气在颈后盘旋,跳。
高绛低哑的声线撩的清熙耳朵一酥,但清熙谨记着高绛吩咐,清熙自己脚下用劲儿,就往上蹦。
腰间的手臂遽然发力,举着清熙向上,清熙从没有像这次一样那跳的这样高,在空中停滞的这样久。
她终于越过了前面重重的人墙和黑脑袋,看到了最前方温柔端坐着的顾瑟瑟,和在她身后两步的八皇子。
三皇子手里拿着一个折扇,来回摇晃的风雅至极,目光含情脉脉的看着义诊的顾瑟瑟。
八皇子显然知道自己陪着顾瑟瑟出现在有这么多人的场合不太妥当,他给自己的脸做了一点小小的修饰,让本就平凡的五官更加泯然于众。
但放在清熙的眼中,化妆痕迹还是有些重。
清熙拍了拍自己腰间,高绛的手。
高绛缓缓泄力,把清熙慢慢的放回地上。
清熙拉着高绛转身就走。
不管八皇子接近顾瑟瑟到底是不是因为动了凡心,也不管顾瑟瑟接受八皇子的好究竟是什么目的,清熙总不能像个泼妇一样冲上去质问两人。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从金乌西坠走到夜色四合,空中月亮的光辉暗淡了。
高绛问她:你不和顾瑟瑟聊聊吗?她和八皇子的事,告诉过你吗?没告诉过我,我这段时间都在忙,她最近都在安抚萧府的两位真假千金,和瑟瑟的交流变得少了许多。
清熙肯定道:不管他们两个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瑟瑟肯定不会伤害我的,等过几天我再去找瑟瑟,今天不必当着八皇子的面聊这些。
清熙才不给八皇子看笑话的机会!清熙说着,转过一个街角,一抬头就看见了前方的大酒楼,二楼窗户大开,红色的窗口当中,探出来了一个清熙非常熟悉的脸,正在凭窗远眺。
面容沉静,眼神飘渺,正是萧徽音。
她怎么突然出门了?萧徽音自认为身世丢了萧府的脸,从来不肯出门。
即使清熙邀请她时,她从来都是拒绝。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清熙站在街角等了一会,看到萧徽音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也是一张熟悉的刚才在顾瑟瑟身边见过的面孔。
八皇子,高晖。
怎么回事?这一晚上他还挺忙的?先陪顾瑟瑟,再找萧徽音?清熙怒火蹭蹭的冒起来了!第一百二十六章 各怀心思夜色阑珊,五颜六色的精致灯笼在喧闹的人声中灿灿的发光。
萧徽音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大多提着灯笼,脸上笑容欢快,无忧无虑的令人羡慕。
八皇子走上前,语带笑意:外面的街景有这么好看吗?怎么不看看我?他说着就要去拍萧徽音的肩膀。
萧徽音转过身,不留痕迹地躲开了八皇子搭上来的手臂。
她微笑道:只是看街外行人三三两两热闹极了,而我离开了家,只有自己一人独行。
她轻轻叹了口气。
八皇子认真道: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萧徽音幽怨道: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我的身世曝光之后,你第一个跳出来说要退婚。
八皇子叹息了一声,道:我们本就没有正式结缘,是口头婚约而已。
况且,退婚非我所愿,只是父皇母妃都在看着我,我不能娶平民女子玷污皇家血脉。
但现在不同了,他声音温柔道:你依然是萧家的女儿,并且是名扬京城的有才之士,没有谁会阻止我娶你了。
萧徽音听到这恬不知耻的说法,实在忍不住顶了他一句,你要娶的人到底是我,还是萧家的才女?真是傻话,八皇子望着她,目光闪动,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萧家的才女,不就是你吗?早在萧徽音选中八皇子之时,她就知道这是一个不择手段,权欲熏心的混蛋。
然而现在萧徽音才发现,原来八皇子还能无耻的这么冠冕堂皇,理所当然。
在她低谷时,当着她的面辱骂她血统低贱,又在她挺过困境之后对她伏地做小,百般讨好……这要多厚的脸皮啊?这样两面三刀的无赖尊荣,让萧徽音恶心透顶。
不过这样也好。
像这样的野心家,更愿意相信利益捆绑的关系,也许她态度差没关系,只要她能一直保持自己的价值,八皇子绝对不会弃她而去。
她也不必费劲委屈自己,装出深情的模样了。
萧徽音对八皇子微微一笑,承诺一般道:我会一直是萧家的才女。
八皇子也微微一笑,带我登基,你会是全后宫我最宠爱的女子。
竟连一个皇后职位也不舍得。
宠爱可不够,我要做全后宫最有权势的女子。
萧徽音心中嘲讽,脸上的笑容却依然礼貌,语气也温柔可亲,说出来的话却猖狂极了。
八皇子心中暗骂,可是想想这些天萧徽音所作的一篇篇策论,从她口中说出的一句句金玉良言,再想想自家的谋士和幕僚们对自己的规劝……他曲意奉承道:萧小姐腹中有黄金,那些普通女子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萧徽音挑眉:我冒着生命危险助你上位,等到你登基了之后还要继续辛苦操劳吗?她全然不听八皇子的好话,只坚定道:我要你立一封字据。
八皇子顿时冷下脸色,怫然不悦。
萧徽音才不管他,冷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就写我对你有大功,你不得委屈我。
上面并无登基皇后等,具体的危险字眼和职位。
八皇子觉得可以接受,但他却不轻易答应,又装模作样的诉说了一番自己的深情,才委屈兮兮地写下了字条。
活像他才是被萧徽音辜负了一番真情的小可怜。
两人各怀心思的寒暄了一通。
八皇子把萧徽音送回了月下坊。
临下马车之前,八皇子叫住了萧徽音,音调柔和,非常关切体贴道:你自己在月下坊住着,这里的奴仆伺候的肯定不如家里人尽心,我特地从萧府要了一个你从前的侍女,你把她带走吧。
萧徽音心里微冷。
送侍女,明面上是照顾,其实就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监视。
这个时候送,她也不好拒绝。
况且,萧府的侍女,尤其是伺候过小姐的,怎么可能轻易送给外人?她打眼一看,还真是她曾经的贴身侍女,在她的血脉问题曝光之后,迅速的想办法被调往别处……其实那个时候就是八皇子安插的眼线了吧?高晖这是在冲她炫耀自己的手早就伸进了萧府吗?这是在夸耀自己的势力?萧徽音心中不屑。
如果他真有这么大的能力,还需要放低身段拉拢她一个小小女子?她面色不动,声音竟然还能有轻微的笑意,徽音谢过殿下。
她领着曾经非常熟悉的侍女,慢悠悠走回了卧墨池。
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少女。
少女手里提着两盏灯,橙黄色的温暖光芒照亮了她要行进的前路,灯光扑进她的杏眼中,笑意融融,既甜又软,你怎么才回来呀?我等你好久啦。
清熙。
萧徽音脚步微顿。
她身后的侍女温顺的垂首,低声问道:小姐?需要我帮您将她赶走吗?语调恭敬,可用词却并无敬意,翻到带着轻微的嘲讽。
萧徽音冷下脸。
她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声音却既冷又寒,我还没开口,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侍女一愕。
她自诩是八皇子的人,萧徽音如今已是玉坠沉泥,怎么感觉敢这样冷漠的和她讲话?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吗?侍女不肯低头,小声道:我以为您需要我。
萧徽音声音平静,自作主张,不思悔改,你在这跪一个时辰吧。
你若是不跪也行,萧徽音道:那就回八皇子那吧。
侍女闭上嘴,老老实实的跪下了。
萧徽音随手拉过一个月下坊中的仆人,淡声道:你在这里监督。
清熙已经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她担忧地问:你不开心吗?萧徽音的脸色沉静,下人不懂事儿罢了。
她扭头望向清熙,客气道:劳烦你在这儿等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萧徽音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礼貌客气过。
清熙笑眼弯弯,没事儿,就是逛街时看到有个灯笼,很适合你,想送给你。
萧徽音微微一笑,道:谢谢。
她接过了清熙初中开的灿烂的牡丹灯笼。
牡丹开的雍容华贵,色彩绚烂,一如萧徽音这十几年的人生。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流萧徽音没有请清熙,入内一叙,她提着灯笼,笑道:天色已晚,崔小姐还是早些归家吧。
萧徽音跟着清熙,一路将清熙送回了大门口的马车旁,目送清熙登上马车,逐渐远去。
她返回卧墨池,冷淡的视线从在地上的侍女上一扫而过,随即,毫不停留,大步进入室内。
厅堂之中,有人正在看书。
总是今天在街上义诊,八皇子陪伴在其身侧的顾瑟瑟。
顾瑟瑟合上书,饶有情致的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们摊牌了,萧徽音随手将她哄骗八皇子写下的纸条给顾瑟瑟看,道:这是我要求他给我写的。
顾瑟瑟皱起眉,颇为不解,但他今天来找我的时候,不管我怎么试探,他都说是因为喜欢我。
喜欢?萧徽音不由得嗤笑一声,高晖那种人,心眼子都被权力欲望给熏透了。
哪来的所谓喜欢?顾瑟瑟颇为赞同,烦恼的嘀咕道:他莫不是看上了我的医术,想让我帮他做脏事?萧徽音点头,很有可能,你最好再吊他一段时间,敷衍敷衍他。
然后……顾瑟瑟听得很认真。
这些权利倾轧的朝堂风云顾瑟瑟根本不懂,她和萧徽音合谋以来都是听萧徽音的指示行动。
只是,顾瑟瑟迟疑半饷,犹豫着问道:我们真的不用告诉清熙吗?没必要用这些小事打扰清熙,萧徽音平静道:她已经帮了我们两个很多,现在八皇子找上门来为难我们俩,我们既然自己可以解决,又何必麻烦清熙呢?镇国公刚刚班师回朝,就让她和父母一起快活一阵吧。
刚刚清熙就在门外。
顾瑟瑟黯然道:我看见清熙了,但是我不敢叫她进来……顾瑟瑟也不想让清熙再为自己的事情烦心了,可看着好朋友一无所知的等在门外,顾瑟瑟就觉得愧疚和负罪感在啃噬她的心灵。
萧徽音叹气:你没叫清熙进来是正确的。
她把自己临下车前,八皇子却突然塞给她了一个萧府的侍女说给顾瑟瑟听,声音微嘲讽道:这位侍女必定是高晖的眼线,若是你邀请清熙进来,你我三人深夜相聚,此事必定暴露在高晖的耳中,他哪能不怀疑我们两个?高晖知道顾瑟瑟和萧徽音,两人都和清熙关系颇佳。
却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也有私交。
所以他才敢同时脚踩两条船。
确实,在八皇子缠上二人之前,她们的关系不过是朋友的朋友,而在有了八皇子这个共同的厌恶对象时,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对外的约定。
之后两人有意识的维持,并不熟的外表。
甚至减少了和清熙的互动。
刚才,萧徽音和清熙这的对话必然也会落到八皇子的耳中,这样礼貌而不失疏远刚刚好。
萧徽音指点道:八皇子疑心病重,且血统尊贵,名声颇佳,手底下下有能之士不少,他有才华,又能力,只是缺少皇帝的信任和宠爱。
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很好对付的人。
不告诉清熙,同样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萧徽音不想将清熙扯进这些斗争之中。
顾瑟瑟也不想。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又一次达成了一致,顾瑟瑟道:那我就先走了?免的那个丫鬟受完罚,进来看到我。
你走后门吧。
萧徽音指点道。
顾瑟瑟步履匆匆地离去。
而清熙回到家,第二天就接到了皇帝的邀请。
请她去宫中教授说唱……清熙从来没想过,这辈子,原来她还能有当上音乐老师的这一天。
明明她是个五音不全,乐感极差的人。
说唱这种形式对于,淳朴朴实的盛朝人民来说,还是有点儿过于奇异了,即使她在国宴上一战成名,说唱却并没有掀起极大的浪潮。
在昨天的灯会上,有不少人消息灵敏,立刻学上了说唱的新曲目,但是,市井之人的阶级距离国宴实在太遥远,这些民间乐手只能通过流言来拼凑清熙在宴会上表演的模样,凭借自己的理解还原说唱。
距离清熙的,表演非常的遥远而离另一个世界的地球另一端传来的说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撇,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大盛朝的说唱,清熙具有唯一且最高解释权。
她只好硬着头皮,对这些浸淫音乐时几十年,从小练到大,几乎可以代表大盛朝最高音乐水准的专业宫廷乐师们进行教学。
这些乐师门不知是否看穿了清熙音乐草包的本质,在她上课时,一个一个聚精会神乖巧无比,无论多离谱的内容,都认真倾听,毫无敷衍。
却没有任何一人提问,没有让清熙感到一些丝丝为难。
清熙实在是感动极了。
她发现这些宫廷乐师本质上是服务业人员,很懂得怎么安抚贵人,能在天成帝的后宫活下来,绝不仅仅是靠着出色的音乐能力。
清熙要入宫讲学,崔夫人不能陪着她,又不放心她在宫里闯荡,之后把天成帝的斑斑劣迹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清熙。
为什么之前宴会时都没有看见几个天成帝后宫的美人呢?因为基本上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上一次清熙在端午宫宴时见过的,当时还被受天成帝宠爱的贵妃,现在已经化成了一捧香灰。
原著中的张贵妃是因为和慕容裕的关系暴露,才被天成帝折磨死。
而在清熙的蝴蝶翅膀之下,慕容裕早早的死了,张贵妃却也没活下来。
没什么原因,只是天成帝已经腻味了,这个陪伴自己足足数月的爱妃,听烦了她讲话的样子。
但他喜欢张贵妃的脸,于是干脆扒了贵妃的脸皮,做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被他收藏,无用的贵妃就可以死了。
天成帝酷爱折腾人,手段血腥残暴不是一天两天,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就要送美人与老虎黑熊搏斗,将美人挂在树上……在这个后宫,即使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也有可能因为某个地方长得美丽而被天成帝盯上。
做成天成帝喜欢的漂亮工艺品,毯子,琵琶,雕塑,风筝……等等等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拓跋攒清熙战战兢兢的教学,乐师们噤若寒蝉的学习。
一堂课下来,天成帝没有出现。
今天的课程到这里就结束了。
清熙宣布下课。
她敏锐的察觉到面前这些宫廷乐师们也狠狠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
清熙有些好笑。
宫中的女官请示道:崔小姐,有什么是奴婢能为您做的吗?清熙有些犹豫。
她不该在宫里逗留……可她该去见一见公主姐姐。
那些寄了足足七年的,无人问津的信件,崔清熙应该向高绛道歉。
即使这和现在的清熙没有关系,她也做不到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公主姐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锲而不舍地给崔清熙寄这些注定不会有人看的信呢?清熙好难过。
她下定决心,对女官道:带我去见七公主。
下午的阳光将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染的宫城中一片灿灿的金黄,恢宏又大气。
朱红的宫墙旁,静静的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形。
五官深刻,头发微卷,捏着一根做工精细的金钗。
狄人的新王,在诸多传闻中都没有名字的战俘。
他已经换上了盛朝的服饰,可是一组的五官无一不诉说着他和这里的格格不入。
狄人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孤零零的站在树下,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搭在眼上,半掩的眼神寂寞又寥落。
清熙收回目光,毫无停留的径直远去。
狄人叫住了清熙,崔小姐,请留步。
他的盛朝官话地道又流利,没有给清熙错辩的空间。
清熙停步,转身,声音平静又礼貌:有什么事情吗?狄人犹豫一瞬,低声道:您好像很讨厌我。
清熙:对。
她承认得干脆。
狄人:……我们不是敌人。
清熙:你不配。
都已经是手下败将了!狄人并不愤怒,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道:我的母亲也是盛人,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善良,最坚韧的女子,她有苍鹰一样自由的灵魂……清熙安静地听他讲,不置一词。
狄人:所以,你知不知道我母亲相关的事?清熙不知道,但她有一瞬的心软。
和亲公主都会被记录在册,你可以去宫中的藏书阁找找,那里会有许多复刻的史料。
谢谢您,我叫拓跋攒。
拓跋攒感激的笑了笑,他轻声道:您那天表演的说唱非常有趣。
清熙:……她裂开了。
拓跋攒生动地演示了什么叫马屁拍在马腿上。
难以讨好的大盛人扯扯嘴角,冷漠的点一点头,压根儿没有交换名字的意愿,径直走远了。
而狄人站在原地,沉默地目送她远去,唇边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讽笑。
真是傲慢呀……盛人。
很快,几位宫女太监面色焦急地寻到了拓跋攒,他们看到他高大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紧张道:殿下,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宫中排斥狄人,乱走到危险就不好了!陛下也会担心您的!七嘴八舌的一阵关怀。
拓跋攒笑得如沐春风,温和亲切道:让大家担心我了,真是抱歉,我只是不习惯有太多人跟着想,自己随意走一走……不好意思,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宫女和太监们立刻七嘴八舌的安慰他:您千万别这样说。
您是什么身份?不必向我们这些奴婢道歉!阳光顺着漫长的宫道悠悠的爬,另一边,傲慢的盛人很快到达了公主的寝殿。
广平宫。
宫门大开,太监来来往往,人数繁多,忙而不乱。
清熙茫然一瞬,随手揪住一个人就问,这是怎么了?被抓住的小太监缩着脖子,声音畏惧道:抱歉,县主殿下,我不能向您透露公主的情况……那我自己进去看。
清熙无意为难他,放开这个小太监,大步流星的向殿内走。
没人理会她,也没人阻拦她。
清熙顺着人流,很快就走到了七公主的闺房。
房间之中窗户紧闭,拉着窗帘,只有一些细小的阳光能够穿透重重阻隔到达室内。
房间昏暗,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酸苦药味。
清熙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的奔向床前,姐姐,还好吗?几天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高绛原本是斜靠在软枕上喝药,他听见了清熙的声音之后,立刻将手里的药碗塞回旁边太监手中的托盘上,像一尾灵活的鱼,嗖的滑回被子里。
将被子往上扯,挡住脸,同时还不忘吩咐床边伺候的太监们,把帘子掩上!清熙已经三步做两步跑到了床边,她茫然的伸出手,戳了戳锦被之中的人形鼓包。
姐姐?你不想见我吗?好巧不巧,这一指正好点在了高绛的鼻尖。
高绛几乎能越过颇有些厚度的锦被,感受到清熙指尖的温度。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毫不意外的摸到了粗糙的纱布,和一手从纱布下渗出来的,粘腻的,不知是汗还是血的东西。
昨天,天成帝不知为何,心情糟糕极了,召他之后鞭笞了他一个下午,拿刀在他的颊边刻下了一朵血花。
不必揽镜自照,他也知道这模样一定血腥又恐怖。
他不想以这样的尊容出现在清熙的面前。
他既怕她害怕,又怕她厌恶。
高绛声音坚定的吩咐下人,道:把帘子拉上,顿了一下,缓和了语气,对清熙道:你离我远些,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心腹太监应了是,清熙却毫无动静。
高绛又是焦虑又是心虚,两只手压死了被子。
果然,猝不及防间,被子上就传来一股巨力,是清熙在努力往外掀。
高绛用力的压住被子,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是不会放手的。
清熙松开手,真是感慨的下了结论:看来你是真的病了。
高绛为自己幼稚的语言和清熙的结论尴尬的红了脸。
没过一会,高绛感受到身边的床铺往下轻微一陷,是清熙坐在了床上。
高绛热如烈火烧身。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拥抱高绛觉得,自己快被空气中的热意点燃了。
清熙就坐在他的床上,弯下腰,贴着被子,小声道:拓跋攒来找我了,打听他母亲的事。
看上去这位狄人的新王是如此的人畜无害,但是清熙总觉得此人装模作样,不可尽信。
她姓崔!大败狄人,将他抓回云京城做俘虏的镇国公的亲生女儿!拓跋攒能用这种温和到几乎是卑微的语气和清熙讲话,面不改色,姿态真诚……清熙只觉得可怕。
高绛迅速冷静下来,投入到正事中,我赞同你的想法。
拓跋攒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上清熙,与他可谓是有灭国之仇的镇国公爱女。
八成是心有不轨。
高绛细细叮嘱道:我会跟进这件事的,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和他有更多的来往。
清熙撅嘴,声音不屑,拓跋攒一个俘虏,我还怕他不成!放心吧,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高绛犹豫半饷,还是对她说了实话,拓跋攒入宫这几天,父皇心情恶劣,脾气暴躁,打杀了好几个美人。
高绛这话过于委婉,清熙并没有弄懂,只是天真道:陛下固然可怕,但我进宫教课也是陛下的旨意,要是不幸遇到了陛下,也只能自认倒霉。
高绛叹了一口气,声音温和,提点道:父皇对待这个狄人俘虏的态度很特别。
清熙:……啊?宫中有不少流言蜚语,说父皇看上了他和盛人不同的一身皮肉。
清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成帝的看上可没有任何的淫秽意味,他看上了谁的皮,就要活生生的扒下来收藏,以血为墨,人皮为底,执笔作画。
高绛却道:以我对父皇的了解,那个狄人相貌确实是父皇喜欢的模样……但父皇从来不曾对男子下手。
拓跋攒是天成帝的例外。
这句话看似是有默默温情,可里面的杀机无限,让清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轻声道:我讨厌这样。
即使是外族的俘虏,即使两足之间有深仇大恨,这样残忍的折磨也依然太过了……更何况,天成帝只是出乎自己的欲望,出乎他对于美的欣赏。
到底是怎样残忍,毫无同理心的人才能把自己的同类做成所谓的艺术品?清熙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见到拓跋攒时,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泛紫的双唇。
她小声道:拓跋攒,他是不是已经被天成帝折磨过了?高绛道:他昨天被放了一夜的血。
清熙听着,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疑虑,公主姐姐怎么如此清楚昨晚的事?天成帝是个反社会反人类的变态,高绛是凭借什么成为他最宠爱,至于最多权利的公主的?天成帝的喜欢,宠爱可不是什么好事。
拓跋攒昨夜被放了血,公主姐姐今天生了病……清熙仿佛福至心灵一般,以电光火石之态伸出手,从柔软的锦被中精准地捞出了高绛的右手。
指骨分明,手指修长,每一处线条似乎都被女娲精雕细刻。
然而入手冰凉,即使被闷在被子里捂了这么久,依然毫无热度。
指尖、手腕、掌心都毫无血色,苍白的像一只凝固的蜡像。
这只手挣扎了一下,想抽回去。
清熙轻轻施力,摁住了他,她的指间细细摩挲着高绛冰凉的皮肤,看到了他手腕之上重叠的伤疤。
密密麻麻足有十几道,新伤叠着旧伤,底下的旧伤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迹,似乎将要愈合,上面却已经又被划出了新的伤口。
最鲜艳的一道,才刚刚结痂,似乎还冒着湿润鲜活的血气,沉重的萦绕在清熙的鼻尖。
他昨天被放了一夜的血。
潜台词是,我就在他旁边。
这就是人人趋之若鹜,羡慕至极的,天成帝的宠爱。
清熙沉默着掀开了高绛的被子。
高绛紧张的向后缩了缩身体,缩起双臂,想要遮住自己,他紧张的一脑门汗,双唇似乎也被这隐秘的羞意黏住,斥责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清熙认认真真道:姐姐,我闭上眼睛了。
她闭着眼,顺着高绛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腰肢,张开双臂给了高绛一个拥抱。
别人都只看到了骄傲的凤凰煊赫又美丽的模样,只有她看到了熠熠生辉的凤羽之下,鲜血淋漓的疼痛伤口。
清熙不能为凤凰做什么,但她可以提供一个温暖的拥抱。
高绛微微低头,恰巧抵住了女孩子毛茸茸的发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高绛浑身僵硬,迟疑的伸出手,不知该不该揽住清熙的肩膀。
高绛对于拥抱的经验少之又少。
高绛记事很早,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小孩子腿脚不便,他成日坐在仆人和奶娘们的怀里,只把他们的怀抱当成方便的工具,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母后将她放在偏殿,从来不肯见她,父皇却经常把他放在膝头,抱着他作画写字。
父亲的怀抱总是冰凉,萦绕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
后来,母后锁上了栖梧宫的宫门,把他赶了出去。
父皇的脾气加倍的暴躁起来,宫女死的越来越多。
上一次他被人拥抱,是在什么时候呢?是七年前,清熙在将要离开云京城时,与他告别。
那时高绛还在闹脾气,清熙却依然给了高绛一个一触即离的拥抱。
清熙小声跟他道歉,我要走啦!对不起,不能一直陪着你,但我送给了你一个特别珍贵的礼物!你以后一定可以心想事成!清熙笑眼弯弯,眉目灿烂。
那时候被宠坏的高绛转过头,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不想要什么心想事成,只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
也许是他的态度伤了清熙的心,不管他怎么向边疆寄信,清熙从没回过一封。
都是他的错。
清熙抱着他,小声的说话:痛痛飞飞~姐姐。
湿热沉闷的空气中,高绛的手还是落在了清熙的肩膀上。
别怕,他的声音坚定,我会保护你的。
他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曾经幼稚天真不懂事的小孩子,他可以好好的,用姐姐的身份看着清熙。
第一百三十章 梦境清熙告别了高绛,独自走在宫道上,落日余晖煌煌赫赫,她却想起了刚才她的道歉。
在高绛宫中,她想起信件,臊眉耷眼向高绛道歉,高绛却说都是自己的错。
高绛摸摸她垂头丧气的脑袋,声音温和,你小的时候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认定了的事就要冲到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喜欢一个人就费劲心思对她好,讨厌一个人就不假辞色,不肯分给他一点余光,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
是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好,不怪你生气。
清熙不说话。
她回到家,满心疲惫,沉沉入睡,却做了个模模糊糊的梦。
在梦里,面容稚嫩的小女孩双颊白软透粉,杏眼圆圆,正是缩小版的清熙。
她坐在母亲怀里,一口一口吃着酥酪,腮帮子一鼓一鼓,圆润可爱的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崔夫人喂了几勺就硬着心肠收回了酥酪,小清熙不满,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母亲。
崔夫人顿时心软,她抚摸着小姑娘软绵绵的脸颊,声音温柔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看在酥酪的份上,可不能生气哦。
小清熙啊呜一口吃掉了酥酪,声音含糊不清,好的!清熙乖乖的。
崔夫人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今天会有一个小姐姐搬到家中来……清熙能和她好好相处吗?姐姐?清熙道:娘不是只生了我一个吗?是你父亲那边的姐姐。
小清熙敏感的察觉不对,她年纪还小,却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嫡庶,什么是正室和姨娘。
姐姐……?她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姐姐!小清熙眼圈一红,立刻道:我不要姐姐!娘有我就够了。
崔夫人收敛了笑意,神情淡淡,又有些疲惫道:娘有些累了,清熙乖一点,好不好?小清熙察觉了母亲的虚弱,她乖乖的点了头,我不会让娘为难的!她稳重的走出了房门,然后开始一路奔跑,身后一群仆妇追着她,一叠声地劝,小姐,慢点!小姐,别跑了!小清熙理也不理,径直冲到了一个院落里,这个院子颇为荒凉,却极有人气,来来往往的健仆们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将院子堆得满满当当。
繁杂热闹的院子里,只有一处是安静的,小小的童子坐在树下的美人榻上,美丽精致的脸雌雄莫辨,神情沉静的不像个孩子。
小清熙怒气冲冲的上前,怒声道:你不能住到我家里来!童子将视线转到她的脸上,为什么不能。
明明是问句,他的语气却古井无波,平淡至极。
这里是我家!小清熙怒声道:我不欢迎你!他冷淡道:你说的不算。
小清熙气红了双眼,父亲母亲最宠爱我,一定会满足我的愿望。
那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童子终于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他饶有兴趣地道:你会直接叫人来,把我和我的东西们丢出去。
小清熙:……她哑口无言。
但小孩子是不能被刺激的,小清熙看着眼前那张轻笑中带着微妙嘲讽的漂亮小脸,握紧了拳头,然后狠狠扑了上去。
她的拳头砸在了童子的脸上。
他睁大了一双尚且稚嫩的凤眼,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他显然疏于锻炼,也不曾有过和同龄人打架的经验,处处稚拙。
被小牛犊一样的小清熙摁在地上打,没一会儿就添了两只熊猫眼。
旁边的仆人们终于反映了过来,纷纷惊叫着扑上去,拉开了两个小孩。
小清熙只是头发微乱,她双手叉腰,得意的朝童子笑,你这样的小屁孩儿,我一个能打十个!另一边的仆人正哭丧着脸,给小童整理散乱的发丝和松散的衣襟,小孩精致的脸上青青紫紫,有不少擦伤。
听到这话,顿时就要和小清熙辩论一番。
不必在乎一时之痛,小孩抬手阻止,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痛,声音依然平淡道:你的父亲母亲会替我惩罚你。
热血上脑的小姑娘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刚才答应了母亲要安分守己不惹事,骄傲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半,另一般还强撑着不肯认输:母亲从来没罚过我,这次也不会为了你一个外人惩罚我的!崔夫人和镇国公两人很快赶来了,镇国公环视了一圈现场,深深皱眉:清熙,你怎么能欺负姐姐?小清熙很不服气:你怎么不问他!身为姐姐为什么不让着妹妹?镇国公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蹲下来捏一捏小清熙气鼓鼓的脸颊,小小年纪这么霸道,小姑娘怎么能动手打人?看在爹的份上,向姐姐道歉好不好?小清熙将头扭到一边,我现在讨厌爹,你不要跟我说话。
旁边的崔夫人脸色黑如盆底,崔清熙!怎么跟你爹说话的?镇国公连忙打圆场,你慢慢跟她说,孩子还小呢!崔夫人瞪了他一眼,小清熙撇了撇嘴,都不领情。
镇国公只好蹲到一边,退位让贤看自家夫人教育两个小孩。
崔夫人蹲下身子,一手揽住清熙,另一只手抱住小高绛,先对清熙道:你刚刚答应娘什么了?乖乖听话,不惹事。
但是我不想……要姐姐!小清熙还要不服气,却被崔夫人轻轻一拍,警告似的道,母亲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
小高绛板着一张冷酷的脸,瞅着小清熙的模样,骄傲的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光耀大地,第二天,太阳依然照常升起。
清熙睡醒了,她回忆着自己梦的内容,茫然的问系统:【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是因为你吗?】系统立刻去看能量,随即松了口气:【能量没有少,跟我没关系。
】清熙:【我要怎样获得能量?】她要看看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清熙做了这样一场梦,梦到了自己的童年,非但没有解除疑惑,反而让疑问在她的心中越扩越大,曾经小时候的崔清熙和高绛之间发生过什么?在这样不愉快的开头之后,还能让高绛对她多有纵容,在经历了崔清熙七年的不管不顾不回信之后,依然对久别重逢的清熙多有优容……高绛对别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而且以高绛对自己的了解,和观看原著对崔清熙性格的观摩,崔清熙既然曾经和高绛感情深厚,那么,她不会轻易放弃两人的友情才对。
崔清熙和高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系统很为难:【我只是一个电子AI 罢了……】清熙:【有能量就能看,不是吗?】【是,但是需要很多很多的能量,现在这一点儿根本不够用。
】清熙大脑飞速运转:【我来想办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惊体话本清熙沉吟良久,在纸上落笔,在广袤无垠的大海的另一边,坐落着一个古老而又强大的国家,作为这个富饶强大国家的拥有者,伟大的不灭帝王最近很烦恼。
自己年事已高,而孩子们却一个在一个的不争气,尤其是老大,风流成性,明明觊觎皇位,却不愿意努力努力,获得自己的欣赏,而是去勾搭贵族小姐们!想要靠巴结女方势力上位!帝王实在看不上此等行径,无才无德,如何为王?清熙一边写一边笑,被自己逗得乐不可支。
这所谓的老大自然就是八皇子。
此人道德低下,人嫌狗憎,不如就给清熙贡献点能量!八皇子虽然失去了自尊和体面,但清熙会一直铭记他的牺牲的!这个画本子很短,只有数千字,清熙很快就写完了,她抖一抖纸张看着上面乱入生麻的大字,得意一笑。
她召来侍女,请她欣赏自己的大作。
侍女笑盈盈的走过来,扫了一眼纸张,笑容微妙的一顿。
她睁大眼认真地注视了一会儿,真诚的夸赞道:小姐的骈文写的真好!对仗整齐,辞藻华丽,幸好小姐不能科举,不然哪有那些书生们的活路!清熙:……她哪里会写什么骈文?她不信邪的抖了抖纸张,又道:你再看一遍?……侍女又努力辨认了一番,道:小姐的字纵任奔逸,赴速急就,笔势豪放不羁,气态豪迈壮阔,奴婢没读过几本书,学识不到家,没法细细鉴赏小姐的字,是奴才疏学浅,坏了小姐的兴致。
她真诚的愧疚道:请小姐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练字!争取能早日跟上小姐的脚步!清熙:……难为你了。
把字太丑,认不出说的这么委婉,简直给足了清熙面子。
清熙没办法,只好自己又口述了一遍让侍女誊写。
侍女写的一手簪花小楷,清秀细致,外柔内刚,和清熙的墨斗大的狗爬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侍女观她神色郁郁,顿时心疼坏了,立刻道:奴的字是嬷嬷统一训练出来的千篇一律,中规中矩毫无美感,比不上小姐挥洒自如,气吞山河,在这云京城中独一无二的特别!清熙被她逗笑了,大可不必如此努力,我的字确实丑的独一无二,我很有自知之明啦!小姐!侍女抿了抿唇,唇角上且带着笑意,语气却急促起来,您就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你。
清熙好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优秀?侍女浅浅一笑,温柔极了,因为小姐比较谦虚。
她还谦虚?!清熙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种美德。
清熙笑嘻嘻道:我的话本就交给你了,记得找个靠谱的店家!千万千万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侍女笑着应下,小姐放心。
清熙当然放心,这个侍女从她穿越的第一天就陪着她,陪着她叛逆陪着她做一切出格的事儿,小凤山的刀光血雨她们一起闯过……专业素质超硬的!话本子很快就被印了出来,其中固然有金钱的力量在驱使,更多的却是因为话本本身的质量过硬。
大盛是一个古代封建社会,但是和清熙印象中历史上的那些国家都截然不同,不仅在男女关系上颇为开放,社会风气也较为自由。
天成帝是个兴趣诡异的暴君,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在治国方面颇有成就,先皇帝在位时,大盛朝外戚当政,权臣当道,深陷于边疆和狄人的战争中,被连下几城,泱泱大国却毫无反攻之力,只能献出和亲公主,以求和平。
天成帝在位几十年,海晏河清,江山昌盛,狄人新王已经是云京城中的俘虏。
天成帝残酷暴虐,可他蜗居在宫中,只祸害自己眼前能看得到的人,宫中的妃子宫女,阶下的重臣权贵……民间虽然有许多关于他的可怖传闻,可平民们从来没见过天成帝,他们因着自己越来越好的日子,对座上的皇帝反而满心孺慕。
再加上日子过得好,手里就有钱,市民经济发展的如火如荼,话本的受众极广。
现在市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本打着异域读物之名,实则暗示当今皇子们无才无德,四面拉拢众臣之女,希望靠岳家上位……清熙这劲爆直接,直指皇室的话本子一出,立刻引爆了文娱市场。
不少人在逛街时顺带走进书店,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最中央的话本,封面朴实无华,却上书几个大字《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
店主笑容可掬,语气热情洋溢,你要看看我们家新进的书吗?就是这本软饭皇子,虽然是个新作者,但是笔触大胆,情节曲折,非常值得一读!精工印刷,但是非常便宜!买回去收藏也是十分值得的!进店的许多人都会倒在这一套营销之下。
她们把书带回家,顿时被离奇的情节吸引,然后兴奋的口口相传宣传书籍,更多人冲进书店,只为了买这一本书。
小林侥幸逃脱了这一波自来水,但他作为一个业余说书人,有定期扫书店的习惯。
看到这书名,他瞪大了双眼,脑内的行业雷达轰隆作响,他立刻三步两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这本书。
他要把它带回家!旮旯里伸出一只手,同时握住了这本书的另一边。
是一个身段窈窕的少女,正皱着眉不满的看过来,怒声道:我先拿到这本书的!小林笑得客气极了,声音温柔和缓道:这位小姐,在下是个说书人,买这本书是职业需要,您把这本书让给我,下次我请您喝茶!少女冷哼一声,我稀罕那点臭钱?我跑了三家店才看到!绝不能给你带走!这种有钱有闲的娇小姐最难缠!小林心中明悟,自己大概是抢不到这本书了,他立刻换了个说法,小姐人美心善,您让我誊抄一本带走行吗?这本书只有薄薄几页,少女早就在姐妹那看过了,买书只为了回味和收藏,她干脆的同意了,也不走,就呆在书店里盯着小林抄书,生怕这人不讲道理,卷走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书。
不差钱的云京城市民们五天内就抢完了印刷的第一版。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成名的日子里无名客的《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还有吗!有没有得卖《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不好意思,我们家的已经卖完了……还会有补货吗?您可以在这里留下姓名住址,如果有补货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您!啧,没有就没有,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嘛。
客人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只剩杨老板在堂屋中,哭丧着一张脸,长叹吁短的叹气。
每日上门询问的客人络绎不绝,可书是早就买完了,老板就连自己手里留的珍藏都高价卖出去了!每一个客人摇头皱眉叹气离开,老板都觉得向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手中溜走了一般,心痛难当。
他急得团团转,却不敢贸然加印。
做生意贵在诚信,约好的只是放在这里寄卖,利钱三七分,况且当时拿着话本来找他的小姐仪态端容,谈吐不凡,画本的内容又涉及了皇室斗争等等……无名客,他一定是位君子端方,看透红尘,大隐隐于市的狂士!这样的人说不定根本就不关心金钱和名利!写完之后就随手抛在一边,哪里会管是否火爆?是否需要加印?他又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联络无门……越想越抽,他重重叹气。
唉!同样在叹气的人,还有镇国公。
他虎目圆睁,恼火的看着清熙:你写这些东西,怎么也不提前和爹说一声!清熙缩着脑袋,唯唯诺诺,我错了,爹,但我真的没有编排陛下,这些都是我原创的,没有任何借鉴和影射!镇国公很生气,谁说这个了?下次写这么有趣的画本,记得先拿过来给爹看!清熙:我真的……啊?!她呆滞了一下,小脸迷茫。
镇国公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她:明明是我女儿写的话本,但我却等到别人讨论我才知道!白白的错过了一个炫耀的好机会!他说着说着,又得意起来,我的女儿真是太优秀了!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风靡京城的画本是我女儿的作品!啊?清熙一脸惊恐,脚趾抓地,飞速阻止道:别呀爹!给我留两分颜面吧!清熙好说歹说,一通撒娇求情才让镇国公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替她保密。
镇国公被女儿哄得满面红光,乐呵呵的出了门,立刻被守在门口的崔夫人拧住了耳朵。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丫头,免得天天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东西都敢写!她黑着脸,怒道:看见她就心软!把孩子都惯坏了!镇国公一脸冤枉:你也没少娇纵她呀?你还顶嘴?!崔夫人立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镇国公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但是咱们就这一个女儿,我哪忍心责怪她呀?镇国公哄自家夫人,写个话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是涉及编排皇家,但只要陛下不追究,一切都好说。
崔夫人表情阴沉,那个脑子有病的皇帝,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镇国公笑笑,神色平静,愈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手握生杀大权,若是想找我们麻烦,害怕找不到理由?既然他没对国公府下手,反而还封了清熙县主,如今也不会为了一个话本翻脸。
他缓缓道:我与陛下多少还有几分情谊,小孩子玩闹,说一声便罢了。
清熙用他写话本,以陛下的性格,说不定还会高兴呢,我就怕陛下对清熙感兴趣!这位皇帝的兴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不会的,不会的,陛下这些年已经没有那么荒唐了,镇国公道:况且,清熙就在云京城里,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本身是这样的性格,难道要装一辈子?崔夫人冷哼一声,松开了镇国公的耳朵,恨恨道:都怪你把她惯成现在这样的性格!镇国公揉揉耳朵,又难过,崔夫人的一身,笑道:有我们两个在,总能护住清熙,等我们走了,七殿下会照顾她的。
房间之内,清熙听着系统向自己转播的父母体己话,抿紧了唇。
天成帝就像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残酷的夺走自己的生命。
清熙不想一直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尽管她现在只能依靠父母的力量和颜面换取天成帝对她的宽容。
但,这不会是一直的!她一定能获取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不受伤害的力量!清熙写话本,是为了有个攻击八皇子引子,戏肉还都在后头。
如今既然话本大火,其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但她也该好好利用自己的名气,原本没有安排的续集也应该继续筹备起来。
舆论,是一把能伤人于无形的刀剑。
他正在心中默默盘算,却见侍女步履盈盈的走来,低声汇报道:顾小姐来访。
瑟瑟?清熙微愕,她怎么来了?顾瑟瑟疾步进门,还未坐下,声音便急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写话本了?清熙:……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她垂死挣扎,不肯承认。
顾瑟瑟睁圆了眼睛,好气又好笑,我还能看不出来你的文字吗?这样的情节,这样的观点,全云京中只有你一个人能写出来!清熙:我真没有。
顾瑟瑟冷哼一声,张嘴就背出了一段原文:那小姐惨闻噩耗,又气又急,却又极快地镇定下来,冷声道:’区区婚约算什么?云京城中求着娶我的人,能从我家门口排到边疆,我稀罕你?’她是京城明珠,是大家闺秀,这个男人的退婚,只能说明他朝秦暮楚,品德不端,她反而要庆幸自己早早脱离苦海!清熙尴尬的带上了痛苦面具,崩溃道:别念了别念了,是我是我!顾瑟瑟双眼一亮,立刻迫不及待道:那后面如何了?那个恶心人的大皇子结局如何?清熙笑容尴尬,我还没想好呢。
顾瑟瑟气道:那你还不快想?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这文中的医术种种,相当特别又自成体系,是你在什么古籍中看到的吗?清熙对古代的中医一窍不通,在文中寥寥带过了几笔现代医学的观点,就被顾瑟瑟敏锐的发现了。
她笑嘻嘻道:对啊!瑟瑟姐姐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记得住的都告诉你。
好!顾瑟瑟双眸一亮,重重点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无名客顾瑟瑟走了没多久,清熙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萧德音大刀金马的坐在椅子上,豪爽一笑,京城最近爆火的话,本子是你写的吧?清熙心如死灰,她的马甲已经薄道连萧德音都能认出来了吗!她不愿负隅顽抗,干脆投降认输,是,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萧德音自豪一笑,我一个大老粗哪里看得出来这些?我一看书就困!还不是我那个妹妹,拿着话本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你竟然写书了!作为姐妹,我必须支持你一箱话本!哇,清熙笑容灿烂,连连拒绝,不用不用,不用啦!萧德音笑容黠促,可惜我差人去买的时候,书店早就已经卖光了!清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笑道:你就别挤兑我啦!我本来就是随便写写,想恶心一下八皇子,没想到会这么火爆!云京城市民们还是娱乐活动太少了!萧德音笑一笑,切入正题道:我妹说,你这个画本子写的很好,都是有些方面有点离奇。
她说自己不方便过来,让我给你带封信。
萧德音递上一本厚厚的信封。
清熙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萧徽音的读后感,她挑出的一些剧情不合理的地方,还有他认为后续可以偏向的方向……甚至还有几张书单,囊括了政治,地理,天文,历史等等,是萧徽音专门列出来给清熙的参考书目。
清熙立刻收下了,她眼神亮晶晶道:替我向徽音姐姐道谢!她现在正需要这些珍贵的建议!她笑眼弯弯,压低了声音对萧德音道: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到时候你先……可以吗?萧德音兴奋极了,立刻道:当然没问题!我也会替你转告我妹的!系统呆呆道:【这样不太好吧?】清熙声音冷静道:【我要是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八皇子不会放过我。
】她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姐妹,就不能坐以待毙!送走了萧德音,清熙又铺开宣纸,提腕研磨,慢慢写下脑中构思好的剧情。
她房中的油灯亮了一夜。
从日落到日出,清熙越写越精神,她的心脏咚咚直跳,脑海中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晕眩又昏沉,可手中的笔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丝毫不停。
她沉醉于这样浑噩的,带着眩晕的创作,不愿意放过脑海中一丝一毫喷薄而出的灵感。
第二天,崔夫人拎着裙子,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不许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她把清熙从木桌前提溜起来,狠狠按到床上,给老娘睡觉!不许再写了。
清熙挣扎不过,只好乖乖躺在软绵绵的枕头上闭目休息。
她确实很累了。
盛朝缺乏娱乐项目,清熙更是没有夜生活的乖孩子,天黑就睡觉,除了当时她被人绑架到小凤山,一整夜都无心睡觉之外,这是她穿越以来唯一一次熬了大夜。
她自以为清醒,可头却顿顿的发痛,胸膛中的心跳快如擂鼓,敲的又重又疼,几乎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蹦出来。
清熙一沾上枕头,没多久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脑中一片晕眩。
崔夫人坐在她的床边,手指轻轻地拨开她额上散乱的长发,眼中一片温柔的哀婉,别再让娘担心了……清熙一觉睡到晌午。
她精神大好,活蹦乱跳的起了床,草草往嘴塞了几个点心,立刻便投入到了狗血文的写作当中。
在她夜以继日的努力下,续集很快便写好。
这一篇文章用时要长的多,篇幅却更短。
清熙想了很多办法,让自己的暗示和映射委婉又辛辣,保证让八皇子有苦说不出。
……无名客出续集了!这一个消息像是是插了翅膀,一般火速的飞往了整个京城。
许多人本就还在各大书店中搜罗《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如今看到出了续集,立刻便抢先买下!顾瑟瑟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出续集了!我抢到了一本,真的太高兴啦!她的病人坐在堂前,叽叽喳喳的向她诉说着这本近来最爱的小说。
顾瑟瑟正在给她把脉,小姑娘激动的心脏直跳,脉搏不稳,顾瑟瑟好笑道:这本书这么火,我当然知道,只是工作繁忙,还没有时间看续集呢。
她笑眼弯弯,不捉痕迹的恭维道:这本书这么火爆,你能抢到续集真是太厉害了!对!小姑娘更兴奋了,兴冲冲的道:我昨天专门和小姐妹们炫耀了一整天!老天爷都嫉妒我的好运气,害我不小心绊了一跤,摔进了锦鲤池里!这才到慈悲堂来求医问药。
顾瑟瑟忍俊不禁,附和道:要是我能抢到这本书,我也愿意跳进池塘里!对呀对呀!旁边的病人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忍不住加入道:要是我能抢到他的书,别说是池塘了,就是护城河我也敢跳呀!关键是书呢!小姑娘冷哼一声,姿态骄傲极了,愿意的人多着去了,可惜他们都没有!都没有~唉,没书的人都纷纷叹气,有人嘀嘀咕咕的抱怨道:书店也真是的,就印这么点,寒掺谁呢?当咱们云京城人买不起是吗?谁缺这点钱?还要他替我省不成!害的我只能去抄书,比起正装印刷就是不得劲!就是就是!钱都放到面前了,他们怎么也不知道赚!该死的无名客!难道还要我去求他不成吗?一群人纷纷大倒苦水,诉说自己抢不到书背,跟不上潮流,被人嘲笑的悲惨现状。
他们说着说着就开始抱怨作者,在他们的想法中,无名客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胸怀奇才的狂浪名士。
无名客!这个没心的男人,我恨他!读者们都默认了无名客是个男人。
顾瑟瑟听到他们抱怨作者,眉头轻轻一蹙,立刻笑道:无名客这种有才之人,著书立传都是为了抒发自己心中的情操,哪里是为了钱呢?说不定他就是只在乎书籍本身,根本就没有关注到《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已经一书难求了。
听到她这么讲,小姑娘第一个重重点头,对啊!无名客又没有必要满足大家想要收藏书籍的欲望!像他这样有才的人,也不会在乎这点钱!也对!许多人认同了她们的思路,毕竟如果求出名的话,就不会是无名客这个名字了!能写出这样精彩的话本,肯定是一个疏狂不羁之士!让他操心卖书,实在是太为难他!他们讨论的点逐渐歪道无名客身上,很快就对无名客的满腔才华,性情阔达,不屑红尘烟火达成了一致。
顾瑟瑟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讨论,深藏功与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导月下坊中在接待了萧德音之后,萧徽音罕见的走出了卧墨池。
在群策会之外的时刻,她从来不会离开卧墨池,更不接受谁的宴会邀请。
前两天的国宴她未曾出席,养她长大的萧府她从来不回去。
她唯一的例外是清熙。
她怀中抱着两本书籍,步履从容,腰间环佩一动不动,优雅端庄,径直走到了月下坊中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她身前,贵客们正在花园中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她身后,是被她赶出了卧墨池的诸位名士们。
难得见到萧徽音出门,即使不知为何,但他们绝不放过这个罕见的机会!他们跟在萧徽音身后,自觉坦坦荡荡,不肯做媚俗猥琐的小人之态,姿态自然的谈论萧徽音,道:她手中是什么?好像是一个话本子?眼高于顶的名士们并不知道进来风靡京城的话本子,这对他们来说是低俗的,不得大雅之堂的乐趣。
也有人眼尖,看到了书封之上的名字,《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这是什么东西?简直有辱斯文!萧徽音把身后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笑容依然平稳大方,不动声色。
正在且歌且舞的人们被这声音吸引,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来。
一眼就看到了仪态不凡的萧徽音。
缓步行来的美人姿容并不绝艳,却自有一股威严不凡的气度,骄傲的像白天鹅,又或是异域的绿孔雀,美丽而稀罕。
有不少人热情地迎了上去,萧小姐,好久不见!听说您就住在这月下坊,可惜总没见过您,不想您的风采如此卓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萧小姐!您那边论论我每场都去看!博学识渊博,见解深刻独到,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有人盛情夸赞,有人阴阳怪气,也有人一眼就注意到了萧徽音手中的书籍,呀?这不无名客的大作吗?您居然连续集都已经买到了!这本书现在可是已经一金难求了!最开始时能买到《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你借的是卓越的眼光和一点运气,而续集出版比第一本更少,能买到的基本上是提前和书店预订过的,或者是家里有权有势,能让书店主动了巴巴送上门的!以萧徽音的身份,自然是第二种。
萧徽音却笑道:我为了这两本书,可是颇费为事,第一本是重金找人求购,第二本更是在书店蹲了不少时日呢。
她颇为珍惜的扶了抚手中花里胡哨的封面,道:我正是想与各位讨论一下这本书呢。
这当然不是假话,却隐瞒了一些真实。
萧徽音人生中的前20年,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通俗话本,并不是她认为话本低俗,而是在她忙碌拥挤的生活中,从来没有为娱乐腾出过时间,她所能拥有的爱好,父母长辈们筛选的琴棋书画,女工刺绣。
她离开家之后,性格已经定型,怎么会突然有看话本这个爱好?这本书,最开始能进入她的视线,是萧徽音的侍女说漏了嘴。
这个小姑娘是新来的,和萧府总把规矩刻进骨子里的下人们不同,还有山林间的鲜活劲儿,会和主人聊天说笑。
她告诉了萧徽音这本书的剧情。
萧徽音立刻便想到了清熙。
她重金收购了一本书信息,翻阅之后发现果然既如此。
除了清熙,没人能再写出这样的情节。
书迷们闻言眼神一亮,将萧徽音围得更紧。
此时却有人阴阳怪气,是萧徽音的手下败将们终于挤了进来,扫了一眼这通俗读物,淡道:真真是斯文扫地!萧徽音扬眉一笑,道:阁下何出此言?这位名士一席白衣,倨傲道:你添为魁首之位,就应当珍惜自己的名誉,不要做不符合身份之事!这种书根本不配进入这样高雅的场所!书粉们大为不满!可他们也辩不过月下坊养着的辩才。
只能红着脸骂人。
我却不认为这书不配。
萧徽音微微一笑,口齿清晰道:此书中营造的世界宽广辽阔,想象有光怪陆离却又极富有可能性。
书中提到了君主立宪政体也颇为有趣,皇帝高坐庙堂之上,而权利都握在首相的手中,法律至高无上人人不可违背……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观点,像这样创造性的想法书中还有许多,在医学上……还有武器上……萧徽音口齿清晰,不急不徐,用全新的视角向大众展示了这本书的另外一面。
书粉们听得认真极了,他们原本只是被新鲜有趣的故事吸引,现在却通过萧徽音的讲解,认识到写书之人脑中磅礴广袤的世界。
名士已经听得呆住了。
这和他想象中的低俗可笑话本全然不同。
萧徽音望着他,语气依然温和,意味深长道:你心中有什么眼中就会看到什么。
若是只想着挑刺,自然看不见话本的长处。
名士脸红耳赤,羞愤极了。
他以袖遮面,道:是尔眼光浅薄,见识短浅,请阁下不吝赐教。
萧徽音笑一笑,就翻开书,细细为大家讲解,且看这一处,大皇子骑马出行,马蹄铮铮。
这里写到大皇子的马匹被钉上了铁片,若是能运用到现实中,那该如何?这里,林小姐……夏风炽热。
弧光楼顶层,高绛凭窗远眺,他垂眸看着底下的萧徽音,和越来越多围坐在她身边的人。
高绛带着帷帽,白纱布被狂风吹来,他墨发乱舞,露出的半边脸清绝如霜,孤高如月,尤其是眼神,又疏又冷。
他道:加大对无名客和其著作的支持。
他身边的黑衣侍者低声问道:崔小姐那边似乎是有自己的营销想法,压住了书坊那边的印刷量,又联合了顾小姐和两位小小姐,煽动舆论的时候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高绛:让书房和印刷那边的人全力支持崔小姐的想法,不必顾忌其他。
通知下属的酒楼,乐坊,瓦舍等,加强讨论度,顺着萧徽音和顾瑟瑟的话说。
在群策会上,加一场有关这本书的辩论。
黑衣侍者不禁一笑,您这是全方位无死角,要捧崔小姐上位。
高绛淡声道:是她本来就优秀。
他愿做青云,为她搭一道登天梯;也愿做狂风,送她扶摇直上,心想事成。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本土化说唱西市的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依然是一派热闹的情形。
道路两旁长着各式各样的招牌和旗帜,盛人和少数民族操着各式各样的口音招揽生意,市井间的鲜活气息喷涌而出。
清熙今天难得带了帷帽出门。
长长的纱布随风轻舞,妙曼轻盈。
系统颇有些好奇:【你带这个做什么,你不是一向最不耐烦这些封建礼教的束缚吗?】清熙小脸微红,【等会你就知道了。
】她进入了酒楼,清熙今天在这里约了顾瑟瑟。
酒楼之中,人满为患,呼声阵阵,却并不是那种喝多了酒的吵闹,而是对中间说书人的捧场和赞美。
中间的说书人摇头摆脑,说的内容正是近日来风靡京城的话本:《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
台下的观众都听过这些内容,却还是不亦乐乎,极为捧场。
时不时就爆发出说的好!大皇子这个人渣!啊啊啊啊我永远喜欢无名客!等等等等。
清熙作为被大声表白的作者本人,偷偷羞红了脸,抓紧了自己头上的帷帽。
系统盯着清熙笑得贼兮兮的脸,恍然大悟:【戴个帷帽是原来为了遮丑吗?】他客观评价道:【你现在这副笑脸确实挺得意忘形,让人看到就是形象全失。
】清熙红着脸,一本正经道:【我这是在维护镇国公府的名誉!】才不是什么遮丑,多难听啊!她来的早,也不急着上楼,兴冲冲的站在角落里,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他这本书即使是出了续集,加起来却依然也不长,读书先生很快便讲完了,他一捋胡子,开始讲起了自己编撰的续集,大皇子成功抱得一二三四五美人归,一切顺利登记在登机后展露了自己非凡的才能,原来,他前面十几年是故意藏拙扮猪吃老虎,这些美人们都是看到了他伪装下真实的强大能力,才愿意嫁给他……清熙:……什么玩意儿。
他这个原作者还没有来得及斥责,底下的听众们先不满意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改编无名客的作品!?呸!你这是什么恶心玩意儿?完全失去了故事的灵魂!况且也没有无名,可那样宏大精彩的世界观和独树一帜的细节,观念!我们根本不想听你的这些东西!太糟糕了!原本还当你也是无名客大人的仰慕者,没想到只是个跟风的小人!下来吧你!叔叔人灰溜溜的下了台,换上了另一个新人上台。
清熙忍俊不禁,她抬脚往楼上走,却听见后面传来了悠悠的声音,从前有个坏儿郎,做事都靠小姑娘,没得章法没有皇……清熙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这不还是她的那本《震惊!皇子为何喜欢吃软饭!》,且如果他的耳朵没问题的话,似乎还增加了说唱元素……清熙从没想过这两样东西还能结合在一起。
她僵硬的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回过头,只见那新说书人正坐在堂中间,敲着响木给自己打节奏,头脑一晃一晃,悠然自得。
台下的听众们显然也觉得这形式新鲜极了,眼睛一眨不眨的听说书人讲说他们已经烂熟于心的故事。
看起来对说唱混搭话本的形式接受良好。
清熙相当震撼,直到底下说到高潮处,她被剧烈的鼓掌声唤醒,才如梦初醒一般的继续向上走。
缺乏娱乐活动的大盛人,恐怖如斯!清熙进入早已预订好的包间里,不忍心再看大堂中的本土话说唱,便把目光投到了窗户外,悠然自得地欣赏窗边的街景。
这个包厢的窗户正对着酒店旁边人流稍稍少些的大街,清熙一眼就看见了街上正在拉扯的一对男女。
顾瑟瑟和八皇子。
清熙面色微沉,她走到窗边,可距离颇远,她依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清熙自有妙计,她笑呵呵地发长了声音,粘腻又甜蜜,【统儿啊……又到了需要你表现的时候了!】现在的系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用一点能量都要磕磕碜碜,仔细盘算的可怜系统了!它豪爽的点头,立刻就给清熙转播楼下的具体情况。
顾瑟瑟的声音颇有些为难,你我并不相熟,更何况我发下宏愿此生只愿为医术奉献终身,你又何必纠缠不清?八皇子握住她的手,眼神和声音一样的深情:可我只喜欢你!求你无论如何给我个机会,我们可以一起追求医术更高的领域!顾瑟瑟抱歉地笑笑,你对医术完全不感兴趣,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呢?和你在一起当然不是勉强!八皇子深情款款的告白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喜欢的事!自从那天我惊鸿一瞥,看见你的侧脸,从此对你的相思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我派人去打听你的行踪,了解你的状况,才发现你独自一人撑起了一家医馆!八皇子的语气真挚极了,瑟瑟,你真的非常了不起,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和你并肩而立的机会!顾瑟瑟笑容僵硬道:我的心不再情情爱爱之上,请您不要强求!楼下纠缠了好一会儿,八皇子才愿意松开顾瑟瑟,让她自己上楼。
楼上的清熙深呼吸了好几次,调整好了表情,笑眯眯道:瑟瑟!好久不见!顾瑟瑟看着她轻快活泼的面孔,不禁也笑了起来,是太久没见了,我也好想你啊!清熙眉头微挑,装出一脸可怜样,忧郁的问道:那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刚刚在楼下和八皇子纠缠的顾瑟瑟僵硬了。
她脑中回响着萧徽音的话,我们可以靠自己解决的事,就不要告诉清熙,白白给她增加麻烦了。
眼前是清熙执着的凝视,杏眼之中的光芒信赖又亲密,好像无论她说什么,清熙都会轻而易举,毫无理由的相信她。
顾瑟瑟的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和动摇之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姐妹局!窗下,街边,喧闹的人声中,八皇子久久的凝视着顾瑟瑟背影消失的街角,眼神深沉。
他的下属低声劝道:不过是个不识趣医女罢了,殿下完全没必要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
八皇子眼神冷漠,竟然显得有些骇人,主子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吗?……包间之中,顾瑟瑟叹了口气,将两人的渊源缓缓道来。
原来,早在顾瑟瑟跟着慕容裕,在宗学里读书的时候,就已经被八皇子缠上了。
八皇子对慕容裕看不顺眼,却并不能明目张胆的欺负端王世子,大部分时候他都把气撒在顾瑟瑟身上,慕容裕越是护着,八皇子越来劲。
到后来他们都从宗学中毕业,顾瑟瑟恢复了女子身份,依然跟在慕容裕身边出席各式宴会。
八皇子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就来了个十万八千里的转折。
他看我的眼神总是让我很难受,顾瑟瑟低声道:像在看一只笼中蜷缩着的幼猫,等着他去狩猎。
等到慕容裕伏法身亡,八皇子反而更加明目张胆的纠缠于她,让顾瑟瑟烦不胜烦。
清熙眨巴眨巴眼,她脑海中的系统已经脑补了一万字的狗血言情三角恋:【发现我是女孩子之后,死对头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原来,他竟然是喜欢我?喜欢我所以才会欺负我?】清熙:【你别恶心我,要不就纯纯校园霸凌吗?】即使顾瑟瑟省略了很多具体的细节,可她一个女扮男装的陪读,怎么可能抵抗皇家龙子?慕容裕当时也只是一个世子罢了!【不要用爱情来粉饰残酷恶毒的欺凌。
】清熙伸出手,将顾瑟瑟揽进怀里,声音温柔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顾瑟瑟反手抱住她,声音却坚定极了,不。
她抬头看着清熙,一向温柔似水的眼波,现在却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蕴藏着无限的力量,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的。
我不能一直依靠着你。
顾瑟瑟认真道。
好,清熙笑起来,声音温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脑海中,系统不胜唏嘘:【温柔清纯的菟丝花女主,现在要变成食人花了呀。
】清熙道:【她本来就该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清熙将顾瑟瑟送回了慈悲堂,慈悲躺中,人来人往,热闹极了,病人虽多,但是学徒和医师们有条不紊,一切都井井有条,秩序井然。
和从前被人排斥敌视的样子,相差甚远。
清熙一看便知,慈悲堂这已是已经在京城打出了自己的名气,拥有了能在京城立足的实力。
顾瑟瑟笑着向清熙介绍,我请了一位专门的掌柜来为我打理日常的琐事,后勤,我现在只需要钻研医术,救治病人!清熙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呵呵,便把顾瑟瑟和她的慈悲堂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顾瑟瑟抿着嘴笑,这里不仅仅是我的慈悲堂,也有你的一份呢!你可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元老!清熙毫不谦虚:我居功至伟!就比你差忆点点吧。
两人往里走着,正巧遇到了来看病的萧德音。
萧德音满脸是灰,和着汗在脸上脏成一绺一绺的黑泥,身上穿着粗布短打,头上包着布巾,干练骄悍。
她身后跟着王白,同样是一身粗布衣裳。
前两天,萧德音上镇国公府找清熙,还是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顾瑟瑟张口结舌,你这是怎么啦?!清熙却立刻笑起来,恭喜你,得偿所愿!镇国公班师回朝之后,清熙立刻告诉了父亲萧德音的事情,希望父亲能够帮帮她。
镇国公严肃的拒绝了,上战场不是儿戏,我要对每一位手下军人的生命负责,决不能轻易接受娇滴滴的姑娘家。
清熙再三保证,镇国公才松口答应给萧德音一个试炼机会。
可是萧家父母并不愿意,哪有女儿家从军的呢?他们家又不需要萧德音做花木兰!萧德音求助萧徽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摆平了他们。
清熙一看萧德音身上的装束,就知道是去参加了镇国公的试炼。
她相信萧德音一定会通过,因此张口就是道贺。
萧德音笑容灿烂,露出两行白牙,是我该谢谢你!大将军还t我要来了我在宫中当值的兄弟们!顾瑟瑟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却皱眉,急急问道:那你们怎么会来医馆?谁受伤了吗?萧德音便解释了一番。
军中根正苗红的军人们也看不上她们这样跳脱的山贼,领头人竟然是个女子,还集体从宫中羽林军中跳槽,意志不坚定,朝令而夕改,令人唾弃。
这些军人们讨厌人,却不是宫中护卫那样暗中排挤耍阴招,咱们直接选出了一个领头人,要和新进来的山匪们做过一场。
从一对一到车轮战到大混战,萧德音兄弟们越打越凶猛,不少人受了伤,他们私下斗殴,不敢叫军医,就来了近日颇有名气的慈悲堂求医问药。
慈悲堂的大夫们已经上门给他们收拾好了伤口,萧德音作为头儿,拳头最大,武力值笑傲全场,压根儿就没受伤,她带着王白将医生送回慈悲堂,现在本是要回军营的,却遇上了清熙和顾瑟瑟。
萧德音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她转过头对王白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和她们玩一会。
迅速加入了清熙和顾瑟瑟的队伍。
顾瑟瑟坐堂问诊,清熙和萧德音两个人搬个小板凳坐在她的身后,笑嘻嘻地磕着瓜子聊天,不是还给忙碌的顾瑟瑟塞几颗,惹来一个嗔怒的眼神。
等到慈悲堂打烊,萧德音去街上打了壶酒,清熙给顾瑟瑟打下手,做了满满出了一桌菜。
萧德音来时,就看见清熙顶着一脸面粉,委屈巴巴的扒着厨房的门,里面传来顾瑟瑟怒吼,出去玩去,别在这添乱!清熙转过头,看到了萧德音,立刻就诉苦道:我哪里知道面粉加的水不够呀?我都没做过饭,这怎么能怪我!萧德音把酒就塞进她的怀里,撸起袖子就往厨房里冲,等你大妮姐做给你做烤鹅吃!我的烤肉,可是小凤山一绝!做了满满一桌菜,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就着微甜的杏子酒,快活的聊天。
徽音不在,真是可惜了。
下一次我们去城西划船吧?那里的荷花开的特别好!我好想去。
去去去!下次叫上我妹一起去!三个人笑笑闹闹,声调活泼,天上的月光温柔的落在她们身上,好似披上了一件轻薄的银白纱衣。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中对峙清熙发现,自己操控舆论似乎是天生的如鱼得水,尽在掌握。
她先是控制书籍出版的数量,搞饥饿营销,又重金贿赂了书籍印刷厂,书店老板等一整条生产线,让自己的书获得了最优秀的装帧设计,最贵的纸张工艺,最快的印刷技术,最好的宣传位置。
她还顺手改进了一下现在死板的雕版印刷术,之前撒出去疏通关系的重金立刻便加倍回到了手中。
在她的饥饿营销之下,质量极好,制造精美,印刷清晰的正版书籍一本难求,在这个时候,盗版便应运而生了。
书房的老板急得团团转,三番五次的暗示清熙,这种不妙的状况愈演愈烈。
清熙并不在乎,在这个世间上,有钱能读得起书的人是少数,而有钱能读得起这样的闲书的人,更是少中之少。
她的正版读物所用的工艺纸张技术非同一般,所以造价非凡,不可能降低售价,那些会购入低价盗版的读者,本来就不是清熙的目标群体。
他们无论如何都买不起正版书籍。
再说,清熙发书的最终目的是扩大影响力而非谋利。
盗版能卖到的地方可比正版更多,市场更大。
清熙背后还有镇国公的支持,尽管题材是应该避讳的皇家隐私,可是天成帝乐得看自己孩子的八卦,毫无阻止之意。
无名客的大作便在京城中继续轰轰烈烈地发售了起来,声浪一波更比一波高,至少有半个京城的人在看这本话本。
今年的京城热闹非凡。
先是镇国公独女倒贴端王和他的外室,再是端王和八皇子有一腿,又有萧相府的真假千金……整个云京城仿佛被狗血腌入味儿了,离奇的八卦一茬接一茬。
权金城的人民如同瓜田里的猹,吃瓜吃的乐不思蜀。
昨天,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姐声称自己在西市看见了八皇子对端王的前外室拉拉扯扯!第二天,无名客的新一期竟然,而皇之的写上了大皇子在猎艳世家贵女之余,心底竟还藏着一个出身平民的白月光!各式各样的茶楼、酒馆、铺子、瓦舍里面讨论的风潮一波比一波更热烈。
到底,无名客书中的大皇子是不是现实中退婚丞相之女,又和高门大户之女勾勾搭搭又撩拨医女的八皇子?有人一口咬定当然是,各式各样的巧合之处,让人不得不相信无名客别有用心。
而有些人却觉得这只是个巧合,无名客的作品在上市之前,要经历写作排版印刷等等,至少需要一个星期!而八皇子在街上勾搭医女,是昨天的事儿!真是奇了怪了!但无论是与不是,他们都认同一点,初中的大皇子,现实中的八皇子,毫无疑问都是值得唾弃的人渣。
八皇子气的长居诏狱,每天在里面折磨犯人。
诏狱日日夜夜都能听到惨烈的嘶叫声。
满室腥腻的铁锈味中,把皇子松开手中粘糊糊的鞭子,将手浸泡在旁边仆人捧上来的铜盆温水中。
水中的淡淡的花香,淹没在这浓厚的血腥味中。
仆人低眉顺眼,仔仔细细的为八皇子清理,将每一道指缝中的血垢都清洗干净。
清水染上淡粉,变得污浊。
八皇子皱了皱眉,抬起了双手,捧着脏水的仆人退下,另一位盆中有清水的仆人接上。
换了三盆水之后,仆人给八皇子的双手细细打上胰子,绯糜的香味儿,霸道的弥散在黑暗的囚笼中,香味令人作呕。
八皇子浑然不觉,他的手终于被洗得干干净净,光滑如玉,手掌推动浅暗香弥散,却与这诏狱之中肮脏的臭味有一丝微妙的和谐。
他大踏步地离开了牢房,丢下身后血肉模糊,不成人状的重刑犯,声音懒散,愉悦的问道:情况如何了?他的下属沉默瞬息,硬着着头皮,开口道:我们的人尽力分开了,您和书中角色。
八皇子冷笑一声,似乎有所预感,说下去。
但是您的风评,已经难以挽救了。
八皇子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交谈八皇子是个要面子的人。
在遇到清熙之前,他是云京城的最惊艳清华的少年郎。
兰芝玉树,朗月入怀,谁不赞他一声君子如玉?朝堂上的高官大人们对他也多有赞誉,他才兼备,是众望所归,心照不宣的下一任皇位继承人。
为了这一切,他付出了多少?他抑制自己的所有私欲,在一切事件,人物的面前都表现出淡然自若,大方磊落的形象,只为了经营自己的名声!洗过的衣服他会再穿,后宅干干净净只有几个暖床奴婢!他夏天扣扣嗖嗖的用冰,冬天舍不得用贵碳……不过是接触几位大家小姐,他自问平时举动从无出格冒犯之处,会成为他的污点,完全是因为该死的无名客那本多余的书!偏偏无名客的背景极硬,他的人明里暗里阻挠了无数次,竟然都动不得这个寂寂无名的文人!甚至!就连天成帝都帮着这个小小的作者!暗示他别再阻挠作者的创作……呵!真当他猜不出来吗?京城之中有这样能量的人,能有多少?这其中,想要害他的人又有多少?崔清熙,萧德音,萧徽音!只有这几个目光短浅的女人会用这种手段攻击他这个极有可能登上帝位的皇子!他的兄弟们才不会用这种幼稚的把戏天成帝阻止他的追查,决不是因为无名客的背后之人有多厉害,而是他在这出精彩的好戏中,收获了快乐和愉悦。
只要自己能奉上更加精彩的表演,天成帝不会在乎一个异军突起的区区文人。
撒谎子脑中飞快的扫了一圈,低声道:去月下坊。
他要见萧徽音一面。
月下坊中。
萧徽音挑起眉,笑意慵懒,贵人登门,不知有何事?八皇子面色微凉,京城的风声你应该听说了才对?他试探道。
萧徽音点头,一派漫不经心之色,那又如何?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话本子罢了,殿下龙姿凤章,何必担心这些无谓的流言?无谓的留言?!八皇子冷笑一声,眼神森冷,声音低哑又缓慢,竟然显的有些吓人,那堂堂萧家小姐,为何要参与这无所谓的流言?空气隐隐紧绷起来。
八皇子说的,是那日萧徽音在月下坊中引导舆论,抬高作者无名客的身份。
面对八皇子阴狠的脸色,萧徽音不紧不慢,意味深长道:殿下,太完美的名声可不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名声上污点反而能让你更值得相信。
八皇子神情一紧,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萧徽音提出了他以往忽略的点,从前的他,一门心思想着打造自己的完美名声,却忽略了这样可能会引来头上皇帝的忌惮,一直以来,无论他做得再好,都得不到天成帝的欣赏和夸赞,是否因为他做的太完美了?反而叫天成帝不喜。
萧徽音观他神色有所恍惚,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过是在女色上有所摇摆,并不是致命的缺点,任下来又如何呢?不过只是一本小说和一些没有证据的流言罢了,真真假假,殿下何必放在心上?八皇子端正了身体,正襟危坐,但他还是有些疑虑,犹豫不决道:可是,所有人都暗示我是为了获得强有力的岳家支持,这样的留言显得我既有野心又无实力!不,萧徽音声音清淡道:殿下的能力,朝中大人们都有目共睹,家父也时常夸赞。
他们都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偏听偏信一本低俗读物。
至于街上的平民?八皇子根本不在乎这些没有话语权的蝼蚁。
萧徽音十分清楚他这样眼高于顶的心态,微笑着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道:至于野心……殿下,恕我直言,您这几年的表现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哪一个长了眼睛的人看不出八皇子意在皇位?萧徽音曼声道:殿下,您应该自污了。
这一通分析彻底俘获了八皇子的心,他长出了一口气,俯身拜道:请先生教我!萧徽音以袖掩唇,被遮住的是她笑容中的层层杀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清熙躺在床上翘着脚,和系统一起远程观看两人笑里藏刀,反复试探的交谈,啧啧感叹道:【徽音,我的神!糊弄人有一手的!】看八皇子被戏弄得团团转的傻样!清熙能因此快乐二十年!系统也很高兴:【终于来了个有脑子的聪明人了!你一天天傻乎乎的,我真担心你玩不过这些一身心眼子的人。
】清熙:【?】她那里傻乎乎了!她可是带领系统成功摆脱视频,奔向能量小康的伟大宿主!亏了清熙的聪明机智,两人现在才能一起快乐的挥霍能量看远程监控!清熙冷哼一声,语带威胁道:【系统,注意你的言辞!】系统飞速滑跪:【我错了!你是我的神!】一人一Al笑笑闹闹,聊的不亦乐乎,另一头的萧徽音把八皇子忽悠的团团转,系统就关掉了远程监控。
它的能量不过是略有富盈的小康罢了!这一波能量全靠着无名客和他的巨作在京城卷起的龙卷风,进账又多又快,但是距离清熙想要的复盘过去还有一段差距,你这样的远程监控,每一分一秒所肺的能量都是巨资,没必要这样挥霍。
系统像是守着财宝的恶龙,贪婪又挑剔的想。
另一旁,八皇子挥别了萧徽音,重新坐上马车,声音平稳,又一次嘱咐道:回宫。
八皇子回到了皇宫中,却没有立即回到皇子们混居的寝殿。
他越走越荒凉,走过郁郁葱葱的茂密丛林,到了一片荒僻的,无人居住的冷宫。
天成帝的后宫曾经有非常多的美人儿们,偌大的后宫住得满满当当。
可是天成帝脾气太坏,这些的美人们大多香消玉殒,不知做了哪一处的花泥。
曾经热闹奢华的宫殿,一日一日空寂冷淡下来,只有进行需要掩人耳目的隐秘交易时,才会迎来一两位客人。
八皇子小心的翻墙进门,宫殿之中,狄人的新王拓跋攒对他微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交锋乌云沉沉的笼罩着天际,宫之中,一片暗淡,寂静无声,只有八皇子踩着碎叶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响着。
拓跋攒朝他微笑,狄人,立体的五官,使得他的眼神幽暗不清,只能看到鲜红的唇角带着微妙的笑。
八殿下,你来晚了。
八皇子没有丝毫的愧疚,冷淡的扫了一眼拓跋攒,狄人在燥热的夏末依然裹着厚实的长袍,双手拢在袖中,唇色红润,脸色却苍白。
八皇子轻讽道:看来你身体虚弱,才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体就受不得了?拓跋攒淡笑不语,神情平静,似乎是不为所动。
八皇子看在眼里,又添了三分忌惮。
拓跋攒身为狄人的质子,天成帝对其态度微妙,他本该在深宫中艰难求生,受尽欺凌。
他却不知怎的买通了宫中的下人,找上门来投诚。
作为一个俘虏,拓跋攒的手段实在令八皇子不得不惊奇。
这样的头脑确实得到了八皇子的另眼相看,他愿意将拓跋攒收入麾下。
说到底,狄人战败亡国,拓跋攒再怎么富有心计,也跳不出大盛的掌心。
八皇子并不担心这只狼会反过来噬主。
八皇子讽刺完,又道:我今天见过顾瑟瑟了,她对我很是抵触,抛下我去见了崔清熙。
拓跋攒轻声笑道:殿下不必担忧,等除去了崔清熙,顾小姐自然不会再抗拒您的接近。
八皇子冷淡的点了点头,又道:陛下那边可有什么口风吗?拓跋攒:还是老样子。
八皇子心底一寒,上下打量着拓跋攒,你又被他放血了?无事,拓跋攒笑着,轻描淡写的回答,我已经习惯了。
他笑容温顺,谦卑恭敬的问道:八殿下可否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讨厌狄人?甚至三番几次把我拖去放血,要流尽我这一身污浊之血。
可是我身上还流着一半大盛人的血呢?当年和亲的公主,他的母亲是天成帝的妹妹。
比不得天成帝正宫嫡子,生下来便万众瞩目的身份,他的母亲不过是个小小美人的女儿,不受重视,所以才会被送去和亲,香消玉殒在艰苦的草原。
拓跋攒回忆起母亲,尚且记得女人温柔和蔼的笑脸,和她带着温暖香气的怀抱,轻柔拂过他脸颊的手掌,细腻又温暖……他一定一定会为母亲报仇!八皇子对他的心理动态全然不知,只是皱着眉说出自己的所知。
父皇他一一向好大喜功,暴力自传从来不允许别人的挑衅和反抗。
当年你们狄人连下边疆数城,他便很少是生气。
后来,大盛朝被迫送出了公主去和亲,陛下更是觉得颜面扫地大为火光,年年拨出巨额军费,当时的镇国公一家战死边疆之后,更是派出自己的伴读镇国公府唯一的独苗远赴边疆……拓跋攒细细听着,低眉顺眼恭敬极了。
心中却不屑至极,都是一些陈词滥调的东西……他开口,却是连连的恭维道:殿下果然英明神武!第一百四十章 一个病娇八皇子对他的称赞照单全收。
只是面不改色,倨傲道:那是自然!他的眼睛一斜拓跋攒,淡道:你若是想要投靠本王,也该证明自己的价值才是。
他平静又冷漠道:我要顾瑟瑟。
愿为殿下分忧。
拓跋攒鞠躬,细细道:顾瑟瑟身为一个女子,能在京城独自开下一家医馆,全靠她身后的崔清熙照顾……殿下何不从医馆下手?若是医馆遇到困难,而殿下能够轻易为她解决,想来顾瑟瑟不会不动心。
八皇子有些迟疑,慈悲堂的口碑很好……瑟瑟把医馆看的很重。
拓跋攒:她不过是个女子,医馆是她失去爱人后的感情寄托,有了殿下在,她哪里还会在乎什么医馆呢?这话八皇子很爱听,他当既扬起笑脸,点了点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他理所应当的吩咐道,仿佛不知道拓跋攒作为战败国的俘虏,在云京城毫无根基,把手伸到被镇国公嫡女护着的医馆有多大难度。
或者说他就是故意在刁难拓跋攒。
拓跋攒被指了这个难如登天的任务,却并不恼火,依然恭顺道:愿随殿下之意,奴定当全力以赴。
八皇子满意的点点头,甩手走了。
夕阳渐渐垂落地平线,将宫殿的阴影拉得很长很长,掩盖住了拓跋攒俊秀的五官,拓跋攒目送他远去,脸上的笑容一动不动,仿佛是被刻上的面具。
之前接触八皇子的太监从门后绕出来,声音既怒且忧:殿下!他就是故意想要为难你!咱们的人都只在宫中,哪能把手伸出去?!老奴神情紧张,紧紧的盯着拓跋攒的脸。
拓跋攒依然笑着,面对自己属下的疑问,他的神色和面对八皇子时似乎并无区别,依然是那么谦卑有礼,讨人喜欢。
拓跋攒很明白老太监在担心什么,含笑道:宋伯,我当然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迷惑八皇子罢了。
老奴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欢喜道:你果然是殿下的孩子,虽然长的不像,心却和她一样温柔善良。
拓跋攒笑得两眼弯弯,亲切道:是呢,母亲经常教育我,我身上流着一半盛人的血,心怀大爱,宽容善良是皇族最重要的素养。
宋伯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可八皇子其人心性狭隘,你若是完不成他指派的任务,肯定会为难于你。
拓跋攒笑意更深,他慢条斯理的解开了手上的绷带,露出里面小麦色的手臂,线条流畅,肌肉结实,和上面却遍布着新鲜凌乱的刀口。
拓跋攒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将手指插入鲜红的血肉中,狠狠地撕开了本就未结痂的伤口。
老奴目瞪口呆,只来得及急急溢出一声:殿下!莫要自伤!他疾步上前,给拓跋攒擦拭横流的鲜血。
拓跋攒唇角微落,他接过宋伯手中的白帕,低声道:我在这宫中处处受人限制,唯有示敌以弱,若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他问道:崔小姐今日该是进宫来了吧?宋伯点头:崔小姐今日来给乐师们上课,如今也该到了返程的时候了。
宋伯说着说着,明白了拓跋攒的计划,他心疼的叹息一声,……何至于此!拓跋攒一脸柔弱,低声道:宋伯,你回去执勤吧,离开太久,反倒惹人怀疑你,我能处理好这些的事情。
宋伯无可奈何,只好离去,只留下拓跋攒站在完全把他埋住的阴影中,面具般的笑容终于缓缓消失了。
他随手将手中的白帕子丢在地上,一脚踩上去,重重的碾了几下,声音散漫嘲讽:呵。
深深的阴影中,只有他的褐眸亮的惊人,扭曲的恶意在他的眼中舞动,想一只择人欲噬的恶魔。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兼修绿茶清熙走在宫道上,满心疲惫。
能在天成帝,手底下活下来的乐师们无一不是人精,兼之专业知识过硬,几堂课下来,便迅速地吸收了说唱的精髓,不仅做出了更符合大盛审美导向的改良,并且很有可能看出清熙在这方面只不过是个半吊子,只是碍于她背景深厚,才没有出言拆台。
清熙教着这样一群大盛朝最顶尖的音乐天才,实在是头脑发昏,有心无力。
老天爷仿佛是在,想念他内心的苦闷,厚重阴沉的铅云中,闷闷滚起了一声雷响。
风大了起来,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刮过清熙的脸颊。
要下雨了!清熙手里可没有伞。
为清熙引路的宫女略一欠身,道:请崔小姐稍等片刻,我去拿伞,速速就来。
她恭谨低声道:前面有个小凉亭,若是下了雨,崔小姐可以在那儿暂避一会儿。
清熙丧着脸点点头,目送小宫女远去,却并没有前往宫女指点的那个凉亭。
出于某种诡异的直觉,清熙选择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狂风鼓起她的袖袍,猎猎作响。
不过瞬息之间,天上就掉下豆大的雨滴,砸的清熙隐隐作痛。
这下不去凉亭躲雨是不行了。
清熙捞起宽大的袖子遮在头顶,挡住自己,疾步向凉亭中跑去。
凉亭果然不远,清熙转过拐角就看到了朱红色的亭间在灰蒙蒙的烟雨中伫立,沉稳又可靠。
清熙松了口气,加快脚步。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又看见了亭子中坐着的男人,头发卷曲,一身锦袍过裹着高大的身体,颜色微浅的褐眸象征着他身上的异域血脉。
拓跋攒。
此人在原著中实属边缘人物。
原著之中天成帝战败失踪,大盛朝边军失去主将方阵大乱,溃不成军,被凶狠的狄人抓住机会,狠狠地从大盛朝身上撕了块肉下来。
狄人强,盛人弱,拓跋攒自然没有到京城来当俘虏。
不过是个战俘,清熙原本没将他放在心上,直到上一次两人打过照面,清熙敏感的觉得,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
她回去又把原著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句提示。
在盛朝战败之后,狄人内乱,旧王身死,狄人新王却依然是拓跋攒。
现在的拓跋攒之所以能称帝,是因为剧情在清熙的干预下,盛朝一方获得了胜利,旧王自杀,王位空悬,曾经让人垂涎的宝座变成了避之不及的地雷,身上流有盛朝血脉的拓跋攒被贪生怕死的狄人贵族们齐心推上皇位,以示对胜利国的尊崇和恭敬。
可在原著中,情况却反了过来,拓跋攒为混血儿,在狄人的部落中一直被排挤打压,在狄人胜利之后,更加鄙视盛朝,在这种对拓跋攒极其不利的情况下,他却挤掉了一干兄长,成为了新王!此人的心计手腕可见一斑。
在这种时候见到拓跋攒,清熙暗骂一声晦气,可天上急雨,却逼得她不得不往凉亭里走。
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迫不及待地往下坠,幸好凉亭并不远,清熙一步跨进亭子,身上的衣服带着些水汽,微潮,莹白的小脸上剔透的水珠将落未落。
崔小姐,您请。
拓跋攒立刻站起身,递给清熙一张手帕,退到凉亭外的台阶上。
清熙拒绝了他的帕子,看他退远避嫌,面对着风雨,只留下挺拔修长的背影。
凉亭的屋檐呈六遍飞角,向外延伸,险险能遮住台阶上的拓跋攒。
可如今风急雨骤,清熙坐在凉亭的中间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疾风,夹杂着冰凉的雨珠,拓跋攒站在边上,头顶的屋檐作用恐怕寥胜于无。
清熙皱眉道:外面雨大,你进来吧。
拓跋攒却道:崔小姐心善,我更不应该让你为难。
他侧过头,轻声说:崔小姐不喜我靠近,不是吗?被看穿了!清熙心中除了尴尬,更多的是忌惮,这个人未免太聪明了!除去国宴之上她远远见过拓跋攒,她们只交谈过两次,拓跋攒已经能将她的心思把握的如此精准。
系统在脑海中嗷呜直叫,【这个人也太精了吧!宿主别怕!脑子好使又怎样?他现在只是个俘虏!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不敢对我怎么样?】清熙心中重复了一遍系统的话,却对拓跋攒道: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堵我?皇宫这么大,拓跋攒每次准确出现在她离宫的路上,清熙不信这是巧合。
拓跋攒:崔小姐果真冰雪聪明。
清熙冷眼等他继续说。
我知道此举冒昧,事关重大,我必须前来提醒您。
拓跋攒继续道:八皇子盯上了您,能通过您的挚友来打击你,他会先攻击顾小姐的医馆。
清熙眯起眼,轻呵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拓跋攒转回身体,也许是顾忌清熙刚刚也淋了雨,湿了衣服,他而视线微垂,并不直视清熙。
他在台阶上吹了一会儿风雨,正面的衣袍已经湿透,滴滴嗒嗒的向下滴水,可他背脊挺直,面色从容,即使垂着头,也丝毫不显狼狈。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暗色的血迹氤氲而出,染出了诡异的画,拓跋攒道:陛下喜爱我,帝宠不会招来旁人的渴求。
清熙一刻想到了天成帝那些残忍的折磨人的手段。
天成帝的喜爱,是催命的毒药,是严酷的刑罚,是被当成人牲。
天成帝的喜爱,现在能让拓跋攒获得良好的生活条件,宫人们的追捧照顾,甚至是皇子的示好。
可是她们都知道,终有一天这喜爱会变成一把锋利森冷的尖刀,把拓跋攒变成皇帝掌中呈酒的骨杯,作画的艳红颜料,声音泠泠的乐器,被天成帝赏玩,或者丢进宝库。
这可能只是苦肉计……可清熙还是放软了语气,我父亲与你有灭国破家之仇,你又何必来提醒我?母亲死后,我本就孤家寡人,又何来每家破国之说?拓跋攒道:狄人的国,与我和何干?夏末的狂风骤雨中,拓跋攒的象征着异域血统的浅淡褐眸明亮锋利,似雪亮的剑光。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很快垂下眼帘,不再直视清熙,那一隙泻出的冷光又被妥善地收回鞘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交锋!清熙默然无语。
系统已经在嗷嗷哭了,【拓跋攒太惨了!宿主,你怎么不安慰一下?】清熙只问:【原著中,拓跋攒成王后,狄人下场如何?】系统茫然:【被男主打败,灭族了?】清熙冷笑:【你觉得慕容裕能在拓跋攒手里从死亡开局,逆风翻盘,大获全胜?】系统弱弱道:【慕容裕是男主。
】【现在已经领盒饭的男主。
】清熙冷冷道。
既然清熙能够扳倒慕容裕,证明男主光环并没有强大到不讲道理。
占据上风的狄人被资质平平的慕容裕灭族,八成是拓跋攒放了海。
甚至按照他刚才的态度,清熙合理推测他出手帮助了慕容裕,推动狄人灭族。
系统明白过来,声音有些抖:【不至于吧……】这也太狠了!什么仇什么怨呀?【而且,之前慕容裕和狄人勾结的事情败露,他死了,和他接头的狄人却没被找到。
无论此前幕后的主使是不是拓跋攒,如今这隐匿在京城的力量,八成就被握在他这位新王的手里了。
】清晰一边和系统说,一边梳理着脑中纷纷杂杂的思绪。
【八皇子为什么会突然对顾瑟瑟的医馆下手?以这篇狗血文的逻辑,男角色对女主动手的原因只能是求而不得的爱情,绝不可能为了我这个女炮灰去伤害女主。
】【拓跋攒在说谎。
】清熙笃定道。
【这是个假消息吗?】系统弱弱问。
【不,】清熙道:【不管拓跋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特意在这里堵我,向我示好,一定不是为了这样一个被轻易拆穿谎言。
】【八皇子会去找瑟瑟的麻烦,却不是为了对付我,而是想要让瑟瑟陷入为难的境地,再自己出面为瑟瑟解开困难,赢得的爱慕。
】清熙玩味道:【这个主意,说不定还是拓跋攒建议的呢。
】系统听得一脑门雾水,【拓跋攒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这是他向八皇子提的意见,现在又告诉了清熙,清熙阻止之下,八皇子行事必定受挫。
拓跋攒哪里有好果子吃?系统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倒出,清熙道:【他若是被八皇子惩罚,不正好又对我卖惨?】拓跋攒明显想要接近她,清熙唯一不明白的,是他的目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清熙道:【反正拓跋攒现在是要讨好我,我有什么可慌的?】清熙打定了主意,终于分出神来看拓跋攒,他还站在台阶上,面色被雨打得苍白,头发,衣服湿漉漉的,不停往下滴水。
如同出水的莲蓬,外表清凌凌,拨开一看心眼子八百个。
他衣袖下的水滴带着鲜血晕出的淡粉。
天成帝对他做的事太过了。
不管拓跋攒藏着什么,都不是他该被这样对待的理由。
清熙叹息一声,又一次道:你进来吧,别在那淋雨了。
拓跋攒张嘴欲言,却见清熙眼神忽的一亮。
少女从座位上站前,一溜烟的向他跑来。
拓跋攒呼吸一滞,喉头滚动,几乎要伸出手,触摸她柔软的笑脸。
清熙错开他的身影,在台阶前停下,她一手提着微潮的裙子,另一手扶住旁边冰冷湿润的红色圆柱,目光灼灼,笑容期盼地盯着远处。
拓跋攒终于抬眼,仔细的打量面前的少女。
本就清丽脱俗的面颊被这样鲜活的神情一点,如同画上的神女被凡尘沾染,完美出尘又不近人情的外壳碎裂,露出美丽得活色生香的内在。
神女走下了高高在上的神坛,却不是为他而来。
拓跋攒克制住了自己转头向后看的欲望,来者是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不是俘虏能得罪的人,他讥诮地想。
清熙难受到旁边的视线,茫然的转头,猝不及防又对上了拓跋攒的眼睛。
雨水洗清了拓跋攒眼中的伪装。
这双眼睛颜色很浅,是剔透的如同琥珀的褐色,在雨中亮着无机质的光,冰冷的如同毫无感情的仿生人,又凶猛的好像正在捕猎的猛兽。
她好像隔着一层雾朦朦的毛玻璃,看到了光亮之下险恶的深海。
清熙汗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明白了拓跋攒为什么时常低垂着眼睛,为什么经常用谦卑笑容掩饰自己。
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神色,谁会会相信面前之人只是一个柔弱可欺的俘虏呢?但清熙心理素质极硬,须臾之间便回神,又一次提议道:你进里面吧,别在这里淋雨了。
她不过在这站了几息,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急雨裹着风,湿淋淋的打到脸上。
拓跋攒正欲说话,却又一次被打断了。
清熙!来人一身红衣,姿容治丽,他几步跨上台阶,又将清熙带到了凉亭中间的无雨之地。
高绛摸了摸清熙潮湿的脑袋,皱眉道:怎么把自己淋成这样?他恼火的训诫道:下次不要再站到边上,小落汤鸡。
台阶之上,拓跋攒正欲举步上前,却被高绛带来的太监拦住。
请殿下避讳。
太监举着伞,硬硬道。
拓跋攒温顺的站住不动,又转过身,背对清熙和高绛。
他的眼前只剩下几十个撑着伞的太监和宫女,如同默然无声的雕像,一动不动的站在雨里。
亭子里的清熙问:你怎么来了呀?高绛没好气,知道你没带伞,又下了雨,沿着你出宫的路来找你,正巧遇到了回去拿伞的宫女。
清熙摸摸脑袋,笑得不好意思接了。
高绛牵住她的衣袖,着她走向凉亭,道:你先随我去换身衣服,再出宫吧。
自有太监围上来,给两人撑伞。
高绛不放心别人,又取了一把伞,亲自罩在清熙的头顶。
清熙差点被他逗笑,就几步路!太夸张啦!高绛的鸾驾就在凉亭边上,几步就到。
高绛让清熙先上车。
两人相携,快快乐乐的走远了。
拓跋攒安静的站在原地,垂着头,神色依然平静,只有眼神晦暗难辨。
他竟然真有一瞬以为,会有神明向他垂首,向他跑来。
面前突然多了一把伞,拓跋攒顺着线条圆润的手臂抬头,潮湿的衣袖,纤长的脖颈,少女泛着浅粉的面颊。
清熙的笑容纯粹,见拓跋攒不动,有扬了扬手中的伞,道:你也快点回寝宫吧,现在雨太大了,你在这里淋了这么久雨,小心得风寒。
拓跋攒接过伞,垂眸笑道:多谢,伞我下次还你。
落后清熙半步,正在为她撑伞的高绛闻言,淡声道:不必。
拓跋攒站在台阶上,高绛在台阶下,他抬头,却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区区一把伞,我还不至于要回来。
高绛揽住清熙的肩膀,我们走吧。
清熙迷迷糊糊被他推着转身,却还有些迷茫。
【公主姐姐不是一向不喜欢身体接触吗?】今天是怎么回事?第一百四十三章 自保清熙将拓跋攒的话告知顾瑟瑟,她撑着下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有我在呢!一定不会让八皇子为难你的手段得逞!顾瑟瑟头上包着青绿色的头巾,腰间围着粗布,浑身上下无一件钗环装饰,简朴非常。
她笑的温婉,语气却坚定,不必再麻烦你。
她柔软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清熙,温柔道:清熙,我不愿再让你为我费心。
清熙揪起眉毛:以我们两个的关系,何必这么客气?顾瑟瑟摇摇头,平静道:我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了。
你不必再为我担心。
她长的温婉秀气,眼神如同一片静海,平静的海面之下蕴藏着风暴。
清熙想到了顾瑟瑟之前和八皇子的拉扯,想到萧徽音和八皇子的种种接触……清熙不觉得两人会突然欣赏八皇子的骄狂自大,这两个人八成是有自己的主意。
她应该相信两人的能力。
清熙想了想,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对了,顾瑟瑟蹙眉,道:八皇子殿下说,今天镇国公军中会有演练!他也会到场,你知道吗?清熙当然不知道。
镇国公对她极尽溺爱,却从不和她说军中之事。
他对清熙最大的期望,就是平平安安,幸福快乐。
高晖是不是想搞事!清熙哼了一声,风风火火站起身往外走,我要去看看才行!清熙坐上马车,一路往城外军营驶去。
云京城外,是拱卫京城的禁军的驻地。
驻地中不仅驻扎着禁军,还驻扎着随镇国公回京受封的大军,这群在边疆战争中历练数年,刀口舔血的凶悍军汉们人数并不多却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在几十万人中脱颖而出的精英。
这军营的占地面积极大,清熙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只见青山之下,石屋林立。
这军营大块坚硬的青石所建设,房屋高大,气韵浑厚。
边界用栅栏围住,时时有军人成族巡逻,气象威严。
大门口驻守着几位守门的军人,其中一位提着红缨长枪大步走来,问道:来者何人!清熙跳下马车,以示尊重,声音清脆的应道:我是镇国公之女,崔清熙,来找我爹镇国公的。
军人并不为镇国公的威名所动,道:军营之中,不许闲杂人等无故进入。
清熙早就料到了这一茬,毕竟是守卫森严的军营重地,若真轻易的把她放进去,清熙反而要担心京城的安危了!她只道:能不能麻烦阁下为我通传一番?军人扫清熙一眼,毫不留情便要拒绝,军营重地,不是小女孩儿玩闹的地方。
清熙皱眉,正要说话,却见他身后的军营之中,走出了一个银甲的军人。
身披银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摇,在阳光下闪耀着熠熠的光芒。
他骑着一匹高大的jojo白马,那马儿身肥体壮,毛皮光滑,一看便不是凡品。
军人跳下马,对着军人笑,声音清朗,竟然是极为年轻,听者不过十四五岁,他轻快道:平叔!大家都已经齐了,就差你了!这次的军演声势浩大,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撑不住场子。
那平叔面容紧绷,指着清熙道:这位小姐自称将军之女,要求见将军。
咦?他转过头,面对着清熙,推起了自己的面甲,露出了少年人稚嫩的面孔,他五官似乎还没完全展开,面颊上带着微的婴儿肥,可在说话行走间却露出一股军人独有的杀伐之气,居然真是姐姐。
他挑眉,随即道:真是好久不见。
他表现的可亲了,可清熙看到他那张脸,不知怎的从心底涌上一股反感。
面对平叔铁面无私的拒绝时,她尚且带着笑容,并不生气,可在这少年言笑晏晏的话语中,清熙收敛了脸上的笑。
她问系统:【原著里有提过这号人吗?】系统支支吾吾:【原著里的重要角色几乎没有从军的……再说现在线索太少了,难以定位此人的身份。
】少年见她沉默不语,也不恼火,只道:姐姐来的,正巧今天有一场盛大的军演,正好你可以来观礼。
清熙不语。
少年身后的平叔却急急忙忙地阻止道:少将军!少将军?清熙听着这个称呼,烦躁的抓了抓脑袋,你是谁?她直接问道。
我是你弟弟呀,少年无辜道:我带姐姐去演武场吧。
他的等级显然远高于平叔,强行忽视了平叔的意见,顺利地将清熙带入了军营中。
清熙坐在马车里,少将军骑在马上,他有意放慢了速度,和马车并驾齐驱,解释道:平叔他是跟在将军身边多年的老下属,边军治军森严,与京城这边散漫的规矩不一样。
他也是为了军营的安全着想,姐姐不要怪罪他。
不知是不是清熙本就对她怀有恶意,总觉得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踩一捧一的。
她默不做声,少年的话却很多,缓缓向清熙介绍这次军演的缘由。
他们这批军人随镇国公返京,就不再返回边疆,而是被打乱充入京城守卫之***卫国都。
再另外从京城禁军中抽取有潜力的新人前往边疆。
今天军中的军演,正是为了选拔前往边疆的佼佼者。
拱卫京城固然福利好待遇高,可大盛朝政治稳定,皇帝权威至高无上,且皇帝手中又握着一只隐秘的军队,禁军的作用被大大削弱。
中被塞了大量来混日子权贵子弟,风气不佳,多有欺凌之士。
而边疆,虽然危险重重,刀光剑影,危险如影随形,可同样也是出人头地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有上进之心的禁军们看着边疆返回封官厚禄的军士,内心相当火热。
少将军很快便将清熙带到了演武场。
清熙一眼就看到了下方的军人们。
占地极大的演武场地形平坦,上面密密麻麻站了数百人,昂首挺胸器宇轩昂,一个个气势不凡,显然都是军中的精英。
分列着两拨截然不同的军人,一方系着红色万代,一方系着蓝色腕带,各占一边,如水火不容,泾渭分明。
少将军带着她走到一方地势颇高的高台之上,这里显然是看台的席位,最中央站着镇国公,身披玄甲,以手握拳正在对下方的军人们训话,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场。
在他身后,数米高的台阶之上,坐着笑意温吞,与肃杀氛围格格不入的八皇子。
高晖显然也注意到了清熙的到来,他挑起眉,遥遥地向着清熙举杯一笑,意味难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女子从军高台之上的看客不多也不少,除去正笑得讨厌的八皇子,还有数位兵部前来考察军队实力的大人们,和军中的几位高级将领。
还有大批量的观众正列队站在炎炎烈日之下,他们身为军人,不能上看台。
镇国公治军极严,此举并非普通军人们身世低微,而是为了锻炼他们的身体,磨练他们的意志,边军的骁勇善战,以一敌百,都是在这种魔鬼训练中练成的。
而散漫的京城禁军们,正需要这样的锻炼。
少年人并未亲自将清熙领上看台,而是又找了不需要参加军演的士兵,让其为清熙引路。
看台上的空位很多,但清熙目标明确,她一屁股坐在八皇子的身边,露出端庄优美的假笑。
出乎清熙的意料,八皇子见他在身边落座,并没有说什么怪话,只是道:崔小姐和少将军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清熙冷淡道:不熟。
八皇子的笑意更深,幽幽道:好歹是你的亲弟弟,镇国公将小将军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继承崔家军,你和他怎好这么生分呢?我又不是你,清熙道:天天想着靠别人吃软饭。
八皇子被清熙堵得差点维持不住脸上风度翩翩的笑意,咬牙道:好心提醒罢了!崔小姐莫要不识好人心!清熙:要你教我做事?八皇子深吸一口气,眼中森然之色闪动,他转过头去,不再与清熙说话了。
清熙坐在一旁发呆。
她清楚地看见,刚刚分开的银甲少年跳下白马,潇洒至极,给自己的手臂上系上蓝色布条,大踏步的走到了蓝色方阵的最前端。
平叔跟在他身后,护持他左右。
他一手握拳,捶向胸口,朗声道:崔清明,车骑将军,蓝方之首,携三百边境军人,请诸位安!他话音一落,身后列队整齐的军人们声音洪亮,整齐划一道:问诸位安!音浪阵阵,声威不凡。
崔清明……弟弟?清熙坐在高台上看着,面无表情,高台前的矮凳上放了一些专供贵人食用的水果和点心。
一盘红果晶莹剔透,圆润可爱,清熙伸出白玉般的指尖,拨弄着挑选出一颗中等大小的红果放入口中。
她脑中的系统自从听到少年人自报家门开始,便胆战心惊,此刻再也忍不住,小声道:【你也别太生气了,我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妾有庶子都是正常的事。
】清熙没什么表情,眼神微冷,只是用力的咬下口中的水果,汁水四溅。
她旁边的八皇子正视着台下的演武场,余光却一直瞟向清熙。
清熙感受到他的视线,坐的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让八皇子看不出一点端倪,情难自禁的叹了口气。
清熙想到昨日在宫中,拓跋攒提醒她,八皇子要对她不利。
当时拓跋攒这样说,清熙只以为是他为了向自己示好而突出的谎言。
可如今,这一场军演,八皇子,这个和军部风马牛不相及的刑部官员突然到场,恐怕正是为了用崔清明刺激清熙。
拓跋攒此人秘密不少,心机深沉,隐瞒很多,但他说出来的话,确实都是真话。
八皇子要害顾瑟瑟。
八皇子要害清熙。
两句固然是真话,恐怕拓跋攒告诉她的因果顺序却是反过来的。
八皇子不是为了清熙为难顾瑟瑟,而是为了顾瑟瑟来找她的麻烦。
若是清熙麻烦缠身,无暇他顾,顾瑟瑟这时又恰巧遇到了困难,八皇子才好英雄救美,取得顾瑟瑟芳心。
【崔清明,这名字取得不错。
】一听就知这人和她的亲缘关系。
十几年前,现在的镇国公还是个刚刚成亲生子的翩翩少年郎,上一任镇国公,清熙的祖父率领着崔家军镇守边关燕南城。
彼时,大盛和狄人刚签订了和平条约没几年,福顺公主出塞和亲,刚刚生下狄人的小王子,边境安稳,两边通商贸易繁华极了,一切欣欣向荣。
可狄人却突然撕毁了和平条约,在一个夜晚突袭燕南城,叶南城很快失陷,惨遭狄人的屠城。
最佳的男人们守城战死,妇孺们也死在了屠城中。
诺大的崔家,只剩下当时在京城省亲的崔珏和崔毓。
崔毓嫁入皇家,入主东宫,已经多年未出。
崔珏接任国公之位,守候边疆十几年。
崔清明,八成就是镇国公的血脉。
怪不得清熙一看到他的脸,就觉得十分厌烦。
只不过八皇子想凭这样一个人给她找麻烦,是不是太天真了?镇国公回京已经有一段时日,清熙从来没在家中见到过崔清明,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除了能恶心人之外,还有什么呢?高台之下的演武场上,蓝队已经收了声威,轮到了红队喊话。
站在红队最前方的竟然是个女子,一身黑不见光的锁子甲,眼神坚毅,皮肤黝黑,上臂系着的红布条在空中翻飞,猎艳如血。
王大妮,无官无职,唯有一身热血!携兄弟们前来应征!正是清熙介绍来的萧德音。
她跑来参军,与家里的父母们闹得不可开交,可萧德音意志坚定,又有萧徽音在旁边说和,最终萧家退了一步,萧家不允许她用萧德音这个象征着萧家嫡长女的名字参军,决不能玷污萧家清贵世家的名声。
萧德音从善如流,干脆的改回了自己的本名王大妮。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王大妮在青龙帮中,以不被接纳备受排挤的女子之身成为二当家,凭借的就是她过硬的实力和功勋,在那种艰难的环境中,历练出来的王大妮进了禁军,就好像狼入羊群,将这些身娇体弱的贵族子弟收拾的服服帖帖。
如今也是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红方头领之位。
清熙眼尖,还在他身后看到了王白等王大妮从青龙帮带出的嫡系。
身边的八皇子厌恶的皱眉,冷声道:女子怎能从军?成何体统?!他的声音并未收敛,高台上的声音传遍全场,不仅坐在旁边的官员将军们回头望他,连底下的军士们也齐刷刷的抬起了头。
王大妮昂首挺胸,傲然道:那我便做这第一人!八皇子冷呵一声,从未有过女子从军的先例!坐在旁边的几位兵部官员们也面露难色,低声讨论道:这确实不太好吧……王大妮:女子又如何!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凭借的是实力!八皇子嘲讽道:就凭你?别人靠的是拳头软硬,你靠的是以色诱人!第一百四十五章 打赌高台上的看客高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没等王大妮在说话,镇国公便皱眉道:八殿下,请慎言!他意正词严,声音威严道:我所至下的军队绝对不允许你说的事发生!我们军人论实力,论军功,论能力,却不歧视男女之别!刑部的官员忍不住插嘴道:可她身为女子厮混在军营中,总有许多不便之处……八皇子殿下的话不无道理。
并非如此。
坐在他旁边,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却道:王小姑娘入军中,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知道的。
你们的担忧都有道理,毕竟从无先例,镇国公很也烦恼。
只不过王姑娘确实是块璞玉,力大无穷,脑子灵活,无论是做前锋还是做指挥都非同一般。
这样的璞玉,大家都不忍心埋没了。
镇国公与我们商量过之后,又细细考察了王小姑娘的能力才拍板,让她加入军中。
他们当时专门召集了不少军中好手,来试炼王大妮的能力,这姑娘轻轻松松便脱颖而出,如此人才,值得!是吗?八皇子不依不饶,嘲道:我看并非如此。
这人实力如何不说,镇国公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大费周折,到底是爱才之心,还是舔犊之情?据我所知,此人乃是崔小姐引荐。
确实是我女儿引荐,镇国公毫无隐瞒之意,傲然道:我任用了我女儿推荐的人才,便算是公器私用吗?王大妮统领有才能,无论是谁为我引荐,我都会留下她!任人不唯亲,举人不避嫌,这在大盛朝是一种美德。
八皇子余光一扫,便见到刚才还站在他这一边的刑部官员们微微点头,似有认同之意。
八皇子冷笑一声,还要再战,听到坐在他旁边的清熙上半身微斜,道:八皇子高风亮节,面对自家主君如此大公无私。
主君?这个词语一出,八皇子立刻,想到了那个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的夜晚。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却被迫套上一身破烂滑稽的喜服,被那个女人捏着下巴,强迫性地抬起脸。
他拼命挣扎,却被按的死死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众多粗鲁山匪的包围之中,王大妮轻浮至极地唤他:爱妾。
粗硬的黑发垂坠到他的脸上,向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八皇子打了个哆嗦,失去了一派镇定的姿态,他双拳紧握,声音几乎带着颤抖,你想干嘛?!清熙漫不经心,只是在想要不要跟大家分享一下八皇子的趣事。
八皇子脸色难看极了,他急急道:你给我小声点!清熙笑咪咪的顺从他的意思,压低了声线,殿下可要考虑好。
清熙一向对他缺少敬意,此刻,却称呼他殿下,拿腔作调,颇有讽刺之意。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你没有证据。
那又如何?清熙道:不过是个离奇有趣的故事罢了,是真是假,谁说的清呢?大家想要看的只是惊掉下巴和眼球的离奇事件,谁在乎是真是假?但她当初受限于高绛,没有把小凤山青龙帮剩余的门人灭口,一晚目击者众多。
只要有心,一定会有人查到他在小凤山中受辱一事。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八皇子思索一番,冷静下来,重新挂上他虚伪可亲的微笑,风度翩翩道:崔小姐的本事真是不一般,无名客的大名和其著作可是传遍了全京城。
清熙并不奇怪他能猜出来,毕竟自己在书中的影射实在太明显,八皇子身为当事人,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八皇子这个时候拿来说隐隐有威胁之意,颇有一言不合就曝光清熙的意思。
清熙才不在乎,她不过是写了本小说,就是传出去了又能如何呢?清熙肆无忌惮,这还是向您学来的手腕呢。
清熙说的是王大妮刚被认回萧家之时,坊间突然出现一本讲述真假千金的话本,影射了萧家并且对王大妮,萧徽音多有抹黑。
八皇子几欲吐血,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沉默着不说话了。
清熙却不能容许他沉默,旁边的刑部官员们和萧徽音老将军等人还在争执,她道:八皇子不为主君说两句话吗?别提那个词!八皇子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不愿为王大妮说话了,自打脸。
于是冷冷的转头,给跳的最厉害的那位侍郎递了个眼神。
清熙坐在一边看着,感叹道:殿下的手伸的可真长。
马上就给你剁掉。
侍郎迅速的收到了上峰的眼神,打幌子脸色难看,他还以为上司是不满自己在这反复扯皮,咳嗽了两声,严肃至极的说出原来变相好的计划,道:既然你们都说王大妮有真本事,那也把这次军演当做考验她机会如何?若她能在此次军演拿下第一名,她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蠢货!八皇子被他的愚钝气了个仰倒,他明明是叫他停手!他阴着脸转回头,却见清熙并不如何生气,悠悠的坐在原地,仿佛心情挺好。
看见八皇子望了过来,清熙冲他点点头,颇为赞许道:你这个法子还不错,看来你的脑子还是有点用的。
八皇子还未对清熙的冒犯生气,心中便仙涌上来一股不解。
这次军演可并不简单,大致分为两个环节,今天要上演的是武斗。
双方各出50人,就在这演武场上混战厮杀,最终留下来的是那一方,那一方就赢了。
蓝方领头人是家学渊源,从小被郑国公带在身边细细教导的崔清明,他手下带领的数百军人,均是这一次从边疆凯旋而归的精英,身手不凡,且在战场上磨练多年,个个都是好手。
而王大妮带领的红方则是在禁军中挑选的本地驻军,虽然也是优中择优的精英,可他们驻扎在云京城附近,几乎从未遇见过战事,论怎能和边疆在刀和血中磨练出来的军人比呢?论单体战斗力,论团结集体的战斗力,红方都远远不如蓝方,为什么崔清熙竟然如此自信?清熙感受到了八皇子的目光,她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你且看着便是。
王大妮一定会赢。
八皇子往台下望去,系着红布的女子双眼晶亮有神,声音铿锵有力,也仿佛认识不到这个赌约对自己来说有多大的难度,干脆的应下了。
王大妮朗声道:我必定为我的伯乐们取回胜利!第一百四十六章 胜利红蓝两列军人缓缓分开,大部分人退到场地边缘,只留下了一红一蓝各五十位勇士,还站在场地中间。
令官手握半人高的毛笔,蘸着鲜艳的朱砂,围着中间之人画了个红如血的圆圈。
越界即为出局!崔清明和王大妮各领着五十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时刻准备着扑出去狩猎。
镇国公立于高台上,右手高举重重向下一挥!站在镇国公的下方的传令员头上系着黑带,他见到主帅的手势,立刻便抡起了手中重重的棒槌,狠狠击打在铜锣之上。
咚——浑厚的声音传遍了全场。
下面的红蓝两队立刻拔腿而出,奔跑,冲撞,气势汹汹的交汇在一起,泾渭分明的双方混杂成一团。
令官画圈时,几乎是紧贴这士兵的脚,红圈大大小被这一百人挤的满满当当。
被人推挤出来的、一不小心踩到的……淘汰的速度快极了。
场上的人在快速减少,而被淘汰的人当中,红色阵营的数量远远多于蓝色阵营。
边军中的精英,果然是锐不可挡。
八皇子赞叹道,他唇角含着笑,风度翩翩的侧过头,凝睇着身旁人。
没叫我的名字就不是在跟我说话!秉持这一真理,清熙置若罔闻。
可脑海中的系统也在好奇,【宿主宿主,她真的能赢吗?】清熙自信极了:【你看着吧,我们二当家一定可以的!】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系统报数道:【红方:二十五人,蓝方:三十一人。
】在单体战斗力相差甚远的情况下,这六个人头的差距便是一道天堑。
王大妮脸上擦伤了许多,青青紫紫,衣服上也有不少破损,脏污狼藉。
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手上用力,把她面前的蓝方士兵掀了起来,重重的丢出红圈。
她身为首领,奋力拼搏在最前端,开赛以来,她一直游走在红线边缘,蓝方不少人都是被她淘汰了。
王大妮抹去头上的汗珠,她出了很多汗,背上的衣服粘粘的粘在肉上,不适极了。
她喉头干涩如火烧,却神情坚毅,一抬眼,锋利的眼神直射被人重重拱卫在中央的崔清明。
稚弱的少年人被小心保护着,依然是纤尘不染的模样,干净的不像是个战士。
他显然发现了王大妮的目光,转过头与她视线相对,相当友好的点了点头。
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声音,只以唇形道:……王大妮看不懂唇语,可这一刻,崔清明口中必然是宣战!如同挑衅。
王大妮扯扯唇角,正要回应,斜地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拳头,拳风呼啸狠厉,直冲她的脖颈而来。
王大妮反应极快,立刻蹲身躲避,她余光一扫,看到对面少年人眼中微的得意。
这蓝方士兵从王大妮的视觉死角冲出,王大妮看不见,崔清明却看的清清楚楚。
他早就看见了蓝方士兵接近王大妮,故意以唇语吸引她的注意力!王大妮被偷袭,失了先机,只能左右躲闪,她冲的太猛,深入了蓝方阵营,周围可以支应她的红方士兵寥寥无几。
崔清明旁边的平叔点评道:君子不坐危堂,身为主帅,数万大军动向系于一身,怎么能一味猛冲?当以自身安慰为上!崔清明点头道:土匪出身,只知道炫耀武力,眼光短浅,谋略不足。
平叔说……得对。
陷入包围中的王大妮终于找到了机会,她遽然发力,一脚将面前的拦路虎踢出红圈,她弯下腰,从面前之人的腋下溜过,又折过身,一脚踹向蓝方大汉的膝盖弯,趁着人身形不稳,又连出数脚,蓝方大汉挣扎一瞬,最终重重的倒在地上。
崔清明见此,皱眉不解道:她放到蓝方士兵,却没有使其触线,不算出局。
且蓝方倒下之后,阻拦的是她身后红方士兵支援的路!大汉倒下之后,密集的人员立时散开,还有在边缘触倒霉鬼因此踩线。
倒地的大汉挣扎着想要起身,他旁边的蓝方战友纷纷让开位子,还有人伸手拉他。
崔清明看不清,向前走了一步。
蓝方本来严谨的阵型出现了一些动摇,一丝漏洞。
而王大妮转头,她的视线越过重重蓝方士兵,和系着红带的红方士兵对了个眼神。
她微不可查的点头,对方便也默契的点点头。
王大妮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她脚尖一垫如同离弦之箭,冲进了蓝方的阵容中心!目标,崔清明!崔清明骇然!他这才发现,由于刚才的乱战,将他保护的严严实实的蓝方士兵们都去围堵王大妮。
现在,除了一直站在他身侧护佑他的平叔之外,挡在他面前的士兵,竟然只剩下一个!王大妮双眼冰冷,紧紧的锁着崔清明的身形,她同山野里扑食的猎豹一般身形矫健,速度快如闪电。
崔清明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可他之前被护卫在最安全的位置,身后就是红线,哪里有地方能退呢?平叔立刻大喊道:保护少将军!被王大妮甩在身后的蓝方士兵们顿时反应过来,眼见着主帅危急,顿时都慌了手脚,一窝蜂朝着崔清明方向涌来。
红方的士兵们却并不容他们退却,一个个一改方才无用畏缩的样子,英武不凡地冲上前,死死缠住蓝方士兵。
一时之间,被淘汰出场的蓝方士兵人数大大增加!清熙脑海中的系统对于红蓝双方的报数一直在持续,此时,蓝方士兵的数量如同山体滑坡一般一路下跌!【蓝方: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五】……崔清明一看红方这副勇猛的架势,哪里还不明白?此前红方的人分明是故意藏拙!王大妮早在对决之前就制定了计划!擒贼先擒王,就是冲着他崔清明而来的!可笑他还嘲笑王大妮身为主帅,不懂自身贵重!王大妮就是因为懂,才会以自身为诱饵,钓的蓝方士兵离开主帅,只为了抓住王大妮这条大鱼!现在不仅仅是他身为主帅即将限于人手,蓝方士兵也因为他正在面对危险而方寸大乱!崔清明一扫便知,现在红方士兵的数量远远大于蓝方!前期优势毁于一旦!他心思急转,高声道:稳住!先以淘汰红方士兵为上!这场比赛是阵营赛,看的是谁能站到最后!至于是普通士兵还是主帅都没有影响!人数非常重要,他必须先保证蓝方的在场人数,不能把宝贵的人头让给王大妮!况且,他崔清明不需要重重士兵保护!王大妮孤身一人,而他这边还有平叔!他自幼苦练,平叔也征战沙场数十年,还怕打不过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土匪?!崔清明对士兵的安抚颇有成效,蓝方士兵重振旗鼓,快速的淘汰很快停止,系统的报数停留在:【蓝方:十五红方:二十三】而王大妮淘汰了挡在她面前的最后一个守卫!她冲到了崔清明的面前。
两方主帅终于面对面。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诱骗平叔大喝一声,冲向王大妮,崔清明气沉丹田,紧随其后。
王大妮微微倾斜上身,身形灵动的躲开了平叔的拳头。
她紧紧的盯着崔清明,王大妮的目标一直都是崔清明!王大妮的拳风呼啸,直冲崔清明的门面而去!崔清明年少气盛,并不将王大妮这女土匪放在眼里,也握起拳,要凭借力量和王大妮硬碰硬!两人拳头相对,发出了一声砰的响!手臂上的肌肉都被这股巨力冲击,翻起了阵阵波浪。
两人站不稳,各自噔噔噔向后退去。
平叔本来想趁着王大妮身形不稳,从背后偷袭她,冷不妨说听见自家将军大声喊道:平叔!他一眼望去,就看到崔清明满面惊恐,也在向后退去!王大妮身后不过是正在混战的红蓝双方士兵,而崔清明身后只有孤零零的一道红线!崔清明距离淘汰红线只有一步之遥!平叔果断放弃了攻击王大妮,疾步向前冲,一把抓住了崔清明的手,手臂用力就要把崔清明重新拉回安全位置。
崔清明松了一口气,正要道谢,却又惊恐的睁大了眼。
平叔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的背上很快传来一股巨力,王大妮一拳正中他的后心,推的平叔向红线走了几步。
平叔瞳孔紧缩,还来不及回头看,崔清明上闪过一丝狠意,抓紧平叔的手用力一拽。
平叔被他大力一拽,立刻向倒,重重的摔在了红线上。
平叔淘汰出局!而崔清明借着这股作用力向前冲了一些,一把捞住了王大妮没来得及收回的拳头。
王大妮若是收手往回拉,就必然会带着他重回红线内,若是不用力收手,就会被崔清明带着一起淘汰!王大妮瞬息之间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
她为了推平叔一把,一气淘汰两人,现在的站位也非常靠近红线。
王大妮冷笑一声,自己一步跨出,越过红线。
同时被崔清明拉着左手用力,将他也一起推出了红圈。
王大妮,淘汰!崔清明,淘汰!清熙兴奋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欢呼道:二当家威武!半边的八皇子惊的瞪大双眼,很是失望的锤了一拳座位。
崔清明输给了王大妮?!虽说两人是一起淘汰的,可先前所有人都认为王大妮远远不如崔清明,如今,崔清明竟然在二打一的情况下和王大妮同时出局……让人大跌眼镜,颇为失望。
真是无用!八皇子冷哼一声,凉凉道:你得意什么红方不一定赢!清熙笑眯眯,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咯。
八皇子被她气得跳脚,长篇大论的分析道:虽然红方的人数多,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能与蓝队的精英相比……清熙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只问系统:【场上人数如何?】系统报数:【红方:十人,蓝方:五人】场上人员已经不多,蓝方的劣势一眼可见。
崔清明抿唇,神情勉强。
平叔安慰他,道:我们兄弟们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战斗力比云京的纨绔子弟高出一截,我们一定会赢的!崔清明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王大妮用她的谋略给他狠狠的上了一课……这一切还能如他们所想的一般顺利吗?两方同时失去了主帅,剩下的全靠战士自己……云京城这些温室里的花朵,说不定会自乱阵脚。
王大妮笑容意气风发,仿佛胜券在握,情敌乃是兵家大忌,你输了一次还不够吗?王大妮突出重围,在重重包围中淘汰崔清明,已经能够证明此人并非一般土匪。
崔清明握紧了拳头,冷冷道:是我小看了你,但是我崔家军和你方的实力差距,不是靠一些小聪明就能弥补的!王大妮:不见棺材不掉泪。
在失去了主帅之后,两边的人面面相觑,蓝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缓,不可置信地回头看。
而红方的士兵似乎对这个消息早有预料,丝毫不慌,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凶狠进攻,转眼间又淘汰了蓝方两人。
场上的气势越发紧绷,动作激烈,肉体间的击打声砰砰作响。
红方士兵恶劣地挑起嘴角,突然道:你们的主帅太菜了,这么多人都护不住,这种水平还能做主帅?小孩就回家喝奶,别出来掺合大人的事情!蓝方士兵大怒,这些兵油子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唇相讥,另一个女人管的死死的,你们丢不丢脸?红方:我们当家的淘汰了你们小将军!蓝方:你上过战场吗?你杀过人吗?你知道我们小将军的身份吗?就在这里叫嚣?!红方:我们当家的淘汰了你们小将军。
蓝方大怒:我去你奶奶个球!蓝方士兵无能狂怒,偏偏他们重点保护的主帅败给王大妮是不争的事实,他们气势一溃千里,而红方士兵状态正好。
【红方:六人,蓝方:两人】人数的差距越拉越大,即使蓝方存留到最后的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也架不住红方的人海战术。
随着最后一个蓝方士兵踉跄离场,鲜艳的红圈之内,只剩下最后两个并肩而立的红方士兵。
气喘吁吁,在合力淘汰了蓝方士兵之后,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与他们相反,清熙蹭一声跳起来,大声欢呼道:二当家!超厉害!她的声音难以穿过遥远的看台,抵达演武场中的王大妮的耳边。
王大妮却似有所感的抬起头,远远的给了清熙一个微笑。
灿若骄阳。
镇国公挥手,大声恭贺道:胜利者,红方!让我们祝贺所有的红方士兵!看台之上的人们纷纷鼓掌,对王大妮和红方士兵报以祝贺。
崔清明站在一边,强迫自己撤出一个难看的笑意,也恭贺道:恭喜王姑娘,是我技不如人。
王大妮瞥他一眼,心情颇好地指点了他两句,别自视太高了,低下头,看看你的兄弟们他们才是你最大的宝藏。
她说完,也不指望崔清明回答,大步离去,和红方士兵一起庆祝胜利。
她听见崔清明低声道:平叔,我们要利用好单体战斗力高这个优势……不要自乱阵脚,稳定发挥,胜利一定在我们这边。
王大妮听着,冷笑一声。
鱼儿这不就又上钩了吗?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二局!第二局即将开始!这一次演练的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凑,没有给第一局大混战的双方士兵休息的时间。
红蓝双方又各自在队伍中挑出了一百五十人,连带之前的五十人各自形成了一支两百人的队伍。
此前参与了混战的五十人,几乎都是各自队伍中的尖端战力,但他们打过一场之后,和新加入的士兵神完气足的状态相差甚远。
王大妮的队伍中,有一批人在在初期就被快速的淘汰,他们有更多的休息时间恢复体力,比赛事后半期才下场的蓝方士兵状态更好。
这也是王大妮算好的吗?崔清明这样想着,不禁转头,遥望王大妮带领的红方队伍。
看着看着他惊讶地瞪大双眼,王大妮竟然挑选了一群老弱病残!有肤白体弱的貌美书生,有惦着勺子的伙头军……甚至还有独眼,断臂!这女土匪怎么回事?!这些人恐怕是王大妮这个女土匪带着,一起归顺京中的土匪下属,因为其身体原因,他们不被禁军众人接纳。
崔清明能理解王大妮对自己属下的爱护之心,想要带着他们,给旧部一个机会。
可此次军演关系重大,怎能如此儿戏?!王大妮虽然赢了他一局,可是也不该这样托大!他手下的两百人,各个是好手,难道不值得王大妮拿出自己的所有本事?镇国公给王大妮安排的身份是被招安的土匪,他没有告诉崔清明内情。
崔清明犹豫一会,还是走向王大妮,提示道:此次的军演事关重大,你挑选人时应该再谨慎些。
王大妮还没说话,站在她旁边的伙头兵先插嘴,就是就是,这些云京城本地的视频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孬货,就会拖后腿!二当家,别选他们!被他大大咧咧指着的云京城士兵立刻怒火满面,却不知怎么忍不下来,没有当场发作。
崔清明观察到这一点,不由得再多说了一句,军人的关系和谐是很重要的,战友之间应该是相互信任,可以托付后背的关系才对。
王大妮笑了笑,崔清明这个温室里的花朵,从小顺风顺水,长辈一路护持,哪里能明白土匪和正规士兵之间的争执?多说无益。
王大妮只道:我必全力以赴。
崔清明见王大妮不识好人心,皱眉离去。
两方人点好兵马,在演武场一东一西各自列阵。
镇国公宣布第二局的规则。
第二局是山林站,就在演武场背后的小山上,一方占据山顶,一方占据山脚。
完成阵营目标,砍下对方阵营的战旗计五十分;比拼结束时活着的士兵一人记一分。
红蓝双方士兵穿上特制的木甲,带上去掉尖头的木质长棍,顶端涂上了难以洗掉的红漆,被红漆划中搏击心脏等致命处的士兵即为淘汰。
阵营划分使用抽签法,王大妮作为第一局的胜利者获得抽签权,她抽中了山顶。
崔清明所带领的蓝方守护山脚阵营。
他们按照抽签结果各自带人上山,清熙所在的看台上能够看见那一面小山坡的交战情况,红蓝双方所系的鲜艳布条,让他们在青翠苍郁的山林中也颇为显眼。
山顶的战旗为红色,山脚的战旗为蓝色,在无比显眼的位置,一眼可见。
战旗被深深地插进地里,位置不可挪动。
照旧是镇国公一声令下,大鼓响起,比赛开始!崔清明一声令下,士兵立刻汹涌而出,蓝色的士兵密密麻麻的涌上了半山腰。
王大妮带领着自己的部下,酣然应战。
喊杀声惊天动地,隔着不近不远的空间传到看台之上,尤有余威。
旁边的将军们一边看一边叹气,年轻人!一点也不懂得爱惜兵力!特意找了一片山林让他们打,是为了这样蛮干的吗?崔清明当然清楚,做这样的复杂筹备,是为了让他们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谋略,但是王大妮在刚刚那一局用事实证明了此人心眼子八百个,比蜂窝煤还黑,崔清明没信心在勾心斗角一途上赢过她。
更何况,他所率领的士兵们骁勇善战,凭武力就能碾碎红方的杂牌军!何必要以己之短,碰彼之长?崔清明命令士兵们悍然出击,但是想要牵制住王大妮!王大妮也心知肚明自己的缺点,她会想些什么办法来挽回自己在战斗力方面的劣势呢?崔清明缓缓分析情况,红方占据了山顶,从上往下攻有地形加成,即使战斗力不足,也能够支撑一段时间,如果时间长了,两方人员在战斗力上的差距必然会有所体现。
王大妮若是想赢,必须得奇袭。
这山林不大,但是我们人数不足,难以防卫阵营线。
王大妮可能会催使属下偷偷潜入到我们的阵营中砍旗。
我特意把大部队一股脑的派出,后方防卫虚弱,王大妮必然会抓住机会,进攻战旗!崔清明坐在蓝色的战旗下,他身边围着几个中年人,正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平叔也在其中,此时他颇为欣慰的点头道:少将军说的有理!崔清明出一个笑,继续道:但她却没想到,有诸位叔叔在此镇守!这几位都是看着崔清明长大的老叔叔们,他们跟着镇国公战沙场多年,武力不俗,同时脑力也不俗,崔清明对他们相当敬重。
是王大妮托大,冒失的前来,他们必然能把王大妮留在此地!崔清明想了想,又道:各位叔叔不必再拼力保我,这场演练参与人数少,指挥的作用也不大。
不能让王大妮再用这一招扰乱军心!崔清明看向平叔,语气真挚道:抱歉,平叔。
他解释道:上一局时,王大妮就在你的身后,我们两个必定会出局,我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把王大妮也带出局。
平叔温声道: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你是主君!不必向任何人道歉。
崔清明笑了笑,继续道:王大妮上一场吃到了甜头,这一场说不定会继续优先攻击我。
若我淘汰,指挥的位置由平叔你接任。
半山腰中,王大妮带领着红方士兵披着编织而成的草衣,把臂上的红色布条遮掩的严严实实。
一行人趴在山坡上,他们的身形被茂密的树林遮掩的严严实实。
两方士兵就在眼前交战,却无人发现这里藏了人!王大妮双眼微眯,谨慎而机敏地打量着面前正在厮杀的两方,寻找机会,同时口中问道:记住我们的目标了没?她旁边趴着的正是在上一场中淘汰比较晚的十人,其中一人颤巍巍道:真的不搞崔清明吗?他才是元帅……打崔清明有什么用?王大妮不屑道:那个小孩儿虽然傻一点,但并不是没有脑子,上次败在这一招上,这一场他必定有所防备。
但是我们人多。
那人小声道。
王大妮如善如流,立刻道:行,那这个光荣的使命就交给你俩!一定要把崔清明拿下!是!这个士兵和他们身后兴奋道。
面前的战局越打越远,王大妮笑声指挥道:快快快,矮身穿过去!小心别惊动红方的人!参与过上一场淘汰的几人拿着涂了红漆的木棍开路。
王大妮带着她老弱病残,歪瓜裂枣的老部下们紧随其后。
她小声道:记住了没?王白笑眼弯弯,打平叔,放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蓝方的战旗在一条顺水而下的小溪旁,西边的林木被布置战场的士兵砍得干干净净,方圆十里只有一根高耸的蓝色战旗,足有数米高,直入云霄。
好像是海上的灯塔一般,指引着王大妮一行人向着战旗的位置前进。
林间风声朔朔,崔清明盘膝坐在原地,他身边围坐的数人隐约可见。
蓝色战旗周围被砍伐的面积很大,王大妮等人想要靠近战旗,有足足五米的距离没有任何树木的遮挡,只要出现他们的身形就会被暴露在崔清明等人眼中。
偷袭是不可能了。
王大妮大大方方的现身,挥着手臂热情道:大家下午好!真是好久不见,我倍感思念!崔清明颇感警惕,他站起身,下颌角紧绷,却依然礼貌道:王姑娘。
他周围的老兵们同样敏捷,从地上弹身而起,把战旗和崔清明包围在最中心,保护起来。
彼此都知道不怀好意,可崔清明我教养让他不对一位姑娘撕破脸皮,恶语相向。
王大妮称之为无用的教养。
她笑呵呵:我来呢,是想向您讨教一下,我看边境的士兵们体格强健,气息充沛,想必一定……王大妮说着说着,突然从她的身后抛出了一根长杆,直冲崔清明面门而去!崔清明瞳孔一缩,立刻闪身躲开。
偷袭不成,王大妮并不慌张,她带领士兵悍然无畏地冲上去。
站在崔清明前面的,正是平叔!王大妮长棍一点,便向平叔心口处捣去。
崔清明和阵旗就在身后!平叔绝不能躲开,否则就是将王大妮放进包围圈,阵旗和指挥都会危险。
他双臂平举撑住了长棍,被这巨力一压,向后滑了几步。
蓝方士兵们也纷纷反应过来,挥舞着长棍和红方士兵打在一起。
红方士兵一路疾行,下山体力消耗颇大,但人数较多,攻势也猛,而蓝方一直守在阵旗附近,状态完好,人却不多,又困于必须防守,不能让红方士兵突破到内圈威胁阵旗。
一时之间,两方打得有来有回,淘汰的人却并不多。
而平叔在王大妮紧密的攻势之下,步步后退,一时间颇为狼狈。
崔清明见状,立刻上前想要住平叔一臂之力。
平叔见状,大喝一声:退回去!你是守护阵旗的最后一道防线!崔清明步伐一顿。
平叔松了一口气,他密不透风的防守却因此露出一个破绽。
王大妮眼前一亮,抓住了机会,长棍攻势凌厉,带着呼啸的破空声,击中了平叔身前的盔甲。
崔清明瞳孔紧缩,他上前一步,抱着平叔往一边躲去。
王大妮变换攻势,用长棍点地,助跑几步后撑杆而跳,眼看着就要接近蓝色的阵旗!崔清明和平叔两人急急变了脸色!崔清明闪电般出腿,踹中了王大妮支撑地面的木棍,木棍立刻就向着外面歪倒,在半空中的王大妮难以控制自己的身形,竟然向着崔清明所在的方向倒了下来!这是天赐良机!崔清明手中的木棍立刻向着王大妮的心脏抽去!王大妮身在空中,只能依靠一只被打歪了的木棍支撑身体,却难以变换方向。
她见崔清明狠狠一棍而出,双眼一眯,大笑一声,竟然直接把木棍从地上提了起来,反手就向崔清明扫去!以攻为守!一换一还是自保?崔清明犹豫了一瞬,王大妮的长棍就破风而来,狠狠地抽在他的木甲上,虽然木甲挡住了伤害,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却把崔清明抽了个踉跄。
崔清明狼狈的摔在了阵旗之下,但木棍上的红色漆印没有染到木甲的致命位置,他还没被淘汰!而王大妮的木棍却在这样的冲击力下啪的一声折断!王大妮抽走了自己唯一的支撑物木棍,从半空中急速跌,虽然她抽打崔清明那一下为自己缓和了些许的冲击力,可她身上的木质盔甲沉重至极,跳的又高,坠落之后发出了沉重的巨响,压的她喉头一甜。
平叔抓住机会,等王大妮落地之后难以调整身形的间隙,一棍打了上去。
王大妮敏捷至极,翻身躲过,平叔的长棍堪堪点在了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红痕。
平叔并不气馁,提着长棍还要追击,王大妮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之色,她平躺在草地上,以脚蹬地,反而冲着平叔的方向急速滑去。
王大妮举起手中被折断的木棍,向平叔的胸口捣去!平叔一惊,急急收回木棍,可他刚刚追击王大妮,木棍还点在远处,此刻来不及回防!木棍触及护心甲,平叔心脏的位置被点染上鲜艳的红色。
平叔,淘汰!崔清明见平叔遭到淘汰,脸色极为难看,立刻起身向王大妮攻去!他刚刚虽然挨了王大妮一棍,可身上有坚硬的木头盔甲,不过是摔了一跤,并没有什么大伤。
而王大妮从空中坠落,她身上沉重的盔甲反而成为负累,所受内伤颇为严重。
王大妮的动作渐渐迟缓,而崔清明在一腔悲愤之下攻势越来越猛。
现在轮到王大妮周围的红方士兵们被蓝方的人缠住,无暇腾出手营救主帅。
王大妮并不沮丧,她大声道:兄弟们,一定要拔下战旗!红方阵营的胜利就交给你们了!红方阵营的士兵们咬着牙,在主帅虚弱的声音中越打越猛。
王大妮伤势严重,口中还话语不停,崔清明很快找到机会,手中长棍狠狠点在王大妮胸前木甲。
王大妮,淘汰!红方的士兵们虎目含泪,咬牙切齿,愈战愈勇,两方人马在蓝色阵旗下打成一片,喊杀声冲天而起。
两方淘汰的人数立时便飞速上升起来,改刚才过家家似的缠斗模样。
红方的士兵们不顾一切地闷着头往里冲,倾尽一切的想要靠近蓝方战旗!王大妮站在一边给他们鼓劲,这才像样!我的好兄弟们快冲!拔下他们的阵旗你就是今天最靓的仔!红方的大英雄是你吗?!小伙子我看你命中就有拔旗之命!气得崔清明黑了脸,王姑娘,你已经被淘汰了,尸体请闭嘴!王大妮顶着城墙厚的脸皮,嘿嘿笑道:没见过诈尸啊?崔清明:王姑娘!慎言!第一百五十章 结果清熙坐在遥远的看台之上,按理来说她看不见阵旗下发生的战斗,可是她有系统。
在一片焦虑无聊的嗡嗡聊天声中,清熙盘着腿抱着切好的水果和点心,看着系统投屏的蓝光高清水镜。
即使有王大妮在一旁插科打诨,红方的士兵攻势也在渐渐变小但是红方士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如蓝方久经沙场的老兵们高,他们虽然凭借着一时孤勇,两方打的有来有回,可时间一长,红方士兵的颓势便开始显现。
王大妮被淘汰之后,很快就被山林中巡逻的军人带走。
在她离开之后,红方士兵的气势一落千丈,很快就被淘汰的干干净净。
蓝方成员守护在阵旗之下的数量锐减,却还有近十人。
系统急坏了,它又拉出了一块分屏,清晰地倒映着半山腰红蓝,双方大部队交战的情况。
红方士兵战斗力不足的颓势已经显现,蓝方士兵步步紧逼着,交战战线一步一步地往山上收缩。
距离山顶的阵旗越来越近。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要输了吗?!】系统急得团团转。
清熙皱眉道:【不是我偏心,我觉得崔清明看起来就憨憨的,玩心眼儿肯定搞不过我们二当家!】【但崔清明带的可是精兵!二当家手下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伙头兵、残疾人都有!】清熙犹豫了一响,却看见王大妮穿着一身木制的铠甲,晃晃悠悠地走出山林。
二当家!清熙跳起来,大力向王大妮挥手。
王大妮自有所感,抬头望来,也忍着痛,向清熙招手。
她好像明白清熙心中在想什么似的,笑着做了个口型,不知在说什么。
隔了这么远,清熙听不见她说什么,只能着急忙慌的催系统:【当家的刚刚说了什么?!】系统给清熙翻译:【我会把胜利带回来,送给你。
】【……都淘汰了,还说大话呢!】系统嘀咕道。
清熙却一下子放松下来,【二当家不会说谎,她一定是有把握!】隔着夏日的灼灼烈日,喧嚣遥远的百米距离,清熙冲着山脚下只有巴掌大的王大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能赢!王大妮不知看没看懂清熙的口型,昂着脸冲清熙笑。
旁边传来了八皇子的晦气声音,你弟弟确实胜券在握了。
清熙讥唇反击你羡慕啊?送给你吧?刚刚还笑容满面,现在又立刻翻脸,八皇子深感无语,女人真是麻烦。
清熙送他两个白眼,你娘一定很后悔把你生下来吧?八皇子:对长辈放尊敬点!清熙假笑:呵呵,生谁谁尊敬。
八皇子:王大妮输了,你不高兴也别找我啥撒气吧?清熙:是谁先挑事的?八皇子:……他强行转移话题,道:崔清明可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取得胜利,你难道不开心吗?清熙:再议。
停顿一瞬,她又贴心补充道:崔清明会输。
八皇子对此嗤之以鼻,只当清熙是在强行挽回尊严。
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声音从崔清明身后传来,他茫然回头看去。
坐在一边的老将军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悠闲道:崔小将军……恐怕难赢了。
八皇子一惊,立刻问道:程老将军何出此言?程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现在年纪大了,只挂着虚职在京城荣养,德高望重,八皇子对他非常敬重。
程老将军并不回答八皇子的问题,反而将皮球踢给了清熙,崔小姐的看法呢?清熙笑道:王统领还有后手,她的淘汰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如果崔清明迟迟不能发觉,那他就输定了。
程老将军笑着夸赞道:不愧是镇国公家的女儿,机敏聪颖,眼神也好。
八皇子道:现在场上局面完全倒向蓝方,王大妮已经出局,一个被淘汰的人要如何反败为胜?程老将军宽容地笑了笑,我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八皇子,道:王大妮虽然遭到了淘汰,但是她带过去的人却没有被淘汰。
八皇子一脑门雾水,他举起远近仔细观察山上的情况,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程老将军又一次提点道:你仔细看看,王大妮选择的那些独眼断臂的土匪们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八皇子看了一圈,确实没看到那些泥腿子的身影,他很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几个土匪罢了,没有什么战斗力,说不定是躲在了哪里不敢出来?几个身有残疾的土匪,又能搅动什么浪花?清熙鄙夷道:目光短浅。
八皇子:……两人相看两相厌,八皇子将望远镜还给老将军,默不作声了。
清熙绕过他,到老将军旁边坐下,两人发表自己对战局的看法,讨论的兴致勃勃。
兵者,诡道也。
走一步看一步,不算本事,走一步看十步也不算本事,能从最开始便看到终点才算优秀。
排兵布阵如同下棋,颇有奥妙,虽然这一场不过是军演,也很考验主帅的水平。
……八皇子坐在一旁,看着蓝方的士兵越来越向着山顶处的红色阵旗逼近,阵旗之下的红色士兵们苦苦支撑,可人数越来越少。
怎么也不像能反击的样子啊?!旁边那两人是被王大妮迷晕了脑子吗?!他愤愤不平的想。
蓝方的士兵离红色阵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胜利唾手可得!突然小山上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
是阵旗被砍断了!八皇子兴奋地过头,对着旁边的程老将军和清熙炫耀道:我就知道崔小将军一定会赢!转过头,却见两人也是一脸笑意,清熙欣慰道:我就知道二当家一定可以的!老将军俘着胡子,也颇为赞赏的点头,他看了一眼八皇子,笑眯眯道:崔小将军还需要多多历练才行啊。
清熙:你回头看看,看清楚了再得意行吗?八皇子僵硬的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山顶上那根高高飘扬的红色战旗,立得挺拔笔直,没有一丝一毫要倒塌的迹象。
那他刚刚听到的巨响,来源于哪里呢?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向下挪,看到了山脚下极长,表面涂满了蓝色漆的木棍,倒在空地上,长长的蓝色旗帜被挂在茂密的树林间,凄凄惨惨戚戚。
这是蓝方阵旗。
……蓝方又输了?怎么可能?!第一百五十一章 铁锅拍木杆八皇子的面色阴晴不定,他怒声道:怎会如此?!王大妮凭什么能赢!他愤怒又焦躁,直直的注视着程老将军和清熙,见两人聊得极为投机,将王大妮夸了又夸,全无给他解惑的意思。
竟敢忽视堂堂皇子!大逆不道!可八皇子却拿着两人毫无办法,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扯出笑脸,放低身段道:请程老将军为我解惑。
老将军笑容可掬,并不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清熙,崔姑娘比我清楚。
油滑的老东西!这是在逼他向崔清熙低头!八皇子恼火极了,他挺起腰板,冷漠道:想必除了崔小姐,也还有其他人明白!他甩袖而去,见后面的程老将军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浮躁。
清熙声音甜甜的安慰,高晖他一个外行人,不过来看个热闹罢了,不必为他生气。
八皇子怒而离去的背影之后,清熙和程老将军相视而笑。
系统也很是感慨,【真没想到那几个老弱病残竟然这么厉害,在崔清明等人的守护下,砍断了阵旗!】王大妮带到蓝方阵旗附近的,除了在第一轮混战中表现优异的数十位士兵之外,还有她在小凤山的数位心腹。
没错,就是书生,断臂,独眼和火头兵。
大皇子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有残疾在身,貌不惊人,定然是拖后腿的存在。
然而在王大妮的眼中,这是她最得力的下属。
王大妮带着他们,绝不是因为怜悯和同情。
【不过,】系统有些不解道:【既然他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上场呢?这样二当家也不会被淘汰了。
】清熙道:【崔清明身边的护卫们都经验丰富,征战沙场多年,在战斗力方面,大妮并没有绝对的信心,因此,她必须智取。
】王大妮敏锐的观察到,崔清明身边的都是颇有资历的老前辈,仙人一挂多年都有自己的主意,必定不会完全服从于崔清明这个小孩。
她设计的第一波进攻,最重要的目的是要打乱崔清明的想法。
崔清明对于王大妮的战术,必定有一定的预测,他绝对想不到,王大妮打算对他身边的较为亲近的几位长辈下手,重点淘汰。
比如平叔。
崔清明发现自己此前所作的推测并不对,他就会开始慌乱和动摇。
王大妮淘汰之后,崔清明再也猜不透她的想法,反而会更加犹豫踯躅。
崔清明若是请求旁人的建议,他身边围着这么多人,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意见那么多,他该听谁的呢?这个初出茅庐的统领会更加混乱。
这时候,就到了小凤山土匪组登场的时候了。
这一只表面弱小的队伍成功迷惑崔清明,砍下蓝方的战旗,为红方迎来了胜利。
别人眼中不屑一顾的老弱病残,成为了王大妮手中奇袭的利箭。
【那几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这么厉害吗?】系统好奇道。
清熙好笑道:【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土匪,他们是慕容家的私兵,从小接受专业训练。
】更何况,慕容王府不做慈善。
他们想要的是一只能在危难时刻作为底牌出现的铁血军队,这几人能再身有残疾的情况下,继续在青龙帮中生活,足见其水准。
系统感慨:【崔清明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清熙撤出一个冷笑:【懦弱,自私,短视,愚昧……他二当家差的太远了。
】在崔清明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
他自持身份,认为自己身为统帅比普通小兵尊贵,他会利用其他价值低的人的性命来保护自己。
王大妮都选择和他正相反,王大妮身为统帅,却习惯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位置,以自己作为诱饵来迷惑敌方。
她从来都不畏牺牲自己。
在清熙有系统聊天的这一会儿山上的红蓝双方士兵都已经撤了下来,众人在演武场重新列队。
王大妮和崔清明依然站在最前面。
镇国公大声公布了结果,此次军演的胜者是红方!两战两胜!红方的士兵们大声欢呼了起来,他们彼此拥抱,热泪盈眶,这是谁第一个大声吼道:我不是纨绔子弟!在他之后,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是废物!我不比任何人差!禁军才是最牛的!王大妮被他们围在中间,向着天空高高抛起。
崔清明站在一边,脸色阴暗。
当时,王大妮被带走之后,红方士兵们深陷敌营,后继无力,很快也被全员拿下。
空气的场地上只剩下寥寥几位蓝方士兵。
看似是他们大获全胜,可崔清明的心里总是隐隐不安生。
王大妮就这么轻易被淘汰出局了吗?身边的蓝方士兵稍作修整,有人问:小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当然是冲上山去拔了红方的战旗!有人兴致勃勃道。
崔清明却皱眉,有些犹豫,阵旗附近还是要有人守护才行。
王大妮都死了,对面都是些不堪大用的小兵,不足为虑!但是第一局时,此人老谋深算,思虑周全,我有些担心。
崔清明道。
那我们听您的!叔叔干脆地退步。
崔清明反倒有些犹豫,或许我们确实应该派一几人支援前方,没必要在这里死守。
于是点出几人,前往山腰支援,本就缩水的队伍再次减少了人数。
崔清明派出了人,又隐隐觉得自己的决定不妥,坐立难安,颇感焦虑。
突然,树林中便传来了一声大吼,我是来投降的!蓝方的士兵们纷纷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盯紧了树林中钻出来的人。
那人只有一只手臂,一只袖管空空荡荡,另一只手则高高举在头顶,没有淘汰用品木棍。
他大声道:王大妮真是个废物,我不能在她那里浪费时间,我要转投到蓝方来!蓝方的人眼中,纷纷流露出了些许鄙夷。
叛徒总是被人不齿的。
崔清明却心中一动。
认出了此人是王大妮的旧部,或许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什么?你过来。
他吩咐道。
谢谢小将军!小将军海量!他高呼道,我身后还有几位兄弟,小将军一起接收了吧!他身后的灌木丛中,呼啦啦钻出来了一个拿着锅的火头兵,一个独眼,一个文弱的书生。
崔清明:……我不是收破烂儿的。
文质彬彬的书生却从树林后掏出了几根涂着红的长木棍,我们有多的武器!全部送给小将军,作为我们投诚的诚意。
崔清明身后,有老兵道:拿来看看!几人气喘吁吁的拖着木棍过来,习武之人单手可舞的木棍,在他们手中成了极大的负担。
崔清明谨慎道:把木棍丢过来!几人立刻照做。
蓝方士兵不屑至极,渐渐放下了警惕。
就在那瞬间!几人暴起!书生随手拦住一根木棍,捏着捅向崔清明心脏,独眼和单臂狡猾的贴近了蓝方士兵的身体,让他们难以用长棍淘汰人。
在蓝方的忽视中,伙头兵趁乱靠近了阵旗,崔清明瞥了他一眼,并不将这个参加军演带着锅的伙头兵放在眼中。
却见伙头兵冲他一笑,铁锅一挥,拍断了阵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废物红方还在欢呼,他们抛起王大妮尤嫌不够,又找出了在战争中在演练中立下大功的土匪四人组,欢呼着将他们也高高抛起。
你是我的战神,唯一的战神!谢谢你,铁锅之神!崔清明站在一旁,他身后的士兵向他传来疑惑的目光,这些在山顶厮杀的蓝方士兵很是困惑,明明自家橘势大好,红方阵旗唾手可得,为什么突然就输了呢?自家战旗莫名其妙就被这几个老弱病残给拿下了?蓝方情绪沮丧,乌云罩顶,与热烈祝贺的红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激烈的情绪很快平复,镇国公平局双手,重点表扬王大妮足智多谋智者远虑,天生将才。
又随口提起崔清明,让他再多学习学习,长进长进。
没有人关心失败者的黯然失色。
按照京城演武的惯例,最后会给全场最优秀,最出彩的士兵颁发嘉奖。
这次的奖励是一套纯金的模型,一只涂了红漆的纯金木棍,和刚才战士们的武器1比1复刻,还有两只巴掌长的阵旗,一只是红色,一只是蓝色,都是纯金所铸,又在上面涂了色。
亲卫将这一套模具放在盘中,站在镇国公身后。
镇国公朗声道:这是本场演武的最高奖励,要赠给最优秀的勇士!她在第一局中以智斗勇,英勇无畏的博得了胜利,在第二局中步步为营,精心谋算,用智慧带领士兵获得最后的胜利!她就是——镇国公拖长了声音,卖了个关子。
底下的人大声回答道:王大妮!王大妮!王大妮!王大妮!镇国公笑道:请上台。
王大妮走上台,她接过,这套闪耀着金光的模具,笑道:我与洪芳的所有兄弟们共享荣誉!你们都是最棒的!镇国公小声提醒:你拿了奖品就可以下场了。
这里没有发布获奖感言的环节!王大妮快速道:我马上就好。
就说几句话!镇国公无奈又好笑的妥协了。
王大妮转过身,她的目光锁定了看台上的清熙。
少女盘膝坐在位置中,白嫩的皮肤被阳光晒出了一层薄红,软嫩灿烂得像熟透的柿子,轻轻一按就会流出丰沛的汁液。
杏眼又黑又亮,闪耀着轻快的波光,透彻的像一眼就可望到底的湖泊,干净清澈。
她像是头顶毫无阴霾的蓝天,明媚的晴朗着,在看向自己的时候,从来不带有贬低和嫌弃的意味。
王大妮还记得,小凤山初见时,而是高高在上的二当家,而清熙只不过是被俘虏来的女囚,说话做事却毫不畏缩,大方又机灵。
转着眼珠骗人的样子像一头故作聪明的小鹿。
那一夜大火熊熊燃烧时,清熙指挥的身影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她们合作,她帮清熙放所有人安全离开青龙帮牢房,而清熙为自己保下了帮派中所有愿意跟随自己的力量。
到这里交易应该结束了。
随即,她又被卷入了萧府的真假千金案,同一个泥地里摸爬摸爬滚打的女土匪到簪缨世家金尊玉贵的嫡长女。
她终于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家庭和父母,也拥有了来自血脉的枷锁和控制。
萧家,不想要只会打打杀杀的女儿。
而她,血液中燃烧的就是战斗的热血。
从最开始的妥协,到后来忍无可忍的抗争,清熙始终站在她的身旁,支持她,安慰她。
王大妮觉得,她们应该不仅仅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了。
这更像是她听说过,却没有拥有过的挚友。
清熙懂得她不曾说出口的所有的梦想,骄傲,自尊与挣扎。
今天能站在这里,我还要感谢另一个人,王大妮微笑,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清熙,开口道:崔小姐,崔清熙。
清熙听到自己的名字,微愕,也扬起一个笑脸。
王大妮的目光缓缓离开清熙,她的视线从柔软到锋利,冷漠的扫过八皇子等人,冷道:原本我身为女子之身,又是招安土匪,不可能接触到镇国公和禁军。
所以今天能站在这里,大家也都知道原因。
没错,她说:多亏了崔小姐替我引荐,我才能拥有这个宝贵的机会。
王大妮盯着八皇子,一字一句,字字铿锵有力,崔姑娘虽然为我引荐,但她和镇国公都是人品高洁之人,断不会因亲徇私!我能加入这里,站在这里,凭借的是我王大妮勤学苦练近二十年的本事!程老将军赞许的点头道:这两场胜利已经向大家证明了你的实力。
清熙笑眯眯道:八皇子还记得你们的赌约吗?八皇子的心脏重重一跳。
现在,他成了那个骑虎难下的人。
看台上的将军官员们都向他看来,看他台下的士兵正抬头望着他,还有王大妮,崔清熙,镇国公等人逼他表态。
众目睽睽之下,他冲动许诺在先,无论如何也不能临阵逃脱!八皇子站起身,拱手道:王姑娘身怀巨才,惊才绝艳。
想必一定能适应军中艰苦的生活,此前是我多虑。
你应该更多信任一些崔将军和崔小姐。
王大妮道。
这是在说他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要让他给镇国公和崔清熙道歉!八皇子绷着脸,听明白了王大妮的意思,他有千般不愿,也只能打落牙齿或血吞!他先对着台下的镇国公长作一鞠,又转向清熙拱手作揖,朗声道:镇国公为国征战沙场数十年,看人的眼光老道,崔小姐家学渊源,寻千里马的本事也不弱。
是我受限于宫廷,不知谁人是勇士!话到最后,还是带出了阴阳怪气。
镇国公见多了大风大浪,不把这些小别扭放在眼里,清熙道:确实,你应该多学习点知识,再来指点江山。
八皇子僵硬笑道:我宫中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落荒而逃。
王大妮嗤笑,镇国公小声赶她:快点下去!不,王大妮道:我要上去,请崔将军助我。
她脚尖一点,就要往看台上跳!镇国公出手帮了她一把,王大妮顺利的落在了清熙面前。
清熙坐在椅子上,懵懵地睁大眼,王大妮单膝跪下,将手中两面小金旗插到清熙的发上,轻声道:这是你的荣誉。
夏末的风热烈而喧嚣,眼前仰望着自己的女孩子作男装打扮,整个禁军中最优秀的胜出者跪在她的面前,与自己共享荣光。
清熙抚着发,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插头上?太重了,头发要散了!王大妮挑眉,清熙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扶她:谢谢你,我早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她夸赞眼前的勇士,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她布衣上暗色的色块,那是已经干涸的鲜血。
清熙皱眉:你受伤了……?她还没说完,王大妮一头栽倒在清熙怀里。
清熙尖叫道:快找大夫来!……看台上乱成了一锅粥。
演武场上,有人趁乱悄悄溜走。
有人想要拦下他,平叔制止了,少将军心情不好,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崔清明一路疾走,到了军营中停马车的地方。
八皇子见他来了,掀起轿帘,轻飘飘地吐出一句:废物。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庶子演武场告一段落之后,清熙挥别了王大妮,和镇国公一起了回家。
清熙上了马车,镇国公笑呵呵地也要跟上,却见清熙动了动手,有意无意的挡住了门。
镇国公不解,笑道:清熙,爹和你一起回家。
清熙挡住了车帘,说:父亲,您骑马吧。
她的神情过分冷淡。
清熙从前从来不叫自己父亲。
我们清熙是不舒服吗?那你好好休息。
镇国公关切地问,他放下手,退下马车,顺从了女儿的想法。
镇国公转头吩咐车夫,小姐不舒服,小心点驾车。
车夫恭谨应是。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家。
镇国公敏感的察觉到了女儿的心情极差。
走在他身后的少女紧绷着一张鹅蛋脸,默不做声,和她平常活泼话唠的形象相差甚远。
镇国公叹息。
清熙只当没听到,与镇国公礼貌告别后,提着裙子去找崔夫人。
崔夫人正在演武场。
她听闻清熙今日去了镇国公的军营,参观军演,心中颇有感慨,一时技痒便在家里的演武场上练了两圈。
刀枪棍剑戟,崔夫人一一练过,又抽出自己常的软鞭,舞得虎虎生威,破风声阵阵。
柔软的长鞭如同剧毒的灵蛇一般,在空中摇曳,美丽中暗藏杀机。
刚柔并济,英姿飒爽。
崔夫人练的出了一身热烘烘的汗,一转头就看见清熙站在一旁,神情是难得的安静。
她问道:怎么了?清熙看的入了神,她还沉浸在崔夫人挥出的鞭影里,很是赞叹道:娘,你也该去今天的军演!崔夫人比其中很多人都更优秀!崔夫人笑笑,淡声道:我年纪大啦,不和小孩子们争。
有些人才不配。
崔清明那种水平都不配给自家娘亲提鞋!想到崔清明,清熙想起了自己的初衷,立刻问道:那个崔清明是怎么回事?是你爹的庶子,崔夫人的神情平静如常,她一下就明白了今天清熙不似往常活泼的原因,有些好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和个小孩过不去吗?清熙不说话,半响才道:可是家里没有爹的妾,我一直觉得镇国公府就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镇国公自然也只有一妻一女!崔夫人握着清熙的手,看着女孩儿的神情,叹息道:咱们家和别人不一样,你父亲是崔家最后的血脉,镇国公府必须要有个男孩儿支撑门庭。
清熙不假思索,那从旁支过继不行吗?!崔夫人宽容的望向她,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崔家哪里来的旁支?武将世家,又赶上大盛朝和狄人开战,燕南城一夜被屠,嫡支死的只剩下镇国公和当今皇后,旁支也只剩零落骨血,哪里有人可供过过继?清熙红了眼,那您凭什么受这个委屈?她的母亲这么好,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丈夫?崔夫人淡道: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呢?天下女子不都是这般过的,至少崔珏还知道不要把那些人放到我的眼皮子底下,碍我的眼。
可那怎么能一样呢?镇国公多少次深情款款情深不移的对崔夫人说爱?年少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卢云若从未质疑过它的真实性。
她自小练武,崔珏被家中当做读书人培养,崔家出事之后,崔珏要支撑门庭,卢云若手把手的教崔珏武艺。
她陪着他征战沙场,收复失地,流产了三个孩子,彻底坏了身子,而崔珏却搞出庶子?清熙满腔怒火地把这些话说出口。
卢云若却道:没有谁欠谁的,当时我愿意给他生孩子,是因为我爱他。
怀孕继续征战沙场,是因为我放不下身后的子民和脚下的领土,我的责任和担当告诉我,不能退!并不是为爱,为了男人奉献。
沉默半饷,她道:我们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肚子里的那几个孩子,他们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世界,就在母亲的肚子里失去了生命。
卢云若轻轻叹了口气。
清熙见状,立刻安慰母亲,他们若是知道自家娘亲是这样的女英雄,一定也会感到骄傲!清熙有些后悔,她不应该再拿这些事来打扰母亲。
卢云若拍了拍她的手,严肃道:清明是你弟弟,你父亲的独子,你别去找他麻烦。
他跟我没关系,清熙冷漠道:我自然不会去寻陌生人的晦气,只要他不自己撞到我面前。
卢云若便笑道:当然,谁也不能欺负我们清熙。
清熙笑了笑,她扶着母亲,将她送回屋中。
在一转身却拎起裙子,又跑到了镇国公府的马房,她身边的侍女牵了匹马,吩咐道:小姐要出门,赶紧备车。
清熙去了月下坊。
娘亲的态度和崔清明的存在都让她难受至极,可清熙不能咄咄逼人的对卢云若诉说自己内心的苦闷,想必卢云若比她更苦。
凭着一股冲动之意,清熙坐上了马车,车夫问道:小姐,我们去哪里?清熙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一袭红衣,姿容绝世,笑容总是带着一股讽意。
七公主,高绛。
他是清熙穿越至今,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特立独行,勇敢自信的姑娘。
高绛好像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行我素的做自己。
清熙很想见他。
可高绛作为公主,平时常居于皇宫之中,清熙却不能没有白天就擅闯皇宫,她思索一番,很快便报出一个地名,月下坊。
这是唯一有可能见到高绛的地方!清熙今天一定要任性一把,她去了月下坊,没有见萧徽音,而是提着裙子爬楼,一路到了弧光楼的最顶端。
今天的阳光正好,高绛令人把阳台打开,他坐在矮几之上,安静地遥望着碧蓝的天空。
旁边的茶香袅袅,烟气模糊了高绛的表情。
清熙一头冲过去,撞在他的怀里开始掉眼泪,噫呜呜呜,像个刚上学的小朋友。
高绛下意识的伸出双臂,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他轻轻拍打着怀中少女瘦弱的脊背,眼中冷冽之色轻轻闪过,口中的话语却温柔,是谁惹我们清熙不开心了?他十倍帮她找回来。
清熙哭的直抽搐,跟他人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白兔高绛的怀抱微冷,透着冷冽如同昆仑雪水的味道,微凉,让人清醒。
清熙哭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下来,反而羞的埋在高绛怀里,不敢抬头。
她能感觉到高绛,手掌隔着薄薄的夏衫,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动作温柔又怜惜。
清熙像一只舒适的猫,不禁在他怀中蹭了蹭,脸颊所触碰的衣料微凉,沾满了她咸湿的泪水。
高绛对她的情绪变化敏锐极了,温和道:不哭了?不哭了。
清熙慢吞吞道。
她依然把头埋在高绛怀里,不肯抬头。
高绛抱着她,暖烘烘的热意隔着薄薄的衣料慰烫着他的皮肤和心脏,温暖着他的身体。
他两只手臂小心地笼着怀中少女的身体,对待这无上的珍宝,高绛想要紧紧拥抱她,又怕会压痛她。
这一刻,他控制住自己的嗓音,慢慢道: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还是这样讨厌崔清明。
在清熙的哭诉中,他已经明白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清熙有些迷茫,她从高绛的怀里抬起头,迷茫道:崔清明?我小时候就讨厌他吗?崔夫人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高绛:何止是讨厌?你看到他就要生气,从不允许他出现在你的面前。
镇国公也是做过妻女接纳庶子,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梦的。
崔清明早的时候,镇国公也曾把他接入国公府,和清熙一起读书,可清熙只要一看见崔清明就要发脾气,镇国公被女儿闹得没办法,才让崔清明一个人住在府外。
清熙虽然不知道这段往事,他很是理直气壮:有我就不可能有崔清明!高绛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还没说什么,却见清熙情绪又一次低落了下去。
娘也一定很难过吧……为什么会这样……高绛安慰清熙,你不必太难过,至少镇国公夫妇还没有拿刀互捅。
啊?清熙怎么也没想到高绛你这样安慰自己,惊得睁大眼。
高绛很理所当然地说:婚姻不过是利益交换,夫妻之间争夺资源,是最大的仇人。
他这一刻的神情冷酷至极,不像是清熙习惯的熟悉的温柔姐姐,反倒像他们在春日宴初见时,那个懒怠的垂着眼睛,压的全场贵女鸦雀无声的高傲公主。
艳丽的,锋利的,冷血的,像一条美丽而带着剧毒的蛇。
清熙有些困惑的问,姐姐,你怎么会这样想?高绛停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太好,又急忙道:当然当然,我知道你想要和谐恩爱的父母,我一定会帮你的!郑国光和崔夫人一定能回到你想要的样子!他有些慌张的保证道,一双眼睛肯切地看着清熙。
清熙却道:父亲是这样的人,我虽然伤心,也能接受。
我知道崔清明的存在,娘也是默许了的。
我只是觉得很幻灭,好像突然撕开了童话,一般梦幻的外表露出了一地鸡毛的真实。
清熙神色难掩暗淡。
那我们找八皇子麻烦好不好?高绛立刻道:军演本来和他无关,他特意在那儿现身,就是为了引你去,让你和崔清明碰面!高绛脑子转的快极了,他虽然对前情所知不多,但从清熙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八皇子的目的。
八皇子当然可恨。
清熙慢慢道:姐姐,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她说的是高绛所说,夫妻都是仇人。
高绛心如油煎,他并不想告诉清熙自己心中那些冒着黑泥的,对这个世界的冷漠看法,这是他从小就下定决心要保护的女孩儿,他希望她能一直快乐,灿烂热情,无忧无虑,毫无阴霾,不必沾染这世间的任何污秽。
清熙紧紧的盯着高绛的漂亮的丹凤眼,恳请道:姐姐,可以不要骗我吗?我不想再被当做小孩子了。
高绛心软的一塌玛ོ丽ོ糊涂,它声音温和道:我的所见所闻,都在这样诉说。
云京城中这些夫妻,有一对算一对貌合神离,面甜心苦,甚至是貌不和神也离……高绛见得太多。
所以你才不想成亲吗?清熙问。
高绛已经二十岁,却还未有婚约,这在普遍晚婚的云京城也是颇为罕见的事儿。
高绛理所当然的点头,他冷冷道:结婚又有什么好的?男人肮脏又恶心,没一个好东西!他咽下了后半句话,今天清熙收到的冲击已经太多了,没必要再说这些。
清熙忍不住笑起来,她有些开心到:我也不想嫁人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她所喜欢的婚姻制度!清熙绝对不能容忍和别人共享自己的丈夫!高绛摸她的脑袋,笑道:你想要也可以,我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清熙感动坏了,她并未当真,只以为高绛是在认真哄她开心,笑嘻嘻的问道: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高绛面色动了动。
这一刻的他好像是三月初春的溪水表面,脆弱平静的薄冰化开,凸露出了底下汹涌的感情。
但也只有那一瞬间。
高绛很快平复了情绪,他不动声色地靠在了矮几上,随手握住几案上的木质摆件把玩,半真半假地笑道:我们小的时候可是最要好,你都已经忘了吗?他好像是浑不在意的提问,清熙却竖起了寒毛,敏锐的察觉到了高绛温柔话语下暗潮涌动的风暴。
清熙结巴了一下,以前的事情有很多都记不太清啦,她犹豫了一会儿,立刻补充道:姐姐对我最重要了!我们小时候一定是关系很好的玩伴吧?毕竟姐姐这么温柔大方美丽善良!我最喜欢姐姐了!高绛微微一笑,我和这些词可扯不上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今天应该也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吧!明天起来,应该就能听到八皇子的好消息了。
高绛笑的温柔。
对清熙来说是好消息,嘴巴皇子就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清熙察觉到他心情不佳,乖乖道:那我先走啦!姐姐,再见!高绛微笑着目送她远去,少女又恢复了往常的活泼,走路时脚尖微垫,活像是一蹦一跳的小白兔。
但高绛知道,对他来说,崔清熙并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会吞噬他所有情感的女妖怪。
他垂眸,松开了手,掌心里的飞灰袅袅飘散。
她甚至还记得讨厌崔清明,却把他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高绛颇有些玩味的想。
他掀开袖子,露出底下的斑驳的疤痕和刚刚长成的血痂,血痂触感微硬,仿佛是坚不可摧,但这只是假象。
高绛想着,懒洋洋地揭开了自己的伤疤,露出底下软弱的未愈合的伤痕。
他用修长干净透着粉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突然用力撕开了伤口,露出狰狞的血肉。
鲜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哒哒哒——那些年少时的时光和情谊,他在危险艰难中唯一的光亮,多少个听着血液汩汩流出身体的日子里,他只能靠着摩挲着点温暖的回忆支撑自己……对崔清熙来说,不过是一句玩伴罢了。
仅此而已。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倒霉的开端八皇子最近很忙。
忙着追求自己的心上人顾瑟瑟,还要敷衍身后站着萧府脑子又格外聪明,可以为他出谋划策的萧徽音。
在宫里,他和拓跋攒虚与委蛇,在拓跋攒多番恳求,甚至是为了完成他交代的差事触怒天成帝之后,八皇子终于松口,为拓跋攒调查,当年拓跋攒的母亲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被选中送出去和亲。
在宫外,八皇子和随镇国公回京的崔清明悄悄暗中接头,两人一同促成了这一场军演,不仅是想要恶心恶心崔清熙,更重要的是,把本就在军中受尽排挤的王大妮赶出军营,让她失去镇国公的庇护。
今天的八皇子依然还是很忙碌。
他坐在马车中,揉着自己的恶心,在心中反复思量。
昨天的军演虽然成功了,却是为清熙和该死的王大妮做了嫁衣,风光和荣耀,都让那两人夺了去。
他要将手伸进军中,崔清明是最好的桥梁,昨天崔清明大跌了面子,但对于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崔清明此后便只能依靠他八皇子!顾瑟瑟最近对他的态度颇有些软化,正好他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医馆献殷勤。
恰巧可以观察一下顾瑟瑟会不会因此失落,有没有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
萧徽音倒是已经拜服在他脚下,为他出了个扩张势力的好主意……还有那个卑贱的狄人的委托,最近也颇有些眉目。
八皇子想着,不禁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然,马车停了一下。
车夫声音低低的汇报传了进来,殿下,有一个女人挡路。
什么人?八皇子冷漠的问道。
车夫的声音带着许些窘迫,是一个衣不避体的女人……啧,真是麻烦。
他今日的行程不欲与人知晓,所以才坐着低调的马车,走在无人的小路中,没想到反而遇到这种事!女人带着怯意的哭声幽幽地飘了进来,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吧,若是被那些人抓到,我就没有活路了!让八皇子的心中不其然地想起了顾瑟瑟的话,女子本就艰难,我不敢说大话,只希望能尽自己全力,帮一帮这世间的苦命女子。
八皇子当时温声安慰,大力支持,许下了不少诺言。
我当然会支持你的事业!我知道女子不比男子差,像你更是一等一的聪颖灵秀!许多男子也比不上你出色!可现在,他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八皇子冷漠得想,拜顾瑟瑟的好姐妹崔清熙所赐,他在云京城中的名声已经是浪荡公子了,决不能在贸贸然地沾上妓女!他正想要吩咐车夫直接那女子打走,却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大批人声,快搜!那个贱婢受了伤,一定跑不远!啧。
既然不远处有人,就不好对她动手了。
八皇子忽视了而变凄惨可怜的哭声,冷淡的吩咐车夫道:换条路走。
他可没有欺负这个可怜的女人,他只是没功夫对路上的每一个可怜人都伸出求助之手罢了。
至于誓言?不过是哄女人的随口一说,不值当放在心上。
马车于是换了个方向咕噜噜的走远了。
路边的一处茶馆,二楼的包厢中有两个女子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萧徽音笑着问道:还以为你是心软,其实都已经料到了吧!顾瑟瑟温温柔柔道:他虽然恶心人,但我总归还是要给他一个机会。
既然他把握不住……顾瑟瑟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萧徽音会意地接上,那就只好让他倒霉了。
幽静的茶楼中,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不管八皇子怎么选,今日是一定要让他吃一番苦头的。
顾瑟瑟恨他利用自己,借自己的嘴向清熙传话,引得清熙无知无绝便去了城外!萧徽音和八皇子之间更是仇怨深深,萧徽音这辈子都忘不了八皇子骂她贱种时居高临下的脸。
顾瑟瑟只是秉性单纯善良,并不是傻。
当日清熙转头去了军演,顾瑟瑟立刻反应过来,八皇子故意借她的口把话告诉清熙!她又气又怒,却不知如何是好,一起裙子便到月下坊找上了萧徽音。
两人早就说好要一起整治八皇子,今天又出了这档事,思虑半响,干脆的决定提前计划。
八皇子高傲自满,眼里除了自己容不下任何人,今天,萧徽音和顾瑟瑟便要让他栽个大跟头!八皇子今日的行程颇为重要。
今日白天,他在军演时颇为嚣张,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军营,一半是为了整治崔清熙,和王大妮另一半则是为了掩盖今日半夜的行踪。
他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虽然不是位高权重,但,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这段时间,他苦闷于天成帝的限制,手中的权柄一直无法扩大,萧徽音便为他出了个好主意。
让他去讨好天成帝,投其所好。
可天成帝哪里是好讨好的人呢?若是他寻些人皮鼓之类的东西现上去,别人该怎么看他?八皇子不可能丢掉自己的脸面!萧徽音却给他出了新的主意,让他往寻仙问道方面为天成帝寻人。
谁不渴望长生呢?而且此事在历史上有颇多先例,又有孝心孝名顶在前面,不怕被人骂,当然,最重要的是天成帝现在的爱好可比沉迷丹药荒唐的多,若是皇帝真的被道士们移了性情,底下的臣子只有欢呼雀跃的份!他高晖就是大盛朝的功臣!此法百利而无一害,八皇子立刻便采用了。
今天,就是他会见搜罗来的道士们的日子。
萧徽音为她奉上了一册有本事的道士名单,但八皇子疑心深重,还是留了个心眼,一一派心腹查实之后,又寻了不少不在名册上的人。
为了躲开地上求助的家妓,八皇子吩咐车夫绕路,马车重新拐上人烟鼎沸的大路,可没一会儿又越使越偏僻,越使越安静,街边的行人越来越少,从市坊之间驶进了胡同里。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府门前。
大门普普通通,并不气派,和普通平民家的住宅别无二致,只有暗红的灯笼在幽暗的晨曦中轻轻地晃动,发出了静谧的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倒霉的继续金乌西坠,云似火烧,天幕已经渐渐暗淡。
不等小厮上前敲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面容清秀的童子探出头来,警惕的问道:是谁?八皇子的下属从腰间摸出令牌,给小童检看。
小童细细看过之后,态度徒然恭敬,将门打开,低声道:贵客,请进。
大门一开,里头的声音也藏不住了,女子的娇声嘤咛,男子的大声调笑,这一点细微的声音混着暧昧的脂粉气,顺着幽暗夜色悠悠的传出。
八皇子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了进去。
这表面普通的民居,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很大,这不是一间房子,而是打通了围墙,把这条胡同里半边的屋子都通做了一间。
院中栽有青竹,兰花等植中君子,疏影横斜,风雅清澈。
有用各种小湖泊,亭台,湖石等造景巧妙的打造出了半围挡式的私人空间,同时兼具移步换景的美观高雅。
八皇子的马车很快停下,此处的主人,一位身材颇为消瘦,脊背挺直的文士接待了八皇子。
他轻声道:贵客,何时开宴?不急,八皇子淡淡的吩咐道:把人都找来,我先看一看。
今日,八皇子为了招纳道士,特地在此处包了场,他早知道有有本事的人也多有些怪脾气,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些道士对他竟然如此不尊重,明明看到了他的车架,知道他已经到来,却依然在林间和少女嬉戏!文士将八皇子带到了最大的厅堂间,八皇子带的人手也不少,微一会儿,就把所有的道士都提来了此处。
不少人衣衫大开,形态浪荡,毫无方外之人的模样。
八皇子才皱了皱眉,就看见其中一人以木筷敲碗,放声而歌。
歌声仓皇又辽阔。
八皇子不耐烦听男人唱歌,可他既然想要收拢这群道士,必然要放低身段,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来。
因此也耐着性子,等他唱完了这一曲,才笑道:阁下好歌喉!道士不过随意的点点头,姿态荣辱不惊,相当散漫的道:殿下,召我前来是为何事,小道心中已经全然明白。
请殿下放心,为了我的荣华富贵,一定能笼络住宫中的那一位!倒是直接的可怕。
八皇子心中鄙夷,脸上却装的很好,装模作样的敲打了几句,便干脆的让文士叫来了舞姬们,供道士们消遣。
文士手一招,一群姑娘步履款款,稳定成熟的走了进来。
道士等人纵情狂饮,声色犬马,揉捏着怀中的女孩,殿中一片淫靡之色。
八皇子怀里的女孩捧着酒,笑容乖巧的喂到他的嘴边,八皇子便一口一口的啜饮着,神情慵懒。
之所以将宴会设在此处,主要是图一个私密性。
他悄悄的防着为他出主意的萧徽音,另外开始心腹下属调查,一个颇有名声的道士喜爱,想要投其所好,加上萧徽音身为女子不可能知晓这种风月场所,所以特地在此地设宴。
殿堂中乱成一团,各种靡靡之语俱全。
不一会儿,八皇子便喝了个微醺,他头脑昏沉,却隐隐约约听见,在一片淫靡之声中,外面有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尖叫?八皇子的脸色遽然难看下来,他一把抓住旁边的文士,声音冰冷道:你先出去挡一会!文士急匆匆的出了门。
八皇子掀开怀中的女童,又气又快的起身,却又因为动作太急,脑海中一阵眩晕!姑娘被他掀翻,摔在地,放的一身清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依然乖巧,不吵不闹地站起来,伸出手想去扶八皇子。
可她怎么能扶得起?八皇子却没有丝毫怜惜之心,一掌摁在女孩子的肩上,硬生生的撑起自己。
大殿轰然大开,一个男人嗷嗷尖叫着被人踹了进来,这虽然只是刚刚出门的文士。
他身上的鲜血一路撒落,在大殿地板上拖出了长长的血迹。
清凉透彻的夜风呼呼地灌进大殿中,吹散了这一室温热粘腻的气息。
门外站着一队身穿铁甲的士兵,刀剑和火光刺破了一世暧昧的气息,森凉的撞进每个人的眼里。
八皇子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以袖遮面,他决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在这!他的名声不能在这儿葬送!他身后站着的下属极有眼色,立刻便上前想要和门外的黑甲军交涉两句。
黑甲军人却一脚踹向他的膝盖,令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冷酷严厉地指了这一圈的人,冷声吩咐道:全部收押!带回天牢!八皇子听着,悄悄的松了口气,回天牢好呀,天牢是他的快乐老家!这帮铁甲军铁面无私,但只要回了,天牢处处都是他的人手,他随便就能脱身!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他便不做无用的挣扎,被绑的结结实实,和那些被他重金请来的道士们一起串在一根绳子上滴溜着带走。
灰溜溜的样子,狼狈极了,再无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皇子模样。
月下坊暗卫正在低声汇报:……八皇子已落网,萧徽音和顾瑟瑟的打算是将此事泄露出去,令八皇子不能再仕林中立足。
高绛慢慢道:她们的主意倒是好。
盛人风流,尤其是在两任风流成性,热爱美色的皇帝的引导下,达官显贵们甚至有畜养美人作为家奴风气。
平日里逛乐坊,游花船,上青楼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若是长得好些,还能博来个风流公子的美名。
在大盛朝,这是合法的生意,只要你有官方的许可,在官府上走过明路。
但八皇子的性质与这些都不同,他开宴的这家店是暗娼,偷设在居民区,是违法经营。
大圣朝出来卖身卖色卖艺的女子,也需要到达一定的年纪,而这家私倡的女孩子年纪太小!玩弄这样年纪的女童,是遭人唾弃的行为。
这一次无论公理还是私德,八皇子都犯了大忌。
但八皇子到底是龙子,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被治罪,真正受损的只有他的名声。
高绛觉得这样不太好。
既然做错了事,当然要接受惩罚。
高绛轻声道:让我帮帮高晖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不是葫芦娃救爷爷!清熙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大变样。
系统在她脑子里兴奋地嗷嗷叫,【清熙!你终于醒了!昨天晚上发生了大事!】【什么事?】清熙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问。
【八皇子被抓进天牢啦!】【哈?!】清熙噌得坐了起来,声音中掩盖不住的诧异,【怎么搞的?】系统于是这般那般,滔滔不绝,幸灾乐祸,生动形象地讲述了一番故事的原委。
清熙恶心的皱了皱眉,先是唾弃了一声【人渣!】随后皱眉想了想,更恼火道:【天牢恐怕关不住他,他是是邢部长官,之前便掌管天牢,这大盛朝的官场早就烂到骨子里了,高晖这样有身份有权利的人,轻轻松松便能脱身。
】【不,】系统更乐呵了,【八皇子他出逃失败啦!】它兴奋极了,兴致勃勃道:【当时你睡得香,我就没叫你特意录了,像现在我们一起分享!】【还有录像?!】清熙兴奋了,她立刻换来侍女,让对方给自己拿来了一食盒的点心瓜果,【快快快,边吃边看!】系统就用自己的蓝光高清屏幕播放起了八皇子昨天夜晚的窘境。
作为当今皇子,本朝大官,高晖尊享单人豪华牢房,不必像隔壁的道士们那样挤多人间。
八皇子忠心耿耿的心腹下属已经来到了天牢,八皇子让下属去想个明目替他脱罪。
下属胸有成竹,一脸自信的去了,垂头丧气,颓唐无力的回了,跪在八皇子的牢门前,低声哭道:殿下,是臣无用!那些黑甲军在外面拦着,只许进,不许出,臣走不出这天牢!八皇子又惊又怒,他道:怎会如此?下属可怜巴巴的掀开自己的衣服给八皇子看,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他们不仅不让我出去,还派人打了我一顿!殿下,这可怎么办呀?八皇子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沉默半饷,淡淡道:等!他在这里,自己的心腹们都不傻,他们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出去!自己只需要耐心等下去,小小天牢,难道还能困住他不成?!八皇子此时信心满满。
一刻钟后,他等来了第二位下属,说了几句话,对方又雄赳赳气昂昂的去闯关,灰头土脸的被人打回来。
第三位,第四位……八皇子强作镇定,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此刻,他也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局怕不仅仅是为了陷害他,更是为了试探出他手中的势力!这些蠢货,一个个来救他,却是中了别人的陷阱!但没关系,八皇子阴狠的笑,这么点小事,难道还能关他一辈子不成?!他总会报复回去的!第五位,第六位,第七位……八皇子怒了,你们都是废物不成?这么明显的局!前面这些人没有一个回去,你们没有一丁点儿警觉之意!!第七位微垂着脑袋,呐呐不语,委委屈屈的和前五位一起挤在了八皇子的牢门边。
清熙格外刻薄的点评道:【葫芦娃救爷爷失败后的场景也就这样了。
】系统道:【八皇子才不是爷爷嘞,他是刻薄的蛇精!】【确实是充满了反派的气味!】清熙附和道。
两个人说着,又是一阵刻薄的大笑。
又一会儿,第八位来了。
这位却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这是被黑甲军捏着后脖子一路拖了进来。
八皇子面色难看至极,你们到底是何人?天牢之中,怎敢如此猖狂!黑甲军人冷淡道:你和你的人屡次随意进入,口舌无忌,将天牢重地当成自家后花园,全无敬畏之意!他打开了牢门,很是不爽的将八皇子揍了一顿。
八皇子都惊呆了,你竟敢打我!你实在是太吵了,黑甲士兵道:还有你迎来的这些人,就像踩不完的蚂蚁一样,真的很烦人。
等会儿要是再有人来烦我,我就再把你打一顿。
他冷漠道。
清熙立刻道:【统子,快暂停!】她兴奋地放大了屏幕上八皇子鼻青脸肿的脸,啧啧有声地点评道:【看这熊猫眼,看这蒜头鼻,看这香肠嘴,未免也太搞笑了!】系统的高清镜头下,每一丝青紫和肿胀都被拍得纤毫毕现,极大的满足了清熙幸灾乐祸的需要。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空气之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清熙大肆嘲笑了一会儿,又往嘴里塞了个甜甜的小点心,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继续继续。
】两个黑甲军是无情的离开了。
八皇子倒在稻草堆上,你到铁门外来救他的,葫芦娃们纷纷伸长了手,想要勾到他憔悴的身体,殿下,你还好吗!殿下,你可要撑住呀!殿下,我们总会出去的,你可千万不要灰心!【好像在哭丧哦,】清熙感慨道,【高晖是不是觉得自己要被送走了呀,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装死。
】系统道:【可能是崩驾了吧?】【说什么呢?】清熙嗔怪道:【那只是个皇子罢了,不能用崩驾这样的词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人一系统又大肆嘲笑起来。
系统的视频终于播完了。
清熙揉着笑僵了的脸,叮嘱道:【你一定要好好留着这个视频!我这辈子的快乐源泉都有了!】【放心吧,宿主!】系统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回味!】清熙很是满意,她走路带风的去给崔夫人请安,却见崔夫人的脸上也含着笑意,颇为愉悦。
她见了清熙,笑着招手,乖女快来!清熙因为在母亲身边,好奇地问:是有什么好事了呀?你不是讨厌八皇子吗?崔夫人道:八皇子昨天嫖娼被抓,今日夜早,许多言官上奏折弹劾他。
清熙已经嘲笑过八皇子了,此刻理智分析道:这件事不过让他跌个跟头,却吃不了什么大亏。
这次不一样。
崔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缓缓道。
今日众臣上奏本,也没指望着能把八皇子怎么样,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
但是天成帝却勃然大怒,下次旨彻查。
众人心知肚明,这一查,查的可不是什么呷妓,八皇子此前的种种事都会被翻出来,正常的,出格的都会被细细揣摩。
天成帝这是打算抛弃这个儿子。
清熙听了,感叹道:八皇子现在还在天牢中骄傲呢,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啦!第一百五十八章 公主和坊主?!曾经意气风发,清名满云京的八皇子倒台了。
以任何人都没想到的速度。
因为私娼而被打入天牢,随后又被查出了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等重罪,天成帝下令,秋后问斩。
他有罪,可罪不至死。
但天成帝盛怒之下,臣子们战战兢兢,不敢提出异议。
敢于触天成帝霉头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现在还能在这朝堂上混下去的,都希望能把自己这颗脑袋用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这件事情推动得极快,八皇子死期已定。
清熙拉上顾瑟瑟,又找上萧徽音,三人一起去了城郊游湖。
天青水碧,微风袅袅,湖中的碧荷长得旺盛,一只小小的木船泛舟在湖上,三个少女嘻嘻哈哈,笑容灿烂。
顾瑟瑟眼睛晶亮,突然道:我没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样勇敢。
萧徽音也笑:我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不顾形象。
从小,礼仪和端庄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从幼小时就被驯服的兽,即使长大也不敢挣脱已经变得软弱无力的枷锁。
但她最终打破了锁住自己的囚笼。
清熙:……她直觉话题要滑向尴尬的煽情的深渊。
系统已经拿出虚拟纸巾,开始准备擦电子眼泪了!她不允许!清熙立刻站起身,鞠躬道:谢谢两位帮我!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八皇子针对我,想要替我出气,才会选在军演之后动手!顾瑟瑟拉着她重新坐下,笑道:这是应该的!你可是我们两个的大恩人,再造之恩,我们当然要为你出气。
萧徽音也道。
真的吗?清熙眨着大眼睛问,我做什么你们都不会生气吗?当然……说了一半,就见清熙憋着坏水,在湖里沾湿了双手,朝两人泼去,而心细如发的顾瑟瑟的顾瑟瑟立刻发现了清熙的小动作,她和萧徽音对视一眼,一起扑上去将清熙压在了船板上。
顾瑟瑟和萧徽音一人一边压着清熙的手臂,笑骂道:你还偷袭!真是过分!不是说不管怎样都不会怪我吗!清熙很不服输的嘟嘟囔囔,被两人一人一边扯住了脸蛋,一顿揉搓。
可恶!清熙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他凭借着自己的一身蛮力,手臂发力,硬生生地顶着两个人的压制,把她们俩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再翻身一滚。
清熙一手压着一个人,趾高气昂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治住我?怕不怕!顾瑟瑟和萧徽音是实打实的弱女子,此刻拼尽全力也掀不开清熙,却不服输,顾瑟瑟伸手去挠清熙腰间的痒痒肉,清熙立刻没了力气,缩成一团,从两人身上滚了下来。
三个人闹成一团。
船面上没固定住的桌椅被三人打到,扑通扑通的掉进了深绿的荷塘中。
小船摇摇摆摆。
三个人闹了好一会儿,终于累了,肩并肩的躺在船头,晒太阳。
高高的荷叶为她们支起一片片的阴凉,夏风穿荷而来推着小船摇晃着向前走。
空气静谧,荷香暗涌,湿润的水汽贴在皮肤上,微凉。
清熙眯着眼笑,真好!说好的赏荷花,我们终于一起来啦!萧徽音轻轻道:真好呀。
她慢慢道:我想和你们一起春天赏花,夏天品荷,秋天观枫,冬天看雪。
一年四季,我们都在一起。
好呀!清熙一口便答应了。
顾瑟瑟却停顿了一下,才轻轻笑道:我想要离开京城,出去云游一段时间。
欸?清熙颇为吃惊,而萧徽音却是早有预料的模样。
顾瑟瑟道:我的医术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我想出去看看,治一治这世间的疑难杂症,也和各地的名医们交流学习。
好呀!清熙立刻支持她,这是好事!确实应该多出门走走!顾瑟瑟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我舍不得你们……我从来没离开过云京城。
你总会回来的,清熙眯着眼睛笑道:只是暂离,又不是永别!我们可以一直保持信件联系!她看向萧徽音,对吧?萧徽音迟疑道:你一个女子孤身上路,怎么能让人放心?顾瑟瑟也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清熙给她出主意,你先回家去找你弟弟!他年纪不小了,也该出门游学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可是世间真理。
清熙继续道:如果弟弟的时间不方便,我可以借给你几个侍女,身怀武艺的那种!绝对可以保证安全。
顾瑟瑟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清熙怀里。
谢谢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支持我。
也没有吧,清熙道:你之前想要和那谁一生一世一起走的时候我就拼命反对来着。
顾瑟瑟和萧徽音都被逗笑了。
清熙见状松了口气,顾瑟瑟现在只是提出想法,还没有计划,距离分别的时刻还有那么远!她实在是不喜欢贷款悲伤!三个人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顿,直到天际带上殷红的色泽,才准备回家。
先将顾瑟瑟送回家,随后又将萧徽音送回卧墨池,清熙再一次踏足了弧光楼顶层。
顶层中空无一人。
清熙站在门边探头探脑,检索着每一寸土地。
公主姐姐今天不在吗?她有事要找他呢!她只等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人从楼下匆匆上来,低声问道:请问崔姑娘是要找我家坊主吗?不,她是来找七公主的。
嗯……清熙突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顶楼一般不会有人出没,但是公主姐姐和唐有容都只会在这顶层出现!而且顶层是一个无隔断的大平层,只在楼梯处隔了一道拉门……他们是在共用这一层吗?可是月下坊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作为最高领导的两人,完全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明明是非常私人的空间,清熙每一次来,连听从吩咐的下属都没看到过……难道这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清熙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们是情侣?清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婚主义七公主,身世凄惨唐有容。
这两个人的婚姻观好像都有点叛逆……是因为这样才不结婚的吗?!清熙把这个震惊她半年的发现告诉了系统。
系统惊呆了:【这不可能吧,他们两个看起来完全不搭边……】【不对!】电子AI也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万分道:【他们两个都很奇怪,我之前跟你说过!】【对对对,我记得!】清熙道。
系统的电子音颤颤巍巍:【他们两个的味道有点像……竟然是真的!】清熙感叹道:【果然是真的!】面前的侍女还在等着她的回复,清熙迅速摆出冷静理智的笑脸,道:是的!我就是要见唐坊主!清熙今天要仔细看一看,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勾搭上她美丽漂亮优雅高贵气质高华步步生莲天下第一的姐姐!第一百五十九章 鸡同鸭讲在顶楼百无聊赖的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清熙见到了唐有容。
唐有容依然是一帘厚厚的帷帽,白布挡在他的面前,密不透风。
藏头露尾,遮遮掩掩!清熙很不满意!原本她觉得唐有容人还挺不错,可清熙现在发现了唐有容和公主可能有私情后,她对唐有容越看越不顺眼。
好像是挑剔的岳父在打量自己不成气的女婿。
清熙眉头打结,唐有容似有所觉,他道:崔姑娘,抱歉,让你久等了。
崔姑娘弯唇一笑,慢慢问道:唐坊主不在月下坊内,是去什么地方偷闲了呀?这话有点越矩,清熙之前从不过问这些唐有容的个人隐私。
今天清熙特别不对劲!本来八皇子倒台,小姑娘今日和好朋友们一起去游湖玩耍,心情应该非常愉悦才是?难道是被不长眼的冲撞了?唐有容极速头脑风暴中,想到这,眸光一冷。
他先回答清熙的问题,我去找公主殿下叙职。
他多般思虑后,认为这个答案是最好的,他自己可以给自己打掩护。
清熙:……原来你们不只是在顶楼私会而已吗?!她不可置信地问,你就这样去见姐姐吗?唐有容不解:在下并不得体之处。
清熙无语,她打量着前面行走的灵棚,颇有些艰难的想,难道姐姐就喜欢这一口?不能吧?清熙陷入了幻灭当中。
唐有容此时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帷幕帽和,贴脸戴着的银翅半面面具,露出了底下平平无奇的真容。
修眉细眼,皮肤白净,气质卓然。
可五官实在普通,标准又平均,让人难以形容,甚至找不到任何特点。
唐有容放好了东西,缓声开口问道:八皇子已经伏诛,为何崔小姐还是面有不豫之色?因为你啊!清熙转了转眼珠,试探道:我有些想念公主姐姐。
唐有容闻言,笑意更加动人,温软如一江春水,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清熙:……【完了,】清熙沉重道:【这两人竟然真的在一起来了!】系统相当迷茫:【你又是怎么突然知道的?】【看他表情呀!】清熙恨铁不成钢的教电子AI人类的感情,【你看他的眼神柔的要滴水了,说句话粘糊糊的像是能拉丝!要说没什么,谁信啊?】系统欲言又止,它总觉得不太对劲。
清熙向唐有容套话,你和公主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呀?我看你们好像关系挺好。
唐有容不卑不亢道:公主殿下与我有再造之恩,我万分感激殿下。
应该的,清熙点点头,叮嘱他,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可要恪守本分,尽心尽力。
别想着攀高枝!她家的白菜可不是那头猪都能拱的!唐有容笑道:自当如此。
清熙点点头,虽然她对着唐有容挑挑拣拣,不太满意。
但是清熙对自家姐姐的眼光还是信任的。
在对待唐有容挑剔刻薄的同时,又不禁对他多了一点亲近,当下把原本要告诉公主姐姐的话,请唐有容转交。
清熙道:我是想谢谢公主姐姐!他之前答应我要帮我整治八皇子,没几天八皇子就完蛋了,姐姐的效率太高啦!少女捧着脸,粉腮杏眼,笑意甜如蜜糖。
唐有容被甜的目眩神迷,也弯唇笑道:一点儿小事儿罢了,公主宠爱你呢。
话一出口,唐有容就知道不好。
这不是以唐有容的下属身份该说出口的话。
果然面前的清熙变了脸色,沉默半饷,颇为复杂的道:你和公主姐姐的关系倒是好。
唐有容干巴巴地为自己描补,道:我效忠公主多年……公主很少对人这么上心。
他说完,也红了脸,手指轻轻地扣住了木案的边缘,紧张的盯着清熙看。
清熙更生气了,脸上薄红团团,忍了又忍。
这爱情的酸臭味儿都飘她脸上了!她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她!这唐有容毫无城府,心思简单,情绪上脸,哪里配得上全世界最好的公主姐姐!系统颇为感慨:【看他脸红的,就这么喜欢公主吗?英姿飒爽独立公主和娇羞忠犬无口下属,好像也不错!】清熙无能狂怒:【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清熙冷脸颇为明显,唐有容强作镇定道:公主的优秀,我笨口拙舌,难以诉说十之一二。
崔小姐作为公主的妹妹,你们二人是一样的优秀。
清熙:呵呵。
这是开始讨好小姨子了吗?她的思路一旦滑向这里,立刻就想起了唐有容曾经给予的种种帮助……加上系统在脑子里面阴阳怪气的劝她道:【人家郎才女貌,有你什么事?】【……】清熙这大脑突然转过了弯,【好像也是?】她觉得唐有容配不上她公主姐姐,可万一公主姐姐就喜欢唐有容这样的丧葬风呢?这样调整了心态之后,清熙吃瓜心态占据了上风,清熙又问:你为什么能揣摩姐姐的心思?唐有容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的为自己说好话,公主殿下她平易近人,体贴下属,他并不忌讳,猜忌别人了解自己……公主殿下是个优秀的主君。
清熙:哦~~~这就是你们谈恋爱的原因吗!清熙把一句哦拖长,拖成了山路十八弯,一切好奇,兴奋,激动的吃瓜心态都浓缩在这一个字里了。
唐有容觉得面前的少女有点不对劲,他谨慎道:崔姑娘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这些?没有呀。
清熙死不承认,否认的速度快的突兀。
唐有容有自己的观察。
今天的清熙言语异常反常,她对自己似乎颇有敌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在她面前多嘴了什么吗?!清熙也发觉自己今天有些莽撞,她眨巴着眼睛,道:其实我今天是想找公主姐姐,邀请她参加我的生日宴!唐有容扬起笑脸,殿下自然不会缺席。
这就替自己的上司同意了吗?清熙颇为感叹,【好像有点恋爱脑欸。
】【很难不支持。
】系统大力赞同,【越疽代庖可不太好。
】清熙道:不仅是要出席啦!之前清熙及笄时,全家都呆在边疆,和狄人的战士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没人能腾出手为清熙操办,只是草草过了。
这一次生日,镇国公夫妇想要大办,为清熙补上及笄礼。
既然是及笄礼,必然就会有正宾赞者等,清熙想要邀请高绛做自己的正宾!在清熙心里,公主姐姐就是我辈楷模,又美又飒,她超爱的!唐有容听了,却是一顿,半饷笑道:我会为你转告公主殿下的。
清熙眼一眯,道:那你可千万要记住了。
清熙起身离去。
唐有容安静地坐在原地,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是不忍心拒绝清熙的,可是这件事不行。
高绛不能做清熙的正宾。
正宾要德才兼备,五福俱全,他这样的人,那里配给清熙加笄?清熙,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当然也该拥有最好的正宾。
第一百六十章 男?女?唐有容摘下了自己脸上的伪装,从耳后一拨,薄薄的一张面具便从他的脸上掉了下来。
铜镜中映出一张少年的脸庞。
眉飞入鬓,凤眼轻挑,沉黑的像是最黑暗的深渊,令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这张脸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美丽,随后便是危险,他的美丽好像一把锋利冰凉的刀剑,随时要狠狠捅进人的眼球,美的致命。
由衷让每一位看客怀疑,这样的脸是否真的属于人世间?是否是山间的精怪?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鬼魅而化成?可即使再美,也能看出这是一张属于男性的脸。
眉毛眼角鼻子颧骨下颌角,每一处锋利的线条转折,每一处骨骼的起伏都在诉说主人男性的身份。
可是高绛讨厌男人,他讨厌像他的父皇他的兄长他的下属,讨厌他见过的每一个拥有肮脏的欲望的男人。
他永远都记得,父皇文质彬彬笑着切开他血管的模样,父皇双目通红状似疯癫,用刀在他身上作画的模样。
还有父皇掐着他的脸,却不知道在问谁,团团,团团,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冰冷的手,潮湿的泪,粘腻的脸。
真是叫人恶心。
他执着笔细细在脸上描画,先修细浓密的眉毛,用眉笔画出形状,再取出一团铅粉,柔和鼻子,颧骨和面部轮廓……艳冠京城的第一美人七公主的面孔出现在镜中。
高绛回宫,被天成帝一道旨意召到了御书房中。
御书房的窗户大开,阳光散落,把天成帝都照的明亮起来。
天成帝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香熏球,漫不经心道:今天又有奏折,催我立太子。
你说我该立谁呢?高绛垂头,恭敬道:立储是国之大事,臣不敢插嘴。
你有什么不敢的?天成帝哼道:端王和老八,你可都没少下手。
高绛的笑容完美无缺,臣只是谨遵陛下旨意罢了。
倒也不算错,天成帝忍不住笑起来,朕确实看他们不顺眼。
朕属意的继承人,当然是你。
天成帝道:你想不想恢复皇子身份?高绛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握紧。
他不想做回男子。
男子有什么好呢?他还记得清熙温热的眼泪,她在他的怀中哭着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高绛深深赞同。
他当然要做女子!他只可惜,不能激怒天成帝。
他知道天成帝的心思。
天成帝希望他能一直做个女孩子。
虽然他不知道天成帝的目的,但他从小女装,以公主的面貌示人,是天成帝的要求。
现在天成帝问他,愿不愿意做回男子,只不过是试探。
若他回答愿意,只怕第一个不满的就是天成帝。
高绛答道:我愿意继续做公主。
好!天成帝抚掌大笑,很是愉快道:看来,我们大盛是要有第一个太子女了?天成帝当即拟旨,立储圣旨转瞬即好,明黄色的布匹上,代表着不上权力的玉玺重重摁下。
决定未来几十年掌握国家大权主人的旨意,就在谈笑间被立下了。
高绛知道,这道圣旨一定会迎来巨大的反弹。
朝中大臣在天成帝多年调教下,安静顺从了不少,可有几个人能容忍女子为帝?天成帝颁布了圣旨,却不代表他会为自己扫清所有的障碍。
天成帝从来不是那种会面面俱到的慈父,而是把孩子丢进深渊的孤狼。
能爬上来的,才配做他的孩子。
高绛走出御书房,阳光带着花香泼了他一身。
光芒耀眼。
旁边的宫人喜气洋洋的墩身向他行礼,恭喜殿下!高绛扯唇笑笑,并不感到开心。
天成帝给他的所有孩子都是一以贯之的冷漠,小的时候是生母养着,长大之后都被丢去皇子所挤着,他没有任何的时间和精力会分给这些孩子。
除了高绛。
高绛是唯一被他抱在膝头,握着手学过写字的孩子。
当然,也是承受了天成帝最多的残暴的孩子。
高绛他不外出,一路走到皇后所居的栖梧宫。
栖梧宫的大门照常紧闭着,朱红的大门恢宏大气,足有数尺厚,除非用攻城的圆柱撞击,否则轻易不会被破开。
高绛在门口站着,仰望高高的宫门。
那里面是他素未谋面的母亲。
皇后这辈子,是不准备再踏出栖梧宫了吗?高绛迷惘的想。
这皇城中,有天下最高的权利,也有天下最畸形的家庭,最扭曲的人。
高绛被天成帝立为太子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
众人哗然。
太和殿前跪满了忠臣,只乞求皇帝能够收回成名。
女子为帝,祸乱朝纲,大逆不道!为祖宗宗法所不容!万万不可!奈何天成帝主意已定,此前,大臣们不可能劝得动他,这次也一样。
太和殿前的人一批一批的拉出去,剥皮揎草挂在店前的旗杆上,鲜血铺满了白玉石的地板。
每一次上朝,众臣都要低着头穿过高挂着的两边尸体,忍受鼻端浓郁的血腥味。
天成帝的旨意从不更改。
但总有臣子不肯放弃。
他们扭头找上了高绛,说她女子之身配不上这个国之储君的位子,要他自请下位。
高绛凤眼凛冽,淡薄道:女子那又如何?他声音缓缓,漫不经心,似乎全然不将面前这些老臣们放在眼里,我身为皇后嫡出,天生就该是这个国家的继承者,我不会放弃。
臣子们惊异的发现,这卫衣美貌和浪荡出名的七公主,冷淡的神情和暴戾的帝皇出奇的相似。
有人打了个寒碜,识相的噤声,有人却据理力争,嫡子嫡子,要的是儿子!你不过是个女孩罢了!高绛悠然道:长者赐,不敢辞。
我还能违反父皇旨意不成?您不如回去劝劝父皇,不过是个女孩儿,如何能继承大业?高绛的态度轻慢至极,他坐在摇椅中,言语散漫,对老臣们没有一丁点尊重,似笑非笑的眼神却无端令人头皮一麻。
终于有人想起,在云京城中高绛也是不好惹的煞星。
无功而返的人灰溜溜的走远了。
但高绛知道这并不是结束,这些人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头顶的主君是女子,又不敢向天成帝发难,就只好来为难他了。
他们可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高绛挑了挑椅背。
黑衣隐卫跳下了房梁。
高绛淡淡吩咐道:刚刚的林尚书,柳侍郎……翻出他们的案底,呈上去,处理干净点。
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柳尚书清熙最近不是很开心。
她之前邀请公主姐姐作为及笄礼上的正宾,公主姐姐拒绝了。
她正要去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却被自己的亲娘崔夫人拉住了。
崔夫人不许她去,皱眉道:这个时候七公主站在风尖浪口上,全云城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不能大张旗鼓的来当你的正宾。
为什么?清熙很不理解。
立公主姐姐为太子女的圣旨下来之后,清熙也许是全云京城诚最淡定的人。
她早就通过原著知道了这惊世骇俗的女太子。
不然七公主哪能和原来的气运之子,男主慕容裕抢皇位?清熙细细分析道:七公主的母亲是我姑姑,公主本人是我的堂姐,咱们家就是实打实的外戚!这样紧密的血缘关系,之前七公主是女性,大家从没想过公主有登顶大宝的可能性,所以慕容裕和八皇子才一起来争取清熙的喜爱,争取她背后镇国公府的支持。
可现在七公主被封为太子女之后,崔家天然就站在七公主的阵营中,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就算七公主不参加清熙的及笄礼,别人也不信镇国公会不支持自己的亲侄女!崔夫人摸了摸清熙的脑袋,颇为赞许,却道:既然来不来都一样,那公主殿下为何要来?清熙:…………清熙:姐姐为何不来?殿下不来,自然是有他的想法。
崔夫人苦口婆心道:今时不同于往日,公主殿下行事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本来清熙及笄礼邀请七公主作正宾,是一件出格的事。
正宾需要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清熙和七公主可是平辈。
若是之前倒也罢,还可以推说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可现在七公主被封为太子女,他身为储君,一举一动都不可儿戏!他给平辈的表妹加簪?镇国公府为巴结储君竟然这样放低身段?七公主为了笼络外加竟然如此不顾礼仪?厚颜无耻!寡鲜廉耻!吃相太难看!要是清熙真请来了七公主,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背后议论镇国公强行抱大腿,七公主厚脸皮!崔夫人语重心长道:公主殿下和你的关系好,你才更应该体谅他,珍惜羽毛对这个位置的人来说非常重要。
七公主被封为储君之后,再相处便是君臣有别,不可再像以往般亲近随意。
这句话崔夫人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清熙默默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啦,不会贸然打扰姐姐的。
崔夫人松了口气,接着与清熙说及笄宴上的种种安排。
正宾暂定的是姨母苏夫人,赞者也是云京城中颇有德行的贵妇,还有几位主持仪式的助手等等……清熙静静听着,乖巧应是。
她当然不觉得公主姐姐会因为这些身份差距而冷淡她,疏远她。
这样关键的时刻,她确实不应该再给姐姐添麻烦。
原著中有写到,七公主以女子之身被册立为太子,朝中重臣颇多人反对,许多人明里暗里给新上任的公主殿下使绊子,阳奉阴违都是常事。
清熙敲了敲桌子,突然想,她也应该帮一帮姐姐才是。
她现在已经不是隔着一个次元,无能为力的读者了!原著中反对的最厉害的人好像是……林尚书?清熙弯唇一笑,她抱住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娘!我的及笄宴会邀请林尚书的夫人来参加吗?小丫头又有什么幺蛾子?崔夫人挑眉道:你要干什么?清熙轻轻一笑,低声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想找她说说话罢了。
崔夫人瞪了她一眼,烊装严肃道:你可不能乱来!这是你自己的生日宴!清熙讨好的笑道:当然啦!我是不会拿自己的生日宴开玩笑的!只是想和她聊聊天罢了。
清熙没憋住,自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为自己补充,道:娘亲,相信我吧!行吧行吧。
崔夫人实在拿这个擅长给人灌迷魂汤的女儿没办法,大笔一挥加上了林尚书夫人的名字。
对于宴会的种种事宜,崔夫人拧着清熙耳朵细细叮嘱过一遍,才万分不放心的走了。
清熙笑嘻嘻地目送着母亲走远,立刻翻身扑倒了案台上,开始了自己的激情创作。
十几年前,有一个穷苦的少年,他对于读书颇有些天赋,奈何家里实在贫穷,付不起笔墨费用。
少年不甘心。
他想,凭借自己的聪明,只要能交得起学费,读得起书,他定能高中,成为人中龙凤!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有脑子颇为聪明,可他家中贫寒,没读过几本书,有无功名在身,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学习。
他咬咬牙找了个能供得起自己读书的活计。
他上了青楼,做了清倌儿。
他无美貌也无才艺,既不通琴棋书画,更不会风雅之事。
唯独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
他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却在夫子的课堂外偷听过,凭借他的聪明,拿出来忽悠一些不通文墨的土地主是绰绰有余。
这年头,读书识字的清倌儿都是达官贵人的专享,而有钱无权的土财主们哪里见过少年这样风姿高彻,全然不会讨好金主,只一心一意想着学习的单纯少年?他凭借着精心打造的新奇人设,很快便打出了有墨公子的美名。
生意日渐兴隆,你给他砸钱读书的财主越来越多,每一个都觉得自己便是少年唯一的哥哥。
少年在这样混沌的烟花之地中依然保持着一颗出淤泥而不染的向学之心,赚到的钱都拿来读书习文。
他很快就攒够了一笔钱,又委托了金主为自己赎身,带着大笔的钱财去书院学习。
少年摇身一变,从清倌变成了书生。
从此之后,人生一片坦途,高中后,又凭借着自己的才学被高官榜下捉婿,娶了世家贵女做妻子。
在外家的帮助下登科为官,官路亨通,一路坐到尚书之位,成为了大圣朝排得上名号的重臣。
谁能想到他曾经是烟花之地的清倌呢?这就是柳尚书的前半生。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花魁到尚书:我的转型之路浓缩了一位重臣跌岩起伏的前半生,却只是一个不到一千字的故事。
清熙从正午写到天黑,月光灿烂下,一天就写完了这个故事。
照例是系统第一个欣赏。
系统看着最后一行字,震惊道:【柳尚书曾经当过清倌?你怎么知道的?!】清熙理所应当道:【原著中写的呀?你没注意吗?】系统语气坚决:【这不可能!原著中的每一个字都刻印在了我的主板上!我都不知道柳尚书曾经做过清倌!】清熙为它解释,【就在瑟瑟带球跑逃离端王府之后,是烟花之地出身的大娘收留了她。
】当时的顾瑟瑟,每天警惕的如同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她敏感不已,好心的大娘不忍心她这个样子,便讲故事宽慰她。
其中就有说到,少年为了读书而投身青楼做清倌的故事。
系统极速搜查原著,道:【大娘可没说这少年就是柳尚书!】【对,】清熙道:【但是大娘是平溪人,而柳尚书也是平溪人。
】系统冷哼一声,【这很有可能只是个巧合!平溪可不小!】【证据不止如此,】清熙道:【原著在后面有讲,瑟瑟出门碰上了有人在闹事,是有一个破产了的地主在柳尚书门前要钱,事情闹得很大,瑟瑟扫了一眼,却发现那个地主有性病。
】性病,证明地主常年流连在烟花之地。
清熙慢慢道:【多重印证之下,我有五成把握,那少年就是柳尚书。
】【万一不是怎么办?】系统提问。
【不是就不是。
】清熙哼笑道:【柳尚书反正肯定不干净。
】清熙要做的就是把中后期的事件提前,她现在要提前搅混这潭水,让柳尚书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只要他不能再去找公主姐姐的麻烦,清熙就算达到了目的。
系统嘀咕道:【你去哪找那个原著中的地主呀?来得及吗?】【我才不去找。
】清熙道:【我只负责写好这个画本子,把它发行出去,至于那些费心费力的找人伙计,自然会有人干的。
】柳尚书的政敌们,想要拉下他坐上尚书之位的下属们,看到画本之后,自然会有所联想,积极主动的去找人找线索。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千金小姐,何必去做这些麻烦的事儿。
清熙想了想,又提起笔,划掉了几行说柳尚书是清倌的字迹。
她可没有明示暗示谁!清熙狡黠道:【我只是思路比较清奇,写了个不同寻常的话本子罢了,那些心眼比蚂蜂窝还多的政客们自己要有所联想,可不能怪我呀。
】系统感慨道:【你们人类真的好复杂。
】清熙笑笑,把手里写好的画本递给侍女,叮嘱道:这一本印刷不用多么精美,唯一的要求就是快,最好明天就能上书店发售。
侍女蹲身,笑道:小姐放心吧,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清熙笑嘻嘻的往她嘴里塞了个桃酥,愉快道:你办事,我一直都很放心!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下属!侍女红着脸退下了。
无名客的话本一经发行,立刻便席卷了京城。
云京城的居民们如获至宝,看得津津有味。
无名可没有让大家失望!他们感动的说。
看看这复杂曲折,让人意想不到的离奇剧情,看看这惊世骇俗的故事,看看这辛辣讽刺,明夸暗贬的用笔!依然是云京城中独一份儿的有趣!无名客火了之后,他的模仿者层出不穷。
首先便是盗印他故事的无良书坊,买的书质量极差,完全比不上正版的精装修。
但胜在便宜量大,不像正版那般出版较少,很难抢到手。
有许多家境较为贫寒的读者,因为囊中羞涩,只好选择了这种盗版。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这本《从花魁到尚书:我的转型之路》是无名客回馈读者之作,印刷量极多!书坊一直在源源不断的供货!同时,价格颇为低廉,是因为作者无名客,心疼自己的读者,不希望读者们反反复复,只能看着别人手中的书籍眼馋。
老板声称会让每一个愿意购买的读者都能拥有这本书!只要你愿意购买,书坊绝对不会断货!平民读者们沸腾了!他们拿着钱袋排起长队,只为拥有一本无名客的作品。
在云京城中,这甚至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在街坊邻居面前,能拿出一本无名客的书,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不仅证明了自己高雅的品位,对于流行敏锐的嗅觉,更说明了自己的人脉关系不俗,才能获得如此难抢的书!大众们的热情追捧,在每一个街角,每一家书坊中。
而朝中大臣们的订购,则在家奴们重重的帷帽下。
经过了八皇子一事后,政治嗅觉敏锐的臣子们都意识到,这无名客并不仅仅只是一个通俗读物的作者,他的作品也不仅仅只是虚拟读物。
而是微妙的映射了现实,连续的说出了某些隐晦而要命的故事。
当然,也有人觉得上次的故事只是巧合,这一次不一定是真实故事。
当然啦,他们并不缺这一本书的钱,不管信不信,都私下派遣家仆买书回家。
不信的人一打开这本书,快速浏览完故事,便气笑了。
什么东西?一个有志读书的少年,不去通过自己的学识自己的力气等正当途径赚钱,反而投身烟花之地做清倌?挣完钱之后又轻轻松松赎身而走?怎么可能!小倌儿,妓女们,都不过是社会最底层的玩物罢了。
首先,他们一旦进了青楼,就不可能只卖艺不卖身,差别只在于有的人卖的便宜,有的人卖的贵。
在无名客的这本书里,这少年显然是卖的贵的这批人。
既然他身价高,老鸨怎么会愿意轻易放他走?还让她带着大量财物走?一个有钱的土财主,用一大笔钱为一个小倌赎了身,却不自己享用,而是送他去读书?!世间还有这样的大善人?!而信的人,细细浏览一遍,便忍不住笑意盈盈,心潮澎湃。
这次的主人公会是谁呢?这个先入了青楼又一路坐到尚书的人……是谁呢?无论他成为了怎样的高官,这样的过往一旦被揭发,别说乌纱帽一定保不住,项上人头可能都要落地!他的官位,可就要空出来了。
希望这无名客所说的高官,确实是个令人期待的位置。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柳夫人也有人看了书,却是脸色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把书远远甩出去。
柳夫人面带诧异,低声问道:夫君?是不舒服吗?柳尚书铁青着脸问道:你怎么会看这种东西?!柳夫人咬了咬唇,她年已近四十,可眼神天真,面容娇嫩,气质青春活泼,如同二八少女,她甜甜笑道:今天萧夫人约我出去吃茶呢?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在讲这个无名客的故事。
柳夫人听着觉得有趣,便出门买了本书,兴致勃勃的带回了家,想要和夫君欣赏。
却忘记了夫君读书出身,君子端方,品格高华,最看不得这些乱七八糟,胡编乱造的东西。
她抬眼看着柳尚书,收起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抱歉。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柳尚书笑得很努力,他习惯性地张开嘴,随便说了些什么,哄了几句这名门出身、全无心眼的夫人,才又道:这些污秽东西只会污了你的眼,下次可别看这种低俗的东西了!柳夫人不太开心,却依然应下了。
柳尚书又胡乱说了几句话,拂袖而去。
只剩下柳夫人坐在原地,面带疑惑,夫君,今天怎么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只是因为一个画本子。
但这疑惑也浅薄,抵不过这十几年的夫妻情谊,风一吹,便散了。
柳尚书一路疾走到书房中,他的指尖神经质的痉挛着,不可置信地问:这怎么可能!无名客,这个贱人,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旧事的!他脸上风云变幻,召来心腹下属,急促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当年灭口没做干净,有人逃出来了?……月下坊,卧墨池清熙拉着萧徽音的手,笑盈盈的道谢,谢谢你专门帮我,回家找了萧夫人!萧徽音笑着摇头,不过是随手罢了,我母亲本来就热爱交际,她和柳夫人的关系还不错。
世家之间的关系本就盘根错节。
柳夫人身世不俗,出身琅琊王氏,和萧夫人沾亲带故,如果话本的内容是真的,一家人都要面上无光。
先旁敲侧击的提点一番,也是应该的。
萧徽音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清熙便把和系统说过的解释这般那般又说了一遍。
她不准备再插手了,自然有盯着尚书之位的人去深挖柳尚书背后的故事。
萧徽音道:那柳尚书背后的人呢?柳尚书其人,素有刻板固执之名,迂腐顽固至极,在他眼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别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固守礼法,不知变通,他有充分的理由反对七公主被册立为太子女。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罢了。
萧徽音道:柳尚书,应该是大皇子的人。
七公主被立为储君,最难以容忍的便是几个皇子。
尤其是大皇子,中宫无子,之前声望很高的八皇子倒台,大皇子身为长子,相当志得意满,春风满面。
甚至暗自揣测父皇是否是为了给他铺路,才干脆利索的刺死了八皇子。
然而现在事实证明,天成帝是要给七公主铺路,他的妄想不过是自作多情。
大皇子不能接受。
他一定会全心全力想尽办法拉拢所有能拉拢的人,比如说其他的兄弟们一起推翻七公主的储君之位。
萧徽音细细讲来,她从小就被做宰相的祖父抱在膝头长大,家人们有意识地把她往皇后的方向培养,多有培养她政治方面的嗅觉。
萧徽音安静的蜗居在这卧墨池中,不声不响,却把京城的局势分析了个明白透彻。
清熙捧着脸,看着她笑,徽音好厉害!清熙也聪明,可她对于政治却没有什么了解,她能抢尽先机,凭借的是对原著的了解。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穿越者,可不敢保证自己有萧徽音这样独到的政治眼光。
清熙想着,突然问道:徽音,你有考虑以后做什么吗?萧徽音微愕,她抿了抿唇,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们现在不是在说大皇子和柳尚书的事儿吗?对,清熙道:我觉得你分析的超级厉害!这样的大才,只用来给我解惑,太浪费啦!萧徽音失笑,她握住清熙的手,温柔道:我对现在的生活已经非常满意了。
原本,她想的是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从此以后隐姓埋名。
因为有清熙为她出主意,带给她勇气,她才能勇敢地撕破身上贵族淑女的枷锁,迈进月下坊。
在这里她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她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妹,而是做她自己。
全云京城的英才俊杰们都是她的手下败将,萧徽音的威名无人不知。
她已经心满意足。
清熙却觉得不够。
月下坊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说破天也就是个娱乐场所,群策会的辩手们,他们的上升渠道是通过群策会,获得达官贵人们的赏识,被举荐,入官场。
但这条路对萧徽音来说是堵死的。
因为她只是个女子。
哪个重臣会朝女子做幕僚呢?可笑可耻,贻笑大方!那么,就这样让萧徽音一辈子呆在月下坊,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辩手?即使萧徽音是蝉联第一,战无不胜的最佳辩手又如何?只是个辩手罢了!太浪费了。
清熙想,徽音姐姐值得更好的!她很快有了主意。
清熙眼睛一弯,故做无知道:原来公主姐姐的处境这么危险吗?!天啊!那我们该怎么办还能帮到他?萧徽音:……她扶额道:你有点太浮夸了。
清熙不说话,眨巴着眼睛冲她笑。
少女黑亮的眼睛中,似乎有小爱心欢快地往外蹦。
萧徽音宣布投降,她想了想,道:既然皇子们在联盟,那就把他们的联盟击碎。
对于皇位,这些皇子们本来就是竞争对手,只是在面对共同的敌人七公主时,暂时结盟。
七公主一日不倒,他们的结盟就一日不会散。
看似坚固,其实脆弱,联盟中这几个皇子都想要别人出更多的力气,而自己尽可能保存实力,争夺皇位,接收权利。
挑起内斗,分而化之,是为上册。
这话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萧徽音眼眸微阖,胸有成竹,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
她正要往下说,清熙却笑眯眯的打断了她,等等再说,我们先一起去见公主姐姐!第一百六十四章 等待高绛坐在弧光楼的顶层看风景。
他又一次打开了顶楼的可活动墙,推开之后变成了景色很好的阳台,可以远远望见京郊的湖光山色。
他叹了口气。
那天他以唐有容的身份和清熙交谈,清熙显然是兴致不高,闷闷不乐的走了。
随后,他又拒绝了清熙以正式书函递出的,请他做生日宴正宾的邀请。
他不能做清熙的正宾,他人生坎坷不顺,父亲冷酷暴戾,母亲冷淡疏远。
他靠着汲取清熙的温暖度日,他的身上没有美好的祝福,可以给到清熙。
清熙值得更好的正宾。
同时,他也清楚清熙的性格,这个小姑娘被他们宠的娇纵,不是一个被拒绝之后会放弃的女孩子。
清熙想要的,无论怎么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也一定会追到手。
清熙一定会再来找他。
怀着这样的自信,高绛这些天每一天都早早的到了月下坊,等待着清熙的到来。
第一天,清熙没来。
也许是在为生日宴的种种繁杂事项做准备。
虽然清熙不用面面俱到的管事,但这是清熙的生日宴,布置的装饰、安排的菜色、邀请的客人都要是她喜欢的,给她过目了才能定下。
高绛想,清熙可能有点忙,暂时无暇分身,自己不应该太着急。
第二天,清熙没来。
镇国公府放出消息,清熙的生日宴邀请了苏夫人做正宾。
也许,清熙是在为生日宴的种种做筹备。
也许……清熙是有点生气。
高绛对自己说,他更应该守在月下坊,他不能让自己的小姑娘白走一趟,承受不必要的失落情绪。
第三天,清熙没来。
高绛开始翻名册,他的库房中,宝物很多。
年轻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宝贝呢?珍贵精巧,手艺精湛的首饰发簪、波光粼粼,奇巧鲜艳的布料、南方运来的珊瑚树、北方进献的夜明珠……他在月下坊等到宫门下钥。
第四天,清熙没来。
无名客的新书上市了。
高绛以月下坊的名义订购了一大箱,分发给门客和客人。
他自己先拿了一本细细翻阅,这故事很短,转瞬顺便看完了。
这是的惊世骇俗的离奇故事,并不好笑,却让高绛的嘴角挑起一个愉快的笑意。
这故事,一看就是为他分担火力而作,原来清熙不是忘记了他,不在乎他,而是在家中写话本,想要帮助他,为他分忧。
高绛的一颗心,如同泡在蜜里。
他干脆在月下坊住了下来。
清熙心里有他,早晚会来找他的!第六天,清熙终于来了。
高绛知道,清熙喜欢好看美丽的人,他特意穿上了清熙最喜欢的裙子,细细为自己描摹了妆容,梳理长发。
他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黄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忍不住唤出暗卫,问道:我……美吗?话未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改口问道:我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暗卫恭敬地垂着头,答道:殿下风姿高澈,尽善尽美,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暗卫的头都不曾抬起来。
高绛撇了撇嘴,淡道:你下去吧!暗卫低声道:殿下,尹三已经找到了柳尚书的旧人,正在回京的路上。
大皇子联合了二皇子想要一起做局陷害您……高绛正在给自己补唇上的胭脂,闻言头也不回道: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一起处理。
暗卫:……暗卫的声音更低了,殿下,崔小姐去了萧小姐那里。
……撕拉一声响,是纸片被撕拉的声音。
高绛将手里胭脂纸被撕碎揉皱,艳丽的色彩如同流淌的血泪。
高绛冷漠地将纸扔回桌上,面无表情。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凝固。
暗卫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沉默良久,高绛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暗卫的身影一动不动。
高绛压低眉毛,颇有些不奈,听不懂话吗?暗卫咬牙道:殿下,现在朝堂上的局势非常紧张,王子和大臣们都在联合起来围攻您,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缺席呀!我们需要您来主持大局!我在这里也能主持大局。
高绛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若是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我养你们做什么?做慈善吗?!高绛眯着眼,道:是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暗卫一头冷汗,老实道:何大监。
呲,高绛冷笑了一声,他冷冷道:你既然这么听他的话,就去他身边伺候吧。
暗卫猛地抬头,他的面容被黑布巾遮住,只露出一双黑的不透光的眼珠,被挡住的嘴唇急急呼道:殿下!高绛眼中毫无动容,只道:我的命令从不收回。
暗卫默然一瞬,哑声道:遵命。
他的身影咻的一下消失了。
高绛冷淡的转过脸,看向远处的迷蒙青山。
清熙敲开门,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远处山色空蒙,白烟袅袅,一身红艳的美人坐在风里,乌黑的长发随风而动,鬓边的琉璃步摇叮叮作响。
而美人的凤眼半合,神色冷淡又疲惫,流畅的唇线边,一点嫣红抹出了红唇的界限。
美得安静又疲惫。
一向高傲,无所不能的凤凰露出了翅膀底下的疮疤。
姐姐?清熙站在门口,一时犹豫,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高绛暮然回首。
他眼睛睁大,疲惫冷漠,平静无波的眼神突然被点亮。
柔软的春水在他的眼底涌动,从萧瑟深秋到明媚春日,似乎只需要这一声轻轻的呼唤。
清熙一瞬心悸。
高绛浑身的冷意化开,他抿出一个淡笑,轻声道:你来了。
我来了!清熙眨眨眼,快乐起来,感叹道:原来姐姐看到我这么开心吗!当然。
高绛含笑道:拒绝了你的邀请,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怕你生我的气。
清熙笑道:我超级生气的!高绛从善如流,崔姑娘,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吗?清熙笑颜灿烂:当然可以!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要你帮我!金银珠宝?锒铛玉石?权势官位?高绛有信心,无论清熙要求是什么,他都可以满足清熙。
他笑盈盈的等着,脑海里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宝册,心中颇多期待。
却见清熙笑得灿烂,骄傲道:我这么大度,可是来给你送宝贝的!哦?高绛眉梢轻挑,更加期待了。
却见清熙从身后拉出一个人来,献宝一般的说道:这可是我在云京城中认识的,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有眼光最有谋略的!萧徽音!徽音姐姐!一身家居细棉布裙子的萧徽音被清熙拉出来,一脸懵然。
高绛:……?清熙道:姐姐,徽音超级厉害,她一定能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的!高绛扬起的唇角落了下去,淡淡道:凭借我自己,又不能摆脱困境了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最最最清熙直觉,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清楚的感知到了来自对面高绛身上的浓厚冷气。
从春光灿烂到暴风雪肆虐,也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清熙很是迷茫。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好朋友萧徽音,试图从萧徽音的眼中获得些许暗示。
萧徽音神情无辜,眼神困惑,比清熙还不在状态。
高绛看清熙这副左顾右盼,一脸迷惑的表情,忍不住要被她气笑了。
清熙诚挚的邀请遭到无情拒绝,之后没想着找他这个拒绝了自己的罪魁祸首算账,反而是向他推荐了一个人?清熙不用这个机会来撒娇耍赖,为自己淘取福利,反而是用在别人身上?清熙难道不知道国之储君的承诺有多么重的分量吗?她一定知道。
可她还是选择把这个承诺用在别人身上。
可真是善良大方。
高绛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引荐。
但是,按照清熙刚才的态度和话语思考,这毫无疑问就是一次引荐。
引荐的可是清熙心目中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有眼光最有谋略的萧姐姐!是清熙来到月下坊时,想要第一个去见,也确实是第一个去见了的人。
被排在第二个见的高绛假笑道:我竟然不知,萧姑娘在你心中有这样高的地位呢?这话说的,萧徽音这个一头雾水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诧异的挑高了眉头。
清熙却立刻点头,无比赞同道:对啊对啊!高绛:……他的脸色更加冷漠了。
站在上帝视角的系统都看不下去了,他语重心长道:【宿主啊,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有眼光最有谋略这个句话,是不是稍微有些夸张了呢?你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下?】比如你面前坐着的这位,也是最漂亮最美丽的绝世美人?清熙没明白它的意思:【虽然是有些夸张,但是徽音姐姐在我的心目中就是这么的好,这么的优秀这么的完美!】【……】系统突然体会到了曾经宿主教导自己时无语凝噎的感觉。
冲着宿主曾经的语重心长,耐心温柔,它系统087一定要帮助宿主走出今天这个修罗场!系统直接到:【最聪明最美丽最有智慧最有眼光最有谋略的人是萧徽音,那么坐在你面前美丽端庄优雅的公主殿下是什么呢?】清熙:【……】她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眨巴着眼睛,甜笑上脸,登登登登的跑到高绛身旁,贴着高绛就坐下了。
高绛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坐到木椅上。
清熙面不改色的站起来,几步跨到了高绛的身后,笑嘻嘻举起小拳头要为高绛揉捏肩膀,道:姐姐风华绝代世无其二步步生莲优雅曼妙,庸人难以并肩!高绛面无表情。
清熙再接再厉:你是我最最亲密的人,最最最最要好的姐姐!高绛冷哼一声。
清熙顺杆上爬:姐姐,别生气啦,你对我最好啦!高绛叹了口气。
那就是被哄好的意思了。
清熙哒哒哒哒跑回门边,拉着萧徽音坐到了高绛的对面。
系统叹为观止:【这就哄好了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清熙现在没有功夫和系统闲聊。
她很是讨好地对高绛道:姐姐,徽音真的超厉害的!我知道,姐姐被册立为储君之后,有许多人都在找你的麻烦,我想帮帮姐姐。
今天我来月下坊,正是为了向徽音请教一下,我要如何做才能更好的帮助你。
徽音的话令我茅塞顿开,眼前一亮,所以我才想要把徽音引荐给姐姐!我想要你能摆脱现在这样为难的局面!把那些觉得女孩子不行的老古董们的脸都打肿!高绛听着,面色不动,只是似笑非笑道:哦?是这样吗?这话听着,可没少对事实进行再加工。
他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又觉得失言,抿了抿唇,神情冷漠。
清熙大力点头,当然是!我可没有夸大其词!她替萧徽音打包票,信心满满,信誓旦旦,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萧徽音好笑的看着她,却也知道,清熙这是在为自己争取机会,如果七公主真的能看上自己,她就可以摆脱辩手的身份,成为储君府里的幕僚!她可以插手政治,影响一个国家!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在盛朝,能够掌握权力的女子就只有面前的七公主,更别说她还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正在遭受着攻讦,如果她能在此时出主意,雪中送炭……这正是天赐的良机!也许,也许,她曾经的目标可以换一种方式实现?如果她能帮助七公主登上皇位,既然有了女皇,就一定会有女官,她一样可以拥有权利,一样可以为国为民做事!比做皇后更加直接,简单,干脆!萧徽音心头一片火热。
高绛冷淡地看着两人,冷静的听着清熙吹嘘了一长段,才缓缓道:是这样吗?他淡道:萧小姐要如何证明自己配得上清熙的推荐?萧徽音挺直脊背,她细细地拢了拢裙子上的褶皱,含笑答道:破局之法,我自然有。
还要感谢崔小姐,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好的引子。
萧徽音说着转过头,看了清熙一眼,清熙笑眼弯弯的看着她,满眼都是鼓励和支持。
萧徽音心中一暖,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们大可以用柳尚书打开局面,柳尚书的落马已是版上钉钉,他离开后,尚书之位便会空出来。
尚书这个官职,是在jojo大盛朝都数得上的高官。
几位皇子谁都不会嫌自己麾下的尚书多!他们大可以用这个尚书之位来引起几个皇子之间的内斗。
而且,柳尚书的夫人出身琅琊王氏,王氏簪缨世家,最重名声,出了柳尚书这样出格的女婿之后,对他们家的名声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公主殿下大可以趁几个皇子内斗之时,蚕食王家的势力,壮大自身。
萧徽音道。
高绛道:一个王家,可不能让我坐稳储君的位置。
更何况,柳尚书只是个女婿罢了,王家所受到的影响是有限的。
萧徽音笑笑,继续道:柳尚书是大皇子的人,几位皇子内斗之后,谁胜出还是未定之数,但大皇子一定是惨败的那一位。
大皇子的麾下失去了一位尚书,对朝中的影响力可以说是大大减小了!我们大可以选在这个时候拉拢大皇子。
萧徽音微微一笑道。
大皇子可是把我视为眼中钉,高绛道:他如何会接受这个联盟?由不得他不接受。
萧徽音胸有成竹。
在经历过内部厮杀之后,本就脆弱的联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露出了他们彼此都是敌人的本质。
几位皇子组成的联盟尚且算是同心协力的情况下,高绛的势力依然壮大了。
皇子们不是傻人,他们心中都有数,七公主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硬啃可能会磕掉牙。
现在联盟的凝聚力已经不在,没必要再用高绛来试自己的牙口,不如先将目标放在大皇子的身上。
作为目前最弱势的皇子,还是长子,他身上有不少肥肉可以啃。
他如果不想被被啃的只剩下风光的皇子名头,就一定会选择与我们合作的。
这所谓的合作,自然也是脆弱的随时会翻脸的合作,倒不如说之所以选择合作,就是为了能更方便的,温水煮青蛙般蚕食对方的势力。
当然,七公主作为强势的一方,当然是由她蚕食大皇子。
若是大皇子非要发疯,怎么办?清熙好奇地问,凭借直觉,她觉得大皇子不是会低头的人。
那就看他们争。
高绛道:利益当头,他们不会优先对付我。
萧徽音也道:公主殿下最大的弱点便是她是女子之身,他们随时都能拿这个性别来攻击殿下,他们不急。
毕竟姐姐又不能变性?清熙开了个玩笑。
她没注意到,高绛悄然紧缩的手指。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的友情高绛掩盖下神情中的不自然,他平静道:我不认为作为女子,是我的缺点。
当女孩子又有什么不好?他真的恶心透了那些男人,和他们令人作呕的欲望。
清熙点头,很是赞同,姐姐,现在就是最完美的样子!做女孩儿多好,男人……啧。
清熙冷哼一声,嫌弃地撇嘴。
萧徽音有些迷茫,做男子有什么不好吗?若是生为男子,天生便能理所应当的掌有权力,不必被指点,不必被嘲笑,性别就是最大的底气。
不好吗?像她一般生为女子,即使有才有能,最大的用处也只是成为别人的妻子。
哪怕是皇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也只是皇帝的妻子,她的尊贵是通过丈夫获取的,皇后只能通过皇帝的手影响朝堂。
萧徽音迷惘的想。
但她并未说出口。
现在在七公主面前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显得有些太刻薄了。
风声呼啸,高绛乌黑的长发迎风而起,在风中猎猎飞舞,高绛随手取了个发带,将长发扎成一团,甩到身后。
清熙伸出手勾起一缕,这黑发触手微凉,绸缎般顺滑,竟然像握不住似的,流水般从她的掌心中滑走。
清熙不自觉加大了力气。
怎么了?高绛回眸,纵容的看着她,任由她把玩自己的长发。
清熙神情颇为期待,姐姐,你还会来我的生日宴吗?我当然会去。
高绛笑着,一口答应。
清熙满足的笑笑,牵起萧徽音的手,轻快道:那我就先走啦!姐姐,下次见!两人手挽着手出了门。
顶层的推拉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萧徽音笑道:我要回卧墨池,找一些资料,再想一想要如何推进柳尚书的事。
她自言自语道:王家那边的舆论也可以先安排起来了,先对大皇子施压……徽音姐姐,清熙叫她。
萧徽音诧异的停止了自言自语,问道:怎么了呀?清熙道: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那么着急。
萧徽音怔住,她抿了抿唇,反驳道:机会转瞬即逝,我不能慢。
她眼神坚定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一定会抓住它!不是这样的,清熙往前一步,拉近了和萧徽音的距离,清熙低头看她,眼神温柔,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失败也没关系。
萧徽音狠狠咬住下唇。
怎么会没关系呢?从小父母就告诫她,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努力伸手抓住,错过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哪怕她身份尊贵,背景雄厚。
现在的她更只是一介孤女,想要乘风而起,走进不对女子开放的官场……她怎么能放松?她的拥中有许多话语,不吐不快,可她看向清熙,那些话又堵在她的嗓子眼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清熙伸出手,温柔地拥抱了她,这个一向活泼天真,让人觉得没长大似的女孩子,露出了她坚定又温柔的灵魂,温暖着萧徽音。
没关系的,姐姐,你不必这么紧张。
没有这个机会,我们还会有下一次。
我,还有大妮,还有瑟瑟,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在你身后。
萧徽音感受着清熙温热的体温,暖意融融,柔软的包裹着她。
自从她的身世曝光之后,明面上她依然是宰相家的女儿,可她心里清楚,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在萧家这样的家族中,一切感情都混杂着权力和计算,父母爱她,爱的从来不仅仅只是她,更多的爱是因为萧徽音的聪明伶俐,可以为家族带来的利益和提升。
爱的是萧徽音能带来的利益。
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她依然聪明,可说到底全京城的高官都知道她的血统问题,她不可能再嫁一个好的家族好的郎君。
她成了家族的弃子。
这爱便淡薄了。
无论她要做什么,家族都不会再给出力量来支持她。
她知道,能凭借的只有自己。
可是现在,清熙说,她会一直陪伴着萧徽音,陪伴支撑她。
这样的话,萧徽音从前听过很多次。
她清楚的知道那些人想要陪伴的是云京城最优秀的第一贵女萧徽音,而不是蜗居在月下坊中的女辩手。
……可清熙是不一样的。
清熙将她拉出舆论的泥潭,让她不必退避山林还担上一身污名。
清熙带着她走出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将她送上了月下坊的舞台,现在又为她引荐公主……萧徽音颤抖了一下,伸出手,缓缓抱住了清熙。
她知道这种问题软弱而无用,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真的吗,你真的会一直做我的好朋友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参杂利益交换的感情吗?清熙将手臂收紧,道: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是,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她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一直拥有我的友情。
清熙一向活泼明媚的黑眸中沉静而坚定。
她背着光,脸颊上细软的绒毛渡着金边,五官隐没在黑暗中,只有一双杏眼盈盈的发亮。
仿佛是凛然而不可高攀的神女。
我知道你想走的是一条万分艰巨的路。
你披荆斩棘,你无所畏惧,你绝不退缩。
我知道你足够勇敢无畏……可其实你有必要这样紧张。
我知道你的优秀,我看得见,大家也看得见。
像你这样优秀的人,一定会发光的。
清熙笃定道。
萧徽音握住了清熙的手,云云不断地散发着暖意,她心里那根越拧越紧的弦,好像突然就放松了。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她好像不再是漂浮在海里的溺水者,只能拽住手里一根细细的脆弱的蛛丝。
她好像重新回到了身世被曝光之前。
她身后有人支撑,有底气,行事便能无所顾忌。
萧徽音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必再焦虑,不必再紧张,不必再畏缩。
清熙放松的笑了,她握紧了手里萧徽音的手,开心道:我们一起加油!第一百六十七章 斩首萧徽音满身轻松的离开了弧光楼顶层。
她的眸子明灿如星,整个人如同被擦拭过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扫尽沉珂。
清熙笑吟吟的目送她远去。
转过头却又拉开了门。
高绛还坐在原位,撑着下巴看风景,一动不动,静默的仿佛是凝固的石雕。
清熙眉梢微扬,她提起裙子,脚步,轻轻的走过去。
高绛在清熙拉开门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
但是他不想回头。
高绛垂眸,长而直的睫毛笔直的压下,在眼睑投下了一片浓密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清熙靠近他,伸手捧住他的脸,少女的鹅蛋脸温柔的凑近,她伸出手,皓腕如雪,柔软滑腻的指腹轻轻按在高绛的唇边。
那一小块被触碰着的皮肤好像在燃烧。
高绛睁大眼,眼中满满当当都是少女的粉润雪腻的脸颊,和她专注的,似乎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的目光。
风动裙带,香雾如云,两人的乌发交缠,腰上佩环琳琅作响。
高绛心跳如擂,只觉得眼前的少女目若明星,灿灿生辉,令他莫名不敢逼视。
姐姐,你口红涂出来啦!清熙笑嘻嘻道。
高绛:……他咬住了下唇,挣开清熙的手,冷漠地转头。
清熙这才发现,乌发的美人桃花上脸,精致骄傲的面容上一片红晕。
姐姐?清熙茫然无知。
高绛狠狠地闭上眼,压下了心中那些绮丽幻彩的迷思。
他恢复了疏冷平静的模样,面容是白玉般的剔透冷漠,道:我无事。
那就好!清熙笑道:姐姐,你别怕那些人,我会帮你的!高绛没想到清熙回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当下,他疏冷的眉眼,微微柔和,谢谢你。
清熙扬起灿烂的笑脸。
不过,高绛停顿了短暂一瞬,却道:我希望你不要参与到这些事情中。
清熙微愕。
高绛一字一句道:我做这些事,希望能够保护你。
朝堂之中,风云变幻,复杂诡异,我不想你卷入到这些事情中。
清熙是他的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干净的一束光,不必沾染这些东西。
但我也想保护你。
清熙道:我不想做谁愿意庇护下的雏鸟,我想要张开翅膀,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她固执道:姐姐,我希望你能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上!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实现自己的这个愿望!高绛察觉到清熙对此,不同寻常的执着,他眉头一紧,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出席你的生日宴?我是当朝公主皇后嫡出,如今又被封为太子,有什么能困住我呢?你又将萧徽音介绍给我,她本领不俗,由他协助我,难道我还不能春日出席你的生日宴吗?清熙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对于高绛和萧徽音的能力当然抱有绝对的信心,可她就是心慌。
高绛对她微笑:放心吧,没关系的。
时间缓慢的流逝,似乎一切都像公主姐姐对她保证的那样,一切都很顺利。
柳尚书被得了脏病的地主找上门,他曾经的故事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将外面虚伪的纸皮烧得干干净净。
多方暗中施压之下,柳尚书的故事再也瞒不住了。
当年,柳尚书确实因为家贫,负担不起高昂的读书费用,而决定投身青楼。
也确实凭借着自己的钻营本领拥有了不小的名声,财源滚滚来,日进斗金银。
故事在这里开始变得不一样。
柳尚书想要离开,他当年本来就没有卖身,可是老鸨怎么肯放过这个摇钱树?但柳尚书自有他的办法。
他曲折讨好,多番献媚,抱上了当地一位小官的大腿。
在赤裸裸的强硬权力之下,柳尚书成功从青楼脱身。
柳尚书对小官说,绝不仅仅做后院中的脔宠,我一定能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若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他日青云之上,我一定肝胆涂地,报答你的恩情。
小官同意了。
柳尚书摇身一变,成了小官的义子。
他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被送到了当地最好的书院中读书。
高中之后,小官想办法为他疏通关系,帮他取得良妻。
柳尚书从此官运亨通,她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扶持小官升职,并且把小官调出了家乡的穷乡僻囊。
小官从一个师爷,升到了县令。
并且管理的是颇为富足的县。
他很满足。
但是柳尚书却不能安心,他的出身是他最大的污点,一旦被人知晓,他的人生立刻完蛋,别说乌纱帽了,项上人头都要不保!可他也才初初在云京城站里稳脚跟,处处都要依靠外家的扶持……他没有理由对自己的义父一家下手!他升任尚书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悄悄派人,灭口了县令的全家。
可他不知道,县令的长子偷偷在外面养过外室,浓情蜜意之时,长子把什么都告诉了外室。
后来,长子随着父亲举家到外县上任县令一职,外室还留在家乡的穷乡僻壤。
柳尚书把灭口一事做的很干净,尚在家乡的外室并不知道,情郎一家都已经被灭口。
但是,外室清楚地知道这个秘密有多大的价值,她把这一切都告诉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希望这个秘密能成为孩子最后的底牌。
她的孩子也是个小地主,有钱有地,走鸡斗狗,游手好闲,好不快乐,全然把这些丢在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他染上了脏病。
小地方的大夫看不了这样的病,让他等死。
他怎么甘心?为了保住性命,他来到了云京城,找上了柳尚书。
纸终究包不住火,柳尚书的秘密,现在是人尽皆知了。
比无名客所做的话本子更加精彩,更加曲折,更加离奇。
云京城的吃瓜群众们都沸腾了!柳尚书的传奇故事被平民百姓们津津乐道,而士人们则面色铁青,认为柳尚书这个害群之马脏了所有读书人的名声。
为官者更是恼火,自己怎么会被这种货色压了一头?而天成帝很快也听说了这个传奇的故事。
他笑一笑,随口招来御林军统领,吩咐道:此人卑鄙无耻,逞性妄为,朋比为奸,我的官场之中怎么能有这种人?处理掉。
羽林军统领带兵,领命而去。
宫廷御卫团团围住了柳府。
门房惊慌失措的走出来,却不敢拦,他眼睁睁看着,统领一刀劈开了大门,骑着马冲进了宅院中。
轰的一声响。
柳尚书本来坐在书房之中,焦头烂额的发愁,顷刻间听到了一声巨响。
沉闷如地雷,令脚下的大地都在缓缓震动。
柳尚书惊愕的冲出书房。
就见将军横刀立马,胯下良驹嘶鸣着,马蹄下踩着朱红的大门。
将军冷冷道:柳良,捏造身份,枉杀忠良,滥用权力,肆意妄为!我奉陛下口谕,斩!柳良面无人色,正欲开口为自己求情,却见将军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条银线,向他砍来。
人头落地,世界天旋地转。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礼大皇子听到消息,砸了手中的茶杯。
可事情已成定局,他亦是无可奈何。
他深吸几口气,招来了大皇子妃,吩咐了几句。
我记得你和崔家姑娘的关系不错?殿下是从哪听来的?大皇子妃眉头微蹙,面有为难之色,我和崔小姐关系不过泛泛,以前春日宴时我还曾与她为难。
那你就想办法,大皇子的态度非常强硬,道:一定要和她联络上。
大皇子妃很不愿意,在她的私心里,并不想把这个单纯的女孩拖进复杂的夺嫡中,她初见时便为难清熙,清熙却一点儿也不记仇,反而对她多有照拂,在各种场合,都颇维护她自己的面子。
大皇子妃凝眉思索一番,缓缓道:以目前的情势,我们是争取不到崔姑娘的。
镇国公府必定是铁杆的公主党。
还是说殿下另有谋算?大皇子点了点头,道:七公主现在腹背受敌,崔清熙只要有点脑子,就不会拒绝我们的示好。
说不定,反而还会加倍对你好。
崔姑娘当然是个聪明孩子,大皇子妃颇为不悦道:她有君子风范,不会因为局势而讨好谁。
大皇子本就极为烦躁,又听到妻子为对头说话,忍不住气笑了,注意你的语气。
他冷冷道。
大皇子妃笑容一僵,很快便垂眸,顺从应道:是,殿下。
大皇子没把妻子这点不悦放在心上。
他这位皇子妃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家世不俗,岳家对他颇多助益不说,妻子本人也是聪颖灵慧。
不仅在家中把后院操持的明明白白,外面亲朋好友的年节走礼,迎来送往,夫人外交,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尤其是理财有道。
交给她打理的庄家铺子,总能财源滚滚,收益不断,大皇子靠着妻子赚来的金钱,收拢了不少大臣和幕僚。
……清熙很快接到了来自大皇子妃的拜帖。
系统一看,便笑了,【呦呵,这不是之前在春日宴时拦着你,不让你和女主进门的大皇子妃吗?】【怎么现在又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来找自己原本看不起的人了!】清熙有点迷茫:【还有这事?】系统大怒:【你是鱼脑袋吗?刚穿越来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你都说是刚穿越时候的事情了!都过去大半年了!】清熙也不满到:【我只是一下没反应过来!】清熙的印象中,大皇子妃人还不错,虽然在春日宴拦下了她和瑟瑟,但这种行为,在清熙心里能称得上恪尽职守,并且没怎么为难,就同意清熙带着顾瑟瑟进入皇家园林。
后来大皇子妃又给清熙发帖子,邀请她进宫,对着她一顿好夸,清熙还记得那天坐在美人环绕之中,众星捧月,被美人们可劲讨好的滋味。
在镇国公回京的接风国宴上,大皇子妃也曾为她说话。
桩桩件件,清熙都记在心里。
【你难道是要接下她的帖子吗?!】系统不可置信的问。
清熙神情平静道,【当然。
】【但是我的同意,对大皇子妃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和大皇子结盟是徽音在公主姐姐面前提出的接地,当时的姐姐答应了这个做法。
当时,萧徽音也提到,你大皇子的处境艰难,他必定会同意结盟。
但是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大皇子的脸皮能有这样厚。
明明是他先出手,想要给公主姐姐使绊子,一遭落败之后,为了保全自己,竟然能使动自己的皇子妃,主动向公主方的阵营伸出橄榄枝。
清熙颇有些感慨道:【搞政治的心都脏!虽然我不是,但我也应该努力向公主姐姐和徽音看齐!】至于她认为的,和大皇子妃那些微末的友谊,不过是政客习惯性的社交罢了。
清熙轻叹了一口气,提笔给大皇子妃写了封回帖,邀她明日在月下坊相见。
第二日,月下坊。
清熙来时,群策会还没有开始。
她急步走向顶层,视野最好的包厢,门边守护着的侍者弯腰,恭敬的打开门。
大皇子妃云鬓雍容,仪态端庄,正端坐在包厢之内,显然是在等她。
清熙几步走进包厢,坐在大皇子妃的旁边。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触手微凉,显然,大皇子妃已经来了不短的时间。
清熙颇有些愧疚,道:抱歉,是我来迟了。
大皇子妃扬唇一笑,皇家媳妇的高贵姿态都浓缩在这一个弧度当中,颇有威仪。
无事,大皇子妃笑着道:是我到得早。
清熙也笑,姐姐做什么来这样早?毕竟是我请你,大皇子妃笑道:总要拿出些诚意。
两人寒暄一番,包间内,月下坊的侍者适时的介绍了一番今天的题目:女子被立为储君是否合理。
大皇子妃笑着问:妹妹是怎么想的?清熙毫不犹豫道:当然合力!七公主可是陛下亲自册立的储君!大皇子妃听到这,颇为赞同的样子,点点头道:说的真对!她眼中露出几抹遗憾,叹息着看向清熙,选择储君本就是皇帝专有的权利,也不知道这些人们在气些什么。
清熙静静的看着她,只是挂着礼貌的笑容,并不接话。
大皇子妃的眼神似嗔似怪,尤其是我那夫君,前段时间跟失心疯一样的,被不懂事的弟弟们挑唆着,竟然会去找七妹妹的麻烦!是谁挑唆谁可不一定。
清熙心里有数,嘴上却笑道:是吗?最近在筹备生日宴,没怎么注意京中之事。
原来,几位皇子竟然是要阻碍有圣旨册封的姐姐做太子女吗?前几天我还见到姐姐,邀请公主姐姐出席我的生日宴,她看起来颇为愉快,不像是有烦心事的样子呢!那是因为事情轻轻松松就被解决了!大皇子妃心中腹谤,面上却依然笑得妥贴,只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崇拜来,我夫君他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要说让储君殿下苦恼,实在是不够格!她笑着拿拍拍手,一旁的侍女缓缓而出,因为手上都捧着托盘,或放或叠着各色珍贵物品。
清熙眼尖,看到其中有色彩能够随着光色变换的流云布,有极轻极细极透的拢烟纱,还有颜色渐变过渡自然的雨后天青缎,普通的蜀锦云锦,在这些做工精致,千金难求的布料面前不值一提。
还有有缂丝的八宝如意团扇,有桃花渐染冰裂纹瓷器……第一列饰品走完,后面还有一列,手中抱着紫檀木的箱子,缓缓走出,一字排开,大皇子身边的宫女快步过去,将镶嵌着螺钿的箱盖打开,一箱箱都是同样价值不凡,研磨好的香料胡椒,西域运来的各色宝石色彩鲜明透亮,莹润明亮的东海粉珍珠,个个都有指头肚那么大……十个箱子,个个价值不菲。
大皇子对着清熙,笑容温婉得体的一一介绍过,道:这些都是给储君殿下的赔罪礼。
清熙看的目不暇接,真情实感道:真有钱啊!系统对这些没什么概念,问道:【这就很多了吗?】【没我家有钱,但是,】清熙强调道:【大皇子看起来就不像能挣钱的人……但他家底居然这么厚。
】镇国公府也有钱,战争是最能发钱的,镇国公祖祖辈辈都是武将,常年在外拼杀,城破之后,最好的财务交由皇帝享用,而剩下的便是要犒劳军众将士们,这是命换来的战争财。
说难听点,大皇子虽然占着长子的名义,其实一直是个小透明,实权他比不过七公主,论声望,他比不过八皇子。
现在不声不响,竟然能拿出连清熙都颇有些吃惊的财富来。
清熙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心里有数,能用这些东西来求的联盟,大皇子这个在原著籍籍无名的炮灰,应该是比八皇子这个忠犬男二富有一些的。
【是块肥肉。
】清熙愉快极了,【可以好好啃一啃!】第一百六十九章 送礼的学问但即使是清熙,也没想到这还不是结束。
大皇子妃又拍了拍手,又一列侍女走了出来。
这一列侍女拿着的东西便颇有些奇异,第一个是一卷很大的编织物件,清熙瞧着,竟然有些像是凉席?!第二个是一叠堆的很整齐的,一看就软绵绵很舒适的面料,倒像是……被单?大皇子妃仔细的看着她的表情,动了动身子,坐得更近了一些,她亲昵的对清熙道:此番是我厚颜,仗着和妹妹说过几次话,有些微的交情,请妹妹帮我,向储君殿下转交礼物。
这请托冒昧至极,所以我也给妹妹准备了些礼物,作为我唐突的赔罪。
大皇子妃仔细介绍道:第一件是凉山藤藤席。
凉山藤是我庄子中专门培育的藤蔓,编成竹席之后,看着平平无奇,但是触手温度微凉,又比冰丝暖身,夏天使用,清凉而不伤身。
第二件是蚕丝被罩,软绵细腻,透气轻盈,夏天使用舒适而不闷汗,还浸过大师独家研制的安神香。
上面用细如发丝的银线绣了花纹,精致但低调。
居然还真是凉席和被单!清熙惊了。
大皇子妃立刻停下来,为她解惑,我想着你并不缺金银珠宝,也并不喜好奢华,就没有送你那些俗物。
而是这些新奇的日常物件,我猜测妹妹会喜欢。
大皇子妃笑道。
清熙确实对金银珠宝没有太多的欲望。
反而是现在的气温让她很苦恼,虽然已经是夏末,但太阳还猛烈的散发着热量。
崔夫人又死死的管着她,不许她用太多冰,怕她着凉。
清熙作为习惯了空调制冷的现代人,实在是颇为郁闷。
大皇子妃的礼物正正好送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大皇子妃显然是提前研究过,礼物准备的很用心。
即使清熙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换,心中却颇为喜欢大皇子妃的为人。
谢谢姐姐,清熙笑道:你的礼物,我特别喜欢。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清熙不由得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我一定会把你的礼物都好好转交给公主殿下的!你放心!大皇子妃轻轻一笑,眉眼温柔,急着道谢做什么?我还没有介绍完呢!大皇子妃又将后面几个礼物一一介绍。
并不是女孩子多喜欢的衣服首饰精巧摆件,而是远渡重洋送来的精巧香薰球,国外的花种,志怪小说的孤本等等。
可能除了清熙之外,不会再有人喜欢了。
【救命!】系统感慨道:【大皇子妃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你的喜好了解的一清二楚的?!】【她这也太精准了吧?!】清熙也很诧异,但还是笑道:【可能这就是高情商吧!】清熙捻了一粒种子,好奇的问道:姐姐,这花种出来是什么样的呀?是很特别的花哦,大皇子妃笑道:至于有多特别,你种出来就知道了!清熙被卖了个关子,非但不生气,脑海中的胜负欲被彻底的点燃了。
清熙信心满满的握紧了种子,骄傲道:我一定能种出来!系统吐槽道:【真是把你拿捏的死死的……】【你说,为什么大皇子妃送给七公主的礼物就那么敷衍啊?】系统突然提问到。
【到底哪里敷衍了啊!】清熙反问道:【很值钱唉!】系统冷哼一声:【高绛难道会缺这点钱吗?!他可是储君,捧着珍奇异宝讨好他的人多的是!】【大皇子妃是要求着他联盟,却只送他一些贵重物品,反而是对你这个中间人,送的礼物都是合乎你心意的!】【总不可能是大皇子妃重视你,更甚于重视高绛吧?】清熙的思路被重新打开了:【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她想了想,问大皇子妃:姐姐,你为什么不把这些送给公主殿下?这些?给公主送凉席被单小说?大皇子妃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难道公主殿下喜欢这些吗?她颇为诧异的问道。
清熙:你难道不清楚公主姐姐的喜好吗?大皇子妃明白了清熙的意思。
她苦笑一声,道:七殿下风姿独秀,我虽然是她的皇嫂,却并不熟。
大皇子妃嫁入皇家数年,和高绛说过的话不如和清熙多。
皇子妃之间的私人聚会,高绛从来不参与,他连天成帝召开各种宴会都时有缺席。
所以今天的春日宴上,大皇子妃看到他的出现,才会那样惊讶。
大皇子妃初初嫁入皇家时,也曾想过要讨好这个身份尊贵,且有掌握实权的公主,但高绛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她制造偶遇,高绛对她冷淡到只有问好。
她上门送礼,高绛直接将她拒之门外。
她们从来没有过聊天,没有过任何无用的交谈。
她怎么可能摸得清高绛的喜好?大皇子妃想着,便对清熙投注了更加温柔的目光。
相比之下,清熙的态度温柔的像是王母娘娘派来拯救她的仙女!清熙在跟系统嘀嘀咕咕:【真的有这么夸张吗?我觉得公主姐姐的喜好挺明显的呀!】清熙掰着指头数:【姐姐真的很喜欢红色,裙子是红色的,唇脂是红色的,发饰也是红色的!】【姐姐还特别喜欢熏香!】她每次见高绛,他总是会在桌面上摆一个小小的香炉,香气如同薄荷般清凉,冷冰冰好像高绛这个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
【还有……】清熙在脑子里念了一堆,面对大皇子妃的苦脸时,却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姐姐,你的被子看起来不错,清熙扯开了话题,笑眼盈盈的问道:如果我还想要怎么办?大皇子妃笑道:我可以多送给你几套。
我不要,清熙拒绝道:我不能拿你那么多东西!大皇子妃便道:可以来我的店里买,就叫……两个人愉快的闲聊一会,直到侍者宣布,辩论开始!两个都安静下来,静静看比赛。
才刚开局,清熙就抬手换来侍者,道:把我的玉如意给萧徽音。
侍者笑道:好的,崔小姐。
这几乎是清熙的习惯了。
每一次她来月下坊看徽音姐姐的比赛,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送上一柄玉如意给萧徽音。
第一百七十章 做自己台下那个女孩子就是萧丞相,家里的萧徽音吗?清熙笑着点了点头。
大皇子妃便赞叹道:真是女中豪杰。
徽音姐姐可不仅仅是女中豪杰,清熙咬重了那个女字,轻声说道:场上和她比赛的这些男性,都是徽音姐姐的手下败将!清熙颇为骄傲道。
今天辩论的题目依然是取自实事,几位辩手要争一争,七公主被册为太子是否合理,公主能否坐稳太子之位并且成功登基,带领这个国家走向繁荣。
大皇子妃听得很认真。
她看楼下的女子,位于众人之手,谈吐之间,不卑不亢,眼神平静,言语冷静犀利。
一张芙蓉小口,一身青衣道袍,仙姿辽阔,锋芒毕露。
她淡淡道:剿灭京郊的山贼,发现端王和狄人勾结的真相,揪出伪造户籍,违规参加科举的柳尚书……七公主监国以来做出的种种实绩,萧徽音一一列举。
她笑着问,陛下的子息颇丰,成器的确没几个,大皇子懦弱自专,二皇子毫无原则,三皇子无才无能,四皇子蛇鼠两端……八皇子道德败坏。
七公主从小被陛下悉心教导,对治国之民都颇有心得,她的成绩也体现了她的才能。
为什么公主殿下不能上位呢?萧徽音言语犀利,准备充分,而其他的辩手还是那套老的掉牙的,女子不为官的祖宗论。
牝鸡司晨!祖宗不容!对面的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萧徽音冷笑一声,道:册封太子女的圣旨是当今圣上亲手所下,在选择储君一途上,难道你能比陛下还有眼光?父母有养育之恩,所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又是凭什么呢?姑娘们并不比谁差,凭什么要活成别人附属品?!萧徽音笃定道。
四野一片死寂,她的面前只有一个玉如意,是清熙送的。
大皇子妃听着,神情安静。
说的真好啊,她轻轻道,女子也能掌握权利,妻子不必屈居与丈夫之下……七殿下登基之后,真的能有这样美好的世界吗?清熙道:一定会的。
公主姐姐可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那些男人敢看不起她,她一定会把那些人的脸都打烂!到时候,谁敢说妻子一定要顺从丈夫?谁敢说女皇的不是?谁敢让女皇屈服?大皇子妃沉默良久。
楼下的萧徽音侃侃而谈,言辞激烈,神情却冷静,思路清晰,说的其他辩手们哑口无言,层层退败。
她们有能力,有学识,有远见,就应该大大方方的,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展示自己的力量!不是谁的附庸,不是谁的妻子,就只是自己,也能拥有权力!一字一句,都在往大皇子妃的心里钻。
下面的辩论赛也很快到了尾声。
胜利者毫无疑问是萧徽音。
楼中一片寂静,没有人替她欢呼,为她鼓掌。
萧徽音毫不在意。
她平静道:我们辩论的输赢并不重要,言语交锋并不能影响现实的结果。
她起身,道:无论有多少人反对,多少人不满,七殿下现在已经是储君。
她手握权利,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女子掌握权利。
大皇子妃听着听着,突然抬手,唤来月下坊的侍者,要把自己的玉如意送给萧徽音。
现在辩论已经结束了。
清熙提醒道。
没关系。
大皇子妃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发现正确的道路,什么时候都不晚。
……清熙琢磨了很久大皇子妃的话。
越想越觉得:她这是投诚的意思吧?坐在对面的萧徽音喝了口水,润了润干哑的嗓子,点头道:即使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但应该是差不远了。
萧徽音狠狠夸赞道:没想到你这个办法真的有用!清熙赞同的点头,我自己也没想到呀!【!!!】系统尖叫出声:【你那狗屁倒灶的计划不会真的成功了吧?!】【什么叫狗屁倒灶!】清熙很是不满道:【注意你的用词!】系统难以理解:【大皇子夫妇挺恩爱的呀?大皇子妃怎么可能倒戈的这么快?!】清熙冷笑一声:【你说的恩爱是指,原著中瑟瑟和慕容裕那样的吗?】那可真是够恩爱的,都要把人变成宠物了!清熙看到大皇子妃的拜帖之后,立刻就联系了萧徽音。
今天这个女子为储是否合理的辩题,也是由清熙提出来,萧徽音联系月下坊人员定下的。
为的就是让大皇子妃听一听,除了在大皇子这一条道上走到黑之外,还有一别的路可以走。
没想到居然这样管用。
萧徽音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大皇子妃会动心?从古至今,夫妻就是最天然的绑带,夫君对妻子来说就是天,在嫁人之后,女子的一生荣耀和她们自己的未来都契在丈夫的身上。
还有那位妻子会放弃自己的丈夫,合离只是她们最后的手段。
清熙深知,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力。
而大皇子妃竟然会想着要背叛自己的丈夫,跳到丈夫对面的阵营,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非常了不起。
清熙颇有些感慨道:只是一个不成熟的猜想,一些没有理由的感觉,我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动心。
清熙都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萧徽音饶有兴趣的道:大皇子妃,可真是个妙人。
清熙道:也有可能是你成功说服了她!清熙绘声绘色的描述大皇子妃在听萧徽音发言时,专注认真的表情。
萧徽音说动了她,让大皇子妃看到了高绛上位之后,美好的前景,她才会这么认真。
大皇子妃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闭着双眼,神情疲惫。
她的心腹侍女力道适中的为她捏着腿,垂着头,小心的问道:娘娘,你真的要和七公主合作吗?公主殿下会不会……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大皇子妃谈谈道:我只是感慨了一句罢了,可什么都没说。
心腹不解道:可当时我看您的意思,是不想再帮助大皇子了。
那就是个废物,大皇子妃冷冷道:我当然不想继续伺候他,忍受他没脑子的呼来喝去。
今天这一场,应该是他们故意为之,大皇子妃淡淡道:如果我不拿出些态度,今天可能不好走了。
侍女大惊失色,连连询问大皇子妃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大皇子妃脸色不佳,却摆了摆手,让侍女离开了马车。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萧徽音描述未来女皇登基之后的美好蓝图时,她有多么的心动。
谁愿意一辈子只在别人身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影子?还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影子!如果她转投七公主,帮助公主把大皇子拉下马,怎么着也能混一个有功之臣!公主登基,必然需要女官,但她手下可以用的女官并不多,她绝对可以拥有一个位置!她的人生不会被拘谨在后宅之中。
从此之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只有一点,让她万分忌惮和犹豫。
万一七公主失败了怎么办?那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彻底变成别人案板上的鱼肉!所以,所以,她的小心思必须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大皇子知道她有转投七公主的想法。
即使是心腹侍女。
第一百七十一章 娘?那日在月下坊中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大皇子和七公主顺利结盟,两人联起手来,反而蚕食了几个皇子的不少势力。
但这一切跟清熙都没有关系。
高绛,萧徽音,还有崔夫人,三人默契极了。
前面两位丝毫不告诉她详细的计划,而崔夫人带着她,操持的种种事宜,用种种琐事消耗她的精力。
她们都只希望清熙安安生生,顺顺利利的开始生日宴。
拥有一个美好快乐的崭新年岁。
清熙就在家中,按部就班的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偶尔闲不住了就去找顾瑟瑟聊聊天。
但是,还有一项危险的事情,是他们没办法为清熙挡下的。
去宫里教宫廷乐师说唱。
现在的清熙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那些在宫廷修罗场里卷出来的乐师们专业知识过硬,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清熙只是稍微点拨了一下他们,他们便能迅速领悟。
现在每一个的水平比清熙高。
天成帝确实很可怕,但是清熙定期上课的这几个月来,从没有见过天成帝。
清熙觉得这个活儿还算轻松,天成帝给的薪资相当丰厚,但其他人都不这么认为。
每一次,清熙进宫时崔夫人总是非常焦虑;她踏进宫门,高绛的人会藏在来接她的宫女之中,一直保护到清熙出宫。
镇国公向皇帝上书,请求撤去清熙的教导之责。
天成帝答应了。
所以今天,就是清熙最后一次进宫授课。
宫里的乐师们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还时常唱小曲弹琴给她逗乐,消磨无聊的上课时间。
清熙还有点儿喜欢这群人。
她本想带些礼物进宫,全了他们这一个多月的师生情谊,但是被崔夫人制止了。
崔夫人说,这些吃食、首饰、甚至是乐器被清熙带进宫中,清熙就要为这些东西负责。
它们有可能会被人做手脚,变成谋害或是诬陷的工具。
如果被卷进宫廷斗争中,就很难再全身而退。
清熙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像以往一样,两手空空的进了宫,和不需要她教学的乐师们聊了会儿天,听了会曲子。
乐师之中,资历最长的司乐私下里悄悄对清熙道:陛下最近心情不好,师傅,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清熙向他道谢,果断决定采纳他的意见。
司乐见她听劝,松了口气,低声道:这宫里什么时候都不缺秘密,有些东西埋在土里十几年,就不该再被人挖出来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系统在脑海中尖叫:【他是不是想害你?!既然是不能说的秘密,他就不该提!】清熙觉得系统说的很对。
司乐低垂着脑袋,继续道:可惜了七公主……司乐大人,清熙笑眯眯的打断他,七殿下现在是太子啦!你应该改用新称呼才对!清熙直觉不能再让他讲下去了。
司乐却抬头一笑,我说的可不是现在那位太子,而是十几年前的,被派去和亲的福顺公主,她的齿序也是七。
你应该去弹琴了。
清熙皱眉,冷漠的下达逐客令。
宫里的秘密可是要人命的东西,等会若是来个谁,撞破了她俩在这儿开故事会,崔夫人之前担忧过的一切,恐怕会立刻上演。
没等到太阳西沉,清熙毅然决定的提前下班。
在熟悉的宫道前,清熙驱散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宫女,默默转了个弯儿,转向了和宫门相反的方向。
司乐所说的七公主,清熙不是不好奇,她直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深宫故事,但她不敢从一个目的未知的人口里听这些隐秘。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或许她可以问问高绛。
清熙已经记住了宫中的这段路,不再需要宫女领路。
而且,今天司乐语言反常,清熙也信不过这些宫女。
万一她们和司乐是一伙的呢?这里面应该是有公主姐姐的人,但清熙并不知道具体是谁,干脆一起打发了。
她还让系统开了定位,时刻监测周围环境。
系统很快有了发现,ai兴奋地压低了声音,【报!拓跋攒出现!他现在就在你旁边,不足五十米处的小路上!】【他转身了!他现在在往你的六点钟方向走,他的目的地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宫殿?】电子烟活灵活现的模拟出了人类的气音,为气氛增添了不必要的紧张感。
清熙镇定指挥道:【那个宫殿是什么样的?你能看清吗?】系统现在有了能量,功能被全方位的激发。
已经也不是那个刚刚绑定之时,除了提供原著之外,只会尖叫的小废物了!它镇定自若道:【这个宫殿里面非常整洁,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但现在里面只有一个人。
】【拓跋攒正在稳定前进,预计三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清熙问:【如果我到公主姐姐那里去,你还能监控拓跋攒的动态吗?】系统口吻相当专业:【耗费能量颇巨,不建议这样做。
】【好的。
】清熙左顾右盼又看了一圈,正好她的右手边是茂密的树林,清熙猫着腰悄咪咪的溜了进去。
她道:【那我就在这里呆着,我们远程监控,看一看拓跋攒到底是要做什么!】系统:【走近点,消耗的能量少一些。
】抱着勤俭持家的节约思想,清熙远远的缀在了拓跋攒的后面。
拓跋攒速度很快,他撑着墙翻进了宫殿中,几步跑过了松软的土地,直接冲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他就是为了这个黑衣人来的吗?】清熙在离宫殿有些距离的地方,找了块大石头坐着。
系统调出了它的高清屏幕,清熙舒舒服服的坐着,将宫殿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又大又崭新又豪华的宫殿。
宫殿中的花木的繁茂,大红的芍药,和这种颜色的牡丹绚烂的开着花,还种着金银花,玉兰树,樱桃树等等。
不少都已经过了花期,茂密的藤木间枝叶郁郁葱葱,绿的浓烈。
宫殿的大门打开,上面涂着透亮的桐油,显然是一直被人精心的维护着。
宫殿中的地板使汉白玉石铺成,莹莹的白色温柔又细腻。
往前方的红木桌上供奉着一尊玉雕的泼墨山水,仔细一看,那墨色是玉石本来就有的纹路,经过匠人巧夺天工的技术,变成了一座立体的山水画。
大殿的中间,安静的站着一个黑衣的女子。
她一身浓黑的衣袍,从头罩到脚,但是纤细的身形暴露了她女子的身份。
人腿的速度没有系统的电波快,清熙已经细细看完了这座宫殿,拓跋攒才冲到女子的背后。
他喘着气,额间冒了汗,抬眼看着黑衣女子的背影,情不自禁般的从喉咙中溢出了句:……娘?第一百七十二章 黑衣女子清熙惊的打了个磕巴:娘?福顺公主不是死了十几年了吗?!【不能吧这?】系统也被吓到了:【拓跋攒应该是看错了?】宫殿之中,那黑衣女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声,她倒退一步,嫌弃道:我可没有这么多儿子,那一个就够我心烦的了。
拓跋攒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他淡了面孔,冷冷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福顺公主的居所?黑衣女子面色冷淡,毫不客气道:你问我就要答?拓跋攒眼神一片冷厉,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匕首尖划破了黑衣女子遮住大半边脸的黑布,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黑布缓缓飘落。
黑衣女子露出了一张白皙而冷漠的面孔。
五官精致而美丽,鼻梁高挺,浓黑的剑眉带着一丝英气,并不秀丽温婉,而是大气飒沓的长相。
她明明被人拿刀抵着要害性命,性命握在别人的手中,却眼都不眨一下,眼中一片疏冷之色。
高傲的像坐在皇位上。
这个女子身上有一股久居上位者之后,天然的威仪,令人不敢冒犯。
清熙放大了这张脸,有些奇怪道:【她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让你看看高科技的力量!】系统骄傲的打开了人脸识别,【对比中——无结果。
】系统斩钉截铁,十分确定道:【你穿越之后没见过这个人。
】屏幕上的宫殿之中,拓跋攒一手禁锢住女子,一只手持着匕首抵住她的脖子。
女子豁然发难,脚一钩一铲,拓跋攒失去平衡就要跌倒,眼看着就要攻守互换,拓跋攒眼神一狠,匕首狠辣地往女子的脸上挥。
黑衣女子显然不想毁容,向后退去。
拓跋攒趁机稳住身形。
两人面对面而立,心中有数,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
黑衣女子率先开口:我劝你快点走,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福顺公主早就死了,在这里纠缠没有用。
拓跋攒眼神森冷:那又如何?我母亲本是盛朝送到狄人部落和亲的公主,可她在生下我之后,却莫名其妙的被人掳回了盛朝!她被迫回到了故乡,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拓跋攒的声音中含着冷冷的愤怒,母亲死的不明不白,我作为儿子,有义务查清真相,为母亲沉冤得雪!清熙坐在大石头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包扎好的桃花酥,一口一个吃的很香。
系统眼巴巴的看着她吃,提问道:【说不定公主是自己自愿回京城的?】清熙随口道:【公主如果是自愿回京城,那她是怎么死的?八成是有人害她。
】黑衣女子显然是清楚内情的,眼皮一掀,冷淡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把自己的一条命也搭进去?母亲生了我,我自然也以命相还。
拓跋攒道。
啧,臭小子,真难打发。
黑衣女子颇有些不耐烦,福顺公主是自杀的。
【自杀!!!】拓跋攒还没说什么,清熙和系统已经惊呼起来:【公主为什么会自杀?】【福顺公主真的是被迫回京城的!罔顾公主的意愿,强行把公主带回来的人,一定对公主不好!】【公主过的艰难,所以才会自杀!】清熙和系统一言我一语,拼凑出了事情的缘由。
【可是,】还有一点不明白,【是谁废了大力气,把福顺公主从草原带回京城,却又不好好对公主呢?】一人一系统凝声屏气,仔细的看着屏幕。
但黑衣女子显然不打算再说下去,她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该走了。
【不不不不对!】系统好着急:【你还没说到底是谁害了公主!】【拓跋攒!快问!】拓跋攒提问,但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我母亲的遗体葬在哪里?【拓跋攒知道那个人是谁。
】清熙喃喃。
黑衣女子不想再跟他废话,我不知道,快滚。
她毫不客气。
【清熙!】系统突然在脑海中大声尖叫了起来:【快快快走!天成帝往这边来了!】清熙一个激灵,从大石头上站了起来,她无暇问天成帝怎么会来这里,急促道:【统子,我该往哪里走?!】系统扫描了周围一圈:【天成帝把通向外面的路堵住了,我们现在只能往里走,离得最近的藏身处是拓跋攒他们所在的宫殿!】【天成帝带的人很多,如果你只是躲在树或者是石头后面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但是如果你往宫殿那边走的话,你一定会被宫殿中的两个人发现,而且……】系统犹豫了一瞬,【天成帝的目的地很有可能也是那个宫殿。
】清熙听完,拔腿就往宫殿处冲刺。
从司乐到拓跋攒,再到天成帝的突然出现,有人在引导她发现这里,想要把清熙搅进这一团乱水当中。
这样暗中的计算防不胜防,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她去了又如何?况且,清熙心中对黑衣女子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揣测,如果顺利的话,黑衣女子应该不怕天成帝,并且会掩护她。
清熙脑中思绪电光火石一般闪现着。
天成帝就在背后,清熙跑的比狗撵还快,本来清熙距离宫殿的距离就不远,很快就冲进了宫殿之中。
拓跋攒和黑衣女子不约而同的皱眉望来。
清熙喘着气,飞快道:天成帝就在后面!拓跋攒面色凝重,立刻便开始环视宫殿中可以躲人的地方。
黑衣女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横了清熙一眼,淡淡道:跟我来。
清熙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猜测没错!黑衣女子果然和她是一家的!黑衣女子走到刚才她和拓跋攒对峙的大厅之中,不知懂了那一处的机关,清熙面前的一面墙无声无息的翻开。
黑衣女子下巴一扬:进去。
清熙乖乖的走进去,黑衣女子就要把机关合上,却不妨有一道黑色身影,如灵巧的雨燕一般闪过,擦着大门,躲进了暗室中。
正是拓跋攒。
大门轻巧无声的关上了。
只留下清熙和拓跋攒两人面面相觑。
系统这时才问道:那个黑衣人为什么会帮你呀?拓跋攒:她是谁?为什么她会帮你?两人问道一处去了。
清熙正要回答,便听见外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清晰可辨。
两人一静。
天成帝声音懒散,你怎么又在这?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来者必定是天成帝!这声音也相当清晰,仿佛它们中间这一面墙的阻隔并不存在一般。
清熙一怔,【这里为什么听的这么清楚?】第一百七十三章 兄妹系统道:【需要我把这个建筑扫描一遍吗?】清熙皱眉道:【先不用。
】【这个黑衣女子到底为什么要帮你呀?】系统没忍住抓心挠肝的好奇,问了出来。
清熙:【我觉得她和我长的有点像,和镇国公更像,我们说不定是有什么血缘关系。
】【值得赌一把。
】系统无力道:【你太莽撞了!】【可我赌赢了,不是吗?】清熙道:【我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了,她就是我姑姑,】崔毓。
天成帝冷眼道:这里不欢迎你。
黑衣女子,也就是当朝皇后崔毓冷冷道:我就要来,你又能如何?天成帝冷笑一声,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陛下若是不满,大可以废了我呀。
崔毓轻笑着道。
这对国潮之中最尊贵的夫妻,见面之后,言语中不仅毫无温情,反而充斥着冷漠和排斥。
不像夫妻,更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门外的两人还在阴阳怪气的吵架,门内,拓跋攒小心的敲敲门,外面正在对话的两人毫无反应。
看来,这里传音的设计是单向的,里面的声音并不会传到外面。
拓跋攒送了口气,冷淡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清熙简直无语:还装呢,有必要吗?拓跋攒冷哼:你跟踪我,还倒打一扒?清熙的白眼快翻上天,如果你不想我跟,凭借你的功力,我能跟得上你吗?司乐对福顺公主故事的暗示,让她今天转道去了公主姐姐的寝殿,所以他才会在半路碰上拓跋攒,跟着拓跋攒到达这里!而且,清熙之所以会怀疑宫女,并且把她们遣散,就是因为之前她在出宫时,几次被拓跋攒堵路,她怀疑宫女中有拓跋攒的眼线。
现在看来,这个怀疑再正确不过了。
清熙冷冷的问道:你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把我引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一场八卦吗?当然不是,拓跋攒不装了,我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他笑着道。
清熙脑子转的也很快,你知道今天皇后会来这里,所以你再把我引来!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挟持皇后的外甥女清熙,换得皇后的妥协。
又像是在刚才,如果清熙踩上那么皇后,一定不会打开暗示,让两人躲避,拓跋攒就会正面碰上天成帝!他只不过是一个战败国的国王,还是在战败之后才登基的那种。
清熙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云京城中培育出自己的势力的,但是和当街多年地位稳固,大权在握的天成帝相比,显然是浮游撼树,螳臂挡车,微不足道。
甚至只是放在一起比较,都可以说一声登月碰瓷了。
拓跋攒道:对,但不全对。
清熙:……你连天成帝要来都知道?拓跋攒竟然能窥测皇帝的行踪!她刚才还嘲笑这两人放在一起时拓跋攒登月碰瓷!拓跋攒道:既然皇后来了,皇子怎么会不来呢?他怎么放心让皇后独自待在心上人的宫殿?心上人?清熙很是茫然,这里不是福顺公主的住所吗……?清熙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是皇帝把公主抢回进京城的?!拓跋攒面色淡淡,不言不语,默认了清熙的话。
清熙瞳孔紧缩,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福顺公主不愿意回到京城,天成帝强行将她带回……一段时间后,福顺公主自杀……皇后闭宫多年来……不出天成帝不放心皇后在福顺公主生前的寝殿……清熙的声音发着抖,天成帝……喜欢福顺公主?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拓跋攒攥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清熙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脑中的系统先咆哮出声:【这不可能!!!】【我们这里绝对不会有兄妹乱伦的情况发生!!!是要被屏蔽的!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清熙姑且信它,反问拓跋攒:你有什么证据吗?拓跋攒道:我跟随你父亲返京的国宴,皇帝把我母亲年少时的簪子插在我的头上。
清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突然想起,当时天成帝遗憾的低语:真是一点也不像……清熙当时以为,天成帝的意思是遗憾拓跋攒和大盛人的面貌不像,狄人血统明显。
其实是在拓跋攒遗憾长得不像母亲吗?!清熙脸色苍白,拓跋攒也无心闲聊,两人靠着门,安静的听着外面的皇帝和皇后唇枪舌剑的吵架。
天成帝:你能不能别老来打扰她的清净?比起你,她应该更愿意看到我。
崔毓冷笑道:毕竟当时她为了摆脱你,甚至愿意去和亲。
此话无疑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炸的清熙和拓跋攒头晕目眩。
福顺公主和亲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吗?!天成帝的声音冷冷的,崔毓,我劝你好自为之。
陛下,又要什么威胁我呢?崔毓冷淡道: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听说那孩子现在被你册封为储君了?崔毓笑道:你说如果他有一个淫乱的母亲,一个被废的外家,还能顺利登基吗?有何不能?天成帝的声音若隐若现的想起,清熙的大脑之中,一片混沌。
这话是什么意思?姑姑只有一个公主姐姐孩子,为什么他言语之前对公主姐姐如此冷漠无情?甚至有要用公主姐姐来威胁天成帝的意思?拓跋攒静静地看着她,轻轻笑道:原来,七公主竟然是我的妹妹吗?公主姐姐……不是姑姑的孩子?系统咬牙切齿:【不可能!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亲兄妹的孩子,规则不允许!】清熙僵硬道:【的确……公主姐姐的身体还算不错,没有什么基因病……】【你这是完全不相信我吗?!】系统暴跳如雷:【不可能!你放心!】清熙苦笑道:【姑姑都这样说了,还能是什么呢?】崔毓这话,怕是专门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清熙现在和高绛走的太近,太近,这对她自己,对整个崔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姑姑这是希望她能和公主姐姐保持距离,不要再有无畏的靠近了!姑姑是她的血亲,她是为了家族才嫁入皇家,在宫中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清熙京城中为所欲为,猖狂肆意,也有她的庇护。
崔毓并不喜欢公主姐姐,这是她丈夫的私生子,却被挂到她的名下,沐浴着中宫嫡女的名声长大。
……这么多年,姑姑只有这一个孩子,是不是因为天成帝要给高绛铺路?第一百七十四章 生日宴清熙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崔夫人望着她憔悴的模样,十分担心,清熙,娘的乖女,这是怎么了?清熙喉头哽咽了一下,没发出任何声音。
崔夫人把她抱在怀里,忍不住喜上眉梢,笑道:清熙,皇后娘娘派人来过了!清熙立刻的坐直了身体,就见崔夫人道:皇后娘娘说,会亲自出席你的生日宴!崔夫人实在是高兴极了,她嫁入崔家之后,小姑子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如今,小姑子终于愿意踏出自己画地为牢的宫门,她实在为她感到高兴。
清熙的脸色却刷的一下更加惨白了。
皇后娘娘要来?为什么偏偏选在皇宫之中清熙听到了天成帝和崔毓的谈话之后?崔毓是想干什么?清熙的脑中,突兀的浮现高绛的话:母亲闭宫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崔毓才会选择闭宫不出,又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出席她的生日宴?她只是个小辈!县主的封号远远比不上皇后!……清熙明白了。
她口气艰涩道:娘……我们是不是不请公主姐姐了?崔夫人立刻便攥紧了手,她知道清熙和高绛之间的感情颇为亲密,此刻便有些难以开口,你姑姑好不容易愿意出门了,你和储君殿下以后还能再见……崔毓不想让清熙和公主姐姐有更多的接触了。
清熙平静的妥协了,那就这样吧。
她说:我都听母亲的。
……崔大小姐今日是十八岁生辰啦!城门口施粥的铺子敲了一声锣,里头的活计大声吆喝着,崔大小姐发善心,咱们才能有粥喝!他大声道:谢谢崔大小姐。
每一个拿着碗排队的穷苦人,再切了满满一勺稠稠的白粥之后,都会心怀感激的跟随着他说上一声,谢谢崔大小姐。
谢谢崔大小姐。
……谢谢崔大小姐。
城南的巷子里,同样上演着这一幕。
镇国公的后门,几十位身强体壮的护卫围着管家,管家背着一筐铜钱,正在慢慢的往外撒,一边撒,一边喊道:今天是我家大小姐过生日!老爷夫人慈悲,愿意与京中的各位们共开怀一番!让我们谢谢崔大小姐!被他塞了铜钱的乞丐和流浪汉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一个个红着眼,点着头,声音虚弱又真心道:谢谢崔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发好心!谢谢崔大小姐,谢谢老爷夫人!镇国公的前门,已经被人流堵的水泄不通。
今日是镇国公府小孙女的生日,主人们大摆流水席,邀请任何客人前来吃席。
赤贫阶级肚里没一点余粮的,和家里上有些积蓄的人都急匆匆的赶来,只为了蹭着一口饭吃。
一边吃,一边听着旁边的小厮介绍镇国公府和大小姐有多么优秀,多么能干……一些平民们一边往口里塞饭,一边真情实感道:谢谢崔大小姐。
谢谢崔大小姐,能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而且镇国公府中,是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各色的贵人们和他们随身携带的贴身婢女们形成了庞大的人流,在府邸之中穿梭。
清熙相当乖巧的站在母亲的身后,对每一位前来的客人露出乖巧礼貌的微笑。
但是一般不说话,因为无话可说。
清熙和这些人压根儿就不熟,对于她们最大的印象就是,在春日宴的时候,被她和顾瑟瑟联手排挤过!崔夫人看她实在是无聊,忍不住好笑的道:那你就先回后院吧!崔夫人细细叮嘱,道:你回去之后先换身裙子,然后梳好头发,然后等着赞者去接你,你自己千万不要乱走!千万不要!清熙点点通,表面步履从容,优雅持重,内心活蹦乱跳的走远了。
崔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中染上了几分忧虑。
自从上一次孩子从宫里最后一次教完课回来,就一直怪怪的,做什么都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问她怎么了,又不肯说。
崔夫人实在有些担心清熙的精神状态,以前这小姑娘不需要别人催促,每天都是快快乐乐,活蹦乱跳,让人生怕她闯祸。
现在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到又让人人担心她过的不开心。
清熙知道母亲的担忧,可他实在打不起精神,安静的坐在房间中,等着母亲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来给自己换衣服。
这一次生日宴要穿的礼服,过于的华丽隆重,清熙自己是穿不上的。
一套看着就很贵的衣服已经在清熙面前的架子上摊开了。
清熙双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爽滑的大红色面料,和面料上用极细的金银线,细细绣成的凤凰。
展翅欲飞,神态灵动,栩栩如生。
到让清熙想到曾经春日宴上,她第一次见到公主姐姐时,公主姐姐也是穿着这样灿烂的红衣,绣着这样明媚的凤凰。
清熙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姑姑和姐姐不能兼得,今天就先照顾一下姑姑的心情!等到下次再照顾姐姐的心情!清熙想着想着,竟然把自己给逗乐了。
清熙没在房间中坐多久,崔夫人身边的大宫女很快找到了她,帮助她穿上了这一身又美又厚又重的冠服。
清熙穿上这身衣服,觉得自己都重了几斤。
侍女一边为她梳妆,一边再次给她解说今天的流程,已经接到消息,皇后娘娘已经从宫里出发了,今天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公共场所……如果闹出了什么笑话,还要麻烦小姐您给收尾。
清熙立刻点头,放心吧,娘都教过我那么多遍了!崔毓的坐撵很快就抵达了镇国公。
在一片倒吸冷气的惊叹视线之中,一身蓝紫大妆,衣饰繁复华丽又庄重的崔毓缓缓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尚且记得皇后样貌的官员们呼啦啦跪了一地,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崔毓冷淡的点了点头,平身吧。
她大步跨过密密麻麻的人群。
……生日宴很快便正式开始了。
一身皇后大妆的崔毓穿着蓝紫色的衣服,上面绣着山河日月,涂辉宏大气,彰显着皇后的身份。
崔毓坐在正堂上,她是本次及笄礼里身份最高的观礼者。
崔夫人牵着清熙的手,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清熙今天穿的是衣裳同样贵重。
最里面是墨绿色的抹胸,用银线细细绣了精致的八宝纹样,抹胸外穿着的对襟上衣,手工钉着一排粉润的珍珠,个头不大,如同米粒,但胜在形状圆润完美,色泽莹润,毫无缺陷。
外面是大红色的披风,用金银线混杂着,绣了一只展开双翅的凤凰,骄傲的翱翔在天空之中,睥睨众生。
下裙是间色裙,不仅颜色不一样,面料也不一样,外面罩着一层轻薄如山间晨雾的软纱,行走之中,袅袅婷婷,如同神女漫步云端。
清熙安静的跪坐在大殿中央的垫子上。
清熙身后,是家人特意为她寻找的五福俱全女,姨母苏夫人一下下的给她梳着头发,希望能把好运和快乐带给他。
母亲站在一旁,目光殷殷切切,温柔极了,像是一滩温泉,暖暖的把她浸泡在里面。
清熙向台下望去,最前面站着她的好朋友们,顾瑟瑟,萧徽音,王大妮,三个人站在一起,冲她笑的灿烂,目光明亮,全无阴霾。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双重穿越!生日宴终于结束了,清熙端着姿态,彬彬有礼的笑了一天,此刻身心俱疲,眼神都失去了高光。
崔夫人心疼女儿,就让清熙先去休息,自己将宾客们送走,并且收拾残局。
清熙一身疲惫,只和顾瑟瑟,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去休息。
萧徽音叫住了清熙,偷偷塞给她一个香囊,低声道:是大皇子的娘家妹妹给我的,她说这是大皇子妃请她转交的东西。
清熙接过香囊,有气无力道:等我回去就打开看。
萧徽音点点头,目送清熙倚靠着侍女,慢悠悠晃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熙躺在自己铺着柔软垫子的紫檀木大床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好困啊……系统快快乐乐道:【好消息,宿主,你的能量终于攒够了!咱们可以返回七年前,看看曾经的崔清熙和高绛都发生了什么!】清熙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拽出了被子给自己盖上,大手一挥,相当愉快道:【好耶!】系统提醒她:【我们回朔时间之后,对那个时间来说我们不存在,只是旁观者,我们是没有办法插手的!】清熙干脆道:【放心,我就当看场电影!】清熙闭上眼睛,眼皮落下之后,一片五彩斑斓的黑在她的眼前闪过。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过了一瞬间——天亮了。
婴儿的哭声哇哇哇的响起,产房这种血腥味浓郁极了。
一个年轻版的崔夫人眼神慈爱的看着产婆臂弯中那个哇哇大哭的女婴,眼神慈爱。
清熙:【好家伙,不是说回七年前吗?你这是从刚出生开始放?】系统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个节点最省能量!】守财奴清熙迅速的原谅了系统的自作主张,并且夸赞道:【干的漂亮!】一道熟悉的电子音响起:【恭喜宿主登入世界线,我是您的系统087,向您致意。
您现在身处《铜雀台》之中,是这本书中没有姓名的炮灰。
】清熙:【……】系统:【……】清熙:【系统?是你吗?这是又是怎么回事?】系统的声音颤颤巍巍:【我也不知道啊……你是我唯一的宿主,我是个专一的系统!】【穿越?】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不攻略不虐渣不拯救世界,给我滚。
】可谓是相当的暴躁了。
清熙打了个激灵。
系统干巴巴的笑道:【我就知道,我喜欢的宿主只有你一个……】清熙:【这是我?我怎么不记得我还穿越过?】清熙确定这就是自己,说话的声音,语气,咬字的方式都和她一模一样,声音略显幼嫩,更像是她十三四岁时的模样。
但是,她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段经历。
问系统,系统也是一问三不知。
很是委屈:【我还是个年纪轻轻的系统呢!出生没多久就遇到了你,被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鉴于系统平时的傻里傻气,清熙确定相信它一次。
而这十几年前的系统和少女清熙的对话也在继续。
系统的语气一板一眼的威胁:【崔小姐,如果你不攻略暴君高绛,你会死,你的家人朋友都会死。
】【他们都死了】少女清熙冷冷道:【建议你现在把我也做掉。
】攻略是不可能攻略的。
系统劝不动她,机械化的声音消失了。
清熙问:【这是放弃了吗?】系统有气无力:【怎么可能啊……我都没这么容易放弃!】清熙提醒它:【说不定那就是你?名字和话术都一模一样诶。
】【不是我。
】系统固执的,笃定的说道。
【我们系统可没有什么失忆的说法,】系统道:【在我们出厂之时,都是一模一样的的AI系统,不同的经历才让我们变成了不同的样子。
】如果没了记忆的你,还是你吗?人类也许会说是,但系统不会。
在清档重启之后,那就是一个崭新的,流水线生产一般的系统了。
对于系统们来说,记忆才是决定他们,塑造他们的根本。
清熙想了想,道:【这个世界县里的我应该是七八年前的我。
】那时候的清熙刚刚失去了父母,性格偏激敏感,刚刚少女说话时的桀骜不驯,一模一样。
系统心有戚戚的道:【她比你还凶……】【我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节点所需要的能量少了。
】系统道:【因为曾经有另一对系统和宿主选在这个时间点登入世界线,相当于世界线上已经被她们插破了一个洞,现在我们在顺着这个洞登录世界线,就要容易很多。
】清熙点点头,她的目光沉静的注视着刚出生的小清熙。
【你之前说过,崔清熙这个身体是为我准备的……】【对!】系统斩钉截铁道:【我很确定在你我登入世界线的时候,这具身体里面是没有灵魂的!】清熙吹眼,若有所思。
产房中的崔夫人显然已经累极了,在小清熙哇哇大哭的声音中,眼睛一合,沉沉睡去。
产婆抱着小清熙走出房门,气气洋洋道:是个女孩!恭喜大人,喜得千金!在房门外焦急等待的镇国公立刻眼巴巴的凑上来,一张脸被喜悦点的容光焕发。
他眼睛依依不舍的盯着小女儿不放,手上拉着产婆的衣角,脚却往产房里迈。
阿若怎么样了?他去产房中看望妻子,却不忘牵着产婆,不许刚出生的小女儿离开他的视线。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攻略从负好感开始一晃几年过去了。
清熙和系统飘在空中,围观了几年穿越少女的生活,这时候的清熙年轻气盛,宛如一个行走的炸药包,不用点,自己就会炸。
镇国公领着自己的外室子崔清明回家,小清熙大闹一场,镇国公带着亲戚家叫阿团的女孩回家,小清熙根本不信,坚定地认为这是镇国公的私生女,处处看不顺眼。
系统啧啧感叹:【小时候挺凶啊,就是有点傻。
】【这阿团分明就是高绛!】清熙心情复杂:【原来我小时候天天找公主姐姐的麻烦。
】短手短脚的小萝卜丁版本清熙爬上了崔夫人的膝头,奶声奶气的道:娘!我不想上学!崔夫人笑容慈爱,搓了搓她软嘟嘟的小脸蛋,声音却很无情:不行哦,每一个小孩都需要上学!可我只想天天和娘在一起……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瘪着嘴,又甜又娇。
崔夫人铁面无私,冷酷镇压了在膝盖上扭来扭去的小姑娘,娘喜欢乖孩子。
到时候,几个孩子要一起上学,你好好学习,不许天天欺负人。
崔夫人叮嘱道。
我才不欺负人。
小圆脸皱成一团,很不高兴道:阿团是个讨厌鬼,我们俩相看两相厌!崔清明更没意思!那就不理他们,崔夫人摸着小女儿脑袋上的小揪揪,道:等放学了,娘去接你?好吧好吧,小姑娘不情不愿的从母亲的膝盖上下去,被奶娘牵着走。
学堂就在国公府的湖边。
镇国公府是皇家所赐,占地极广,崔家在此居住了数代人,湖边的小院一直是崔家子弟统一开蒙,进学的地方。
崔家祖父带着儿子孙子们镇守雁南关,只有崔珏这个习文的幼子留京城中,因此,学堂中的学生也只有清熙等三人。
清熙走进教室,阿团和崔清明已经到了。
阿团坐在教室正中间,白皙的肤色比外面的白雪还耀眼。
小小的少女五官尚且稚嫩,却已经能窥见长大后的倾国倾城。
清熙很讨厌她,在她搬过来的第一天就和她打了一架,被娘亲痛批,抄了三大页三字文。
今天是第二次见面。
清熙从他身边走过,幼稚的用自己的肩膀撞向阿团。
比她虚长几岁的阿团脊背挺直,一动不动。
清熙强忍着钝痛的肩膀,昂首挺胸的往后走。
阿团后面的崔清明小心的抬着眼,看着清熙的表情。
清熙狠狠瞪他一眼:看什么看?崔清明喏喏的低下头。
清熙正要得意一笑,手却猝不及防被拉住了。
一只冰雪一样凛冽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阿团的声音凉凉,你撞到我了。
不好意思,没看到。
清熙板着脸,恼火地想要挣开他的手。
却被锁的严严实实。
阿团轻轻用力,便将清熙拽着转过了身。
清熙对上了阿团的视线,冷的像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又像藏着深沉的恶意的白蟒缠绕着,一时不察就要被拉近深渊。
冷冰冰,阴涔涔。
清熙打了个哆嗦,随即为自己一瞬间恐惧感到恼火,恶狠狠道:干嘛?!你是故意的。
阿团的声音平古无波。
清熙恼了:我是故意的,你想怎样?向我道歉。
我已经说过了。
你心不诚。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步。
清熙认为阿团不依不饶烦死个人,她恼怒道:你说不诚就不诚?那我把心刨出来给你看看?阿团不假思索:可以。
清熙气笑了:凭什么?第一百七十七章 攻略第一天清熙和阿团对峙,两个小孩谁也不肯让步。
不多时,夫子走了进来。
这是位女夫子,衣袂飘飘,步履从容,看起来可亲极了。
她见两个小孩鼓着脸,手拉手的站在教室中央,立刻便笑了,鹅蛋脸一片温柔,我们的好朋友想要坐在一起吗?教室中,仅有的三台桌椅原本是一字型摆放的,崔清明来的最早,他让人把右边的椅子拖到了最后面。
阿团第二个来,他坐到了中间,崔清明的前面。
清熙一来,就让人把最后一台空着的桌椅抬到教室中离两人最远的角落。
三个学生,两个人挪了桌椅,原本整齐的位置乱七八糟。
夫子扫过一眼,不知有没有发现其中奥妙,只是笑着让人把清熙的位置挪到阿团的旁边,道:夫子同意你们坐一起,快别生气啦,我们坐下上课吧!清熙:夫子,不想和她坐一起!夫子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快坐下。
夫子的声音温柔,态度却强硬。
清熙只好乖乖地落座了。
两条桌子贴在一起,阿团和她的距离很近,坐下时,毛茸茸的衣摆擦过清熙的手肘。
夫子走到了崔清明身边,笑道:你也做到前面吧?你是小郎君,就不要和小姑娘们坐在一起了。
清熙趁着夫子不注意,将阿团的衣摆嫌弃的推开,低声道:你我划分楚河汉界!各占各的地方!不许越界!阿团不说话。
清熙决定了所有,她指着两张桌子中间的拼接缝隙,道:你用自己的桌子,如果越界,东西就归我了!全给你扔掉!她恶声恶气,阿团却冷淡平静,顺从地点了点头。
课前漫长的闹剧终于结束了,柳夫子自我接受之后,开始上课,这里教授的种种启蒙经典,清熙认识不少。
她穿越前已经是个初中生,而学堂的同窗们只是刚上小学的年纪,清熙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可以包揽第一。
可阿团的记忆速度不比她慢,小小年纪,脑子已经相当聪明,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而崔清明显然是提前预习过,也能跟上清熙和阿团。
这一间小小的学堂里,云集了卷王,学神,以及外挂。
柳夫子有些吃惊,她不动声色的提高了难度,问了一个颇有些难度的问题。
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
作何解释?举手最积极的崔清明卡壳了。
清熙单手撑着下巴,相当自信的回答了出来,意思是国君应当为保卫社稷而死,大夫应当率领民众保卫国家,直到自己战死,士人应当为法制所规定的卫国责任而死。
是《礼记》中歌颂气节的句子。
阿团眉毛微挑。
柳夫子笑道:阿团,你还有什么补充吗?阿团慢吞吞:他人性命,与我何干?君权天授,为君者生而高贵,本就比那些贱民尊贵,应当是民众保护君主才是。
清熙嫌恶的皱眉:义务和责任是分不开的,统治阶级享有民众们的供奉,自然要维护民众!阿团:贱民不过是守土的牛羊罢了,有什么可维护的?清熙气炸了:你一口一个贱民,自己又有多高贵?不过是个……私生女!清熙咬牙切齿,把后面不太好听的话咽了回去。
阿团等了一会,疑惑道:你怎么不说了?清熙不理他,对柳夫子道:夫子,这个人恶毒自私,我没办法和她坐在一起!柳夫子阻止无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熙指挥侍女把桌案抬到了离阿团最遥远的地方。
阿团静静的坐着,伸手抓住清熙的袖子,你还没说完呢。
我不想和你说话。
清熙冷冷的甩开她,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阿团却被甩得,直接从椅子摔到了地板上。
砰的一声响。
一群侍女急急忙忙的围住了阿团,嘘寒问暖,急得火上浇油。
清熙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没用多大的力气!阿团肯定来得及松手的!这就是赤裸裸的碰瓷!清熙气的跳脚,她抓住一边儿的侍女,低声吩咐道:去给我找些虫子老鼠的尸体来。
小姐,这冰天雪地的上哪找呀?侍女低声道。
清熙一想也是,她眼珠一转,立刻挤开阿团身边重重围着的侍女,扑倒他旁边:你没事儿吧?她假惺惺的关心道,脚下却不停使劲,把阿团簇新的衣裳踩出一个一个灰扑扑的小脚印。
阿团自己没注意,但她的侍女们显然有所察觉,皱起眉头就要请她离开。
却听到一道稚嫩的童音,淡淡道:有点疼。
阿团本来脸色冷淡,被奶娘抱在怀里,对旁人焦急的询问置若罔闻,却唯独回答了清熙的问题。
旁边的侍女们顿时安静下来,听清熙道:疼就对了,谁让你抓住我不放?清熙道:我不乐意你抓着我,你就应该放开!阿团却道:没有人可以违逆我的意愿。
哈,清熙听得笑了,你以为你是谁?世界围着你转?她又狠狠的踩了阿团的衣服一脚,假笑: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柳夫子制止了这场闹剧。
阿团提前下课,被奶娘和众多侍女团团围住,离开了学堂。
清熙在他背后,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他竟然足足带了八个人来上课!她都只带了四个!阿团被层层簇拥着,回到了崔夫人给他挪出的,平平无奇的院子里。
掀开门帘,走进里屋,地上铺的是大食的羊毛地毯,摆着的是前朝的瓷器,多宝格都镶嵌着金银和螺钿。
富贵逼人。
早就有人得到消息,提前用银丝碳将屋里烧的暖气蒸腾。
宋伯急急地迎上来,低声道:殿下还好吗?阿团喔在乳娘怀里,声音平静:尚可。
乳娘看到宋伯,就像看到了靠山一样,立刻将清熙在学堂里刁难阿团的种种倒的干干净净。
宋伯皱眉道:皇后是个正派人,崔珏也老实,崔家怎么会有这样不聪明的小丫头?宋伯低头,询问道:殿下,崔小姐对您不敬,可否要……?不必。
阿团道:她喜欢我。
宋伯:……?阿团把自己的衣摆扯出来给他看,这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宋伯:……殿下喜欢吗?阿团想了想,点头道:不讨厌。
宋伯声音干涩,之前有很多人都给殿下送财宝玩具,殿下都不喜欢……阿团皱眉,他冷淡道:宋福,你话太多了。
宋福立刻闭嘴,乳娘,侍女等人也都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连呼吸的声音都压的低了又低,唯恐打扰到主子休息。
另一边,学堂中已经下课了。
柳夫子离开,崔清明也被清熙赶走,教室中只剩下清熙。
清熙坐在桌子上插着腰,道:找到了吗?侍女小声道:小姐,现在太冷了,虫子们都不出来活动……清熙也不为难她:那我要的小刀呢?侍女:……太危险了!小姐,你怎么能玩刀?况且,如果被夫人发现了怎么办?清熙叉着腰,凶巴巴道:快点给我!侍女不情不愿的给了。
清熙握着小刻刀,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费力的刻下歪歪扭扭的字痕。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从恐惧开始夜深人静,清熙躺在床上睡觉。
系统的声音久违的响起:【你还不愿意做攻略任务吗?】【如果不改变命运,疼爱你,你付出一切的母亲,宽宏慈爱的父亲,和蔼温柔的祖父祖母,你的叔叔,你的姨母……都会死去,包括你。
】清熙第一次回应了它的话:【我要攻略的暴君高绛,获得他的喜欢,才能挽救亲人们的命运,对吗?】【是的。
】【我要如何接近他?】清熙疑惑道:【他应该是个皇子,住在宫里,姑姑虽然是皇后,但是这些年我们一次也没见过……】系统道:【他现在就在你身边。
桌子上刚刚被你刻了字。
】【阿团!?】清熙惊呆了:【他不是父亲的私生女吗……】父亲说是亲戚家的孩子,但是有崔清明在先,清熙压根不相信。
结果还真是亲戚家的孩子?她第一次见面就和人打架,第二次见面又处处找麻烦……还要攻略?而且,【她不是个女孩吗?】系统解释道:【高绛不受母亲喜爱,皇后把他丢给了自己的哥哥,也就是你父亲照看。
】【但是你的种种折辱,高绛在国公府的生活并不愉快,她回宫之后,又被皇帝虐待,重重折磨之下,心理彻底变态。
一介女子之身,却开始筹谋造反,成功登基之后执政暴虐,逆行倒施,人民生活水深火热,惨不聊生。
】系统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隐晦的恶意漫上清熙的耳廓:【你也可以选择杀了他,只要他死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还是算了。
】清熙连给高绛的桌子里面放虫都只敢找尸体,她哪里能杀人?清熙不喜欢暴君,但她觉得,女孩子在封建社会能做皇帝,真的很酷!她有点发愁的想,自己刚得罪过高绛,要怎么才能自然的滑跪呢?小清熙带着郁闷睡着了,粉嘟嘟的小脸上,细嫩的眉毛微微皱起。
第二天。
清熙起了个大早,她第一个溜进学堂,将自己的桌椅搬回高绛的旁边,又把自己塞进去的那些东西掏出来扔掉。
还剩下她昨天一时激愤,刻下的那几个字。
清熙灵机一闪,在上面多加了几个字。
没过多久,高绛就来了,矮矮的小女孩精致的如同粉雕玉琢,缓缓走来的样子,像雪地中的精灵。
他看见清熙的桌椅又回到了自己的旁边,脸上并未露出什么表情来。
但清熙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坏。
高绛慢吞吞的坐下。
清熙笑眯眯的凑过去,声音如同夏日清脆的雨竹,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昨天的事情是我的错,真是对不起,我专门带了礼物,想要给你赔罪!姐姐你吃饭了吗?我带了些点心,都给你吃!樱桃小嘴一开一合上,声音轻快活泼。
高绛静静听着,对清熙投喂的小点心来者不拒,一口一个。
高绛听清熙说着,伸出脚在清熙浅粉色的裙子上留下了一个浅到几乎没有的脚印,回礼。
清熙:……?这是不是报复?!高绛又道:你昨天送给我的,我有好好保存。
清熙:?送的礼物?灰脚印?还保存?这未来的大反派,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高绛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分明藏着期盼。
清熙脑子一抽,答道:我也会好好保存的。
说完她就为这样弱智的发言后悔了,可她看见,高绛满意的点点头。
清熙心情复杂的想,这种大佬的想法果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清熙把不准高绛的脉,但是高绛对她的一切行为都接受良好,一点不记仇。
在清熙改变了态度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突飞猛进,清熙的小点心都由高绛包揽了。
清熙觉得这就是天生上位者的伟大胸怀。
她牢记自己的任务,但清熙不仅仅是想要完成任务。
高绛对她这样好,清熙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小孩走歪路。
一想到第一天上课时,高绛对待底层子民冷漠残酷的态度,清熙就很不舒服。
她带着高绛,甩开了高绛的侍女,想要偷偷带着高绛出门,见识一下底层人民的生活。
但是高绛身边的人表面上是普通侍女,其实都是久经训练的宫女,其中的佼佼者,才能被派到公主的身边伺候。
很快就有人找到了清熙等人。
清熙皱着眉头,还在思索要如何把人引开,高绛就已经拔下头上插着的步摇,一下捅进了侍女的口中。
安静。
他道。
侍女的嘴被刮伤,鲜血从她的唇边涌出,她胸前的衣襟绽放出大朵大朵的血花。
高绛嫌恶的皱眉,撒开了手,没有让溢出的鲜血弄脏自己。
侍女立刻跪下伏在地上,她嘴中还含着步摇,长长的流苏镶嵌着珍珠宝石,从她嘴边落下。
血液沾湿了白雪。
清熙终于回神,她压着心中的惊慌,努力镇定的吩咐道:快去叫大夫!有没有人懂医术?先给她看看,把嘴里的……拿出来。
清熙的人去拿侍女口腔中的步摇,但侍女伏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清熙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高绛,让她起来。
不用管她,高绛皱眉,平静地说:她不敢乱说话。
清熙惊呆了: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件事吗?高绛精致的面孔一片淡然,他刚刚出手狠辣的伤了人,身上却没有溅到血渍,细嫩的掌心雪白干净。
清熙吸气道:她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出去玩?!高绛皱眉看了一眼侍女,道:妹妹别生气,我会处理干净的。
地上的侍女顿时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
清熙:……你想灭口?死人就不会打扰我们了。
高绛道。
他眼中一片平静,小孩子的眼珠大,黑洞洞的似乎能吞噬一切情感。
高绛看了地上的侍女一眼,似乎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呢?没能干脆利索一举杀死侍女吗?清熙毛骨悚然,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遍体生寒。
她冷下语气:让她起来。
这一次,高绛顺从了她的意思。
有了主人的授意,受伤了的侍女听话极了,她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取出了口中的步摇。
侍女满嘴是血,但是初步检查后,伤的不重。
步摇是小孩子用的,并不长,簪头也并不锋利,但上面镶嵌的珠宝极为坚硬,棱角很多,把侍女柔软的口腔黏膜划出了道道血痕。
即使这样,清熙也没心情出门了。
她对高绛道:今天算了,真心想了想,我们两个小孩出门确实不太妥当,还是请示过母亲再说吧。
她需要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
高绛看她,有不解,有疑惑,唯独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和伤人后的抱歉。
他现在才六岁……系统的低语再次响起:【现在,你明白自己肩负的是怎样的重任吗?】【高绛天生冷酷,残暴,自私,毫无共情能力,这个国家会在他的带领下走向毁灭。
】【你如果不能改变他,被毁灭的不只是你和你的家人。
】清熙绷住脸:【别道德绑架我!】系统只道:【想想你的母亲,家人,如果你做不到改造暴君,那你最好杀了他。
】【闭嘴。
】清熙言简意赅。
第一百七十九章 特别的原因清熙试图带着高绛偷偷出门的消息,很快被崔夫人知晓。
崔夫人大怒,狠狠罚了一通清熙。
清熙乖乖向母亲忏悔,并且说出了她想带高绛出门的原因。
崔夫人当然也知道了宫女的伤势。
她叹息一声,心中愁绪万千,却默不做声的放松了对清熙的管控。
崔夫人心中思虑万千,最终在学堂的课程中增加了农学课、习工课等,并且增设了春夏秋冬踏青假等等。
在母亲的帮助下,清熙展开了自己对高绛潜移默化的影响。
春天,他们去云京城郊看农民春耕,田垄边的小黄花随风摇曳。
崔清明在一边诵念,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而清熙一本正经的伸出手,道:这就是我们平常吃的面饼的来源!叫小麦!高绛目不转睛地看着清熙,听得十分认真。
旁边的老农擦了擦头上的汗,喏喏道:贵人,这是粟……清熙:……是我记错了。
她尴尬的红了脸。
对面的高绛却毫无嘲笑地意思,凝视她的时候,漆黑的眼瞳中落入了斑驳的光影,眼神温柔而专注。
救命……清熙懵然地想,我居然能从一个小屁孩的眼中看到温柔……夏天,她们去游湖,山青水绿,清熙兴致勃勃,要和高绛比较谁划船更快。
随性的仆人们一窝蜂地阻拦,恳请两位小主人保全自身安全。
高绛学会克制自己对仆人们冷漠至极的忽视和对他们生命的淡漠。
高绛只坚定自己的意志,在乎自己的想法,忽视别人的声音,懒怠和他们有交流。
但他不会再随意出手伤人。
清熙对他的影响力显而易见。
对别人来说,高绛只是长的好看,排场很大的女孩。
但清熙知道他喜甜,怕苦,有喜怒哀乐,和其他人并无区别。
只有一点,清熙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是例外呢?时间缓缓流逝,小女孩们也渐渐长大,两人的关系愈加亲密。
清熙最终还是问出口。
姐姐,你为什么独独对我格外好?淅淅沥沥的雨夜,空气湿润,凉风习习。
系统冷哼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找你来做任务?在我的检测结果中,你就是他的理想型。
】因为你特别。
高绛低声回答道。
他出生在皇宫中,这座恢宏的宫殿有着国朝最令人艳羡的权利,也笼罩者最浓厚的阴霾。
他的出生完全就是个错误。
母亲对他毫无期待,冷眼相看,厌恶他到想要杀了他。
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慈爱之心,对他放任自流。
母亲不喜欢他,所以父亲也不喜欢他。
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看到他,就像看到了血淋淋的死亡。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是一片浑浊的污黑,是无法晴朗的阴雨天,是永不消散的血腥味,潮湿闷热的气息黏腻的笼罩着他,无时无刻都压抑的令人想要窒息。
后来,崔家夫妻碍于皇后的请求收留了他,他们要比皇宫中的那些人清澈许多。
可在看向她时,眼中总是不自觉的带上忧虑,对他处处小心,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高绛清楚的明白,他们并不想靠近他。
只有清熙是例外。
她对他并不好,清熙第一次见到他,就出言讽刺,冲上来和他打架。
像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毫无顾忌,毫无阻拦的向他烧来。
高绛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样傻,这样迟钝。
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即使在出言伤人时,眼中依然明澈干净,像是夏日朗朗的晴空。
她好像从来看不懂别人言行下隐晦的潜台词,必须要清楚明白的说个通透,才能理解。
高绛和清熙在一起,总能感到温暖和安心。
他希望,能够一直和她在一起,为此,他愿意做出些许让步。
于是,他们一天比一天更亲密,高绛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中间那层模糊的隔阂,被清熙一点一滴的溶解了。
从前高绛看世间万物,一切对她来说都毫无关系,毫不在乎。
他对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国家,都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
他难以理解书上说的那些,人的珍贵。
高绛看一个人,就像看一朵花,一片云,一阵风,他对这些东西都毫无感触。
他不能欣赏美。
直到和清熙一起在田野间散步。
阡陌纵横,阳光明媚。
清熙捏着一朵小白花,簪到了自己的发边,粉腮圆润,好看吗?。
她笑着问。
高绛不假思索的点头,好看。
湛蓝的天好看,温柔的云好看,对我微笑的你也好看。
美丽在他心中,有了真实而动人的答案。
后来,清熙来了癸水。
小小的少女脸色苍白,眼帘微合,牙齿将苍白的嘴唇咬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看到了他,就像是找到了亲人一般,眼神一亮。
她可怜兮兮的贴着他的手,软绵绵的撒娇,姐姐,我好痛啊呜呜。
清熙湿润的黑眼睛里,灿光被揉碎。
他小时候被母亲掐着脖子,窒息濒死都不吭一声,毫无波动。
可现在,贴着清熙冰冷又柔软的皮肤,少女脆弱的好像一吹就灭的泡沫,他心尖微酸。
他突然能够理解什么是痛苦。
别人痛苦的眼泪和惨叫,流失的血液和生命。
他忽然明白这些东西的意义。
高绛从回忆中抽离,现在生龙活虎的清熙争着脸,好奇的追问:哪里特别?特别明亮,特别炙热,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特别傻,高绛笑道:一哄就走。
我哪里傻了!清熙顿时恼了,她扑上去,和高绛乱成一团。
高绛笑着躲开,和她在玩闹。
那些深入他骨髓的宫廷礼仪,似乎都在此刻消失无踪。
和清熙一起,他总能放下身上的包袱。
窗外的美人蕉被细雨蒙蒙淋的轻轻摇晃,那时高绛一生中最快乐,最纯粹的时光。
他的小太阳只属于他一人,陪着他,照耀他,温暖他。
直到那一天。
边疆的传信兵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价值千金的骏马,终于将前方的线报放在了皇帝的桌头。
镇国公战死,燕南关破!燕南城惨遭屠城,活口寥寥,崔家满门遭灭!第一百八十章 尊重家中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崔珏作为唯一活着的男丁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
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甚至打不过出身将门的崔夫人。
崔珏叫来清熙和崔清明,柔声问他们,你们愿意去边疆住吗?可能会没有这是出事之后,清熙一次见到父亲。
崔珏脸色灰白,眼中密布着红血丝,一脸憔悴。
清熙明白父亲的心,因为他要怀着同样的愤怒和悲伤。
她的腰间还佩戴着祖父送给他的小匕首,哥哥给她削的玩具木剑……可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她大声道:当然要去边疆!爹爹要为祖父祖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们报仇!崔清明跟在他身后点头。
崔珏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将两个孩子拥入自己的怀里,道:好孩子……他是一定要去边疆的,崔家人没守住的城,也一定会由崔家人夺回来!高绛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清熙是个女孩,边疆不适合她……她应该留在云京城,金尊玉贵的长大。
清熙咬住了下唇,激愤之后,她的理智缓缓回归,她是不能离开京城的,她还有攻略任务在身……崔珏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轻声道:没那么快,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你留在京城的话,你姨母苏夫人会照顾你。
清熙神思不属,被高绛拉回了院子。
高绛已经长的比清熙还高,少女身形挺拔削瘦,像一只幼嫩的青竹,却已经有了支撑天地的勇气。
她道:留下来,我会照顾你。
清熙闷闷的,不说话。
按照她的想法,那当然是要和父母一起去边疆的呀……高绛见她这样,轻笑一声,艳丽到近乎险恶,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转身就走,背影过分用力地挺直,似乎不愿让人看到他的沮丧。
没过几天,高绛收拾了行李,搬回了宫中。
又过了几天,清熙接到了宫中的旨意,命她入宫小住。
清熙深知,凭她的力量是不能和皇权较量的。
她无奈的对系统说:【看来我只能留下来了,继续我的攻略任务了。
】系统冷不丁道:【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
】清熙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这么人性化?】【这是你的人生,你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系统说完就潜水了。
清熙跟着宫女入了宫,她被带到皇后的栖梧宫。
崔毓躺在葡萄藤下的摇椅上等她,她手上的团扇慢慢扇着,身上的纱裙随风招摇。
清熙并不常见这个姑姑,却对她不算陌生,她正要行礼,就被崔毓一把拉过去。
娘娘?崔毓往清熙嘴里塞了一颗青葡萄,淡定道:高绛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服了皇帝要把你弄到他那里。
我知道你不愿意,你先在我这住着,我会处理。
清熙被这雷厉风行的姿态惊着了。
崔毓抱怨道:小小年纪就从他父皇身上学了一身坏习惯,白把他送出宫了,一点长进也没有,喜欢什么只会强迫,啧。
清熙试图开口:娘娘,我——你怎么还在这?崔毓诧异道:快快带她去熟悉熟悉环境。
皇后娘娘瘫在躺椅上,吩咐自己的侍女们。
清熙被带走了。
她的活动空间仅限于栖梧宫,因为外面有吃人的怪兽。
这是崔毓的原话。
她每天都能和无所事事的皇后娘娘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却从没见过高绛。
我这次非要把他这臭毛病治好!崔毓狠恶恶道:他这两天总是在宫外打转,手段百出。
崔毓嘱咐清熙:估计要拦不住他了,你别怕,我很快就会回来!崔毓的判断很准确。
当天下午,她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栖梧宫。
清熙在宫人的包围下,在栖梧宫的小花园中散步。
正值春天,芬芳又美丽的花儿开的灿烂,争奇斗艳。
咚。
清熙脑袋一痛,她捂着自己的脑门,摸下来一朵开的正灿烂的白玉兰。
她抬头。
墙头上,坐着一个比满园春色更加美丽的少女,他上挑的凤眼中暗流汹涌,他抬起手,有一朵白玉兰准确地砸到清熙的额头上。
旁边的侍女惊叫起来,殿下!你怎么能爬墙呢!快下来!清熙捏着手中的两朵花,默默后退了一步。
高绛抬手,精准的指中清熙,我要她接我。
他任性道。
侍女们面面相觑,清熙却笑了,她天生力大,接个高绛还不是轻轻松松!她挥退了侍女们,自己挽起袖子,大步上前,保证道:跳下来,我一定会接住你的!高绛垂眸看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花香馥郁。
好像是一大捧白玉兰落在了她的怀里。
清熙一阵恍惚,她和高绛面面相觑,看着高绛从耳根一点一点漫上红色,如同芍药瓣尖一点羞涩的微红。
还是侍女们冲了上来,分开了两人。
如同一面人墙,牢牢地隔开了两人。
毫无疑问是皇后的吩咐。
高绛正要发火,就见清熙的一只手从侍女们的缝隙里挤出来,艰难的牵住了他的尾指。
清熙道:没关系,让我和姐姐谈谈吧。
侍女们站到远处。
高绛牢牢反握清熙的手,问道:怎么,你改变主意了?我要和爹爹娘亲一起去边疆。
清熙静静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高绛的手加重了力道:你现在在皇宫里,他咬牙提醒道:我是不会放你走了的!那我就会一直在姑姑这里,你见不到我。
清熙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高绛陷入了沉默。
他一向冷冽又骄傲的凤眸带上湿意,点点碎星晃得清熙脑袋疼。
他握着清熙的手力气非常大,活像是不抓紧就要被人抢走。
我,他的声音嘶哑的连自己也吓到了,高绛吞咽一下,才继续道: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哥哥姐姐都重要,只有我是无关紧要吗?他们都有更重要的,可以彼此陪伴之人,可是我只有你。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留下来,然后呢?清熙脸上浮现一种现实的冷酷,我就在皇宫之中,陪着你?我的人生,就只要围着你转吗?高绛道:舅舅说你可以住在姨母哪里。
你在宫中,我在宫外,我们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在一块了。
清熙分析道:姨母会待我很好,可是终究不是我自己的父母,我自己的家。
高绛沉默不语。
姐姐,你说喜欢我,需要我,就是要我为你牺牲自己吗?清熙尖刻的近乎刻薄。
我不是!高绛立刻道。
他固然希望她能一直陪伴他,却并不希望清熙痛苦难过。
他明明,明明是希望她能够开心,远离危险。
高绛语气苍白的为自己辩解。
清熙缓和了语气,姐姐,你好好想想吧。
她送走了高绛,又问系统:【你同意我离开京城,是因为对攻略任务有利,对吗?】【对,】系统干脆地承认了,【你教给他喜悦,愤怒,痛苦,悲伤,现在也该教会他尊重了。
】系统道:【拒绝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清熙一阵恍惚,她从没想过,原来会怎么快。
清熙握紧了拳头:【任务完成之后,我会怎么样?】系统:【你就可以回家了,同时,我还会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不能留下来吗?】【不能留下来。
】系统的声音冰冷:【崔清熙这具身体会交给系统托管,她会按照命运推演的轨迹行进。
】【她还会和姐姐做好朋友吗?我的家人们会好好的吗?爹爹娘亲能为大家报仇吗?】【不一定。
】系统道:【人生总是有很多意外,我推演不到全新的未来。
】【我只能回答你,在旧的时间线上,高绛灭镇国公府满门的剧情不会发生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告别崔毓回来之后,听说了高绛来过,侍女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听得啧啧有声。
清熙坐在一边,有些犹豫道:姑姑,我还想再见公主姐姐一次。
我觉得他是可以被我说服的。
清熙道。
看来也不是和他爹一样,完全坏到了骨子里嘛。
崔毓这语气竟然有些高兴。
清熙不明白她的意思。
崔毓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还以为你对他全是讨厌,没有一点亲近,所以才会这样把你们完全隔开。
在崔毓印象中,清熙和高绛的关系还停留在他们一见面就打架上。
既然两人还算是亲密朋友,崔毓道:那我就不必那么紧张他打扰你了。
你们俩怎么相处是你们的事,你愿意怎么见他都行。
崔毓淡定道。
于是又过了不久,高绛再次来到栖梧宫时,诧异的发现原来紧闭的大门对他打开了,他被宫女直接带到了清熙的卧房。
清熙背对着他,正在摆弄手里的玩具。
高绛知道,那时她死在燕南城的堂哥为她雕刻的。
他沉默瞬息,道:节哀,请别难过了。
这竟然是他第一次安慰伤心的清熙。
寂静无声。
清熙捂住嘴,落下泪珠。
我不是……不是不开心,是风太大了。
清熙坐在阴凉的宫殿之中,固执的强调。
高绛看她这样,又好笑又难受,手足无措的替她擦眼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清熙哭。
清熙杏眼中,哀伤的情绪直白的上浮,向高绛当头打来,听他的心尖缓缓浮上一股阴雨天,呼吸困难的潮湿酸涩。
你想去就去吧,高绛把清熙抱进自己的怀里,他最终还是像清熙妥协了。
他低低道: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我在京城等你们凯旋而归。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很多,包括清熙对他的职责。
也许他确实是太自私,只想着自己,而没有为清熙考虑。
清熙是和他不一样的人,高绛深知,她应该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不必在这污浊的皇城中挣扎。
皇宫确实太危险,而他没有办法保护她照顾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清熙伏在他还不宽阔的胸膛前,鼻尖萦绕着冻雪一般的凉意,她哽咽道:对不起,我不能留下来。
她不应该留下来。
尽管分别让人难过,可是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高绛生来便是皇族,这是他不能逃避的使命,他必然要回宫面对那些残酷的争权夺利,这些固然让他痛苦,但也让他成长。
清熙知道,他以后会站在权利的最顶端,成为把握国家大权的皇帝。
醉卧金銮榻,醒掌天下权。
清熙问他:你以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高绛凝视着她的目光,专注极了,你希望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做个让国家变得更好的皇帝。
清熙道。
皇帝?高绛现在还是个小学生的年纪,与国家的权力之巅遥不可及。
一个不受宠爱,养在宫外的公主。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有这种可能。
但,清熙望着他的眸光闪亮,像是笃定他一定能做到。
高绛慎重的点头,认真道:我一定会的。
他可以满足她所有的期待。
他们约定好了。
崔珏开始恶补武艺,他从小浸淫,本就有底子,只是从前更爱习文。
现在从新捡起,学的很快。
烈日灼心,崔珏身前是皇帝和家国,身后是数万大军。
天成帝赐给他兵符,为他开坛祭天。
清熙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子向后望。
人影嘈嘈切切,堆积如山,清熙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崔夫人皱眉拉下她的手,乖一点,我们马车要坐很久。
清熙然后放下了帘子。
高高的城墙,瞭望孔的后面,高绛后背抵着粗糙不平的墙面,神色晦暗难辨。
他不想让清熙看到自己在。
这是无端的感觉。
长风扬起乌发,等他再往外看时,便只能看到马车,随着大军滚滚远去的背影。
【滴——任务完成!】【恭喜宿主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成功获得了暴君高绛的喜爱,攻略成功!】清熙沉默了一会,在这样的离别的场景下,她听到系统的话,只觉得可笑,【你派我完成所谓的攻略任务,就是为了让公主姐姐品尝得到后又失去的滋味?】【是又如何?】系统毫无感情的声线中,清熙竟然隐隐听到了恨意,【高绛让多少人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如今不过是孩童时的一场离别罢了。
】【比得上他曾经赋予别人的痛苦吗?】【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系统,你是和公主姐姐有仇,】清熙慢慢道:【我只是你报复的工具。
】【别说的这么难听,】系统的声音中缓缓浮上一种恶质的笑意,【你也保住了自己的家人呀。
】【我们可是互利互惠。
】【互利互惠个头,】清熙如今已经完成任务就要回家,她也懒得和系统虚与委蛇了,【你不是系统,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相马车摇摇晃晃的驶离了云京城。
清熙困倦似的,把头靠在了崔夫人的身上,合上了双眼。
崔夫人亲亲她的额头,把她抱在了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睡觉。
清熙身体一轻,飘然飞了起来。
一团莹莹的光球飘在她的旁边,没有五官,却有一张一开一合的嘴巴:【恭喜你,任务完成,你可以回现代了。
】【我曾许诺为你实现一个愿望,你现在可以许愿了。
】清熙执着的问它:【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系统沉默不语,清熙便开始猜测。
清熙:【你处处针对公主姐姐,多次希望我杀死姐姐……你和她有仇。
】【你在他手里吃过亏。
】清熙想起系统曾经提到高绛的暴虐时,情绪化的表现,大胆猜测道:【她杀死了你,所以你回来报仇?】这话清熙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系统却干脆承认了:【对。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系统不是一个系统,而是无数不甘愤怒的冤魂的集合体。
在曾经的时间线上,高绛登机之后逆行倒施,肆意妄为,天下陷于战火,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在痛苦中,满怀绝望的死去。
他们绝望不甘的灵魂在这世间游荡,汇聚成了系统,这股偏执至极的愿力将清熙拖到了这个世界之中。
【如果这样说,任务应该是让我杀死高绛,而不是攻略他,救赎他。
】清熙道。
【本来也没有谁想救赎他。
】系统乓球上的那张嘴弯成微笑的形状,那是一个难以言说的让人看了,只想打哆嗦的微笑。
被强行带来的攻略者注定要被送走,高绛收获了这个世界上最真诚的感情,随后又失去了她。
求而不得。
足够让高绛痛彻心扉。
钝刀子磨人才够痛。
思念就像一把钝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切割,他能听到血液咕咕流出的声音,却知道自己还要熬过漫长的时光。
无法解脱。
系统想到这里,咯咯的笑了起来。
【何必要杀人呢?】系统道:【你看,我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从今往后,高绛会好好的忍受着痛苦,做一个合格的,仁爱的君王。
他们的悲剧都不会再发生了。
这才是系统想要的。
清熙垂眸,默然不语。
她原本憎恨系统欺骗她,利用她。
可如今,系统将缘由娓娓道来,她又感到难以自抑的悲哀。
清熙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光球,【爹爹,娘亲……你们也在里面吗?】在原著中,他们也是死在高绛手中的人。
系统弯成括号的嘴缓缓拉成一条直线,【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的痛苦和折磨,他们的怨恨融为一体,这么多人,没有谁能真正保持着清醒,记住自己的姓名。
清熙把系统捧起,触碰在脸上。
系统触手冰凉,坚硬的像一块金属,但清熙能感受到系统在被自己的体温暖热。
沉默半饷。
系统道:【如今,你的任务完成,高绛会做个好皇帝,我们的怨恨也将要消散。
】【最后的力量,会用来你完成愿望。
】系统催促道:【你快许愿吧。
】清熙轻轻道:【我知道是姐姐,对不起你们……可姐姐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反而是我,利用了他的感情。
】她垂眸,带着些许的愧疚道:【我希望姐姐以后能遇到一个真正爱她,可以长久陪伴她的人……可以吗?】系统沉默一瞬,拉成直线的嘴巴又缓缓裂开,如同一道深渊:【当然可以。
】它道:【只是,他可能要等一等,那个人才会出现。
】诸事已了。
系统光芒一闪,就将清熙的灵魂轻飘飘的送出了这个世界。
崔清熙,这具失去了主人的躯壳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沉沉睡着。
系统开始编辑托管系统。
首先,先一键融合清熙的性格,免得让高绛等人看出不对劲,然后,系统拉开了清熙的好感度板面,面不改色的清熙对高绛的好感度调到了零。
它凝视了一会儿这个降到谷底的数字。
从此以后,崔清熙和高绛就是陌生人,不管高绛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获得清熙的好感。
求而不得,这四个字具象在好感度上,就是这样的冰冷残酷。
但系统犹豫了一会儿,又缓缓的把数值拉高。
仅仅靠着年少时梦寐的相处是否有些不够保险?高绛与清熙分别时,流露出的感情波动,是剧烈汹涌,宛如惊涛拍岸的悲伤痛苦。
他对清熙许下承诺的那一刻,无比真诚。
高绛现在才是个小孩,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许以后会遇到更多人,他会不会把这一刻的痛苦抛掷脑后?系统想着好感度的支持,缓缓停在八十上。
这样,崔清熙和高绛依然关系亲密。
崔清熙会觉得高绛是自己亲切的朋友,温柔的姐姐,可靠的家人,但她再也不会对高绛推心置腹,全心全意到毫无保留。
清熙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有着待人真诚火热的性格,她会吸引更多人围在她身边。
而高绛只会淹没其中,平平无奇。
他得不到偏爱,也不再是特别,可崔清熙对他八十点好感度,会成为吊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是一颗裹着剧毒的糖。
他放弃不了那一点甜,就要连着毒药一起吞下。
系统咯咯直笑,它简直是个天才!他轻轻的点下确定。
马车里的崔清熙揉了揉眼睛,做母亲的怀里爬起来,娘……她软绵绵的叫道。
崔夫人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没关系的,她安慰道:等以后我们一起回京城,你和公主殿下就可以再见面了。
清熙撅起嘴,道:我才不是担心这个呢!公主姐姐那么聪明,就算没有我,他自己也能过的很好。
她兴致勃勃的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呀?听说那边的风土人情,饮食习惯都和云京城很不一样,真好奇呀!娘,我超级厉害的!到时候能跟着你上战场吗?少女笑容灿烂,眼神明亮,她兴高采烈,喋喋不休,左右摇晃着,问个不停。
似乎已经全然把孩童时代的只有抛在了脑后。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清熙所不知道的事清熙离开的第一天。
高绛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提笔写信。
清熙吾妹:分别不过短短数个时辰,我已经在思念你,你现在应该在马车上?……此去艰难,万望保重。
高绛搁下笔,惊觉自己竟然写了两大张纸。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才是第一天,就写这么多,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他不想让清熙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的,不能独立的人。
高绛想了想,找了一个玳瑁盒子,郑重的把这封信放了进去。
等这个盒子满了,他就去给清熙送信!不到半个月,这个半纸深的盒子便被装满了。
高绛头疼的叹息,清熙是随军,行进速度缓慢,他们估计现在没走到燕南城。
而自己已经积累了一打厚厚的信,想要送给清熙。
高绛翻了一下自己这些信。
今日他去御花园散步,花园里的牡丹开的甚好;昨天看到了贵妃的小黑猫,到处调皮玩耍,被母后提着后颈肉教育了一通;前天他身边的侍女不懂规矩,打碎了清熙送给他的瓷具……这几天,高绛见到的人做过的事,他无一不想分享给清熙。
想告诉清熙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自己所有的点点滴滴。
他现在看着,为自己的罗嗦皱起了眉。
不过是一些的琐事罢了,他之前怎么会想用这些东西去打扰清熙?高绛,面色严肃看着自己写的信件,从中抽出一大部分,重新放回盒子里。
花花草草,猫猫狗狗,这些东西还是呆在盒子里面,不要让这些东西打扰清熙。
高绛发出了信件。
却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高绛掐着指头算时间,清熙前往边疆需要至少三个月,她的心事虽然汽车冒慢,速度比大部队要快很多,但是清熙见到信件要等到半个月之后……这一路舟车劳顿,清熙也没必要立刻回信,可能是想等到达之后才给自己回信。
……三个月之后没有回信。
高绛想,也许是因为边疆的形式危急,清熙无暇为他回信。
……四个月后没有回信,五个月后没有回信,六个月后没有回信,一年之后依然没有回信……直到现任镇国公崔珏连打数场胜仗,夺回了燕南城,清熙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回信吗。
高绛看着面前的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玳瑁盒子发呆。
这里面装的都是他写给清熙的信,却因为内容太无聊,又被他自己给扣押下来了。
高绛为清熙找了无数个理由。
可是现在他终于不能自己骗自己了。
清熙没有给他回信,或许并没有什么苦衷。
.高绛在宫里的日子最开始还行。
天成帝对他颇有优容。
可有一天,崔毓突然性情大变,闭宫锁门不出。
天成帝的眼神也一日比一日更阴沉,手段一日比一日更狠辣。
天成帝开始频繁的将他唤去,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
划开他的手臂,切割他的皮肤,提取他的血液……高绛眼前一片模糊,大量的失血让他的体温快速下降,冷意从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好痛好痛好痛……恍惚间,他听见清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要等着我回来啊!可后来,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现在……背影都要渐渐消失了。
高绛攥紧了拳头。
他不甘心!他绝不,绝不会让自己变成被人抛弃的废品!在宫中蛰伏数年,小心培植自己的势力,高绛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偷偷溜出宫,快马加鞭,直奔燕南。
他要去见清熙!他要亲眼看看,边疆到底发生了什么!.清熙到达之后,跟着家人们一起住进了将军府。
崔夫人要领兵上战场,互相照顾两个孩子,只好把她们托付给了燕南城中的学堂。
按理来说,女生是不能外出上学堂的,可是这燕南城中出了女将军,带着兵将狄人杀的落花流水,一点也不比她的丈夫差!燕南城中人,大部分都与狄人有血海深仇,既然女将军能为他们带来胜利,他们鼎力支持!将军的女儿,当然也应该有些优待。
从清熙开始,不少燕南的女孩子都入学堂读书,男女学生之间的管理问题,很是困扰了掌教一番。
崔清熙和慕容裕就是在学堂里认识的。
这一天,崔清熙照常要去上学,却突然被人堵在了大路里。
一匹骏马长嘶一声,停在她的面前,双膝一折,口吐白沫的倒下。
马上的骑手身手灵敏,轻巧的跳下了马。
崔清熙皱眉,她父亲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来此数年,从来没人敢挡她的路。
她探出头去看。
骑手的头上带着厚重的帷帽,将他的面容和上半身挡的密不透风,白布飘飘,他身在半空,矫健的要往下落,却在清熙的伸出头的那一瞬间,身体迟滞一瞬。
落地是的姿势就不太好看了。
骑手的身后,一道男声轻嘲道:不会骑马,可以不骑,在这里当误别人的事就不好了。
崔清熙的面容染上胭脂色。
她先跟款款而来的慕容裕打招呼:端王殿下。
少女香腮飞红,双眼水润,只一句普通的称呼,情意却已经从眼里飞了出来。
骑手开口,清熙?正是高绛。
崔清熙诧异地看向高绛,皱眉道:姐姐怎么突然来了?高绛觉得有些可笑,我不能来吗?崔清熙立刻道:当然不是!她请高绛上马车,低声道:姐姐来了,我当然是该盛情招待的,只是今天学院的课程也很重要,我不能缺席……现在时间还早,她沉吟道:姐姐,我先送你回家,再去上学也来得及。
她掀开车帘,吩咐马车夫掉头回府,慕容裕见此,询问缘由之后便道:让车夫送你的亲戚回复,你坐我的马车去上学吧。
正好我今天也要去你们学堂。
崔清熙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有什么不好的呢?慕容裕轻笑,低声诱哄道:没关系,快来吧,迟到可不好。
崔清熙歉意的望了一眼高绛,姐姐,那我就先去上学了,等我回来找你!高绛点点头,看着清熙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直奔别人而去。
他隐约听到了清熙的声音,今天可是有殿下的演讲,我当然不会迟到!原来这就是重要之事。
他等不来一封回信,是因为他等的人,已经有了更重要的别人。
她没有时间给他写信了,是吗?还是,那个愿意为她写信的人,已经不在了?高绛有一次响起清熙对她说的告别之语……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崔清熙红着脸,被慕容裕送回府。
她一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一个人,问道:公主姐姐现在在哪?她迫不及待要跟高绛分享自己的秘密心事!仆人却迷惑,哪有什么公主?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崔清熙知道自己不会记错,她又去问了马车夫,却得知,高绛在她走后不久也离开了。
这样。
崔清熙点点头,毫无追问的意思。
马车夫张开的嘴巴又默默闭上了。
那个姑娘好像身上有伤,他问道了血腥味……小姐是不知道,还是不关心?.春日宴清熙撑着窗户,兴高采烈的围观暗卫把人丢进湖里。
高绛盯着她的背影,锐利的凤眼轻轻一眯。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电子ai也会社死吗如同溺水之人从深不见底的海沟浮出水面中,清熙猛吸一口气,遽然睁开双眼。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脑子里却还回放着往事。
她全都想起来了!在她小的时候就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中一次,那时候她的父母刚刚车祸去世,她悲痛欲绝,整日接受精神治疗,系统送她回去,又刻意混淆了她的认识。
年幼时的清熙将穿越当成了一场模糊的迷梦,一觉醒来,就将梦中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第二次,系统找上门。
清熙还没开口说话,系统就已经从实招来:【首先我要声明,我绝对不是要害你!我的系统编号虽然上次带你穿越的系统是同一个,但是我们不是同一个系统!】【我们的编号其实是这一个小世界的编号,我们都出生于这里,所以我们都是系统087。
那个系统再把你送走之后,确实是消散了,我是这个小世界重新孕育出来的新系统。
】【这话我信。
】清熙道。
现在这个系统是个傻白甜,而且是个很阳光的傻白甜,曾经那个系统阴暗又偏激,装都装不出来这个傻样。
【但为什么是我?】清熙冷冷问道。
两个系统都在茫茫人海中挑中同一个宿主,她不信这是巧合。
【我挑中你,是因为看你比较顺眼……】系统小小声道:【但是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你还记得你最后说的那个愿望吗?】【当然。
】【我怀疑是那个愿望在起作用……只有你完美的符合你提出来的条件,高绛只喜欢你,只想要你的陪伴……】清熙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又问道:【那个系统怎么没说穿书?它只是预告未来,你一直给我看的那本原著,又是怎么回事?】系统结结巴巴,挣扎半天才到:【其实那个原著是我写的……我根据这个世界的命运线,大概改编了一下……】清熙:【……所以你是作者?你为什么会想要慕容裕那样的人做主角……】系统很是尴尬:【人家才刚出生,哪里知道人心这么险恶……】它只是个天真单纯的小系统罢了!清熙无语:【下次还是把眼睛擦亮些吧!】【没有下次了!】系统表白道:【我决定以后就让这世界自然运转就行了!我再也不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你明白就好。
】清熙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穿上了鞋。
【你这是要干嘛?】系统诧异地问道。
【去找公主姐姐。
】清熙道。
系统沉默半响。
不知怎的,它一个无情无义的电子AI,竟然微妙的可以感受到清熙现在的心情。
她在许多年前,曾向人许诺,要一直陪伴着他,却毁约了。
那些逝去的旧时光已经不可能再弥补,今天也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可清熙刚刚知道了真相,哪怕见不到人,她也想做点什么。
系统叹息一声,默默动用动用仅存的贫瘠能量,打开了定位。
【清熙,高绛就在镇国公府外!】系统震惊又急促:【他可能快要走了,你快去!我给你导航!】清熙闻言,随手捞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拔腿向外狂奔。
这具身体在清熙不在的日子里也没有疏于锻炼,此刻跑的飞快,风声呼呼的从耳边刮过。
她从没有跑的这么快。
她希望自己能跑的再快一点。
.高绛站在镇国公府的后院墙边。
这墙并不算很高,至少高绛可以翻越。
但他不能。
今天是清熙的生日,他为清熙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无论如何都想要亲手送给她。
尽管高绛知道,清熙根本就不缺他这一份礼物。
今天,镇国公府选择邀请皇后,而放弃了他,这同样也是清熙的决定。
按理说他根本不该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是,可是,可是……人总是会有不甘心,和无谓的幻想这堵墙后,不远处就是清熙的院子。
清熙现在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毕竟,清熙怎么知道,会有人大半夜的站在她家的墙根底下,等待着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天上的月亮真皎洁啊,明亮的银灰一视同仁的洒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没有偏爱,没有私心。
高绛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轮遥远的月亮。
一张少女的脸庞突然出现在墙上。
两颊飞着桃花色,圆而大的杏眼中光泽莹莹,反射出的光亮比月辉更耀眼。
高绛惊讶的睁大眼。
少女动作敏捷,三两下就爬到了墙头上,小腿一晃,声音清脆道:姐姐,晚上好!是幻想吗?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吗?高绛茫然的仰着脸,他那张美艳到带着强烈攻击性的脸上,难得带着一丝傻气。
清熙咯咯一笑,不知怎么的,玩心大起,姐姐,接住我!她纵身向下一跳。
高绛下意识的伸出手,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
遥不可及的月亮跳进了他的怀里。
原来,不是梦啊。
他恍惚着想。
清熙想从高绛的怀里跳下来。
高绛却收紧了双臂,紧紧的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埋下头,下巴放在清熙柔软的颈窝上,鼻尖盯着清熙的大动脉。
少女温热的血管被心脏牵引着,扑通扑通的搏动。
你竟然是有心的。
高绛轻声道,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
清熙有点心虚。
她忽然回想起了春日宴的那天。
以为是初见,其实是重逢。
高绛看到她笑得灿烂明媚,走到哪都带着顾瑟瑟,还未根本不熟的大皇子妃求情……他是什么心情呢?有时还抱着怎样的想法,才会理所当然的为她出气?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就是崔有容月色朦胧。
高绛过了一会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默默松开了手,放下了清熙。
清熙站稳,仰头道:姐姐,你不祝贺我一下吗?系统:【你确实是有些厚脸皮在身上的。
】邀请人的是她,拒绝人也是她,现在堂而皇之的要祝福的人还是她!高绛显然和系统有不同的看法,他温柔地笑笑,在怀中摸出一个白玉髓的盒子来,递给清熙,打开看看。
清熙接过白玉盒,入手一片暖意,显然已经被高绛放在怀中捂了不短的时间,才会染上他的体温。
打开盒子,一个面目模糊的小玉人静静的躺在铺垫之上。
小人儿的笑容灿烂,两颊染上一点红色,笑得杏眼弯弯,面容相当熟悉。
清熙拿起小玉人,这是我吗?高绛点头:这是我亲手雕刻的,我练习了很久。
他的手紧张的蜷缩。
清熙注意到了高绛手上包着的纱布,叹息一声,默默道:谢谢姐姐。
玉雕是个水磨功夫,没有个把月的时间做不出来。
公主姐姐为她的生日礼物,花费了太多的精力。
清熙本来愧疚,此刻拿到礼物之后,更是心疼公主姐姐对她的付出。
姐姐,清熙劝道道:你以后如果有休闲时间,多休息一下,玉雕多费眼啊?系统的控制很成功,高绛现在眼中只看得到她……这样是不好的。
高绛这样优秀,她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伴侣,而不是围着清熙转,眼里只看到一个人。
这样太累了。
高绛可是要登基做帝王的!清熙想,天成帝那个变态过的那么快活,姐姐也不能差!速速找两个小狼狗玩!有了!她伸出手揉了揉高绛手上的细小伤口,建议道:姐姐,你也可以和唐有容玩一玩!高绛头皮一炸,面不改色,装的镇定极了,为什么找唐有容?清熙脱口而出,你们两个不是一对儿吗?一对儿?这个词奇奇怪怪,但高绛迅速理解的清熙的意思,是指他和唐有容很像?他最开始,成为唐有容,是不想再做一个骗子。
他生来就是像他的父皇一样丑陋的男性。
天成帝为了自己的肮脏欲望,让他做公主,可他不是。
高绛恨自己不是。
天成帝对他微妙的优容,镇国公夫妇愿意收留他,清熙喜欢他,这些都是建立在他是个女孩的基础上。
清熙从不对男性假以辞色。
唐有容帮了清熙不少,帮她捧顾瑟瑟,为她引荐公主,帮助推广清熙的书籍……可清熙的态度从来不远不近。
他不想做骗子,所以在伪装时,有很多细节没有仔细处理。
凭借清熙的聪明,有所察觉也不奇怪。
今晚的夜色太美,少女的眸光醉人。
高绛的心头突然涌起强烈的,想要向清熙坦白的欲望。
高绛不想再像现在这样,只能作为姐姐守在清熙的身旁,更不想在清熙一片信任的眼神中,继续说他无谓的谎言。
喉头滚动,声音干涩他终于说了出来,我就是唐有容。
清熙惊的瞪圆了眼。
懵懵懂懂的样子,像极了雪白的可爱小兔。
怎么会?清熙惊呆了,胡闹钟往常的一幕幕突然浮现,那些让她疑惑的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高绛和唐有容如此亲密?因为她们就是一个人啊!清熙感慨万千:姐姐,你真是太厉害啦!她兴致勃勃的问道:你的声音是怎么做到的呀?还有脸!这么漂亮的脸蛋,是怎么变成平平无奇的模样的?!高绛明白,清熙这是误会了,她依然认为高绛就是她的公主姐姐,唐有容只不过是虚假的伪装。
月辉清凉,高绛不再刻意的捏着嗓子说话,他的口中传出唐有容的声音,你觉得呢?清越如同玉石琅琅相击。
清熙哇唔赞叹道:好厉害啊!其实这才是他的本音。
高绛笑笑,依然用本音问道:如果我就是唐有容,那你还会和我如此亲密吗?为什么不会?清熙笑道:我喜欢姐姐,是喜欢你的人,如果是你的外表,你的身份!舌尖抵在上颚,他犹豫半晌,还是问出来,如果我是男子?清熙皱了皱眉。
高绛的心直坠谷底。
我们应该还是可以,关系很好吧?清熙声音透着犹豫和不确定,但是我大概不会半夜爬墙来见你。
清熙诚实的回答道。
月色下,高绛的面容呈现一种奇异的颓唐。
清熙道:看着根本就不会实现呀?姐姐本来就是女孩子!高绛沉默。
清熙自以为她是不高兴,叹气去哄她,虽然我也很想说,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和你做好朋友。
但是我也不想骗你。
清熙掏心掏肺道:我不喜欢跟男孩子玩。
我以后也不想嫁人。
清熙抬起眼,认真道:我真的很敬佩姐姐你,因为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保持自我,勇敢的面对那些选择你的流言蜚语,不向舆论妥协。
清熙深知,环境是可以杀死一个人的。
高绛这个年纪,不结婚简直可以被称作家族的耻辱。
尽管她是公主,上头有皇帝护着,可她自己坚强的反抗意志才是最重要的!身为封建时代的病人,却能跳出时代的枷锁,这是多么优秀!高绛的脸色更白了。
可我不是。
他低声道。
啊?清熙茫然。
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高绛的牙齿用力的咬住舌尖,疼痛让他清醒,让他能坚定的完整的,把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我不婚,是因为我是个男子,我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一字一句道,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最柔软的心事,都翻出来,袒露清熙看。
这是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子。
他不想再欺骗她。
不想再用虚假的伪装换取她真诚炙热的心意。
他心上的女孩,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的真诚的爱。
这才是他应该给她的东西。
而不是自私的,虚伪的,包裹着虚假蜜糖的谎言。
他日日夜夜殚精竭虑谋算来的虚假的外壳,配不上她的真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 矛盾夜色昏昏。
银白的月光,一视同仁的照射着所有人。
清熙茫然的注视面前的人。
大红的裙装在幽暗的夜色中绽放出艳治的花朵,玉般冷白的皮肤也似石头一般,难以沾染人类的温度。
精致到非人的面孔中一片冷肃,美丽而坚硬,似乎任何事都不能让眼前的人动容。
清熙明确的感受到,高绛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不是在开玩笑。
清熙闭了闭双眼,掐着自己的掌心,却依然无法冷静。
好像她突然又穿越了一次,穿越到了一个相似却全然不同的世界,她全心全意信赖的,喜欢的姐姐,竟然是个男孩子。
他在骗她。
但是……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清熙深吸一口气,道。
她应该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相信公主——高绛的品行,他不是一个卑劣低俗,刻意营造这种愚蠢谎言的人。
可这确实是欺骗。
她从童年开始,全心全意喜欢的小姐姐,竟然是个男孩子!清熙道: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不想说出什么太过分的话。
她后退一步,静静道:我需要冷静一下。
她最终这样说。
你的身世有问题。
清熙道:你不是姑姑的孩子。
她提醒道。
静谧的夜风温柔的拂过两人紧绷的肌肤。
镇国公府后墙的小巷中,清熙和高绛面对面的对峙。
无形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涌动。
高绛红裙色泽艳丽,更衬得他面色如霜雪,惨白的不见人色。
清熙此刻提醒他,并非全然是善意。
她原本预备这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尽量温和委婉的说出事实,避免公主姐姐受到更多的伤害……但是现在,清熙不想插手此事,短时间内也不想再见到高绛,于是直接说出来,让他自己解决。
高绛脊背挺直得近乎僵硬,低声道:麻烦你了。
他面上没有惊讶。
清熙于是了然一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姐姐,你果然是聪明绝顶,什么事都不能让你动容。
高绛无话可说。
清熙转身,轻盈地翻过了墙。
偌大的镇国公府静悄悄的,一派寂静,清熙慢慢走着,荷塘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傍边的院子是她们小时候的学堂。
高绛小时候精致如天上仙童的脸映入清熙的脑海。
那天清熙和崔清明吵完架,一个人闷闷不乐,躲在假山后对自己撒气。
高绛不知怎么找了过来,黝黑的大眼睛深暗无光:怎么了。
他那时总是没什么表情,冷淡疏离,好像端坐云上观察世间的神仙童子,喜怒哀乐都淡薄。
他不哭不笑不怒不忧,目光却一直紧随清熙。
清熙皱起脸,叽里咕噜的抱怨了一通,崔清明最讨厌了!还有爹爹!为什么一定要有个男孩?我也可以像母亲一样厉害!爹还打不过母亲呢!崔清明压根敌不过我!我以后也可以上战场,杀狄人!她越说越气,肩并肩蹲着的高绛也皱起淡色的美貌,生气起来。
高绛是不会安慰人的,那时候的他,只会说:清熙不喜欢的话,我帮你杀掉他。
高绛很认真,清熙却只当他在逗自己玩,心中颇受安慰,扬起大大的笑脸,谢谢你,但我要靠自己打败他!高绛于是也露出淡淡的笑脸。
清熙怒,高绛怒。
清熙喜,高绛喜。
他的情绪似乎都靠清熙获取。
清熙拔腿开始狂奔。
系统在她耳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我刚刚扫描了,高绛确实是男性……我之前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方面骗人……】系统悔不当初,狠狠骂道:【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清熙离开小巷,远离了高绛晦暗不明的眼神,脑子清醒了一些。
他是公主,男扮女装是天成帝的意思。
清熙道。
不管系统再怎么追问,她也不肯说第二句了。
她其实知道高绛的苦衷,知道他并不能决定自己的身世。
天成帝的意愿才是关键。
可是……为什么高绛不能明说?她难道是不值得信任的人吗?她一直认为,自己是高绛最亲密无间的家人和朋友……如果高绛也这样认为,他应该告诉她真相;如果高绛不这样认为,作为男子,她应该和清熙保持距离!而不是一边享受清熙的亲密,一边冷漠的隐瞒!第一百八十七章 起事高绛步履从容,缓步从阴暗的小巷中走出。
他的面容在莹白的月光下,平淡又镇定。
从小被训练的宫廷礼仪,顽固的烙印在他的每一寸皮肤血肉之中,支撑着他的身体,令他不会当场失态。
曾经让高绛万分痛苦的折磨,现在化成了盔甲。
高绛上了马车。
在高绛很小时就跟随高绛,心腹中的心腹宋福却看出了主子的不对劲。
他跟上马车,为高绛捧上一碟瓜果,小心地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顺!高绛深色的瞳孔中光芒黯淡,他面上平静道:我告诉了崔清熙。
他说的简略,宋福却一听就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能强求主人的决定,只是长了张嘴,委婉道:崔小姐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她一定能明白殿下的苦衷!高绛淡淡道:她的眼里不容沙子。
清熙不会原谅他的隐瞒,不能接受她的全心全意给了一个骗子。
他隐瞒了太久了。
越和清熙相处,越了解清熙,高绛就越不敢说明。
但是现在……他要去做一件大事。
他的身份很有可能会被揭露。
高绛绝不愿意,清熙是在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真实性别!他的目光冰冷,眼中戾色乍现,冷道:去找拓跋攒。
现在宫门已经下钥,不许人进出。
高绛的马车被车夫驾驶到旁边的偏门,守门的小太监原本靠着门打瞌睡。
听到有马车的声音,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先咕噜了一句:已经子时,不许进出。
车夫笑笑,也懒得为难一个丁点大的小孩,只道:你睁开眼。
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在子时进宫!小太监说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皮才撩开一半,就已经浑身僵硬,冷汗直冒。
青布马车,漆黑车轴……看着平庸寻常,满大街都是,但师傅耳提面命的叮嘱他,要看刻在车轮上的隐晦纹样!这是七公主的车架!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跪下,抖着声嗓:殿下恕罪!奴,奴脑子不清醒……车夫提醒他:开门。
小太监慌张的站起身,他浑身抖个不停,手却很稳,几下就打开了小门。
马车驾进了宫中,宋福却留了下来。
恢宏高耸的宫墙之下,有一个小小的耳房。
小太监的师傅正在酣睡。
宋福一巴掌把他打起来,怒道:公主夜间出行,子时未归,你竟然让个小孩守着门,自己呼呼大睡?!须发皆白的老太监耷拉着眼皮,很是无所谓,我是公主的忠犬,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指使的。
我们这位小殿下,和公主可一点不像,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给他行个方便,还要我多恭谨?老太监口中的公主,指的可不是高绛,而是十几年前去狄人部落和亲的福顺公主。
宋福和他,都是福顺公主留下的旧人。
福顺公主在天成帝手里受尽折磨,她对高绛也没什么母爱可言。
受主人的影响,他们对待高绛的态度也颇为复杂。
有人如宋福一般忠心耿耿,也有人如他一般,冷眼旁观。
宋福望着他花白的头发,沉着道:阿青,殿下准备动手了。
张青猛的抬头:此话当真?一张假条如题,愚蠢的作者作业写不出来,没时间码字QAQ谢谢滴滴和折扇的打赏!受宠若惊了,(♡˙︶˙♡)第一百八十八章 兄弟夜色阑珊,天空之中明星灿灿,耀眼明亮,月亮却隐没在灰色的云层中,不见月光。
拓跋攒袖手,长身而立,在摘星阁的顶层上看风景。
顶层星光微弱,底下的楼层更是黑暗,看不清人影,只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悠悠的响起。
高绛雪白的脸,乌黑的眼,红艳的唇在黑暗中缓缓浮现。
拓跋攒并无惊讶之色,只问:七公主深夜前来,不知何事?高绛心情极坏,不耐烦和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我欲行大事,请兄长助我。
拓跋攒眼中讶色一闪而过,你已经知道了?高绛道:我记事很早。
他一直记得母亲的脸,也一直记得,充斥着阳光的大殿中,福顺公主的指尖涂了艳丽的色彩,护甲上镶嵌的细小宝石咯的他脖子很痛。
福顺公主扼住年幼的高绛的脖子时,有着癫狂扭曲的五官,狰狞恐怖的脸。
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身肮脏的冷血,和你那该死的父亲一模一样……真的很痛。
高绛差一点就死在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手里。
是宋福救下了高绛。
宋福是福顺公主宫殿中洒扫的太监,他年幼入宫,出错被罚,是福顺公主救了他,把他领到自己宫里,给了他一个差事。
那段时间福顺公主的情绪积累到了极限,看到高绛就崩溃,冲动,想要杀死这个无辜却违背她意愿出生的孩子。
宋福看不得母子相残,也不愿高绛记恨母亲,他反复对高绛道:公主殿下是爱你的,只是生了病,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会伤害你。
殿下是爱你的……不知是在说服高绛还是自己。
高绛冷眼看着,心中毫无波动。
天成帝很快就发现福顺公主的状态不对,多次残害高绛。
他对高绛颇为不满,提着高绛的衣领子教训他,你怎么就讨不到团团的欢心?团团之前最喜欢小孩子了!天成帝掐着高绛白皙稚嫩的脸,纳闷道:这不是长的挺可爱的?高绛天生反骨,冷漠道:她是不喜欢你,所以也不喜欢长的像你的我。
那时候天成帝也不像现在这样暴虐,闻言只是使劲把小孩娇嫩的皮肤揪出一个红印,笑道:那又如何?她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我的掌中雀鸟。
他漫不经心地教儿子,你看,是就是权利的好处。
你爱一个人,无论她如何想,都只能在我身边。
怒也好,疯也罢,都是他一个人的珍藏。
晦暗的阴影中,高绛握紧拳头。
他不能像天成帝那样的卑劣自私!无论清熙如何待他,高绛都希望清熙快乐,幸福,并且拥有自由。
所以,现在他就要为清熙扫清威胁。
高绛平静道:福顺公主是我们共同的母亲。
拓跋攒冷笑:母亲可不想认你这个孩子!高绛不慌不忙:你就不想为母亲报仇吗?拓跋攒当然想!他几岁时,母亲就被天成帝带回盛朝,颇多强迫,甚至生下高绛这样的孽种……他派人在京中埋伏,和端王做交易……他从未放弃过为母亲复仇,并一直在为此积蓄力量。
但是,拓跋攒嘲讽道:母亲可不想让我和你合作。
福顺公主不会喜欢自己被迫生出的孩子,拓跋攒笃定。
你一介亡国之君,想要扳倒宗主国皇帝,要等多久?高绛心里憋着一把火,熊熊燃烧,与我合作,一年之内,我们一起让他滚下皇位。
太和殿中,黄金龙椅上的天成帝打了个哈欠。
现在的小孩儿,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胆大包天。
天成帝懒洋洋道,恰似年迈猛虎,虽力渐衰弱,但尤有余威。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采荷云京城最近非常热闹。
月下坊中的贵人们日夜欢宴,纵情狂饮。
群策会上日日辩论不休,群英话术精彩。
萧徽音想要邀请清熙前来观礼,却遭到了拒绝。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清熙急公好义,有钱有闲,待人真诚,她没有拒绝过萧徽音的邀请。
这是第一次。
而理由是:心情不好。
什么事情能让一向乐观豁达的清熙如此挂心?萧徽音十分担心,这几天向镇国公府一连去了数张拜帖,言语之间颇多对清熙的问候。
崔府人捏着一叠信件,走进清熙的卧房之中。
今日阳光灿烂明媚,清熙坐在窗台前,望着远处的池塘发呆。
镇国公府中的荷花已近衰落,淡红的残瓣欲坠不坠,花心的莲蓬若隐若现。
秋天就要来了。
年幼时,她和高绛曾经泛舟湖上,一起采莲蓬,挖莲藕,或者说,她采莲蓬,高绛坐在一看着。
精致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专注,一直跟随着清熙的身影。
再过一段时间,池塘干涸,污泥被翻起,里头藏着许多的莲藕,清熙小时候常常在里面踩来踩去地挖莲藕,用裙子捧着递给高绛。
清熙玩心重,不在乎乌黑的湿泥,高绛却看不得这些,换来侍女,让她们仔仔细细地把清熙擦干净。
清熙送给他的莲藕,他却不肯让他人经手,自己取了丝帕,仔细擦干净。
高绛一直都非常注意,避免和她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清熙恍惚着想。
小时候还不算明显,长大后,高绛的衣服从脖子包到脚,袖口长长的掩住指尖,他似乎一寸皮肤都不肯露出来,不肯让清熙看见。
崔夫人一进门,就看见清熙神情郁郁的模样。
她无声地叹息,又露出笑脸,在清熙身旁坐下,萧二小姐送来了好几封信,她很担心你。
崔夫人凝视着女儿暗淡的双眼,认真道:娘也很担心你。
乖女,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别憋在心里。
天塌下来,娘给你顶着。
清熙红了眼眶。
她靠近崔夫人的怀里,低声道:我发现了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崔夫人摸了摸清熙柔软的脸庞,温柔道:说吧,和娘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呢?清熙斟酌着开口,语速很慢,一字一句颇为艰难,我怀疑,狄人突袭燕南关一事,不是巧合。
不可能!崔夫人的笑脸一寸寸被冰冻了。
她下意识地反驳:狄人突袭他们当然是早有预谋,燕南关守将未能提前勘察敌情,他虽然及时反应,可是事发突然,大军状态松散,难以和有备而来的狄人比拼……根本守不住。
崔夫人急促道,燕南的惨案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清熙咋然提到,崔夫人心乱如麻,语序错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在提到燕南关守将时,停顿一瞬,声音艰涩。
燕南关的守将正是清熙的祖父,崔敛。
敛字有内收之意,是个藏秀于胸的字眼。
崔敛的性格却正相反,他是个锋芒毕露的狂放之人,性格粗犷不羁,带兵打仗极有章法。
崔家代代武将,代代驻守燕南关,崔敛也不例外。
他从父亲手下接过重担,从青年到中年,不仅将燕南关守的固若金汤,还多次主动出击,打的狄人退避三舍。
他是盛朝最好的武将,从无败绩,除了那一次。
他只输了那一次,断送了一城人的姓名。
一城百姓的姓命重要,燕南城的地理位置更加重要。
这是盛朝城池结连落入狄人之手后,最终要的一道关卡。
过了燕南这一天堑,此后沃土千里,皆为坦途,大军疾行三天,即可直逼盛朝的心脏,云京城。
朝中颇多人指责崔敛过于自大,未能料敌先机,害的燕南失守,云京危在旦夕。
崔夫人严肃地望着清熙,庄重道:你祖父是个了不起的人。
虽然……燕南失守是他之过,但你是他的孙女,你不能像外人一样攻击你的祖父。
崔家满门皆绝,嫡系只余崔珏这一支,在崔敛死后享尽哀荣。
却还有人恶意揣测,崔敛是为了送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场前程,只为了让幼子继承爵位。
绝无此事!崔夫人斩钉截铁道。
第一百九十章 猜测清熙问:那为什么狄人没有大肆进攻?燕南城破,狄人却没有往云京城去?崔夫人道:当时程老将军临危受命,带领大军守住了燕南。
清熙又问:程老将军为何能及时赶到?程将军驻守之地离燕南不远,两地守望相助多年。
清熙不说话了。
一切似乎没有疑点。
崔夫人试探着问道:你这几日心情不佳,可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没有。
清熙只是心中有些猜测。
福顺公主当年离国和亲,远赴异族,和狄人首领生jojo下了拓跋攒。
这期间,天成帝励精图治,大兴武事,拨出大量钱款用于军队,将狄人打的落花流水。
拓跋攒出生没多久,天成帝就秘密安排人手,带回了福顺公主。
谁能深入狄人王城,偷偷带回身为狄人王后的福顺公主呢?崔家代代镇守边关,与狄人相杀多年,这个人是不是出自崔家?高绛出生后,不过几年时间,狄人就屠了燕南城,这必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天成帝能将手伸进狄人王城,难道就对狄人密谋的大军进攻毫无防备?清熙不信!系统弱弱道:【这对天成帝有什么好处吗?眼看着狄人都要被崔敛打趴下了,他放任狄人入城,燕南城被屠,狄人有一次猖獗起来,他会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吗?】【可这样一来,崔家势弱,父亲就是他的座下犬,只能认他驱使,洗清燕南的耻辱。
】从前,天成帝年少时,他的母后出身慕容氏,盛朝朝堂之上,端王府身为后戚一手遮天。
天成帝登基之后,联合镇国公府,以雷霆手段削弱的端王府的势力,只留下一个好听的王位。
天成帝的皇后是崔毓。
现在,后族是传承百年,在军中声望赫赫的崔家。
谁知道崔家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慕容?他借狄人之手,轻松收拾了崔敛等人,崔家只剩下他的皇后,和他的伴读,年少时的玩伴,崔珏。
这两人都只能依附于皇帝,再没有高傲的资本。
清熙慢慢想着,她将自己的猜测说给母亲听。
崔夫人的脸色冰白。
燕南关事变是崔家洗不去的耻辱。
身为守关大将,上承皇命,下佑子民,崔家却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断送了一城人的性命。
崔珏和崔夫人的后半生,一直在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质问鄙夷,哪怕是夫妻联手,大破狄人,也不是他们的功勋,而是赎罪。
清熙知道他们为燕南之变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那是崔家的耻辱柱。
是崔珏不能放下的包袱。
是崔夫人听着人对崔敛等人的讽刺诋毁,却不能辩驳的悲哀。
崔夫人紧盯着清熙的双眼,问道:你可有证据?清熙摇头,没有,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那就好,崔夫人道:这种辛密,你一个小姑娘不必沾染。
她轻轻抱了一下清熙,道:这种事情交给爹爹和娘亲解决,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母亲的怀抱温暖干燥,崔夫人总是觉得清熙还没长大,总是想要保护她。
清熙反手搂住母亲的脊背,仍然像小时候一样,将脸埋进了母亲的怀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 风起不沾染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清熙不愿做躲在别人羽翼下的雏鸟,她要成为自由翱翔天际的雄鹰,有能为人遮风挡雨的翅膀。
清熙细细盘算自己能动用的力量。
她的父亲是镇国公,执掌十万大兵,可惜这麾下军队都在边疆,京城只有少数精锐。
她手中有一个影响力颇大的笔名,可以引领舆论,但是在皇权的封锁下作用不大。
顾瑟瑟目前不在京中,她出门远游精进医术。
萧徽音在月下坊占据魁首之名,收服了不少谋士,也和许多官员有所来往。
萧德音投在禁军之中,官职暂且不高,却声望日隆,集结了一匹死忠……还有高绛,她们或多或少,都吃过天成帝的苦。
【你这就开始为扳倒天成帝最准备了吗?】系统犹豫道:【你不能肯定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确定,】清熙冷冷道:【燕南城破之后,天成帝的权利无限膨胀,才有了他今日猖獗暴戾,把所有人按在脚下踩的权威。
】这就是最好的铁证。
她死去的祖父祖父,叔叔婶婶……还有无端背负的污名,清熙要一一洗去。
系统道:【你推翻天成帝,又想要谁上位?】【当然是高绛。
】清熙道:【他会是个好皇帝。
】高绛会成为一个合适的君王,清熙相当笃定。
她找出自己落了灰的三年造反五年登基,对照着被自己改变了不少的剧情,修改起来。
她落笔很慢,每一笔都相当慎重。
这一份名单,记载的是生死。
……萧徽音在喝茶,她的眼睛看着面前之人,神色晦暗难辨。
她受托于清熙,邀请大皇子妃,拉拢这个精明的女人入伙。
她笑容款款,语速缓缓:若是有了女帝,必然会有女官,您见识不凡,本领卓绝,想必能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
大皇子妃坐在她的对面,神情略有些憔悴,她声音嘶哑:你知道高绛的身世吗?七公主……是陛下和福顺公主的女儿,这样的血脉,怎么能登上皇位?萧徽音这才知道高绛的身世。
她压下心中的惊愕,平静道:那又如何?这一份从龙之功,娘娘真的不想要吗?大皇子妃当然想!但是,她一双厉眼牢牢的盯着萧徽音,咬牙道:若是高绛根本不是女子呢?!一个女扮男装的男人,登上皇位之后,焉知他会不会任用女子!这份从龙之功,换来的不知道是尊荣还是灾祸!萧徽音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先不管大皇子妃说的是真是假,这样的秘密,她一个皇子妃如何能知晓?高绛,中宫嫡出的七公主,若是个女子,这其中该有多少宫帷之谜?萧徽音的声音却依旧从容,眼神坚定不移,男子又怎样?!七殿下从小就是公主!他就算想要做回男儿身,也要看看他背后之人愿不愿意!况且,高绛若是用完就扔……萧徽音轻笑一声,锋芒毕露,你我,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世人皆小瞧了女子!她们可以柔软,也可以坚毅!假条不好意思宝宝们,可恶的作者(我)又要请假了ORZ,本文快完结了,宝宝们也可以攒攒再看(⑉°з°)-♡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遇大皇子妃辞别了萧徽音。
她身边的侍女笑吟吟的扶着她,直到坐上马车,低声道:娘娘,你做的很好。
大皇子妃坐在一旁,眼神僵硬,满是恐惧。
侍女温柔道:陛下要见您,娘娘,注意表情,陛下不喜欢无礼之人。
是。
大皇子妃的后槽牙战战打架,口齿不清,却立刻接上了侍女的话,像是一直专注地听着侍女讲话,不敢有片刻分神一般。
她露出一个岩石一样硬的笑容。
……清熙又接到了萧徽音的信件。
萧徽音在信中提到了大皇子妃所说的,高绛的身世。
那一天,萧徽音按压着心中的震惊,面色镇静,句句诱人。
可她面前的大皇子妃神色晦暗,默然离去,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萧徽音心知,大皇子妃说的是实话。
这更叫她心烦意乱。
清熙看着帖子,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萧徽音的无奈和疑惑。
她出了镇国公府,上月下坊拜访了萧徽音。
萧徽音一见到清熙,便问她高绛的身份是否是大皇子妃所说的一般。
在的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萧徽音依然镇定,只道:清熙,七公主若是男子,我们之前的的计划,可能要更改了。
何必要更改?清熙轻飘飘道:男子又有何不好?萧徽音犹豫一番,委婉道:权力动人心,七殿下日后……想法不一定会和现在一样。
帝王,掌有天下英才,高绛身为中宫嫡子,名正言顺,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堤,任用女子?现在的高绛可以和女子共情,以后便说不准了!清熙神色淡淡,慢声道:你猜他为什么会以公主的身份示人?这是天成帝的要求。
萧徽音神色复杂,她不理解天成帝这种疯子的想法……好好的皇子,为什么要扮做公主?清熙意味深长道:是啊,为什么呢?萧徽音神情一肃,七殿下身世有异?清熙点头,道: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这是宫廷秘闻,天成帝的禁忌,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天成帝可还没死呢!萧徽音道:如此便好。
她不是一定要知道高绛的身世之密,她相信清熙会处理好,而她只需要帮助清熙,帮助高绛上位。
萧徽音压低声音,汇报道:我已经联系了姐姐,她那边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发动;小花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清熙拧眉,一一记下,又补充道:书坊那边,无名客这个笔名在天成帝那过了明路,此番不能再用了,我要换个名字,写得再隐晦一些;父亲母亲我会瞒住他们……按照情报,再修改计划……两人大脑急速转动,此刻交流的计划,或许能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
诸事毕后,萧徽音沏清茗两杯。
清熙和她一人执半杯清茶,青白细瓷杯轻轻一碰,脆响泠泠。
白瓷细腻,而执着瓷杯的手指更是温软腻滑,柔若无骨。
十指纤纤,美而柔弱,本该如此。
却被她的主人驱使着,拨弄一国的风云。
两人对饮清茶。
一饮而尽,清熙放下瓷杯,笑着道:谢谢徽音招待!我就先回家了。
与萧徽音告别,清熙熟门熟路的离开卧墨池。
月下坊很大,卧墨池前道路通达,仆从,谋士人来人往,甚至能停下一辆青布黑轴马车。
清熙扫了一眼,冷淡的移开视线,提步就走。
与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车帘中蓦然伸出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清熙的手臂。
圈在小臂上的手,五指莹白,植骨分明,又温度极低,倒像是玉雕而成,又美又冷,不似活人。
马车中传出一道低微的声音,清熙,别走。
声音嘶哑,却不掩音色清冷出众,如玉相击。
真是高绛。
一百九十三章 男子,女子此刻,卧墨池前人来人往。
大部分的仆从,他们深知知道越多越危险的道理,低着头,来去匆匆,不敢多看停在路边的马车,和车边神情淡淡的少女。
而住在卧墨池旁边的辩手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大多是怀才不遇的狂士,生性桀骜,遇到奇事不想着避让,反而要凑上去看热闹。
门前拥堵的人越来越多,清熙不耐烦让人看戏,手腕挣了挣,想要摆脱高绛的手。
高绛却拽着她不撒手。
他低声道:清熙,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可以一辈子都是女子。
清熙被气笑了,冷淡道:我不与藏头露尾之人交谈。
高绛松开了手,清熙松了口气。
高绛不会走出马车的。
这里是月下坊,权贵云集,眼线耳目众多,即使高绛是月下坊的幕后主人,也不能完全封锁消息。
正因为高绛是月下坊的主人,他才更不能大喇喇地走到众人的眼光下,七公主和唐有容不应该扯上关系,让有心人有不必要的联想。
不出来才是正确的选择。
清熙心中颇为欣慰,转身便要离开,却见周围的辩手们都变了脸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清熙心生不妙之感,停住了脚步。
身后之人裙角带风,几步跨到了清熙的身后。
清熙……他低低的唤道,声音婉转,带着微哑的喘息。
辩手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高呼道:皇太女殿下金安!高绛不应该走出来。
高绛和月下坊之间的联系,正应该瞒地死死的,用作扳倒天成帝,而不是随意暴露!幼稚!她恼火的转身,高绛眼巴巴的看着她,往常盛气凌人,寒气森然的凤眸中,乘着透亮的希冀。
没什么表情,却无端透出一股可怜来。
清熙扬起笑脸,似怒似怪,嗔道:姐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她意在给高绛一个合适的,踏足月下坊的理由。
高绛却平静道:想来便来了。
清熙无言,余光却看见跪下地上的辩手偷偷抬起眼,仰望高绛,目光中满是崇拜和向往。
而被向往的高绛垂眸,姿态极低地问清熙:你可愿赏光?清熙同意了。
早就候在一旁的月下坊管事见机上前,赔笑道:皇太女殿下,崔姑娘,月下坊中适合清谈的地方有许多,您看想去何处?管事的目光望向高绛,高绛低头望着清熙。
清熙随意选了一处。
三人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转角,卧墨池前跪了一地的辩手们才敢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站起身。
这就是皇权。
清熙听着身后远远的声响,几声叹息。
高绛既然已经公开露面,两人便不能再到曾经碰头的顶层,需要在光明正大的地方才行。
清熙选了湖心亭。
远离人群,视野开阔,周遭的人都能看到她们在干什么,却不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内容。
惠风和畅,碧波荡漾。
高绛认真道:我知道萧徽音她们在担心什么,我愿意做一辈子女子。
他剖析自己的内心,嘲讽道:男子有什么好?一身肮脏污浊的欲望,令人作呕。
我愿意做个女子,像你,舅母,我母亲一般,做个能发光,可以照亮别人的女子。
我却不愿意一辈子都陪你做个骗子。
清熙冷冷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男子有什么不好?高绛豁然抬头,艳光摄人的美丽面孔上,难得流露出几分傻气的茫然。
你做个男皇帝,史书上尚且能公允评价你的一生功过,若是个女帝……从你之后,下一任皇帝会加倍限制女性的自由,你的错误会成为所有女性的污点。
在清熙的家乡,封建男权社会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帝,她在位时大力支持女官,提高女性地位,她去世后,女子被加倍打压。
唐朝风气开放,对女子的束缚较少,而下一朝,宋朝的士大夫打着女子误国,周武为鉴的名头,给女子套上了重重枷锁……清熙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我的下一任,自然也该是女帝。
高绛承诺道。
清熙皱眉,开口道,治标不治本。
高绛却不接茬,神色莫名的问道:如果我是女子,你还会这样说吗?清熙沉默。
湖上的清风裹挟着花香,柔软的拂过两人的面颊。
即使清熙不答,高绛也知道她的答案。
不会。
若高绛只是女子,清熙自然全心全意的辅佐她,不会纠结于看不见的未来。
你不想我做女帝吗?高绛茫然的望着清熙。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高绛思索了很久,他要如何讨得清熙的原谅。
金银珠宝清熙不缺,权势兵权清熙不在乎,这世间,有什么能讨好胸中有乾坤的女孩子呢?清熙想要什么?清熙想要和她亲密无间的姐姐,想要宽慈仁爱的君主……高绛不是那样的好人,但他愿意为清熙装一辈子。
高绛急急地为自己解释,他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清熙看!他想要获得清熙的信任。
清熙叹息一声,只道:你是男子,生来就是男子。
高绛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瞧出破绽!清熙相信他,她问道:你是因为我的看法,才想要做个女子吗?高绛几乎立刻就要答应下来,可肯定的话冒出喉咙,停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来。
是因为我从小厌恶男子。
他轻道。
清熙叹息。
她早就看出来,高绛是有些自厌情绪的,骄傲的公主殿下,心中却无法接受自己的性别。
高绛并不是天生有性别认知错乱,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可是因为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天成帝一直给他灌输做女子更好,也身体力行的像高绛展示自己的卑劣恶毒。
趋光是人类的本能。
高绛向往清熙,而厌恶自己。
所以他更想成为女子……他这是在逃避,在掩耳盗铃。
清熙道:可是你很好。
湖上的波纹温柔的拍打他们脚下的青石,坚硬和温柔交缠,正如清熙的话语,人的善恶品行,与性别无关。
天成帝很坏,有些男子可能不够好,但是你……姐姐,你很好。
高绛张张嘴,哑然无声。
清熙见他无言,细细的说出高绛监国以来的种种惠及民生的政令,又道:明明位高权重,我一个国公之女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你抗衡,可是你不曾强迫我,反而放低姿态,求我原谅。
你对我很有耐心,温柔体贴,甚至能先我一步发现我的需求……她滔滔不绝,说了一长串高绛的优点。
高绛重复道:我很好?却还是有一个缺点。
清熙道。
对面的高绛松了口气,从天上落回人间,正要开口检讨自己,却听清熙道:过于妄自菲薄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自我系统吓得冒了泡:【你不是一直讨厌男子吗?!】清熙很无语:【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觉得?虽然性别男的坏人不少,但还是正常人更多啊!我为什么要在不认识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情绪?】【我只是偏爱女孩子罢了!】清熙相当理直气壮。
而高绛还在发愣。
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天边残阳如血,将湖水照的波光粼粼,而高绛精致的五官比落日余晖更美丽,更耀眼。
英气的长眉,上挑的凤眼,唇缘清晰饱满的红唇……高绛美的咄咄逼人,却不会让人怀疑这是男人的面容。
清熙道:这是殿下原本的模样吗?高绛摇头,平静道:我上了妆。
他不能接受镜子中越来越男性化的自己。
清熙伸手,轻轻抚摸高绛的脸颊,微凉的皮肉下,骨骼的走势坚硬,充满棱角。
能让我看看姐姐真正的模样吗?清熙问。
这是极其无礼和冒犯的话,但是说的人是清熙,高绛不愿拒绝她,犹豫半饷,低低道:好。
既然要给高绛卸妆,就不能带在湖心亭了,两人移步到月下坊的拍卖会中。
拍卖会的包间私密性很好,清熙将包间内的月下坊侍者请出,倒出一点热水在手帕上,满满擦拭高绛的面容。
柔和的红妆褪去,露出底下冷冽英气的男子面容。
飞扬的凤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高绛依然是好看的,只是擦去了女子的温柔,凸现了男人的英武。
任谁看到现在的高绛,都不会把他错认成女性。
妆容净去,露出原貌的高绛像是猛然暴露在烈日下的小动物,不适的别过脸,想要躲避清熙过于灼热的目光。
清熙捧着他的脸,不许他逃避,你很好。
高绛急迫道:我不好,我长的很像天成帝,没人会喜欢我……我的性格也很像天成帝,我自私冷漠,我不需要人喜欢!他越说表情越冷漠,眼中冷气森森。
清熙声音温柔,抚慰高绛的惶恐,你很好,你不是见不得光的残次品,你可以光明正大地,露出自己的真容。
很好看,我很喜欢。
清熙的手心温暖干燥,热气通过相接的皮肤,源源不断的冒到高绛的脸上。
他很好……第一次有人这样说。
记不清面容的福顺公主掐着他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尖叫。
天成帝夹着他的脸颊肉,一脸可惜,你怎么就不是不讨你娘的欢心?不是说孩子能绑住母亲吗?你怎么一点用也没有?皇后从不肯见他,他只能搁着宫墙,听皇后冷淡道:别让他来烦我……把他送走。
还有千千万万,对他满怀恶意和冷漠的人。
只有清熙。
捧着他去除伪装的脸,温柔道:你很好,无论美丑,无论性别,你是这世间清明的月亮。
我很好……高绛跟着喃喃。
没必要强逼自己做女帝,你真实的模样就很好。
高绛眼神恍惚,他低声道:我做女帝不是对你更有利吗?即使是在这样温情的时刻,他脑子里首先出现的,依然是权利的斗争……高绛只觉得自己可笑。
我不需要,清熙道:我所求所愿,凭借我自己,凭借我的志同道合之人就可以做到。
不必你为我牺牲。
又是假条写不出来!卡死我了呜呜呜呜第一百九十六章包厢外,人声如沸,叫卖声,加价声,相当热烈。
包厢内,清熙和高绛相顾无言,两人靠的很近,寂静的室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沉默中缠绕。
半饷,高绛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起身,微笑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你且等我,为你送上胜利。
清熙坐在包厢中,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系统感慨:【真是没想到,高绛的自厌情绪这么严重……】清熙不语,半饷低声道:【公主要去斗恶龙了。
】高绛的妆卸得干净,面容和平时大有不同,可衣服没有换,他和清熙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这间包厢的。
来着月下坊消费的,具是云京城中最顶尖的权贵,心眼比石榴籽还多。
他们怎么会注意不到其中的差别?清熙几乎可以想象,高绛走出包厢之后,外面隐晦又惊讶的打量目光。
高绛没有特意揭发自己的男子身份,可他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全心全意的掩饰自己的身份,把身为男性当成一种见不得光的缺点。
他已经不必再在意自己的性别。
只要是他,就很好……真正给予他力量的人,已经出现了。
别人的看法,都无所谓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清熙再也没有见过高绛。
高绛似乎很忙,他和萧徽音,萧德音三人,忙着在朝堂上收拢力量,忙着准备一件大事。
不仅仅是谋逆。
蒙尘十几年的真相,数不尽的痛苦绝望……是时候该浮出水面了。
清熙轻轻叹息一声,提着笔在纸上写道:那姑娘含着眼泪,一脸怨愤之色,男子为她擦拭眼泪,低笑道: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只要你乖乖的,别再逃了。
系统狠狠骂:【什么玩意!我们公主只想要狗男人的命!清熙,你一定要给公主一个好结局!】清熙充耳不闻,随口敷衍道:好说好说。
她正在写的,当然是无名客的新作。
一本天雷滚滚狗血淋头的强制爱文学。
讲述了一位贵族千金被换后的悲惨生活。
她最大的不幸,就来源于自己救下的,差点死掉的弟弟。
和上一本两天写完的文章不同,这一本,清熙仔细斟酌字句,一个月才完成这本小说。
一经上市,再次遭到哄抢。
云京城娱乐生活贫乏色市民们很乐意见到这样的狗血,大呼刺激。
善良美丽的杜小姐,因为歹人的阴谋,从千金小姐变成了少爷的女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皇家血脉《霸道少爷俏丫鬟》,大师无名客的又一新作!被奸人调换身份,小姐变丫鬟,下仆却做了少爷!少爷温柔和善,对人善良,却唯独对自己的贴身丫鬟杜姑娘例外。
不开窍的少年人,总是想要欺负自己的心上人。
杜姑娘心宽,可少爷年纪渐渐大了,对杜姑娘的欺负从口头调笑到动手动脚。
杜姑娘忍无可忍,偷偷谋划许久,终于赎身出府……少爷痛苦到发疯。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许多人抓心挠肝,如同百蚁挠心,迫不及待想看续集。
也有人专门买回家品读过后,有些奇怪。
被调换身世的女婴?无名客似乎已经写过一次。
这无名客来历莫测,内容却奇异,表面上是不知所谓,难登大雅之堂的低俗文学,实则内里大有乾坤,多是映射现实!可是偌大的京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血脉混淆?这人的江郎才尽了?还是他的情报网出了问题,只能炒冷饭?而有的人,已经联想到皇储在朝堂上动作频频,似乎将要有大动作。
是陛下的意思吗?他们不认为会有人胆敢忤逆天成帝。
天成帝登基几十载,用无数生命教会这些英才们驯顺。
真正生性桀骜,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大臣,坟头草都几人高了!再离经叛道,放浪形骸的大臣都不会想到,已经是国之储君的七殿下要行谋逆匿之事。
天成帝不理政事多年,且身体不佳,高绛大权在握,只要等一等,便能顺理成章的登基。
况且皇家血脉,哪里是好混淆的呢?在大部分人懵然无知,少部分人遥遥观望中,高绛悍然发起了一场政变。
宫门落钥,金乌西坠,残月高悬。
宫城中一片寂静,却不昏暗,天成帝喜好奢靡,他特意以夜明珠做照明,柔和的珠光隐约的披洒在缩着肩膀急速前行的铁甲卫士脸上。
夜幕之下,只有铁器碰撞摩擦的低微脆响。
领头之人正是萧徽音。
萧徽音通过留在宫里当值是结识的兄弟们,用药迷倒了其他人,自己带兵围住了天成帝的宫殿。
这一层层的内外关卡,提前被打点好,此刻萧徽音带着手下人,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天成帝的寝宫外,精兵围堵了大门口。
气氛一片肃杀。
天成帝似有所感,恢宏的宫殿门口,突然走出一个只穿雪白中衣的男子,他环视一圈,懒洋洋道:高绛要篡位,躲在别人的背后算什么?他的身影在门边,显得如此渺小,瘦长的阴影突兀的遮蔽他的神情正是天成帝。
拜见陛下。
几乎是天成帝的话一落,高绛问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
假条宝宝们我卡完结了!收尾给我整的晕头转向的。
我想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结局,也给我自己一个圆满的结局,这是我的第一篇小说呢。
删删改改还是写不出来……给我一天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第一百九十八章 父子一片沉寂速杀中,一抹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
这红色并不明媚,反而让人想到凝固的鲜血,暗沉的发乌,在惨清的月光下,出挑却不突兀。
高绛穿着红色劲装,袖口,腰间,裤脚,皆用布条束紧,腰肢纤瘦,脊背挺直,端坐在枣红的骏马身上,手指捏着缰绳,让胯下马儿慢慢几步踱到台阶前。
高绛驭马姿态娴熟。
天成帝玩味道:我倒是没想到,你拿着我给你的权利,名声,享受着我给你的便利,却用来对付我。
他叹气道:我可是你的父亲,你给了你生命的人,让你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的人!高绛骑在马上,夜明珠照亮了他的精致面庞。
他平静道:可让我强行做为女子生活,欺骗所有人的也是你。
你不喜欢做女子吗?天成帝微微一笑,目光清明,洞若观火:这不是正合你意?曾经是。
铁甲军中燃起了火把,跳动的火光将人的脸照的分明,高绛的神色坚毅。
他不曾从天成帝那里的到纯粹的父爱。
但若是说天成帝对他毫不关心,那也冤枉了天成帝。
真正从没的到过父亲一个眼神的,是自以为是,愚蠢至极的八皇子,是结婚生子都要挤在宫中的其他人,是至今没有封号的皇子们。
从镇国公府回京之后,高绛被天成帝带在身边,在御书房中长大,来来往往的重臣都是他的老师。
天成帝从不避讳他,甚至有意教导他,才能有现在年纪轻轻就能统御一国的储君。
但高绛从不觉得自己比兄弟们幸运,从不觉得自己是被父亲爱着的孩子。
天成帝的残酷,暴戾,血腥,他且身感受过。
天成帝用高绛鲜血做出的画,大概能有一人高。
可只有一张会被保留。
就挂在天成帝的书房前。
每当天成帝有新的灵感,他就会招来高绛,割腕放血,挥毫作画。
高绛从小就知道。
他一直警惕,提防天成帝,不愿意受他所控制……他一直以为自己成功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天成帝对福顺公主怀有龌龊的感情,生下高绛之后,他希望拥有一个女儿,于是把高绛记为公主。
因为天成帝的行为,高绛对男人恶心透顶,自愿扮演一个完美的公主。
这正是天成帝希望看到的。
宫殿中镶嵌的夜明珠光芒柔和莹润,天成帝的身影在夜色中模糊不清,一团混沌的,没有心的怪物。
高绛平静道:我已经不需要通过伪装自己的性别,来让自己心安。
越是长大,高绛越是恐惧自己。
他越来越像天成帝。
从容貌,到性格,男性的特征在他身上渐渐显现。
他的妆容一天比一天浓郁,裙饰一天比一天繁复。
别人都道七公主奢靡无度,喜好繁华。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为了掩盖什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高绛知道,有一个人,不管怎样都会爱他。
无论他是男是女,是好是坏。
令人作呕的不是男人,而是天成帝这个人。
天成帝凝视高绛,年轻人换上了从前从没穿过的男装,火光在他坚定的眼中跳动。
动手。
天成帝平静道。
风声萧萧。
天成帝身后的宫殿中,宫廷影卫从各个视觉死角扑出,直扑铁甲军。
萧德音发出一声怒吼,率军悍然应战!两军交接在这一刻成为疏淡背景。
高绛在马上,天成帝在门前。
两人无声对望。
他们再没有什么可聊的,只有做过一场,分出胜负的需求。
父子一场,如此而已。
第一百九十九章 江山为聘黄铜浇筑的烛台被匠人精心雕琢成盛放的莲花,曲线轻灵的花瓣托住红烛。
烛泪滑落,在莲心积出厚厚一层。
烛火在清熙的眼中跳动。
可她看的却不是火焰,而是系统为她实时转播的宫中的场面。
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
清熙看的脸色发白。
她穿越前,只是个普通的少女,生于和平长于和平,上一次遇到动乱是跟着八皇子和萧徽音前往小凤山,遇上了青龙帮的山匪。
可是那一次是被害,而这一次是她和高绛主动挑起了纷争。
系统和她共事这么久,也对她有了不少了解,干脆关了蓝幕,道:【这不是你的错。
】天成帝统治后期,宫中被残害的少年少女,在皇帝颁布的政令下流离失所,失去家园的民众……【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清熙沉默。
她知道系统说的对。
这些正在一线厮杀的士兵们不仅是为了高绛的命令在拼命,也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前途。
她一味惆怅,反而是看低了这些将士们。
清熙的心思不再放在她触及不到的战争上,她摊开宣纸,研磨乌墨。
她要做些只有她能做的事情,她要给之前的故事一个续集。
上一集写到,丫鬟使计逃离府邸,少爷痛不欲生,几欲发狂……清熙提笔。
【幽静的密室内,只见夜明珠的光芒昏昏,女子色如春晓,面泛桃花,正呜呜的抽噎。
】【铁链的碰撞声叮铃作响,海浪一般滔滔不绝……】系统干巴巴地念着,语气僵硬地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清熙道:【杜小姐被抓回来了,少爷将她关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日日亵玩。
】系统:【……他好恶心。
】如今的系统,已经不会再大大咧咧地说出他好爱她这样的脑残言论了,它明白,爱是尊重,是珍惜,决不是某个卑劣男人满足自己占有欲的理由。
系统猜测后面的剧情,天真道:【杜小姐的身份一定会曝光吧!然后狠狠地收拾少爷!】清熙笔一顿。
她写这篇文章,是希望云京城的民众,大盛朝的人民能够明白杜小姐被控制,被强迫的痛苦。
黄金打造,玉石镶嵌的笼子,也是笼子。
所谓的杜小姐,自然是有原型的,她直到死,也没能逃离笼子。
她做了一辈子的金丝雀。
现实的结局已经足够残酷沉重,她要把小说也写成冰冷的文字吗?因为这一点犹豫,清熙没有写出结尾。
晨光熹微之时,剧情停在了一个关键的转折之处。
丫鬟推开了大门,低声道:小姐,宫中来人了。
清熙放下笔,茫然地转头。
天边初晨黯淡,一线鸭壳青的光明暧昧朦胧。
一身红衣的高绛站在门后,劲瘦的腰身笔挺,他的面孔隐在寂寂黑暗中,唯有挺拔的身姿被晨光勾勒。
清熙,我赢了。
高绛底哑道。
他一贯清朗的声音中,透着大声呼喝指挥之后的生涩。
一夜的激战,他胜了。
战后的收拢俘虏,清点伤亡,安抚宫人,召见大臣,接受权利……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高绛去做。
高绛却把这些甩给心腹,骑着马来到了镇国公府。
他迫不及待想要和清熙分享自己的战果,想要为她献上胜利的王冠。
清熙看见此刻万万不该出现在镇国公府的他,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话还来不及说,眼睛先弯了起来,纯粹的,暖意从杏眼中流泻而出。
高绛大踏步的走向她,带着一身铁与血的战场气味,将她紧拥入怀。
我赢了。
他低低地在清熙耳边重复,呼出的气流温热的吹拂在清熙耳畔。
这不仅是我的胜利,也是你的胜利。
清熙正要开口,高绛却将清熙按坐在椅子上,取出一物,郑重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弯腰,将清熙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怀里,这是我向你献上的战果,且用这不值一提的顽石,请求你的垂青,我的陛下。
高绛的语气谦卑至极,可他的手臂却强势的将清熙虚虚的围绕,将她控制在自己的怀里。
清熙被他文绉绉的话弄的有些懵,耳边是高绛鼓点一样密集的心跳,目光却忍不住在桌面上的那物上流连。
剔透的美玉,在这样室内散发莹润的微光,其上雕刻着的浮雕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正是大盛的国徽,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五爪金龙……高绛口中的不值一提的顽石,是大盛朝的玉玺。
清熙回忆了一下高绛过于委婉的用词,结结巴巴问道:你这是……求婚吗?故作强势,心中发虚的高绛,腾的烧红了耳根,这漫卷的红色气势汹汹的蔓延道他的整张脸,就连眼尾都拖着旖旎的粉意。
本就姝丽的美人面上,艳色惊人。
高绛的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这一瞬间心中滚过许许多多华美的,讨好美人的辞藻,可他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模糊不清的喉音。
……嗯。
……是求婚。
推翻了天成帝,高绛觉得,他终于有了向清熙开口的资格。
他有了足够的底气,他打败了所有能威胁到清熙的敌人,他确信自己可以保护好他心尖上最可怜可爱的一朵花……他终于对年少时就放在心上遥望的月亮开了口。
江山为聘,求你一顾。
第二百章 谁要变心?大门砰的一声巨响。
高绛连同旁边的侍女,被清熙狠狠推出了大门。
快点回宫扫尾去!清熙丢下这一句话,就用力甩上了大门。
清熙靠着门,胸口剧烈起伏,半饷冒出一句,真是冒昧至极!系统悠悠道:【宿主,你的脸怎么红了?】侍女懵然地将目光移向傍边身份贵不可言,却被粗暴轰出来的高绛。
这位宫变的胜利者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气疯了吗?小姐这样的拒绝近乎羞辱了!高绛却是真的完全不恼,他了解清熙甚于了解自己,清熙若真对他无意,只会温和委婉的劝解他,而不会简单粗暴地把他轰出来。
他站在门口,将清熙粗暴塞进他怀里的玉玺仔细放好。
这可是他第一次对清熙求亲的信物!必须好好珍藏!又叮嘱了侍女几句诸如好好照顾小姐别让小姐生气多做小姐爱吃的此类的废话,高绛喜滋滋的走了。
宫里,确实还有不少工作在等着他回去处理。
门内,系统提醒道:【高绛走了!】心乱如麻的清熙抱着双膝,心乱如麻,只是应了一声。
系统很奇怪:【他喜欢你,你明明也喜欢他,两情相悦的事,为什么你怎么不高兴?】清熙死鸭子嘴硬:【我对高绛只有姐妹之情!】【高绛向你求婚时,你的体温升高,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肌肉紧绷……根据有关研究,你对她抱有相当多的好感,根据人类心理学,社会学的种种论文,你喜欢高绛,并且愿意和高绛建立婚姻关系。
】【我不是……算了,好吧,你说的对,我确实有点喜欢高绛,愿意和他建立婚姻关系的那种喜欢。
】清熙垂头丧气:【但是,我不会嫁给他。
】高绛斗倒了天成帝。
马上,他就会登基成为皇帝。
帝王恩易变……清熙相信,此刻的高绛有这最炽烈的真心,他的每一句誓言都是发自真心,他是真的愿意将玉玺献给清熙,求得她的欢心。
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的高绛,还会是现在的心情吗?倘若有一天,高绛他不再爱清熙,他会怎么对待清熙?还有清熙背后,在天成帝一朝就颇受忌惮,功高盖主的镇国公府。
清熙苦闷地道出了内心的想法。
高绛给出了玉玺又怎样?清熙难道真的能登基做女皇吗?!她哪有治理一个国家的本领!【你的担心完全多余。
】系统道:【高绛等了你怎么多年,将你召唤回这个世界,在你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时还能把你宠到天上,他怎么会不爱你?】爱一个人是会成为一种习惯的。
尤其是在高绛五岁被皇后送到镇国公府,认识清熙之后,他的一切都和清熙有关,他的情绪系于清熙一身,他的三观受清熙影响……高绛怎么会不爱清熙,怎么会对清熙不好?系统的声音停顿了一瞬,狐疑道:【你不是怕高绛变心,是怕自己变心吧!】清熙:【……】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怎么敏锐!第二百零一章 竟然是我清熙扪心自问,她对高绛是有好感的。
高绛聪明绝顶,从被控制到翻盘天成帝,细细筹谋近十年。
他天生冷情,却唯独把她捧在心尖上,给她独一无二的偏爱,永远出现在她需要他的时候。
她怎么可能不动心?可是,她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和高绛绑定吗?清熙不愿意。
并不是说她会移情别恋朝秦暮楚,而是高绛给她的,不仅仅是妻的身份,还有皇后的权柄。
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是权利更是责任。
她为了高绛,现在愿意忍受,可是再过几年呢?她总要给自己留有退路。
系统不以为然:【高绛那么爱你,舍不得让你受委屈的!】【爱很好,很伟大,可它并不是万能的。
】清熙敛起眉目,问道:【我想去看昆仑的雪,西北的大漠,西南的巫蛊,你觉得高绛会让我去吗?】【他舍不得拒绝你的!】系统笃定。
可是,清熙不允许自己只靠着别人的情感和爱意获得成功。
况且……【那可不一定。
】清熙道:【吃过糖的人,更加不能忍受苦。
】更别说高绛和常人不同。
他的喜怒哀乐统统系于清熙一身,他的世界里除了清熙没有别人。
这样不健康的关系,会拖垮清熙和高绛的感情。
系统的声音很苦恼:【但是你都那么喜欢他了,喜欢到愿意为他,为你们的未来考虑怎么多……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不明白。
】清熙神色复杂,她不再和系统交谈,转而将晚上写好的文稿交给侍女,令她拿去印刷上市……系统知道,这篇文稿是为了高绛接下来的动作而准备的。
【明明就很喜欢嘛……】它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旭日东升,阳光烈烈。
这漫长的,战马嘶鸣声,兵戈交接声不绝于耳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大盛朝的天也变了。
镇国公府的丫鬟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披坚执锐的兵卒,围住了一个个权贵的府邸,将往日高贵的老爷大人们拖出府邸……这种时候,哪有人有心思看话本子?侍女满心的不解,却坚信自家小姐的判断绝不出错!她主动找上了巡街的卫兵,报上了镇国公府的威名。
这时候,能被派出来巡街,显然没有蠢人,宫斗胜利者七公主的外家要办事,那有怠慢的道理?一路殷勤地将侍女送到了目的地书坊,卫兵才向这侍女请辞。
书坊老板被卫兵敲门,吓坏了,战战兢兢地打开门,看到门口大大方方的侍女,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侍女领进门。
两人商量了一番这本续集概要如何安排。
现在城中很不安慰,政权交接之时,民众们无心于话本。
如何推广,还需要仔细筹谋一番。
我们要不要避一避?书店老板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
侍女回忆了一番清熙的话,平静道:不必避让什么。
这风头出的越大越好……第二百零二章 施无为高绛政变成功,天成帝被幽居于皇宫偏殿。
高绛谋权篡位,残害君父,即使已经大权在握,也有许多人看不清局势,嘲讽他得位不正。
从正经严肃的檄文,到民间流传的打油诗,酸儒们挖空心思的产出,抵制高绛。
高绛全然不放在心上,清熙却不肯视若无睹。
舆论这篇高地,我们一定要拿下才行!清熙认真道。
她面前的丫鬟应声,向清熙报告了话本子的出版进度,又委婉道:宫中今日又来人了,送了大量珠宝布匹。
清熙:……给我往宫里带句话:反臣抓完了吗?权柄收拢了吗?暗桩拔完了吗?别天天闲的没事干一样的往镇国公府跑!高绛听到宫人转述,面前便冒出了清熙张牙舞爪,强做冷淡的小脸。
他的神情依然冷淡,眼中却泄出一点纯粹的暖意。
面前回话的宋福悄悄松了口气。
天成帝暴虐嗜杀,他的继任者,眼前的主子也不是什么慈和人。
这几天,死去的宫人的血快要将青石地板都染成红色。
腥咸的血腥味浓郁不散,笼罩着皇宫。
宫中在进行血腥的清洗,高绛这几天没怎么合眼休息过,深刻的五官轮廓仿佛是冰雪雕刻,冷而无情。
只有在听到镇国公府的消息时,才会流露出几分冰雪消融的暖意。
纤长的指尖敲了敲扶手,高绛很快收起了情绪外露,有条不紊的吩咐道:朝中清洗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
宋福恭谨道:老奴一定让天成帝再无翻身之力!从清熙的话本开始,给他们放出一点线索吧。
高绛懒洋洋道,交给施无为,和流光。
曾经,高绛认为女子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幸福的。
那时的他打定主意要做女子一辈子。
但是现在的高绛改了主意。
他依然认为女子很好,他想娶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为妻。
公主要如何娶妻?高绛决定曝光自己的身份,也让天成帝的身份袒露在阳光之下。
想想这段时间查到的东西,高绛的眸色渐深。
宋福犹豫一番,道:那拓跋攒该如何处理?高绛淡道:看他识不识相了。
……施无为是个私生子,他的母亲在婚前与人媾和,生下了他。
不能养育,也舍不得杀死,只好将他偷偷养在别院,让忠心的老奴照顾着。
母亲对他不可谓不好,让他锦衣玉食,让他读书明理。
却从来没有来别院看过他。
施无为不甘心,他十五岁带着金银翻出院子,想看看生他的女人长什么样,却被人把身上的财货骗了个精光。
主君的人找到了他,让他进入了月下坊。
凭借着自己的才学,施无为顺利的拿下魁首,成为了坊主的马下卒。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坊主,一个把人当狗用的人。
他同时接触了端王和八皇子,两面下饵,要两面三刀左右逢源要在刀剑上带着镣铐跳舞。
很累,但是施无为感觉还不错。
他喜欢这种刀口舔血的刺激。
然后主君突然变了。
他的任务从在高官显贵中交际变成了关注几个女人的言行举止。
从端王身边的禁脔到萧丞相家的两位千金……施无为颇为感慨,他家主君难道是这种色中饿鬼吗!开个玩笑。
施无为相信自己一心效忠的主君一定胸有丘壑!他看不透是因为自己愚钝!果然,主君借着这几个女人的手,接二连三的干掉了端王,八皇子,大皇子……主君!不愧是你!眼光毒辣的看出来这些小女子不是一般人!……哦,过了一段时间,施无为才知道原来自家主君就是七公主,那时候已经是监国太子了。
施无为颇为感慨。
自己挑选上司的眼光也很不错!……但现在,施无为发现,也许主君的身份不仅仅只是个嫡出公主这么简单。
背着上峰传来的命令和线索,施无为悲伤的叹了一口气,快乐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第二百零三章 美人施无为回了卧墨池……傍边的小院子。
他们这些萧徽音的手下败将,被萧徽音赶出了卧墨池,几十人挤在小院中。
人口密度高,他随意呼和两声,便纠结了一帮好友,上教坊司喝花酒。
教坊司的美人们身价不凡,美色也配的上价格,还有不少人是官家女儿,家道中落后流落至教坊司。
施无为这些狂生喝酒,自然是要挑选这种饱读诗书,学识不凡,能够和她们灵魂共振的少女。
恰巧,教坊司不久前,调教出了几张新面孔……那个和流光是花神?这种新人怎么能评花神?一群人翻着名册,叽叽喳喳的交流:那你可不知道了吧!这和流光可是货真价实的侍郎之女!她祖父想不开非要沾染童妓,招了七殿下的眼,她才流落至此!那教坊司还敢给她评花神?有什么不敢的?七殿下还敢直接用她,将揭露皇家秘闻这种大事都交给她做呢!施无为酸溜溜的想,但这些东西不能说与人听,只笑着拉开话题:七殿下哪里会在意这些小节?这和流光听说才貌兼备,腹有诗书,正该叫来陪我们!狂生们就好这内有乾坤的美人,纷纷响应,正好试试这花神的斤两!考校一番!当然,他们出门呷乐,一个和流光远远不够,一连又点了七八个美人。
教坊司的管教乐的合不拢嘴,没一会就带着一群美人前来。
为首的美人身量不高,弱质芊芊,行走时腰肢细柳般缓缓摆动,即柔且媚。
圆眼,翘鼻,菱唇,是柔美的长相,可大眼一抬,眼中流泻的全是骄傲的光芒。
自然是和流光。
这样娇软的长相,这样冷淡的眼神,又是教坊里的官妓,狠狠的跳动了男人心中污秽的毁灭欲。
立刻便有人开口道:和小姐,当年你祖父买卖幼女,如今血亲却沦为玩物,可见世事难料啊!他戏谑:焉知这不是报应?这太刻薄了。
施无为皱眉,正要开口支应,却见和流光轮动怀中的古琴,碰的一声砸到哪说话无礼之人的头上。
她力气不太,但琴极重,琴弦在那人头上刮出几道血痕。
美人们慌乱极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多是呈口舌之利的书生们也傻了眼,唯有和流光把手中断了弦的琴砸在地上,眼神傲慢。
口舌无忌之人姓张,名松,父母起名是抱着极大期待的,他怒声道:你一个女妓!竟敢打我!我有何不敢!和流光声音不大,却亢强有力,你对子骂父,是为不义,你当面唾骂,是为无礼,又对陛下不敬,是为不忠!不义不忠的无礼之徒,我有何不敢打!她高声道,威风凛凛的像个女武神。
施无为惊讶,却有人道:说的好!这位率先鼓掌的公子笑道:花神果然不凡!非一般女子可比!他夸了几句和流光,笑道:早就听闻和家娇儿的名声,如今,不知和姑娘可否展示一番?这是考验!刚刚和流光的一番作态确实能糊弄人,这些呷妓的男人,并不讨厌有性格的女人。
但前提是,有骄傲放纵的底气。
天才的高傲只会招来倾慕,而庸人的高傲只会带来祸端。
和流光若是拿不出真本事,这群书生恐怕不会让她好过。
请假!十二点半我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空隙中拿起手机写下这一张假条。
我恨作业我恨上学好累好累好累好累抱歉了大家今天没有更新明天可能也没有我恨上学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第二百零四章古有曹植七步成诗,和姑娘作为花神,想必才华不输男儿?这一群书生打定主意要为难和流光,指定的规则虽然简易,却并不简单。
七步成诗,有几人能做到?和流光眼色冷冽,却勾出了一个淡笑,一点媚色在她的眼中流转,道:我有何不敢?她裙摆一荡,走出一步。
又一步。
七步走完一半,她淡淡开口,声如黄鹂:弯弯柳叶愁边戏,湛湛菱花照处频……和流光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卑弱,但这显然是一首哀愁的诗歌。
书生们自认为收到了和流光的歉意,眉目飞扬,故作大度的原谅这个出言不逊的官妓。
当然也有可能是和流光的才华折服了他们。
施无为鄙薄的想。
前面的小插曲结束,和流光坐在,一种书生之中,笑意微微,时不时的出言,话不多,看似在碰人,实则是在引导话题的走向。
话题很快就滑到了施无为需要的方向。
发动宫变,造反成功,以前的太子,现在的嗣皇帝高绛。
这群从月下坊出来的书生,政治素养都不差,不可能在教坊司公然抨击嗣皇帝。
但还有和流光,这个被高绛满门流放,自己充入教坊的少女将话题导向了宫闺秘闻,我倒是听说,陛下在宫中,不受太上皇宠爱。
太上皇说的是天成帝,陛下指的自然是高绛。
施无为道:殿下受宠,以女子身被封为储君,这是全云京城都知道的事。
和姑娘可不要为私仇诋毁殿下。
高绛还没登基,施无为不肯称之为陛下。
书生们纷纷迎合施无为,将话题转到这个方向。
吃喝玩乐一整个下午,这场聚会便要结束了。
施无为第一个起身告辞,他的目光似乎是不经意一般扫过和流光。
坐在人群中的少女精准的识别了这一瞬间,抬眼与他相对。
眼神傲慢冷淡。
施无为转身便走,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一身是刺?今天这个场子是他拉的人,和流光是个新人,又境遇坎坷,他本想照顾照顾对方……现在看来,和流光不需要。
和流光在场上的做派,是想要将他一脚踢开,独自一人完成任务。
施无为想到这,更是叹息一声,这不是很好嘛!休息,摸鱼,他乐意的很!施无为开头,剩下的人便也陆陆续续走的精光。
和流光在席上只提了一句高绛,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当时所有人的反应都很平淡,在众目睽睽之中,他们无论心里怎么想,都只能平淡。
之后的一个月,和流光成为了教坊司中最炙手可热的花神,天天有人捧着重金排着队要登她的门。
大概都是被她那一句不受宠吸引而来的人。
和流光挑选了一个自己看着最不顺眼的人,多次谈情说钱之后,叫主人给她的线索一点一点放出去,引导这个冤大头去查。
在高绛一方的有意放水之下,他找到了高绛的奶娘。
高绛的身世之密,大白于天下。
举国振动。
第二百零五章 身世镇国公回家时,脸色苍白。
他吞咽几下,才道:是真的,我拜见了皇后娘娘。
天成帝被幽禁之后,崔毓打开了栖梧宫封锁已久的大门。
镇国公既然问,她就诚实的答,我从未怀孕过。
当年我见过探望你……镇国公见过怀孕模样的崔毓的。
高恭那个狗东西给我吃的药,会有女子妊娠反应,肚子就是这么来的。
崔毓道:他都没进过我的门,我哪里来的孩子?镇国公目瞪口呆,半饷才道:那你的身体?那药伤身,我身体自然亏空不少。
崔毓说话时,凉而静的神情永远映刻在镇国公心里。
宫门深似海呀,镇国公深叹一声,终于说道:宫中的那门亲事,还是算了吧?他女儿自小娇声惯养,横行无忌,哪能受得了深宫的磋磨呢?崔毓的悲剧,决不能在清熙身上重演!崔夫人冷笑,你以为这是你能决定的吗?高绛可不是一个能让人拒绝的性格!崔夫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那孩子刚到镇国公府时,虽然情绪寡淡不像个孩子,却能看得出来,秉性不坏。
可是他们从边关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孩子也不知在深宫中经历了什么,严重的偏执扭曲,让她一望即惊。
什么亲事?深蹲在窗户底下听墙角,听了半天也没下文的清熙从窗台上冒出头来。
你和宫里哪位的婚事。
崔夫人不顾镇国公阻碍的眼色,直言不讳。
他向你父亲试探过,想要娶你,你又是怎么想的?崔夫人问。
清熙沉默。
她喜欢高绛。
她相信高绛对她的真心。
她愿意嫁给高绛,如果高绛只是高绛。
她不愿意嫁给皇帝,更不愿意当皇后。
皇后……好麻烦的啊!她身边的亲人朋友无人支持她。
镇国公之前可能觉得进宫当皇后没什么不好,以后显然不会再这么想。
崔毓要是看到她进宫,可能忍不住半夜提刀来暗杀她,免得外甥女重蹈自己的覆辙……甚至系统都说:【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不好吗?这个小家庭容不下第三个人了!】过段时间,我自己跟他说。
清熙对父母道:现在他琐事缠身,不好处理这些。
镇国公夫妇也是知道高绛的身世危局的,镇国公道:可需要我们做什么?清熙摇头,姐……他自有安排。
清熙发现,高绛在对流言推波助澜。
可以阻止,但是他偏要推动,云京城中,小儿都知道宫中的准皇帝是兄妹乱伦所出。
街上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宫中的大臣们也正在规劝嗣皇帝。
殿下!宫闱之密怎可传的人尽皆知?殿下,太上皇乃是你的父亲!你怎能如此不孝不义!还不够,高绛坐在椅子上,眼色冷肃,瞰俯一众激动进言的高官。
我母亲的冤屈必须洗明。
他似笑非笑,道:我要真正的真正的皇家血统是谁?谁又是那个鸠占鹊巢,不知廉耻的小偷。
殿下不可!有老臣激动道:这样的弥天大谎一旦被揭露,士人们怎么相信王的威严?朝廷的权威何在?要如何统治大家?您作为罪人的亲子,拥有这么丑恶的父亲,又该如何自处?高绛道:正是因为有困难,我才叫你们来帮我。
他声色平静,若你们不能帮我解决困难,我就只好解决你们这群废物,再换一批能用的人上来。
这里的人都是高官名儒,但没人怀疑高绛话中的真实性。
高绛的父亲就是个暴君,他本人也不遑多让,天牢都快要装不下被抓的贵族高官了!死的人几乎将宫门前的汉白玉砖石染成红色,就连这大殿之中,也飘荡着一丝散不去的血腥味。
也许就是座上的那人的红衣,就是以鲜血染就的。
这大盛朝,不缺想要为我做官的人。
他无视臣子畏惧的眼光,轻飘飘道。
第二百零六章 回家那高座上的人,是一位孤皇。
他不需要别人的信服和爱戴,甚至不需要忠诚。
他只需要听话的疯犬。
想明白这一点的大臣噤若寒蝉。
想不明白的都被脱去宫门,以鲜血漂染那里的汉白玉石砖。
于是上下一心,团结协作,当年被隐埋的真相终于公之于众。
天成帝原来不是皇室血脉,更不是中宫嫡子!当年的皇后慕容氏为了获得一个男孩,在宫中圈养的怀孕的妇人。
按理来说这瞒不过当时的皇帝,她的丈夫,但事无绝对,慕容一族当时站在权利的顶端,身为后族作威作福,皇帝都要受她们辖制。
竟然就让皇后偷换了龙嗣,混淆了皇血!皇后把自己的女儿换了民间妇人之子,高恭就是变太子的狸猫。
而真正的皇室血脉,皇后生产之女被交给了受宠过的宫女……就是后来的福顺公主。
若是在本朝,这样胆大包天的计谋决不可能成功!但是在先帝时,朝堂后宫鱼龙混杂,场面糜烂,皇后手握大权,蓄谋已久,宫女从她查出怀孕开始服药,伪装妊娠反应……天成帝和福顺公主并不是兄妹,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福顺公主是皇后嫡女,而天成帝的父母早就不知所踪。
可能被灭口,也可能是藏起来了。
荒唐真相被揭露在阳光下。
崔毓在院子中晒了一天太阳,从清润的初晨,到火一样的夕阳。
煌煌赫赫的光,穿透她这曲折的一生。
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轻轻响起,清熙白皙通透的脸在门缝后面露出一半。
崔毓懒洋洋道:多事之秋,快回家去。
我想带你一起回家。
清熙凑近她,轻声道。
天成帝被幽禁,高绛将要登基,真相大白于天下。
妇孺皆知,是皇族,是高恭对不起崔毓。
崔毓不必再在宫里苦熬年岁。
姑姑,清熙握住崔毓保养得益,柔弱无骨的手,认真的看向她,我来接你了,我们一起回家。
你爹呢?崔毓问:他自己不来,让你一个小姑娘来?他病了。
清熙道。
那天回家之后,他就病倒了。
崔珏曾在父母兄长灵前发誓,要保护幼妹,他远在边关,就往宫中送人送钱送消息,他一直认为天成帝对崔毓没有爱情但有尊重,甚至允许崔毓闭宫……何其可笑。
爹爹说他无颜见你,无颜面对逝去的父母兄长,但他不愿意让你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多待一天了。
眼前的少女,眼睛和母亲很像。
暖洋洋的阳光下,崔毓看着清熙,散漫的发呆。
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娘也是这样紧紧握着她的手吧?娘的手心也一定干燥温暖,娘的眼睛也是这样紧张期待。
期待她过的好,期待她为家族带来荣耀……崔毓握紧清熙的手,修剪整齐的指尖扣进清熙的肉里。
但下一瞬,她放开了清熙的手。
情绪泄露不过一瞬间,崔毓道:我不能出宫。
盛朝没有和离的皇后。
高绛的名声已经坏透了,即使不是亲生,也在崔毓膝下养了十几年,他不能再加上一个驱逐母亲的名声。
镇国公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崔家现在的繁盛犹如热锅烹油,烈火着锦,看似喧嚣。
可狄人已败,将军回京,崔家军遥距千里,另有主君……崔家子嗣兴旺,可一代代死于战场,支撑门庭的只有镇国公和皇后。
镇国公上缴了边境兵权,现在只是率领京中城防,不是亲手练出的兵,随时会别替换。
崔家现在全部仰仗高绛,这样的繁华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戳就破。
正该低调行事。
崔毓把这些道理一一掰碎了说给这个一看就很固执的外甥女听。
清熙却不管这些,她只问:你不想回家吗?怎么会不想呢……我已经出嫁,这里就是我的家。
她平静道。
她不能回去,将灾祸带给家人。
第二百零七章 我清熙穿越,看到原著时,她便觉得这个世界很残酷沉重。
撕下甜蜜的爱情外衣,血淋淋的真实对女孩子们很不友好。
她努力了这么久,想要让大家都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不是让自己的余生烂在泥里。
高绛宫变成功,她发自真心的高兴。
高绛聪明谨慎,不好奢华享受,他能看见,能够体会女子的难处,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提拔女性的皇帝。
清熙对他有信心。
在她所期待的美好明天里,高绛会好好治理国家,而她带着系统,去看一看诗和远方……崔毓的话如同当头棒喝,敲醒了她。
她是不是太自大,太想当然了?清熙站在栖梧宫的门口,一时彷徨。
日光灿灿如融金。
高绛站在光里,他那张夺天地造化而成的脸比光还耀眼。
高绛阔步走进,清熙蓦然发现,高绛今天没有穿红色,而是一身白衣。
似乎是织布时混入了金丝,走动间波光粼粼,浮光跃金,晃得清熙眯了眯眼。
你……清熙,清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绛打断了,他问:你是来接母后回镇国公府的吗?姑姑不肯跟我回去。
清熙说。
高绛何等灵秀,立刻明白了崔毓的顾忌,他平静道:母后想走就走。
那些虚名都如浮尘,我不在乎,也不需要母后为我牺牲。
姑姑的担心不仅如此。
清熙含蓄道。
崔毓当了高绛十几年的母后,却对这个孩子视若无睹,任由天成帝摧折,她担心高绛对她有所不满。
她不希望清熙和高绛为自己有所争执。
她留在宫中,若是高绛要对她下手,有的是天衣无缝的法子,若她回了镇国公府,也不难下手,可想不惊动清熙就不容易了。
……我不会。
高绛道:母后待我,已经尽力了。
为了他的降生,崔毓吃了十个月的药。
这个不是她生,却让她受尽痛苦的孩子,高绛认为,崔毓的所作所为称的上善良。
……崔毓在他的生母死后,趁着天成帝发疯,将他送到了镇国公府。
他得以遇到清熙,拥有一个称得上幸福的童年。
这就够了。
高绛揉了揉清熙的长发,道:我带了人来,你将母后带回去。
我知道,母后不肯回宫,是因为担心我翻脸整治镇国公府。
高绛说着,笑了笑。
我知道我的话没有说服力,死在宫门的的口的人听了这样善良的说法都要笑出声。
所以,我特意带了一样东西给你。
高绛冲清熙摊开手,他的掌心中,躺着一枚做工精致的钥匙。
这是一枚令牌,持有这枚令牌,可以号令皇族的隐卫。
这是皇室最大的底牌之一。
现在,高绛要把它给她?第二百零八章 真心皇室的这支隐卫没有姓名,他们隐匿的出没在世家传承的只言片语中,似乎谁都知道皇室有这一只神出鬼没力量强盛的军队,却又无人能说出它们是否真的存在。
现在,高绛告诉清熙,确实有这一只隐卫。
现在已经是初秋了,风声簌簌,卷着飘零的银杏叶,漫无目的飘荡。
高绛白衣明净,笑道:你想出去云游,带上这些人我才能放心你。
我还以为你会阻拦我。
清熙试探着说。
我是很舍不得你,高绛笑容不变,你还在我眼前,我就已经开始想念你。
我想和你不要离开京城,我想你住在皇宫中,和我在一起;我想在你的手上拴上铁链,你走到哪里都能带着我;我想把你吞进腹中,让你和我的骨肉融为一体。
高绛还在笑,那笑容僵硬的像面具一样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脸上。
我想又有什么用?你不想。
他平静道:总是要依你的意愿为重。
他看起来脆弱极了。
清熙大脑一片混沌,道:不是……你的想法也很重要,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那你愿意留下来吗?高绛眼眶湿红,轻声道:你留下来,这支隐卫是我送给你的聘礼,你会成为我的皇后,我的权柄分你一半。
若是将来我变心辛薄,你就用这只隐卫杀死我。
我不会让你输的。
他斩钉截铁道。
萧瑟的秋阳里,高绛纤细淡薄的身姿,好像被寒风裹挟着的,脆弱的落叶。
他是宫变的胜利者,是即将登基的嗣皇帝,他大权在握,智多近妖。
却如此卑微的请求她的垂青。
清熙心软的一塌糊涂。
系统却阴阳怪气的,【呵呵呵呵呵呵,这美人计用的可真不错!看着完美无缺的光线和角度,一定对着镜子练了很久吧!绿茶!】清熙的情绪被搅散了。
她把在脑子里作乱的系统摁回去,试图转移话题,好难得,你今天竟然没有穿红衣。
我总是穿红,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迹方便。
高绛道:也许今天是最后一次见你,我想干净一些。
黑色更方便吧?清熙硬着头皮说。
白色更适合分别。
高绛眉眼微弯,穿红的话,我总会忍不住想象你穿嫁衣的样子。
清熙:……她不搭腔,把钥匙退回去,我不能收,你比我更需要这只隐卫。
你不能拒绝我。
高绛道:无论你收不收?他们都只会拱卫在你的身侧。
清熙头疼的叹气,你从天成帝的手中拿到这支隐卫,一定费了很大力气吧?就这样轻率的给我吗?不轻率,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高绛首先强调了这一点,然后道:这是母后给我的,在我回宫那一年,她交到我手上。
清熙吃惊,皇室的影卫怎么会在姑姑手里?高绛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之色,轻声道:是……福顺公主交给母后的。
天成帝不过是鸠占鹊巢,福顺公主才是真正的帝裔。
公主怎会掌握隐卫?清熙更吃惊了。
这便说来话长了。
高绛笑笑,顺着清熙的意思,不再提聘礼一事,而是对她说起了宫闺往事。
……这一天,高绛和清熙最终说服了崔毓,令她搬回镇国公府。
高绛和清熙,说了一会话,体贴的离开了栖梧宫。
来来往往收拾箱笼的宫人动静微弱,清熙站在墙根,眼神彷徨。
清熙对系统说:【刚刚谢谢你打断我。
】差一点她就要说出同意的话。
系统虽然帮了忙,但它其实非常不解,【你为什么不答应?】【因为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
】高绛现在对她的依恋是病态的。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她,并且甘之如饴。
若是哪一天她不在了,高绛一个人要怎么办?她想要矫正高绛。
但是……【谁说我没答应?】清熙弯着眼睛笑起来。
高绛处处细心为她打算,捧出一颗赤诚滚烫的真心给她。
她怎么能拒绝?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她已经在心底交付了诺言。
信徒孤注一掷的奉上所有,神明拒绝了祭品,却收下了她最爱的礼物。
她同意了。
第二百零九章 回宫皇城之中,有一座摘星楼,高近十米,站在上面可以瞰俯整个皇城。
高绛垂眸,能看见清熙出宫的车队。
装载着皇后的车队浩浩荡荡,车马众多,高绛却一眼就看见了那辆青布为帘的马车。
那里面坐着清熙。
高绛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拓跋攒声音悠闲,不想让她走?那就把她抢回来。
把她抢回来,锁起来,让她只能看他,只能和他在一起……午夜梦回,这是高绛最深的美梦。
我不能。
如果我这样做,我和高恭有什么区别?高绛冷冷问,眼中一片清明。
拓跋攒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半饷,他冷笑道:真高尚啊,陛下。
高绛只说:我发誓绝不沦为高恭之流。
即使她弃你如覆履?拓跋攒眼神微凉,你原本心中并无权势,不愿n弄权,是因为她,你才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
可现在,她却要将你一个人丢在京城?你不恨,不怨?我不是为了她。
高绛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诚然,他是想要讨好清熙,从小就向着清熙期望的方向努力……他期望清熙能被他养坏,只停留在他的身边。
他讨好清熙,是为了得到清熙,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拓跋攒对这自欺欺人,山路十八弯的想法不予置评,只觉得可笑,崔小姐可真会调教人。
他最终这样感慨道。
很会调教人的清熙正在试裙子。
大红的裙摆层层叠叠,混着金银丝线的刺绣烁烁生辉,灿烂明秀。
这是崔夫人当年的婚裙。
清熙一回家,就催着母亲找大红裙子,崔夫人就拿出了这条压箱底的礼服。
她站在清熙身后,眼带感慨,当年我穿上这条裙子的时候,我的母亲也这样站在我身后……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清熙转了一圈,裙摆像花一样绽放,上面刺绣的百花像活的一样,随风颤动。
她坐在铜镜前,抓了一个最精于此道的侍女为自己上妆。
明目善睐,红唇鲜妍。
然后,她回到了宫中。
系统不能理解,【你回家就是为了换个裙子画个妆吗!】【当然不是。
】清熙原本打算仔细筹备,万无一失的出现在心上人的面前,向他倾吐爱意,许诺终生。
给高绛一个盛大的惊喜。
可是现在她等不了了。
分别时尚且不现,在她离开皇宫后,马车载着她越走越远,可她的心已经飞回了高绛的身边。
她的心脏吸满了感情的蜜水,在她的胸膛中鼓胀。
她一时一刻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她要进宫,她要见他!第二百一十章 让她降落(大结局)清熙翻过宫墙的时候,高绛的在喝酒。
月辉如清霜,美人对影举杯,一身寥落。
清熙坐在墙上晃了晃退,张嘴唱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歌声活泼,带着暖融融的笑意,甜如蜜糖。
高绛抬头。
看见月色下明媚的少女,肤白莹润,眼如灿星。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她坐在墙头,仰头看着月亮,唱的很投入。
一曲终了,清熙轻快的跳下墙,繁复的裙摆随风散开,红裙流丽,不似真人。
此夜天幕辽阔,星月齐耀,盛装的少女比月亮还耀眼,轻盈的降落在他心上。
高绛一时恍惚。
清熙提着裙子,几步奔到他面前,笑道:我唱歌好听吗?高绛难得有些发愣,诚实的说了心神:如听仙乐耳暂明。
系统咂嘴:【他可真能哄人……你的歌声只能说一句平庸。
】不好不坏,离仙乐差了十万八千里。
清熙不理扫兴的系统,兀自有些扭捏,你喜欢吗?喜欢……高绛轻声道。
清熙听他说话时声气虚弱,眼神躲闪,不禁皱着眉,凑近了他,怎么了?高绛坐在石凳上,看清熙弯下腰,被妆点精致的面孔凑近了他,丝丝缕缕云雾般的黑发,落到他的怀中。
他手中还握着酒杯,水酒在杯中轻轻荡漾。
高绛强作镇定,将酒杯放回石桌上,不退反进,精致而毫无瑕疵的五官在清熙的眼中放大。
你觉得呢?高绛反问。
清熙看着他红如晚霞的面孔,笑嘻嘻的凑的更近。
直到两人呼吸交错,她探头,亲了亲高绛饱满的唇缘。
又软又凉,让她想张开嘴,咬一口……一瞬间天旋地转。
高绛握紧了她的腰肢,稍微用力,清熙便跌坐在他怀里。
她微愕,而吻就在此时落下,起初是温柔的,询问般和缓,在发觉她不曾反抗之后,变成了疾风骤雨一般的侵略。
凶狠又疯狂,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直到清熙头晕目眩之时,高绛放开了她,他尚且带着喘息,声音却已经冷硬,道:我恨我自己。
清熙茫然,想要抬头,却被高绛按在怀里,像小女孩抱着自己唯一的洋娃娃,高绛一只手环在清熙的腰间紧固住双臂,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发顶。
清熙稍一动弹,高绛就按的更紧,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清熙只好乖乖的窝在高绛怀里,听他声调古怪的继续说。
我恨我这么爱你。
你招惹了我,却又要抛下我。
我好好的长大,变成你想要的皇帝,可你毫不在意。
小时候,我以为我对你是特别的,可是我看到顾瑟瑟,看到萧家姐妹……我突然明白,我对你来说并不特别。
我倾心渴求的,只不过是你泛滥善心的一部分。
才不是!清熙立刻反驳,你当然……!她还没说完就被高绛捂住了嘴。
嘘。
他嗓音底柔,凉意透骨,我不想听你说话。
你几个时辰前,才拒绝了我,现在又来挑逗我。
你把我当什么?你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吗?【这话也太怨妇了……】系统嘀嘀咕咕。
【……】难得的,一向牙尖嘴利的清熙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听高绛的话。
我不会一直做你的玩物。
高绛说着,哆嗦了一下,将清熙抱的更紧。
你要走就走吧,我不会一直等着你……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高绛道: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喜怒哀乐全部由你赋予,我把你的意志当成我的意志,沿着你划下的道路前进。
你怎么能又一次丢下我?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留下来陪我。
高绛用恨不得把清熙勒死的语气说道。
又一次……清熙想到镇国公中,那一箱箱没拆开过的信。
高绛原来知道啊。
清熙又想起今晚她进宫时,明明宫门已经落钥,守宫门的小黄门见到她,却立刻开了大门上报,高绛身边的心腹宫人前来迎接她,将她送到高绛所在的地方。
在高绛没有传令的情况下,那位大监自己都不敢进来。
高绛对她的偏爱表露的这样明显,下到看门的小儿,上至身边的心腹,人人都知晓他的心意。
清熙蹭了蹭高绛的胸膛,那一片冰冷的丝绸被她的体温暖热,能听到急促的心跳声。
高绛犹犹豫豫的松开手。
清熙道:我今晚来,原本是想要向你告白,诉说我的心意。
不是,她卡壳了一下,不是玩弄你。
那又怎样?高绛道:你纵然喜欢我又如何?你对我的喜欢比不过你的父母亲人,比不过你的理想。
这样的喜欢,我不想要。
明明是怨愤至极的话语,清熙听了,却无端想笑极了,那你努努力呀,她甜蜜的说:让我更喜欢你一点。
别想哄骗我,高绛道:我努力了这十几年,你也没有更高看我一眼!那你想怎样嘛?清熙晃了晃小腿,悠闲的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脸贴上高绛的心口。
我不想再渴求你的爱,高绛放松了手上的力气,让她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放狠话,但你这个人一定能在我身边!好。
清熙答应了,她本来就是想要留在云京城中的,我从前不知道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也怪我,她检讨自己,是我一直摇摆不定,没有给你准确的答案和足够的偏爱。
以后不会这样了。
清熙轻轻推了推高绛,轻易便从他的禁锢中脱出身来。
她站起来转了个圈,裙摆像花一样绽放。
她道:我特意回家换了这身衣服,是因为你说,穿红衣会让你想到嫁衣。
所以我找出了我母亲的嫁衣。
清熙眼眸中像落入了星河,波光粼粼,我原本是想为你筹备一场更盛大的宴席。
可是我很想你,我的脑子里每时每刻都是你,我要立刻见到你。
所以我来了。
清熙清凌凌的眸子注视着高绛,似乎那些难以言表的感情都能顺着眼神传递。
高绛看着她柔韧的身姿,静默不语。
这一轮凡人遥望而不可及的明月,似乎降落在他怀里。
他红了眼。
番外一 大婚十月初一,天子册后。
深秋的天幕高远而辽阔,迎面而来的风凉而不寒,清爽干燥。
今天天气很好!侍女啪地打开窗户,让气流冲进暖香融融的室内,床上的清熙别一群人簇拥着起床。
这里必须感谢本朝的习俗,重要的仪式都在黄昏时进行,她得以睡得太阳升起,不必半夜就起床做准备。
清熙晕晕乎乎,被侍女们按着清洗洁面,领到梳妆台前。
顾瑟瑟,萧徽音姐妹坐在一边,王大妮黠促道:新娘子怎么眼睛都睁不开?获得了清熙一个恼火的瞪眼。
萧徽音先拉拉姐姐,又对清熙笑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是苍天也在为你高兴呢!王大妮立刻道:难道不是新郎心疼新娘子,特意选在这不冷不热不折腾人的秋日?又令钦天监多次卜算,才选出这样的好天气!这两姐妹一唱一和,打趣清熙。
清熙倒是不脸红忸怩,理直气壮道:他若是这点心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嫁给他?顾瑟瑟端着早餐锦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这几人笑闹,顿时维护清熙,你的眼光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说着,顾瑟瑟放下托盘,相当自然的在清熙身边坐下,不留痕迹的隔开了萧德音萧徽音姐妹。
萧德音大大咧咧,清熙更没心眼,萧徽音却是眼明心亮,对这女孩子间的独占欲一清二楚,她自然是不屑于这些幼稚把戏的。
但今天,她情绪微妙道:顾姑娘,你挤到我了。
顾瑟瑟一愣:抱歉,我看到这里还有位置,想离清熙近一点……我以为坐的下。
她为难的望向清熙。
萧徽音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萧德音撑着下巴,也来凑热闹,我也要沾沾新娘子的福气!清熙看着面前挤成一团的三个人:……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阳光灿烂。
新娘扶着母亲的手走出门,嫁衣上的金银丝线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朔朔耀目。
走动间,衣服上的凤凰展翅,仰首长啸,似乎将要脱离经纬的阻拦,飞向天空。
凤冠霞帔,这是只有皇后才能享有的盛装。
清熙头上的凤冠垂下又密又长的珠帘,半遮半掩她精心装点过的面孔。
她的视线也被遮挡,可她一眼就看见银杏树下的少年。
红衣灼灼,面如冠玉,永远吸引人的目光。
你现在应该在朝天门等我。
清熙笑。
高绛向她走来,站在另一边扶住清熙,我担心你,你累吗?等会还有几个仪式……他絮絮叨叨。
清熙好笑,我可比你壮实!将门之女,从小崔家夫妇就盯着她锻炼!清熙可一天都没有怠慢过。
只是高绛看她,总是不能放心,时时牵挂,看到她才能缓解心中火一样的期待。
清熙被高绛扶上马车,她们要前往太庙祭祖,在祭坛上告问高氏列祖列宗,再回程,在黄昏时被迎近宫门。
清熙乘着车,四面的帘子是轻薄的红纱,以珠玉压角,百姓们影影绰绰,能看到车中端坐的人影。
他们熙熙攘攘,笑闹鼓掌,甚至不少人隔着护卫队,将手中的鲜花往凤架上扔。
这是习俗。
盛朝人民相信,这样能带给新嫁娘好运,被鲜花祝福过的婚姻会像鲜花一样甜蜜芬芳!清熙惊奇的望着路上的人们,有的高冠博带,一看就是文人骚客,有的短打布衣,是市井间的走卒,他们混在一起,脸上的笑容一样灿烂。
清熙很惊奇,又很高兴,原来姐姐这么收爱戴吗!系统道:【不都要感谢无名客的宣传吗。
】清熙笑得上身一抖,外面立刻响起了一片讨论声。
她干脆不装了,侧过身,大大方方的向两边挥手。
民众更激动了,各色鲜花雨一样落下,还有些人扔完手中的花,掏出袖中的手帕,解下腰间的香囊,卯足了劲往车上丢。
鲜花是一贯的习俗,卫兵不管,但这些手帕香囊可不行,纷纷伸手截下。
清熙听见不满的声音叽叽喳喳:干嘛这是干嘛?有娇蛮的少女,我给娘娘的心意!你拦什么拦!她的男伴也急:哎呀,你原先说要给我的!怎么全丢出去了!还有黠促的妇人:莫不是皇帝老爷吃醋?男人可真小气!真可爱。
清熙想到这群可爱的人是她的国民,就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车架出了城,在祭台前停下,清熙搭上高绛的手,两人都问道了彼此身上浓郁的花香,不由得相视一笑。
两人携手,爬过八百八十八级台阶,并肩站在宽阔的祭台上。
高绛朗声道:高氏二十一代孙高绛,今日纳吉迎喜,特在此告问列祖!他只说这一句,后面有祭司念祷文:东方之日兮。
彼姝者子,在我室兮。
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橙红的夕光映了满天,礼官慷锵有力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突然有一道清唳至极的声音在山谷中荡开。
声如金石齐振,犹如珠玉合鸣。
清熙茫然抬头。
见天边红霞万丈,清气四散,云彩如烟尘荡漾,一片迷蒙的软红中,一只彩凤振翅而起,卷起金红的霞光。
声之清如露滴,形之美有神韵。
一只金凤凰。
这神话中的生物有这世人难以想象的美丽和威严,当她展翅飞来,高贵的姿态让清熙都屏住呼吸。
系统在她耳边说:【伸出手。
】清熙依言照做。
美丽的凤凰在她透顶盘旋几圈,缩小身体,一头扎进清熙的掌心。
霞光四散,漫天彩光环绕着她,凤冠霞帔的少女仿佛被这方天地簇拥着,亲吻着。
高绛凝视她,笑:孤的皇后,果然是天上的神女下凡。
她们身后,她们脚下,礼官,宫人,台阶上的高管,山脚下的平民……他们都看到了那只炫目至极的凤凰。
他们跪蒲团上,跪在石板上,跪在泥土里,声音像是一场飓风,席卷山头,天佑大盛,天佑皇后!番外一(2) 系统清熙站在原地,笑容端庄,眼神很有杀气,在脑子里猛敲系统。
系统的声音有点虚弱:【这是我在道歉。
】清熙:【?】她说:【虽然你让得我莫名其妙就穿越,但你其实没害我。
】不如说是傻白甜系统被她忽悠的团团转,给了她很多帮助。
【我上次对你撒谎了。
】系统道:【那个曾经在你小时候拉你穿越的系统,也是我。
】清熙并不吃惊,她心中早有所猜测,只不过是想等着系统自己坦白罢了。
她问:【那你就是这世界全知全能的神明?安排众生?】【当然不是】系统道:【我不能干涉太多,只能在意识层面影响世人,我根据他们的性格设计的剧情!】只是没想到清熙一来,全都变了!【如果是意志特别坚强的人,那我就影响不了,比如说你,高绛。
】系统的电子音中,流露出些许的悲伤,【我影响不了高绛,只能看着这个世界在他手中毁灭过一次。
】清熙立刻联想到自己第一次穿越时的任务,改变暴君高绛。
【在没有你的时间线中,他把自己的聪明才智都用来亡国了。
天成帝时是中兴之世,被他折腾了几十年就完蛋了。
】蛮夷入关,屠戮汉人,生灵涂炭,高绛还拼命挑事。
眼看着这个小世界就要破碎了。
那一任系统为了维护世界稳定,纠集死去的亡灵,透支能量,逆转时间,召唤了清熙完成任务。
那个时候,系统的力量几乎消散,和清熙交流的基本是亡灵的意志。
清熙对高绛多有折腾,任务完成的很合亡灵的意,投胎之前,亡灵们集合力量,给了清熙一个愿望,又将她送回原本的世界,模糊她的记忆。
这个愿望能够实现的不仅仅是一个愿望,它象征着世界的偏爱,效力无比强大,硬要类比,更像是主角光环。
清熙为高绛许下愿望。
当时的系统已经消逝,无力完成,而亡灵憎恨高绛,更不愿为他完成这个愿望。
一晃几年,这个世界又孕育出了新的系统,它丧失了之前所有记忆,却凭借着本能又编纂了一本命运之书,它要找一个人,帮它补全剧情。
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它一眼就看中了清熙。
这是出于它的意志?还是那个愿望发挥了作用?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兜兜转转,还是她和他。
清熙想着,偏过脸亲了亲高绛。
高绛就在清熙身边,一身红色婚服,衬得他俊朗非凡,容色逼人。
他垂眸看着清熙,她星眸明亮,颊飞桃花,让他忍不住心中暖意,低下头,温柔的吻住她。
窗外的秋风呼啸,室内却春意浓浓,一对有情人正在相爱。
番外二:生娃高绛站在蓝天白云之下发呆。
他大脑一片混乱,恍惚着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他从小就聪明,记事很早。
他记得,昏暗的宫室中,女子光着脚点燃一排排半人高的红烛,目光似哭似笑。
他坐在角落中,脸上还残留着女子柔软指尖留下的掐痕。
那似乎是他的母亲,人人都这样说,人人都规劝她,要她爱他。
可她不愿意。
女子的红烛全部点燃了,火焰照亮了大半个宫殿,她又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小孩,乌黑的眼,雪白的脸,和脸上刺目的青紫淤痕。
她像被火焰烫伤一样,移开了视线。
高绛那时候不太能理解这些,但他现在明白了。
那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爱,和深深的抗拒。
时候的高绛讨厌这个女人。
讨厌她看他时古怪的目光,讨厌她对他非打即骂,讨厌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有一次高绛教训胆敢对自己不敬的宫女,女人尖叫着制止了他。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对话。
她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他答。
他握有权利,他是主人,他可以随意处置这个侍女,那么他为什么不呢?这些话他不必说出口,她就已经明白了。
她的脸色暗淡了下去,两颊却涌上病态的潮红,你……你和你父亲一样……她看起来要哭了。
可高绛的心中毫无波澜。
后来他被带到了另一个宫殿生活。
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自己讨厌的,不能理解的奇怪女人。
他真的很久没有想到过这些事了。
也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
他听着耳边忙乱的声音,一向清明的大脑竟然难得的混沌。
紧张和焦虑紧紧的攥着他的心脏。
崔毓看他一脸的丧气样,啪啪啪拍了拍他身旁的廊柱,皱眉道:别这副表情,振作点!高绛僵硬的点头。
耳边人来人往的杂乱声音是那样清晰,脚步声,热水咕噜噜冒气泡声,稳婆鼓励产妇的声音中,最清晰的是一道微弱的,少女闷哼着喘息声。
清熙一定很痛吧,高绛:以后再也不生了。
崔毓:……懒得理这个恋爱脑。
高绛又开始发呆。
其实他很少见崔毓。
他被送到栖梧宫,崔毓没有见他。
是有午夜梦回,窗纱上倒映着隐隐约约的人影。
高绛不知道是母亲还是崔毓。
白天不敢见他,只能在晚上站在他的窗户外沉默。
没多久,他就被送出了宫,崔毓紧闭宫门,谁也不见。
小孩子真的是很麻烦。
她想着小时候的自己,看着眼前忙乱的产房,深深哀叹。
生了生了!产房中传来产婆欣喜的尖叫。
高绛立刻往产房中冲。
宫女前来汇报:是一位公主!高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象征旋风一样冲到了清熙的窗前。
清熙还睁着眼,面色苍白,亮家却浮动着病态的红,眼睫湿漉漉,眼神雾蒙蒙。
虚弱的望着高绛。
高绛心都化了,握着她的手,连声道:都是我不好……可恨他这废物竟然不能生孩子!竟然要清熙吃苦受罪!清熙看着他眼睛都红了,有些好笑,又有点委屈,蹭着高绛放在她脸上的手撒娇:我再也不想生孩子了……好痛啊。
不生了不生了!高绛一叠声的保证道。
嘉帝三年,后诞女,帝爱之如珠,立为储君。
嘉帝十五年,帝禅位储君,携后云游。
番外三:团团天成帝生来就是太子,天横贵胄,母家势大,皇帝宠爱。
多么让人艳羡。
只有他自己知道,母后对他漫不经心,父皇对他冷淡厌倦。
这两人的结合纯粹是上一代的利益交换。
母后看不上父皇谨小慎微,步步谨慎;父皇忌惮母后身后的庞大家族倾轧皇权,一手遮天。
这两人相看两相厌,捏着鼻子生下了他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各自潇洒。
他的父亲流连后宫,他的母亲公然蓄养男妓。
没人关心高恭。
恭,顺从,驯服。
他的名字就是父亲对母亲及外戚最赤裸的嘲笑和警告。
没人想要关心他,没人胆敢怠慢他,他在前呼后拥,众心捧月中长大了。
后宫中美人无数,他父亲又勤于播种,孩子遍地,但有一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最开始注意团团,是因为母后。
母后对这个孩子很特别,似乎想要亲近,又似乎想要远离。
不过是一个侍女的孩子,有什么值得母后纠结?他去查了查。
多有趣啊,一个宫女竟然和侍卫私通,又胆大包天的将这个奸生子嫁祸到当朝天子头上。
更可笑的是,他父亲竟然真的不记得自己是否幸过这个宫女。
他亲自帮这个宫女扫了尾,笑吟吟的为这个无名无姓的小女孩取了名字。
那天正是端午,他正在吃青团,随口道:就叫团团。
至于她原来叫什么?高恭不关心,他想养这个孩子,当然要用他起的名字。
他对这个孩子抱有十分浓烈的好奇心,没事就喜欢带在身边逗弄。
乖乖叫他兄长的样子可爱,怯生生揪着他衣角求他的样子可爱,强忍生气假装乖巧的样子超级可爱!他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宠物,心满意足,兴高采烈。
妹妹一眨眼就长大了,她的母妃求到他面前,想要他为妹妹张罗一门好亲事。
他很不满,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这个人打进了冷宫。
婚姻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恶心的事,结婚就是结仇,何必要给妹妹找一个仇人呢?妹妹并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她第一次撕掉了乖巧绵软的假面,露出了底下尖利的刺。
妹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个皇宫。
她找到了父皇,求得了赐婚的圣旨。
为了逃避昏庸暴烈的皇帝,跋扈肆意的皇后,阴沉诡异的太子,她宁愿去和亲。
倒是他失策了。
他眼高于顶,目下无尘,她巧妙的抓住了空子,狡猾的脱离的他的掌控。
这是他无往不利的人生中,唯一逃跑成功的猎物。
他怎么能甘心?他用了十五年打败了北夷,捉回了他的掌中燕,为她建造了最美丽的金笼子。
正好,他现在需要一个继承人。
妹妹生了一个男孩。
他有点遗憾,他想要一个和妹妹一样的女孩子。
妹妹笑得恶意满满,陛下希望他是女孩,他就是女孩。
他一向是愿意顺着她的,于是这个孩子变成了女孩。
这是他的继承人,大魏江山未来的主人。
但是团团不喜欢他,团团总是想杀掉他。
这可不行,他不忍心让团团再受生孩子的罪了。
于是他给皇后下药,让皇后假孕,十个月之后皇后诞下了公主,小公主长得有些大了,不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孩,可没人敢质疑,没人敢提问。
这些羔羊一样软弱的臣民早就学会了顺从,即使是身世尊贵的皇后,也驯顺的接受了自己生下的公主。
虽然他从没说过,但是皇后猜出了公主的身世,她把公主安置在偏殿,早晚过问公主的情况,但从来不让公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倒是不稀奇,没有那个人能够忍受这种耻辱。
有意思的是,皇后没法面对这个孩子,她居然会因此觉得愧疚?他颇为纳罕的和团团分享了这个奇异的现象,团团缩在他的怀里,不声不响,泪落如珠。
他笑眯眯地给团团擦眼泪,问:你不喜欢皇后吗?我帮你杀了她。
团团声音轻轻:我只讨厌你。
这是他将他们的孩子送走之后,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高兴极了,忍不住和她分享更多:皇后打算将公主送到镇国公家去,我觉得不错,崔珏你也熟,他家后宅挺干净,叫公主去那里长大也不错。
他看着皇后联系兄长,将公主送走,又在宫中放了一把大火,宣称公主已死。
皇后希望小公主就此成为镇国公的庶女,再别回到这个皇宫里。
这样的手段又有什么用?他的继承人,终究要回到自己的身边。
公主在镇国公府的日子不好不坏,和镇国公别的庶子庶女没什么分别,直到他被镇国公的嫡女注意到了。
他又对着团团感叹,两个小家伙玩的很不错。
没过多久,团团就死了。
是自杀。
在一个平平无奇,没发生什么坏事,不是什么特别的节点,她用一只尖利的金钗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靡丽的鲜血蜿蜒在白玉石板上,像一只妖异诡艳的舞曲。
那是没有任何特别的一天,一只不会唱歌的金丝雀悄无生气的死在了她的鸟笼中。
硬要说的话,就是那天天气特别好,灿烂的阳光带着潮湿的铁锈味泼了他一身,强光晃得他眼睛干疼。
他慢步走出团团的宫殿,看见了自己的皇后。
面无表情的女人穿着庄重的礼服,像是一只快要被折断的剑。
他挂着像平常一样漫不经心的笑,懒懒道:朕今日心情不佳,皇后还是回去吧。
我不是来见你的。
皇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氛一时凝固僵硬。
他收了笑,冷漠道:皇后御前失忆,违逆犯上,罚——他指了指皇宫中最高的建筑,便去哪里为朕跳一支祈神舞。
他道:这阳光照得朕心烦,皇后去为朕求一只雨,什么时候下起雨,皇后什么时候停。
于是皇后在祭坛上跳了一天一夜舞,从曜日当空到金乌西沉再到曙光初现,终于落了一场小雨。
这是她向神求来的,对死去的挚友的怀念。
希望这天雨洗去你心中的苦难,荡平你的坎坷。
愿你来世,别再生在这污秽的皇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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