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她私下偷偷向孙伙头打听了老木的来历。
原来老木与孙伙头是同村,也就边境普通的农户。
老木脸上天生有胎记,总是吓哭小孩,村里便有人劝他离开,他便到靠近廊西山脉的一座寺庙打杂,偶尔回村子与哥哥一家见上一面。
早前,老木的哥哥为西域商队领路跑腿,养家糊口,但两三年前商队被西戎人劫杀,他哥哥也未能幸免。
他下山为哥哥收尸、安葬,恰好孙伙头回去探亲,见其一家可怜,老木又懂些拳脚,便给他写了封入伍推荐信,好歹能赚些银子养活两个子侄。
孙伙头跟风华说了来龙去脉,挑眉问道:你为啥打听这小子?是不是觉得他有点东西?风华点点头,光是骑马和打猎,这两项就超过营中大部分人了,有时候说话还颇有道......神神叨叨,不像农户之人。
孙伙头露出赞许的眼光,竖起大拇指,唐小兵头看得真细心,当初我问过他哪里学的身手,他说是方丈教的。
我也去打听了一番,确实是方丈圆寂了,他才投军的。
寺庙养过的人,是有些不同寻常。
身手这么好,怎么甘心在伙房呢?风华不解。
臭小子!孙伙头敲了她一个火爆栗子,看不起伙头兵?你就说说,谁烧饭比老木香,谁比老木更了解地形,谁能比老木有本事能猎到食物,不让士兵挨饿?孙伙头说一句敲一下风华的脑门,风华赶紧抱头跳出一丈之外,求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孙伙头,你下手也太狠了!孙伙头睥了风华一眼,要不是我知道你小子,就不会这样轻饶你。
其实......你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
风华一听,双眼放光,又挨近孙伙头,好家伙,还说我看不起伙房!你不也问了?他怎么说?哼,伙头兵有多好,也就镇西军的老人知晓,你以为外面的人有这远见?孙伙头冷哼,老木说,他不指望杀敌报仇、建功立业,只希望好好活着,安安稳稳地拿着例银养大子侄。
许是在寺庙抹掉血性了吧,不然也是个人才啊。
风华叹了一声,他也没错。
孙伙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英才,心中轻叹:那到底谁错了?**周围都探得差不多了,风华和老木终于踏上连干山了。
这座巨大陡峭的山脉横跨南北,就像一条卧龙,入到此山,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两人在连干山一起打过猎、淋过雨,还因迷路不得已找了个山洞过了一夜。
那夜也不知是不是太疲累了,风华仰望连干山之时,眼又时不时冒金星。
她便回到山洞,使劲地揉揉眼,闭目养神。
老木在烤兔子,不多一会儿香气四溢。
老木烤的肉堪称绝味,要是往常,风华早就流着口水在火堆旁候着了。
但此时她担心自己的夜视有问题,心不在焉地接过烤兔子,不声不响地吃着。
怎么?今天的不好吃?老木见状,疑惑问道。
不是。
风华闷闷地回答,似乎太累了,眼冒金星。
大男人一个,哪里来的那么骄里娇气。
老木没好气道,还要当将军,这就累了?你懂什么!我都出现两次这样的情况了,要是夜视有问题,我还当什么将军!风华气呼呼地反驳。
两次?第一回跟你来的时候,看着看着连干山就眼花,刚才也是如此!诶,要不你也去看看,说不定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有人跟我们一样在烤兔子?风华胡乱猜测。
好。
老木起身往山洞外走去。
为了怼老木,风华经常会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但一般来说,老木都置之不理,这回怎么转性了?她一边跟出去,一边小声嘀咕:咦?太阳打西边升起了?哪个方向?老木问道。
春末,树木已十分繁茂,抬头而望,大都是影影绰绰的枝叶遮天。
风华往前、往右走了几步,仰头而视,目光穿过一小片枝叶的空隙。
过了一小会,她蹙眉,低头揉了揉眼睛又仰头,然后呜呼哀哉地喊道:哎呀!老木,我又眼冒金星了。
老木走到她身旁,用同样的角度仰视连干山,不发一言。
一旁的风华,一下子说自己好了,一下又哀嚎,看看看,你看见金星了吗?过了好一会,老木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大衣,一边往山洞走,一边不耐烦地答道:真见鬼了,我怎么会信你!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有病就回去找军医瞧瞧!瞧着老木怒气冲冲地背影,风华一脸委屈地跟上,我又没骗你......看来我夜视真的有问题了......不行,我再去试试......冷死了,看什么看?要是生病了,别指望我拖你回去!老木怒骂。
可心有不甘的风华,还是时不时跑出山洞......不知道第几次,她脚步虚浮地走进山洞,瘫坐在火堆旁,喃喃地对老木说:我脸好烫,好像真的病了,你的嘴巴开过光吗?哦,我忘了,你以前住寺庙的,说不定真的开过光。
老木看着风华两颊殷红,眼神不聚焦,说话也没了中气,便晓得自己一语成谶了。
可恶的是,这人还巴拉巴拉个没完。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骂骂咧咧之言,只说了句:闭嘴。
诶,好。
风华没了力气,靠着洞壁,乖乖应道。
老木走近,伸手想去探探她的额头,却被她一手挡住,只见她眯着眼,虚弱道:动手动脚干什么?老木翻了个白眼,搞不懂这人想什么,反手拂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看看你病死了没有。
这么烫!居然发烧了。
手掌感受到风华额头的热度,老木鄙视道:这弱不禁风的小身骨,还想当将军?风华听到了,想反驳,却只能动动嘴唇,说不出任何话。
后面发生了什么,风华晕乎乎的,记不清楚了。
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人一直在念念叨叨,然后自己还被粗鲁地灌进了热乎乎的、苦唧唧的药......第二日醒来,风华见山洞里没人,小声咒骂道:居然走了?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