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衍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起身,将衣裳给她拿过来然后才将门拉上去了外面。
魏微微起身,内衣还是早上那一套,外面的却不是了,就连袜子和鞋子都换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下地,两条腿都是软的。
她开了门口的灯,将床上收拾了一下才拉开门出去。
知知抱着一瓶娃哈哈吸的不亦乐乎,看见她笑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并大方的跟她分享,将手里的娃哈哈递给她:妈妈,喝!魏微微在她边上坐下来道:妈妈不喝,知知自己喝。
知知乐呵呵的又把手收了回去。
许嘉衍拉过她的手在手心里面摩挲着:好点没有,我们吃去吃点东西?吃什么?许嘉衍道:这不远就有一条街,有家老铜锅不错,可以去试试看。
魏微微应了,她是真的饿了,毕竟那什么是一件极耗体力的事情。
许嘉衍说的地方确实离御锦园很近,不需要开车,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吃了饭已经不早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知知的小爪子,慢慢的压着马路。
等回去之后就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也不怕积食。
初禁人事的男人总是热情如火,黏糊糊的,已经那样了,再各睡一屋显然是不可能了。
魏微微抱着知知在浴室洗了澡,套着他T恤衫像穿着裙子似的,两条雪白的腿露在外面,看的许嘉衍喉咙发紧,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尽是下午两个人在屋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太瘦弱了,细的他刚好抓在手心里,偏偏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少,简直就是个妖精。
知知太小了,分开睡肯定是不能的,好在这边的席梦思够大,许嘉衍稍微挪了一下靠着墙,在里面给她铺了一小块,拿了条被子单独给她盖着。
下午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又换了新地方,小东西兴奋的很,在被子里钻来钻去一点睡意都没有,像极了先前魏微微钻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样子。
魏微微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他放在床头的《知音》,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许嘉衍穿着睡衣推门进来,她露在外面的腿不自觉的一僵,脚指头缩在了一起,抬眼看着他。
灯光下,穿着睡衣的男人,有点勾人!魏微微跟被烫着了似的往里面一缩,刚好给许嘉衍腾了好宽敞的地方。
知知还在床上打滚,胖胖的脚丫子在墙上踢来踢去。
许嘉衍在床上坐下来,伸手一揽,感受到她局促的僵硬勾了勾唇,侧身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拽了过来放在腿上,扯过被子往身上一搭。
魏微微一声惊呼,人已经被包严实了。
她忍不住用脚指头踢了许嘉衍一下,许嘉衍挑眉,心痒难耐。
不等他动知知就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抱,要抱!于是,许嘉衍抱着魏微微,魏微微抱着知知。
两个大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知知的眼皮一点点的耷拉下来,直到睡熟,魏微微才轻轻把她放过去。
然后就又被人捞了回来。
魏微微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睡觉!许嘉衍笑道:不是正在睡?魏微微磨牙想咬人。
两个人一旦发生了关系,同居在一起,那就是没羞没臊没节制的闹腾。
魏微微还从来没有起这么晚过,眼睛还没有睁开,手先摸到了光溜溜的胸膛,还有点迷糊的她一下子给吓醒了。
耳边传来许嘉衍的轻笑声:好摸吗?魏微微跟做贼似的赶紧把手拿下来却被一只更大更暖的手握住:不好摸吗?可你昨天摸了一晚上……魏微微翻身捂住他的嘴:说人话!怎么一夜之间就不当人了?捂都捂不住许嘉衍的笑声,一只手握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在她屁股上轻轻一拍,魏微微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这会儿是不着寸缕的坦诚相待着。
原本身上穿着的那件属于许嘉衍的大号体恤衫早不知道被丢到了那个犄角旮旯里。
这种姿势有点撩人,尤其是大清早,要不是许嘉衍的电话响了,魏微微估计不到中午就别想下床。
看着来电显示上面傅遇两个字,许嘉衍坐起来,被子半搭在身上接通了电话。
魏微微趁机拿毯子包着自己下床跑出去,去外面将衣裳穿戴好,再回屋的时候许嘉衍已经打完电话,知知也醒了。
她给知知穿好衣裳将人抱去外面的沙发上,许嘉衍才起身。
去浴室收拾好之后出来看着她:傅遇刚刚来电话了,说是,叔叔住院了?啥玩意儿?魏微微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那声叔叔喊的是谁。
我爸住院?昨天还好好的,打我的时候还那么有力气怎么会住院?说完,不等许嘉衍开口她又道:傅遇表哥怎么会认得我爸的?许嘉衍道:他认不得,但是架不住有人去找他。
我忘了跟你说了,魏国安现在在许嘉宁手底下做事情,他能知道我和傅遇的关系太正常了。
魏微微抿了抿嘴道: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许嘉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不麻烦,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离夫妻,就差个章,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知道了吗?说完,眼中目光流转,凑过去道:以后再说这种话,小心……什么?许嘉衍凑到她耳边低语:小心下不来床!魏微微震在当场闭着眼深呼吸,这人现在越来越不正经了,随时随地都能这么……许嘉衍没再继续逗她,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要去医院看看吗?我听傅遇的口气,叔叔的情况不太好。
魏微微道:看看吧!魏国安既然找了傅遇,不就是想让他带话给你然后让我知道吗?说完,讽刺的笑了笑:他说的没错,不管怎样,我是他们生的,至少把我养大了,没有生下来就掐死,也没有半道把我饿死,该知足的。
许嘉衍站起身:我送你过去。
魏微微没让:你忙你的,我自己坐车过去。
傅遇说情况不太好,那应该就是真的不太好了。
魏国安去找傅遇,或许是为了找她,也有可能是为了治病,jojo毕竟医院里面有熟人是很不一样的。
但是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再把许嘉衍牵扯进来,好与坏都是她自己该承担的,甩不开的责任和命。
许嘉衍伸手拉她:听话,我送你到医院门口,不进去。
魏微微妥协了:好。
中医院在老城区,魏微微带着知知在外面吃了早饭,然后将知知给了许嘉衍,想了想,买了点水果和奶粉,然后才进的医院。
她给傅遇打了个电话,知道魏父这会儿还在ICU没出来,提着东西一路问去了那边。
住在ICU里面的病人不多,外面没有几个人,门口就是休息室,椅子上放着被子,魏母坐在那里在低声的哭,魏国安坐在边上,双眼通红一脸的烦躁不安。
魏微微提着东西到跟前,魏国安抬头,刚好和她的眼神碰上。
你来做什么?魏微微喊了一声妈,然后才看他:看爸,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说完,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样了?第一百章 人一辈子就那么回事魏国安整个人在这一瞬间都垮了下去,心里对魏微微的怨愤这一瞬间也缩了起来:不好,突发性脑溢血,送来的虽然及时,但是……这一瞬,魏微微浑身都僵了,半响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怎么会,怎么会脑溢血呢?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对于这个病,她还是很久之前听说过,她小舅舅就是得这个病似的,非常的快。
前一刻还在挑粪干活,下一刻就倒过去,血管裂开,七窍流血。
虽没有见过,但是光想象,她都觉得害怕。
魏国安没有吭声。
魏母却突然开口:怎么会脑溢血,还不是被气的,魏国安,从小到大,我跟你爸花了多少精力心血在你身上,你呢?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瞒着我们处对象,瞒着我们结婚,谎话一个接着一个,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穷,所以叫你丢人了?你爸脾气不好,跟我吵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可他是拿你当宝的。
你拿他当啥了?魏母说着说着又哭起来,看着后面的病房又怕声音影响到里面的人,扯过被子捂着自己的嘴。
魏微微进去看了一眼。
昨天还跟自己恶语相向甚至动手的人这会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旁边插满了各种管子。
就看了一眼,她就退了出去,喊了魏国安到了走廊的另外一头:医生怎么说?魏国安轻轻摇摇头:以省城现在的医疗水平,脑溢血这种突发性疾病,难!魏微微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却听他又继续道:最好的结果是不死,但是会偏瘫或者提前老年痴呆。
不管是哪一样都是他现在无法承受的。
刚刚办了婚礼,他没钱,昨天送到医院到现在已经把他身上仅有的积蓄全部用完,刚刚医院就通知他去交费,他还没有去,没钱怎么交。
就算是现在有钱,能将人救过来,那后面呢,肯定不是一两天就能出院的,这就是个无底洞。
再想想以后,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
微微,你知道的,我刚刚毕业,这样的负担,我承受不起。
魏微微看着他,眯了眯眼睛: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说实话。
我承认,我在林媛身上是花了不少心思,可同样的她也为我花了不少心思付出了不少。
她什么都没要,房子是自己分期买的家属楼,我不能连个像样的酒席都摆不了。
昨天那一场,我是带着账办的,我在省城认识的人不多,再也想不到办法去借钱让他在医院里面继续住下去。
魏微微艰难的咽口水,看着他,半响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声音:魏国安,你真是个畜生!他还不到六十,你要因为钱而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吗?话落音,就见魏国安变了脸色,魏微微转脸,看着不远处魏母一脸死灰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如同无物。
魏微微拧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魏母道:微微,你去跟医院说,给我们办出院,我们不治了,不治了!生死有命,这是命,住院也没有用。
怎么就没用,谁说没用,你去守着爸,我去找医生,我去问,一定有用。
钱的事情你别管,我,我会想办法的。
魏母摇摇头,低着头坚持:不了,出院,不治了。
魏微微只觉得耐心在这一瞬到了尽头:妈,你别犟了好不好?魏母却在她这话说出来之后陡然拔高声音:不治了,我说不治了,你耳朵聋了?这是魏家的事情,你一个早就嫁出去姑娘你瞎操的什么心?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我找不到人我可以问,我不信我没钱医院还能做善事强留我们在医院里面。
说完,转身就朝楼下走。
魏微微转脸冷冷的看了魏国安一眼,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她去找了傅遇,傅遇帮她问了主治医生,没有多说,只道: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又问了一句:阿衍怎么没来?魏微微道:我没让他来。
傅遇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你给他打个电话吧,不管是继续治疗还是出院,这都不是小事情。
魏微微缓缓的点了点头。
大概是被魏国安的话刺激的狠了,魏母闹的很厉害,非要办出院手续。
医生到病房里面将管子一拔,还没有能出门,旁边放着的仪器之上各项指标就疯狂波动然后,归零。
病房里面静的只剩下呼吸声,魏微微靠在那里眨了眨眼睛,眼睛涩的发疼,没有眼泪落下来。
从昨天到这会儿,还没有二十四个小时,人说没就没了?她脑袋有些发晕,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包括以前的种种,好像就是一个梦,想醒却又醒不来。
魏父的遗体被送去太平间。
省城这边的医院里面死去的人,是要送去太平间直接火化才能领走的。
被推走的一瞬,魏母好像才醒过来哭着扑过去:你们要把人带去哪里,要带去哪里?魏微微伸手拽住她,魏国安也拽她,两个人合力才将她的手从医护人员的身上拽开。
妈,你冷静一点,爸已经走了,这边就是这样,去世了要火化才能带出去。
而且,如果不火化,怎么把遗体弄回去,殡仪馆的车只拉骨灰不拉尸体!话落音,就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啪!魏母个子娇小,可手上的力气却不小,打在魏国安脸上的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周身的力气:造孽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畜生!你爸从小就盼着,盼着你长大,盼着你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盼着能有个好名声,盼着……盼啊盼,盼到了今天,就落这么个下场……你倒是如愿了,上了大学,娶了媳妇,可他呢!好好的来参加婚礼,有来无回,尸骨无存啊!凄厉的哭声和骂声在长长的走廊里面回响,太平间的门发出哐当一声响,将生与死完全阻隔开来。
问了火化时间,要在两天以后,魏微微将魏母半拖半拽弄去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魏国安将人送到门口,没有进去,在外面站了很久,什么时候离开的,没有人知道。
太阳很暖,却照不进人的心里面去。
魏微微搬了椅子放在房檐下面让魏母坐在那里,然后才轻轻的嘘了一口气,看着知知歪着头打量着自己,她伸手,小丫头就冲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妈妈!魏微微抱着她,将脸埋在她娇软的肩膀上,一滴温热的泪滚下来落在了知知的衣裳上面。
那个男人从小就不喜欢自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给口饭吃饿不死就算是尽了义务了。
从小到大,天天都在挨骂,隔三差五的挨打,魏微微早就麻木了。
从懂事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逃离那个家,一心只想离那个人远远的。
从小时候的怕到长大之后的怨,到最后的恨。
所有的情绪都在人没了的冲击之下烟消云散。
这会儿人突然就没了,她心里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不难过,只是觉得,人一辈子就那么回事。
第一百零一章 幸福是什么,其实不重要想这想那的,累了几十年,临了都是一场空。
魏母坐在椅子上眼睛通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精神气一下子就被抽干了的样子,原本还算坚挺的双肩突然间就垮了下去。
太突然了,任谁也没法子一下子就能缓过来。
许嘉衍从厨房里面出来喊了一声:微微!魏微微抬脸看着他。
已经这个时候了,我简单的煮了点面,你,你喊阿姨先吃一点吧!回头再看看家里还缺什么,一起在这边给置办了。
魏微微明白他的意思,将知知放下来去扶魏母:妈,嘉衍煮了面,我们先吃一点吧,吃了饭,我们再去想哪些要做的。
死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操持这操持那。
有时候想想,死,真的是一种解脱。
魏母倒是没有坚持,跟着她进了堂屋在桌子边上坐下。
魏微微去厨房抬了面进屋。
这顿饭吃的格外的安静,就连知知,好像也察觉到了她们不开心,吃饭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拿着勺子往嘴里刨面,不时抬眼偷偷打量着魏微微,再看看许嘉衍。
魏母破天荒地的剩了饭,这是在魏微微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是个视粮食如命的人。
吃完饭,魏微微去洗碗,许嘉衍在外面看着知知,然后试探性的跟魏母开始说话:阿姨,后天一早我们要去火化场送人,然后将叔叔的骨灰带回来,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家里,我的意思是说,家里安葬他还缺什么东西吗?我不太清楚那边的习俗,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魏母叹了口气道:其实,什么都缺。
他还不到六十,二十年前就种的做棺木的杉树早就够取料了,可是那东西都是过了六十才做的。
寿衣,寿衣也没有准备……谁能想到会死的这么突然,好端端的来参加儿子的婚礼,来的时候是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堆灰。
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看着许嘉衍的目光有些不安,她忘了,这不是魏国安,不是她的儿子,甚至连女婿都还算不上,人家只是跟魏微微刚刚处对象。
我,你,你不用管这些,不用你管。
许嘉衍道:阿姨,我跟微微,就差一场婚礼了,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说完,起身去了厨房,站在门口道:你们镇上应该有卖现成棺材的吧?魏微微擦了手上的水道:我记得是有,但是具体什么情况还是不了解。
许嘉衍点头:那行,那棺木回去直接去镇上买,其他的我们在这边置办好,随着殡仪车一起带回去。
魏微微点点头:又要麻烦你了。
许嘉衍抓过她的手捏了捏:说的什么傻话,人生八苦,谁都躲不过。
说完,折身去屋里拿了包就出了院子。
魏微微把厨房收拾妥当,然后走出去,魏母坐在院子里正看着知知在丢皮球。
她想了想,拿了板凳在边上坐了下来:妈,妈!魏母抬眼看着她。
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身体也要的紧,爸走了,就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的。
魏母抬眼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我不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我跟他吵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他死了,他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我只是,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有些不习惯。
魏微微闻言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到底还是把话问出了口:既然没有感情,那,那为什么当初不离婚?这话,压在她心里面很多年了,记事起,家里就吵吵闹闹,魏父脾气不好,不是骂人就是打人,不是打她就是打魏母。
魏微微曾不止一次恶毒的想过,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孩子。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家,他就合该当个五保户,一个人过一辈子。
魏母微微一愣,咧了咧嘴大概是想笑,却没有笑出来,露出的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哪有那么容易,以前的日子多难啊女人离了婚,哪还有活路。
何况还有你们两个,日子是难过了一些,但是顺着他过下来至少有口饭吃,没冻死,也没饿死。
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过下去,幸福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魏微微抿着嘴,再也说不下去了,院子门被敲响。
她起身去开了门,魏国安去而复返,身后跟着林媛。
魏国安一直知道魏微微的住处,确是第一次真正的上门。
他看着魏微微,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发出声音:我来和妈和你商量一下爸的后事。
魏微微笑了笑:行啊,进来吧!刚才有一瞬间,她差点想将门板拍在魏国安的脸上让他滚的,可是转念一想,凭什么呢?活着的时候,从小到大对他都是寄予厚望,最疼他,竭尽所能的迁就他给他最好的一切,就连死,也是因为希望太厚重,接受不了被他欺骗。
到这种地步,他总该尽尽做儿子的职责了吧?魏国安和林媛进了院子,到魏母跟前,喊了一声:妈!魏母看了他一眼,缓缓的闭上眼睛:你来了正好,你爸走的太突然,什么都没有,棺材,寿衣这些你当儿子的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这些年,家里因为你上学,一点钱都没有,唯一的积蓄,因为你要结婚,都拿给你了。
山里人,来的简单,去的也简单,可是再简单也得准备两桌把人凑够,把他送上山,埋进土里面。
我们一辈子图什么,没图跟你享多少福,图的也就是这最后一下,你把人送到地方,两掀黄土,埋了!魏国安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
没有多留,夫妻俩就出了院子,两个人步行出了巷子,魏国安转身看着林媛:我去趟殡仪馆联系车,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媛点点头,目送他上了公交车,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她一阵恍惚,脑子里不期然间再次想起来了昨天林父跟她说的那番话。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吸了吸鼻子。
七年了啊,她都是快三十的人了,这条路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她已经走了七年了,回不了头了。
魏国安一走,魏母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哑着声喊了一声:微微!魏微微从屋里出来听她道:给你那个对象,叫什么?许嘉衍!对,许嘉衍,给小许打个电话,让他什么都不要弄了,让魏国安去,让你哥去,他是儿子,生他养他,总不能连他一副棺材都享受不到。
魏微微应下来,给许嘉衍打了个电话,其余的不管,但是作为魏家姑娘,寿衣还是要给置办的。
魏父火化之后没有再在华西做停留,直接送到了殡仪车上,魏母和魏国安跟着一起带着骨灰回汉源。
许嘉衍开着车,载着魏微微和林媛。
魏父一辈子都好脸面,最怕的就是流言蜚语,可死后却狠狠的来了一波。
老两口当时是把家里的鸡和猪都托付给一腔之隔的兄弟家照看的,说是要去城里参加儿子婚礼,谁能想到,这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就剩下一把灰。
跟开玩笑似的。
都没人敢相信。
第一百零二章 你想跟我谈什么魏国安一进门,先拿了旧孝布给自己和林媛包了头,将骨灰从车上请下来,送进魏家堂屋,然后才急匆匆去请本家年长的长辈来主持丧仪。
许嘉衍不是很懂这些,他看着魏微微和知知头上都绑了孝布,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声:我不需要吗?魏微微瞅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需要,你就这样挺好。
孝布有什么好戴的。
许嘉衍道:不是一个女婿半个儿?魏微微将自己原先住的屋子收拾了一下,闻言转脸看着他:魏家的儿子有什么好当的,再说,你还不是女婿。
许嘉衍站在门口,手插在裤兜里面曲着一条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这事情完了……魏微微迅速转脸,再不看他。
许嘉衍怅然的叹气,怎样才能哄着人去把那个本本领了呢?虽然他不想拘泥于形式主义,可是那个本本就是转正证明啊!山里面虽然穷,但是白事很讲究,魏母虽然说一切从简,可是该有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骨灰在家停了三天,找的先生看好的墓地和时间,终于将人送走了。
魏国安哭的站都站不起来,魏微微却一滴眼泪都没有,跪在那里冷漠的,像是埋进去的只是一个与她不相干的陌生人。
走到今日,她已经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了。
下午酒席办完,脱了孝,忙了几天的魏国安和魏微微才坐下来好好的吃了顿饭。
本家的长辈喊了魏国安说话,林媛总算找到了机会堵住了魏微微:我们谈谈。
从那天婚礼之后到现在,魏微微一句话都没有跟林媛说,冷漠的和婚礼当天在酒桌上像是两个人一样。
魏微微在收拾东西,她不能在家里呆到头七再走,许嘉衍那边律所很忙,养伤的这段时间已经耽搁了很多事情。
她自己,店面也装修的差不多了,把货备齐就要营业了,再拖下去就放暑假了,还怎么做生意。
听见林媛的话她站起身:那去外面走走吧!魏家房后是山,房前也是山,山根下面一条小河沟,常年流水。
五月份,山沟里面郁郁葱葱,野花相继绽放,很美。
我记得你来这里的那一年,我还在魏家,还没有结婚。
和你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魏国安说你们是同学,全家的人没有一个多想。
走着走着魏微微就不走了,在河沟边的大石头跟前停下来,坐了上去,看着站在小路上的林媛: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跟你说话吗?林媛道:你对我有意见。
可是我不明白,在结婚之前,我们只见过那一回。
魏微微笑了笑:你当然不会明白。
魏国安是真的喜欢你啊,为了你,谎言一个接着一个,你大概从来都没有想过了解他的出身和家庭吧?你只沉溺于他英俊的外表,温润的性格,和对你百依百顺之中。
我们家,一直挺难的,不,可以说,我们这块地方的人一直都挺难的,很少有送孩子去念书的,就算是念书也顶多就是个小学毕业,能认钱能算账就行了。
魏国安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走出去的,也是唯一一个家里砸锅卖铁想尽办法供出来的。
我爸为什么会得脑溢血,那是因为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他这辈子就两个心愿,一个是供魏国安读大学,光宗耀祖,第二个就是希望魏国安能找个好媳妇,热热闹闹的办场婚礼然后再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魏微微低笑了一声:魏国安学习本就一般,高三那么重要的时候却在学校里面跟你谈恋爱,谈恋爱不要钱吗?追女孩子不要钱吗?可他明明知道自己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一年到头吃盐都要赊账的家庭不仅要给他攒学费攒生活费,还要给他攒恋爱经费。
家里父母愿意为他吃苦为他受罪那跟我无关,可是,林媛,你知道不知道他还毁了我一辈子?你们的那些狗屁爱情幸福那是建立在别人的眼泪和痛苦上的。
你要跟我谈,跟我谈什么?林媛的脸色很难看: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们家条件不好我也觉得没有关系,魏国安足够优秀对我足够好就行,毕竟日子是要我们两个人过的。
魏微微仰脸看着她: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七年了,你连他家庭都不愿意去了解一下吗?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俩跟家里说都不愿意说一声,七年了,你从来没有踏过魏家大门一回,都领了证了都不愿意上门叫一声爸妈!你是喜欢魏国安,可你也瞧不起他,论自私自利,你们俩可以算得上是成双成对,绝配!你是在怪我?觉得是因为我跟魏国安交往跟他结婚所以才让你们艰难甚至于才让你离婚才让你爸死了?魏微微冷冷的看着她:难道不是吗?林媛,你敢说不是吗?我一直在跟自己说咱们都是女人,女人要体谅女人不要为难女人。
但是你现在来跟我谈什么?你这副我不知道什么都与我无关的态度又是想干什么?我不是魏国安,对你痴情不了!林媛抿了抿嘴,眼睛有些发红:随你怎么说,你别忘了,当时在婚礼上是你先把话挑起来的。
就算魏国安隐瞒了和我谈对象的事情,你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就是因为你说了,你明知道老人对魏的期许可你还是说了。
说来说去,他的死就是你一手酿成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怪魏国安和我?魏微微被气笑:真是乌龟配王八,绝配了!我酿成的,我他妈上辈子欠了你和魏国安的,所以得给你们义务的背一辈子锅?真是见稀奇了,杀人的现在不犯法了,举报的要被枪毙?林媛脸上红白交替,事情有些偏离她预计的轨道,她原本是想跟魏微微好好说说话的,毕竟就这么一个小姑子。
谁知道一开口,话题就跑偏了,然后越来越偏,最后拉都拉不回来了。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不留情面的奚落指着过,她气的浑身发抖:牙尖嘴利,你果然跟你哥说的一样,蛮不讲理,不可理喻!说完,转身就朝来路走,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想要跟这个小姑子搞好关系。
魏微微需要她来跟自己搞好关系吗?完全不需要。
魏父已经去世了,唯一的联系就是魏母,除此之外,她跟魏国安再无半点瓜葛。
第一百零三章 跟我走吧林媛走了,魏微微却坐在那里没动,许嘉衍来找她的时候她还坐在那里,头埋在膝盖上,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一只温热的大手摸上她的头:微微?魏微微抬眼,眼里满是红血丝,带着哭腔:许嘉衍,林媛说,她说都是因为我把他们的事情挑破我爸才气的脑溢血去世的。
许嘉衍脸沉下来,半响,从嘴里挤出一句脏话:她放屁!魏微微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被许嘉衍抱着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
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但是到了家里的时候又睡不着了。
魏母带着知知坐在房檐下面,她扯了椅子坐了过去,看着满头花白的魏母道:妈,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你,你一个人在家,猪也杀了,剩下的两头年底卖了就别再喂了,鸡喂一点,鸡蛋也不要老想着去卖钱,自己也要吃才行。
地里面,附近的田能种就种一点,远的地就别种了,麦子什么的别种了。
魏母抬了抬眼皮,看着拿着铅笔和纸趴在椅子上乱画的知知道:我你不要操心,你自己上点心,要是觉得许嘉衍合适就跟人把证领了,婚礼不婚礼的无所谓,你这是二婚了,该懂事了。
两个人有点摩擦,能忍的还是要忍,不要老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人这辈子,没有哪一个人是一辈子不受委屈能完完全全按着自己脾气来的。
说完又道:要是,要是不方便,你把知知留在家里我给你带着也行。
魏微微道:你能忙得了哪一头,她现在越大越让人劳神。
那以前我还要下地挣工分,不也照样把你们带这么大,没见缺胳膊少腿的?说起往事,魏微微笑了笑:你要舍不得知知,那就跟我去华西吧,有我一口吃的,总是不会饿着你。
魏母没有吭声,她是喜欢知知,人老了有几个不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听话的孩子,可是她更舍不得这里,这是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一砖一瓦都有别样的情意。
她就那么一说,魏微微也就那么一说,该叮嘱的都叮嘱了,听不听,那就由不得人了。
第二天赶早,饭都没吃,知知还睡着,魏微微和许嘉衍一个人提着行李一个人抱着孩子就下了山。
半个小时的山路,到了河边上停车的地方上了车,许嘉衍帮她绑好安全带道:车上睡一觉吧,到了汉源我叫你。
魏微微其实不太敢睡,她怕自己睡着了许嘉衍一个人开车会打瞌睡,一路上都是半睡半醒状态。
好像睡着了又突然惊醒,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话。
一连晴了好些天,到了午后就暗了下来,等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地方,天上的乌云已经彻底的凝聚在了一块,风,说刮就刮起来了。
刚刚将车停稳,头顶就是轰隆一声响。
雷声还未散,闪电就不甘示弱的登场亮相了。
车上的行礼暂时没法拿了,许嘉衍先下车开了门,然后从魏微微手里将知知接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刚刚进屋,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东西等雨停了再拿,饿不饿?许嘉衍伸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道:不饿,就是有点乏了。
也幸好路上吃过了,不然家里这会儿什么都没有,雨又这么大,还真不方便。
乏了的话就先歇着?你去屋里躺一会儿,我去生火烧点热水。
魏微微说着,将知知的鞋子脱掉放在床上,谁知道往床上一放,小东西就醒了,大眼睛里面带着刚醒时的迷茫,抿着唇打了个哈欠,眼里就起了一层雾气,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妈妈!魏微微低头亲了一下她肉乎乎的脸蛋:还睡不睡?尿,尿尿!魏微微又把她抱起来,拎外面去给她穿上鞋子。
许嘉衍自己撑了伞去了厨房,将炉子提到了房檐下面,取了煤,掰了点干木头开始生火。
煤炉子这种东西,他自己顶多能换个煤,点煤这种活他还是第一次干,填了两次木柴都没能把火点起来,反而被烟呛的红了烟,好一通撕心裂肺的咳嗽。
魏微微赶紧把知知放下冒雨跑了过去:赶紧去歇着缓口气,我来弄。
虽然已经快两个月,但是骨头断了的人她琢磨着这么点时间根本不可能完全养好的,要是咳的太猛再给挣断了怎么办?许嘉衍缓了口气,去取了毛巾打湿擦了把脸这才好受一些:不行的话就放在煤气灶上面烧吧,费不了多少气。
魏微微拿着火剪将里面的煤球和木材弄出来重新放进去,然后重新点燃,火苗很快就窜了上来。
你大概从来没有烧过这东西,这玩意儿可不是纸,一点就着,就算是煤气灶上,怎么着也得一二十分钟才能点燃,然后放炉子很可能又灭了,要直接在炉子里面和底煤一起点会快一些。
许嘉衍撑着伞,拿着茶壶去压井那边打了水坐在炉子上面,然后才拥着她去了堂屋那边。
知知趁着他们不注意伸手去接房檐水,看见两人过来忙不迭的缩手,袖子已经湿了一大截。
魏微微喊了她一声:你在干嘛?又在干什么坏事情?知知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笑,两只手往身后藏,显然也知道自己干了不该干的事情。
魏微微把她抱起来,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手,冷着脸道:不许玩水知道不知道?衣服都湿了。
听出来她语气不对,知知撇了撇嘴,眼睛一下子就起了一层雾气,也不敢大声哭,哼哼的可怜的不行。
不许哭!魏微微一抬手,她马上抿住了嘴,把刚刚发出来的一点点声音又憋了回去。
委屈到不行。
许嘉衍轻笑:真凶!说完,从她手上把知知接了过去:去给找一下干净衣服换上吧,下雨天还是很冷的,不能穿着试衣服。
知知堪比变脸王,搂住许嘉衍的脖子趴在他怀里就不起来了,留给魏微微一个屁股。
魏微微气的对着许嘉衍翻白眼:下次我收拾她的时候你不许出来,这样观下去还得了?小孩子最是聪明不过了,她们很容易就能明白谁是护着自己的,谁能护着自己,然后一点点的气焰高涨,有恃无恐。
她虽然一心想好好的养着知知,让知知幸福快乐,却没有想过要纵容她,养一身的坏毛病狗脾气。
许嘉衍眼里都是纵容的笑,并不多话,抱着知知跟着她进屋,看着她把知知的棉布小睡衣拿出来,知道她要直接给小东西换了衣裳休息了,就将孩子的鞋子脱了放在床上,然后折身出去打了伞去了旁边的屋子把自己的衣裳拿了过来。
等水烧好依次洗漱之后早早的就歇下了,知知虽然在路上睡了,但是灯一灭,她还是很快就合上了眼睛。
许嘉衍侧身贴着魏微微的后背,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含住她耳垂上的软肉,一双手不老实的隔着被子兴风作浪。
初经人事的男人在尝到了欢爱的甜头之后是压制不住自己欲望的,尤其是在那一天之后因为魏家的事情回去了好几天两个人都没有亲近,就越发的让他难以自持了。
别,你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足以伤筋动骨这边是原来的老式木床,只有一米五,放着两条被子,比起御锦园那边的两米大床显得拥挤了不少。
那,明天搬过去,好不好?魏微微低哼一声,坚决不受他蛊惑:不好。
天越来越热了,这边没有浴室,洗澡不方便,去那边也是一样,腾一间屋子出来给你做工作室?魏微微不理他,然后想再理却没有机会了。
夜漫长,床微响,带着一点点奇妙的节奏,和人一起进入梦乡。
经不住许嘉衍的磨缠,第二天魏微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搬去了御锦园那边。
也不对,就是她在去店里之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和知知换洗的衣裳,等到了傍晚时分许嘉衍来接她的时候就将人直接带去了御锦园。
反正这边的房子足够大,书房隔壁的屋子里面原本就是空着的,里面除了魏微微的那些东西,还多了一张书桌和一台缝纫机。
一切都比照着她院子里面的那些东西来的。
之前的那些她都弄去了店面里面,这边许嘉衍又给她置办了一套,这样子不管她在哪里都不用担心闲着没事情做了。
知微小店里面除了饰品,还有礼品,做的就是学生生意。
魏微微正在琢磨着哪天开始营业,许嘉衍就将日子给她定好了,五月二十一,五二一,这个日子很特别。
开业当天,乔煜他们都来了,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好久。
许嘉衍帮着魏微微从批发市场那边拉了好几捆鲜花过来,早早的分成一束一束的放在门口的泡沫箱子里面搞鲜花促销。
几块钱一大束的鲜花,大学里面的女孩子还是能消费的起的。
女孩子都喜欢花,这些东西是不卖的。
来买鲜花的人顺带的去里面逛一圈,多多少少都要买一点东西。
毕竟里面的饰品不管是便宜还是贵的都是魏微微自己做的,和其他饰品店里面的东西都大不相同,还是很吸引人的。
当天,开门红!哪怕准备了两个月,货看起来还是不够的样子。
不过魏微微并不担心,什么行业都是开业一阵火,然后慢慢就温下来了。
等魏微微这边忙过前面那几天,许嘉衍就不在去帮忙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刚刚在律所安定下来,许致远就找上了门。
许嘉衍在接待室里面跟他见了一面。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一年,许致远还是和以前一样,看着文质彬彬,只看着许嘉衍的时候眼神十分复杂。
不知道许总来我这个小律所有何贵干?社会是个能磨砺人的好地方,一年前初见许致远,他还意难平,这会儿再见,他的内心再也没有半点波澜了。
许致远看着跟自己只隔了一张桌子的人心里莫名的复杂。
按事实来说,这个儿子比起他从小悉心教导的许嘉宁来说不差半点。
他和傅茵之间恩怨再如何的深,这也是他的儿子。
可惜的是,年少轻狂,做出的决定总不会那么深思熟虑。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许氏的事情。
法院的传票我已经看了,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你是学法的,高材生,该知道当初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你母亲和我之间的恩怨,在你拿到法院判决书的那一刻起也算是彻底终结,该给你的我也都给你了。
如今你又来这么一手,你想干什么?许嘉衍表情始终淡淡的,不会有期盼和热切,也不算冷漠,跟面对着每一位来律所咨询的客人一样。
许总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懂。
我记得我们很多年前就两清了,没有任何关系了。
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心有不甘,非得跟您扯上什么关系一样。
许致远十指交叉着放在桌子上看着他:既然你非得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不妨就将话说的明白一些。
我在羊城十年,借着改革开放的风筑下的家业不是你一张法院传票就可以摧毁的。
你还年轻,想出人头地扬名立万是好事,但是不该把主意打到许氏身上。
所有拿许家当垫脚石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许嘉衍轻笑:许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是律师,跟许总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律师,自然是有人委托就受理,有案子就接,这是行业基准。
总不能因为案子牵扯到许家我就拒之门外吧?我这律所虽然不大,但是好歹也有不少人需要我养着的。
既然如此,那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咱们法庭上见好了,许氏经营这么多年,法务部也不是吃素的。
许致远站起身看了他一眼,伸手拽了拽自己的领带,然后就朝外走去。
许嘉衍坐在那没动,背对着他一声嗤笑:许氏的法务部?靠跟踪恐吓妇女儿童取胜吗?许致远的步子突然一顿,转身看着他:你什么意思?许嘉衍转身:问我不如回去好好问问许嘉宁,毕竟,他可是你寄予厚望的好儿子。
许家在一般人眼里算起来是家大业大,在羊城那边做房地产和建材搞的风生水起。
但是人都是恋旧的,许致远总觉得自己的家在华西,根也在华西,加上许家老太爷岁数大了,又不愿意去羊城,他就有了把事业发展回华西,在这边扎根的想法。
当然,也不排除是想高调回来扬眉吐气一雪当前狼狈离开的耻辱的意思。
他回来之后,羊城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了许嘉宁。
年轻人,再怎么有能力都是年轻人,想法挺多,太多了就容易出问题。
先前那个包工头起诉只是一个引子,若是他不做手脚许嘉衍还不会多想去深扒,可是他偏偏动了手脚,还是动在了魏微微身上,然后顺带的将许嘉衍给牵扯进去,差点要了许嘉衍的命。
所以,许嘉衍怎么会由着他蹦跶而无动于衷呢?家大业大最经不住的就是勘察,不查就光鲜亮丽,一查就将外表之下包裹的腐臭抽丝剥茧的全部牵扯了出来。
这一次的案子,可是十多个委托人一起上诉,罗列了大大小小近十条罪状。
许嘉衍之所以这么久都没动,就是在等,等他找的人将这些问题一一落实,找到可以出庭的人证物证。
对于许家,他要么不动,要么,一击必中。
虽然不能坏了他们的根基,但是只要胜诉,也足以扒开他们一层皮让他们伤筋动骨。
这是许嘉宁自己送到他手里来的,怨不了旁人。
许致远走了半天,许嘉衍才动,起身去了办公室里面。
等准备妥当,法院的传票下来已经是六月底,魏微微的小店已经走上了正轨。
第一百零五章 回来就转正每天并不是太忙,早上也不用早早的就开门,毕竟她开的饰品店,并不是早餐店。
闲暇时间除了抽空做一些简单的皮筋发圈,剩下大部分精力她都在画图纸,做各种缠花。
许嘉衍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律所,下午都会准时的来这边接她。
比起那边的小院子,知知显然更喜欢御锦园这边,因为许嘉衍把次窝拆了,给她弄一张超级可爱的床,还堆了一屋子的玩具。
地上铺了地毯,随便她怎么光脚踩满地滚都没有问题。
一进门,麻溜的脱了脚上的鞋一头扎进了屋子里。
魏微微轻轻摇头,她虽然觉得许嘉衍太会惯孩子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么做很有效果,知知不黏着她,她才有时间忙别的。
将一早买的菜提进厨房,开始摘菜淘洗,胡萝卜切碎和米一起下锅慢慢熬着。
旁边还有青菜,黄瓜之类的应季蔬菜。
知知现在成了肉食动物,除了肉和豆制品,其余一概不吃。
所以魏微微现在做饭就想着方法的给她弄,胡萝卜青菜什么的全部弄碎和米熬在一起,不吃也得吃。
吃完饭,许嘉衍自觉的收拾了碗筷,然后难得懒散的搂着魏微微的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魏微微翻开茶几上面的书扭头看了他一眼:今天不忙?嗯,暂时忙完了。
说完,凑过去在她颈窝里面蹭了蹭道:过两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魏微微缩了缩脖子手一顿:有案子吗?去哪里?羊城!轻轻的两个字入耳,书上写的什么魏微微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怎么,又是羊城?许嘉衍叹了口气:就是之前被撞的那件事情,跟我先前去羊城处理的经济纠纷案有关系。
你不要担心,这一次是阿煜出庭,我给他做助手。
他没告诉魏微微之前被跟踪的事情是许嘉宁的手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想魏微微知道。
魏微微扭头在他嘴角轻轻的亲了一下:那你要答应我,好好的回来。
许嘉衍动了动,将她压沙发靠枕上面,眼里跳动着小火苗:答应了有没有奖励?嗯?许嘉衍的气息加重:我好好回来有没有奖励?魏微微被他亲的脑子发懵:什么奖励?想,想要什么?想要你。
等我回来,咱们转正好不好?七月初许嘉衍去了羊城,魏微微依旧没有去送他,只是在头一天将他要带的衣裳给他收拾好。
这回许嘉衍去的时间比上一次长太多了,一直到十几号大学生放假,他才在电话里面告诉魏微微,要回来了。
可算要回来了,从走到现在,算起来已经二十多天了。
哪怕魏微微一天到晚都在忙,也是在数着日子过的。
原本就动了心,又发生了关系,到底和之前不同了。
上一回许嘉衍去羊城,她虽然惦记着,却完全比不上这回这样浓烈,就连睡觉,也觉得要听听他的声音才能睡的安心。
七月份的天,暴风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早上还是明晃晃的艳阳天,说暗就暗下来,转眼的功夫就是乌云密布。
天气热的让人喘不过气,老天爷吝啬的连一丝丝风都舍不得给,等那风来的时候,雨跟着就来了,噼里啪啦的隔着玻璃门都能听见那砸下来的响声。
雨一下下来,外面分分钟就没人了。
魏微微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外面,知知趁着她忙着已经跑去了外面,拿着她的塑料小碗在接着从房檐上翻滚下来的雨水,甚至还偷偷把碗放在嘴边轻轻的舔了一口。
大概是没觉得带泥的脏水有多好喝,小嘴巴噗噗的往外吐。
魏微微起身去将人拎起来,屁股上就赏了一巴掌:不涨记性?知知眼睛一闭嘴一撇就哭出来。
魏微微直接将人弄进最里面放地上站着,冷脸看着她:不许哭!知知还没有哭几声就收了声,撇嘴吸着鼻子看着她。
怎么就这么喜欢下雨天,这么喜欢水?那水脏的很,喝进肚子生病要打针的,你想打针?知知摇头:不打针。
不想打针就对了,所以以后下雨不许去玩水,不然就打针。
魏微微说着,就从架子下面取了给她准备的衣裳,然后背对着门口挡着给她换掉。
太能糟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只袖子都湿完了。
外面的雨一直不停,还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学生已经放学了,可是因为这一场雨,整个街道都是空荡荡的。
六点的天暗的如同平时八点半似的。
也不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要是不停的话,不管是骑车还是坐车似乎都没办法。
也没有心思再做事了,干脆拿了诗集抱着知知教她读诗认字。
骑车的鸣笛声在外面响起她只扫了一眼就又低下头,然后就听见玻璃门被推开。
她抬脸准备招呼人,却没有想到一眼就对上了许嘉衍带笑的眼。
微微一愣,知知已经麻溜的从她怀里溜下去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嘴里殷勤的喊着爸爸。
魏微微:……许嘉衍伸手把她抱起来道: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乖不乖?知知搂着他脖子乱晃:乖,知知乖!魏微微想翻白眼了。
许嘉衍抱着知知到跟前,侧身挨了挨她的脸: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欢喜傻了?欢喜吗?确实……早上的时候打电话不是说这一两天回来?许嘉衍点头:是,这一两天回来,但是听见你的声音别说一两天,半天都等不了了。
油嘴滑舌。
雨这么大,时候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回去了?魏微微点头,拿了包,将钱收了,然后把知知换下来的湿衣服装起来,拿着伞跟着他出门,锁门上了车。
车没有直接开回御锦园,而是去了御锦园不远的地方先吃了点东西,许嘉衍又出去了一趟,等到了车库下车的时候魏微微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甜品盒子。
一看就是给知知的。
许嘉衍特别喜欢给知知买东西,玩具,甜品,只要他在,家里就没有离过这东西。
你这么惯着她,以后要无法无天了。
许嘉衍悄悄捏她的手,嘴里振振有词:女孩子就是要惯的无法无天才好,免得以后轻易吃亏上当。
魏微微笑了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电梯就停下了,开了门,玄关处的灯却没有亮。
跳闸了吧?第一百零六章 得偿所愿许嘉衍把知知给她:我看看什么情况。
说着,拿着手机照着亮进了屋。
魏微微抱着孩子就站在门口,微微蹙眉,疑惑的看着里面,她好像闻见了香味儿,花的香味儿。
没来得及多想,屋里就燃起了一点点光亮,带着红色的光晕。
许嘉衍的身影在这淡淡的光亮之中显得有些不真实,魏微微看着他拿着火将蜡烛一支接着一支的点燃,连成一片,成了一个心型,最尾巴上放了一大丛的玫瑰,里面还有两支红烛未点。
原本放在客厅中间的沙发和茶几都挪了位置,除了一条走道,两边全是鲜花,妖冶的玫瑰和清雅的百合交相辉映,花香阵阵。
魏微微的脚像是生了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是涩的,鼻子是酸的。
知知在她怀里不乐意的扭来扭去,她也由着小东西从她怀里滑下去,晃晃悠悠的跑去找许嘉衍。
许嘉衍将知知抱起来,提着买来的甜品一起去了她自个儿的小屋,将甜品打开,勺子给她,哄道:知知乖乖在这里吃东西好不好?知知小朋友听话的点头,迫不及待的拿了勺子去戳桌子上的东西。
安抚好了孩子,许嘉衍才重新返回客厅,魏微微赤脚蹲在玄关边上,伸手去摸地上的那些花儿。
她这会儿心里有些澎湃,她大概能猜到许嘉衍要做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该给予什么样的回应才合适。
就在她心里来回的挣扎时许嘉衍到了她面前,伸手将她拉起来,柔声道:还有两只蜡烛没点,我们一起?说着,拉着她到了跟前,拿着一旁多余的蜡烛交到魏微微的手里,然后握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将花丛中间的蜡烛点燃。
我听说以前的人结婚的晚上会点两只红烛,名为龙凤烛,要从新人入洞房开始点燃,一直燃到天明,你看我们现在点的这一对像不像?魏微微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装死。
许嘉衍也不点破她,从身上掏出个小盒子,等魏微微察觉到手指上冰凉的触感,带着钻石的戒指已经套在了她的手指头上。
耳边传来许嘉衍的声音:好了,这样就把你套住了,再别想跑了。
许嘉衍,我……许嘉衍竖起手指头将她要说的话堵回去:微微,嫁给我好不好?说完又飞快的补了一句:不能说不好。
魏微微失笑出声:哪有你这样求婚的,明明是你在问,还不许别人说不。
这么霸道,才不敢嫁你。
说完,轻轻踮脚,在他唇角轻轻一吻,声音如同一片羽毛一样从他耳边划过,划到他的心头,让人悸动不已。
好!声音很轻,轻的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可许嘉衍却听的真真切切,伸手一把就将她抱起来在屋里转圈圈。
你答应了,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悔。
不反悔!我好高兴,微微你信我,愿意给我这样一次机会。
魏微微揪着他的衣裳:高兴了就赶紧放我下来,被你晃晕了。
人倒是放下来了,却不是放在地上,而是直接被摁到了沙发上。
大概是得偿所愿太激动的缘故,往日的和风细雨变成了和外面一样的狂风暴雨。
缠绵悱恻的亲吻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水,将人双双溺毙在其中。
既然已经应了,那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大雨初晴之后,将知知送回傅家大院,许嘉衍和魏微微一起去了趟民政局。
华灯初上时分,咖啡厅里面迎来了一天的人流高峰,灯打着暖光,照在地毯上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
傅遇懒散的瘫在椅子上道:羊城那边,搞定了?许嘉衍点头:羊城那边搞定了,华西这边还要出庭,那边开庭了三次,许致远依旧不死心。
当然不会死心,折了那么一大笔钱进去,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傅遇坐直身体,抿了口咖啡在嘴里,缓缓咽下去:你最近还是小心点,以防许家,狗急跳墙。
我知道。
许嘉衍轻轻点头:许致远不是许嘉宁,早就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
虽然不甘心赔付出去那么大一笔钱,却也不至于再做一些得不偿失的举动。
咖啡抿进嘴里,任由那焦苦的味道在舌尖打转,半天都咽不下去:以后还是别来这里了,这种味道,我是越来越没法喜欢了。
傅遇挑眉:什么时候胃口变的这么厉害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最喜欢这个,劝都劝不住,一天都不能少的。
许嘉衍轻笑:大概,尝过了甜,所以就不再喜欢苦了。
他并不是喜欢咖啡,而是曾经的那些晚上经常半夜惊醒,只有喝最苦的咖啡,他才能感觉到已经从梦里面醒过来了。
如今,他已经走出来了,就再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呵呵!傅遇冷笑: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不,我只是实话实说。
傅遇双手交叉着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话说,都这么久了,你跟魏微微到底什么情况了啊?领证了。
什么?傅遇震惊的咖啡递到嘴边都忘记了忘嘴里送:什么时候的事情,领证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家里,居然连我也不说一声。
许嘉衍眼里含笑:约你出来不就是在给你说这事?行吧行吧,你这速度还挺快,不声不响的就把证给领了。
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许嘉衍往后仰了仰:还不知道,想着十月一办,但是又觉得有点仓促。
那就年底,或者明年五一。
嗯,五一对于我来说是个极好的日子,但是微微那边不行,他爸五月二号去世的,那天是他的周年。
傅遇:……那开春好了,回头回去一趟,跟家里说说,别让我传话,我夹在你们中间都成传话筒了。
许嘉衍瞅了他一眼:说肯定是要说的,只不过,顿了片刻才道:以后傅家的光棍就只剩你一个了,我没法帮你分散火力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许嘉衍摸了摸鼻子道: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这都修成正果了你也赶紧了,你和那小护士,怎么样了?傅遇往后一靠,眼珠子往上一翻:还能怎么样,吹了。
许嘉衍:……我记得上两个月你带去家里挺勤快的,外婆和舅妈不是还给了人见面礼,我还以为这回能成呢!傅遇叹气:我也以为能成呢!我这个年纪,真的,真的是很认真的以结婚为目的的在谈恋爱。
但是谈着谈着不合适了我有什么办法,结婚又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我这边家里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人家也有一家子呢!许嘉衍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看来问题出在了对方家庭上。
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要是真的喜欢,迁就一点也无妨,总归结婚后是你跟她过日子。
这不是迁就的事情,迁就不了。
彩礼,房子,车子,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对方父母要求,结婚之后我们要单独在外面住。
傅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给傅遇取媳妇的钱还是有的。
老爷子老太太的退休工资都不低,傅大舅和孟琴工资也不低,加上傅遇自己,房子车子彩礼这些都不愁。
许嘉衍道:结婚总要有新房的,两个人在外面住也没有什么问题。
总归你那房子离老宅也不远,转身的功夫就能到。
傅遇,几年前家里就给置办了房子,就是准备结婚用的。
不是,你不懂,这不是房子彩礼的问题,这是态度问题。
他们家嫌我们家人多,家里就我一个儿子,上面爷爷奶奶,还有我爸我妈,四个老人,大小事都得我跑腿操心,他们家在意的是这个。
我傅遇是拿不出彩礼的人吗?是连婚房都准备不起的人吗?这是态度问题,原则问题,还没有怎么着呢就教自家姑娘离长辈远着点,那还结什么婚。
没有我爷爷奶奶哪里来的我爸,没有我爸妈哪里来的我,合着我骨头长硬了找个女人就把他们一脚蹬了?我又不是牲口,牲口都没有这么干的吧?他们家闺女是黄金做的?我娶媳妇我又不是请尊佛回来专门供着的,我吃饱了撑的我!许嘉衍淡淡开口道:不要激动,杯子里面是咖啡不是酒。
第一百零七章 都不生气吗九月是开学季,才八月底各个大学就热闹起来,魏微微也是早早的就开始忙了。
九月半的时候,魏微微接到了魏母的电话。
魏父过世之后,魏微微走的时候把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都留给了魏母,电话号码也留了,只不过这段时间彼此都没有再联系过。
来电显示上不是家里的号,而是华西本地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魏母刚刚出声,魏微微心头就是一跳:妈,你来华西了?魏母在那头道:来华西了,我在汽车站,我找不到你哥哥在哪,也找不到你在哪,你,你来接我一下。
你现在就在汽车站口上别动,我很快就过来,你等一阵,别动!挂了电话,魏微微就关了店门,抱着知知去了外面的大道上坐上车朝汽车站赶。
华西有两处车站,北站是新站,在高新区和工业园区交界的地方,靠近火车站。
南站是老站,就在老城区边上,离大学城这边不算太远,坐公交车不用倒车,但是得差不多半个小时。
魏母穿着她常穿的那身暗底紫花的对襟外套,一手抓着一个蛇皮口袋坐在出站口边的水泥墩子上。
车站前人来人往,可是魏微微一眼就找到了她。
几个月不见,她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很多,原本还算是饱满的脸彻底的瘪了下去,整个人还有小小的一点了。
多年累积的怨,在魏父陡然离世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这会儿看着魏母,魏微微只觉得心里有些酸。
她带着知知疾步走过去,喊了一声:妈!魏母抬脸,浑浊无措的眼睛看见她之后像是终于找到主心骨似的散发出一点光亮:可算是来了,我这分不清楚方向,下了车就摸不到地方了。
魏微微看着她提的两只大口袋:咋带了这么多东西?说完,把知知放下来,折身在路边上拦了个出租车道:坐了这么久的车,先去我那里,歇口气缓一缓再说吧!魏母却道:先,先不去你那,先去医院吧!你哥打电话来说林媛提前发作了,应该是在医院,我打他电话也没能打通。
魏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道:林媛发作了他给你打电话干啥?这才结婚多久,身体不好流产了?魏母道:谁也不晓得咋回事,说了两句就挂了,算起来这才七个月,虽然说七活八不活,可这离正常要生的时候还离老远,这到底能不能生哦,生下来也不知道养不养的住。
魏微微这才反应过来,敢情结婚的时候林媛肚子里面已经揣着一个了。
魏母还在那继续絮叨:原先来我们家那回我就觉得她太瘦弱,肯定不好生养不利后代,你哥不争气,越说不能还越喜欢,现在好了,怀个娃儿都怀不到时间。
这些话跟我说过就算了,别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提。
出租车司机催促:走不走?魏微微点头:走!说着,将魏母的行礼搬起来丢进后备箱,然后上车。
妈,你不知道他在哪个医院你最好还是先去我那里,等弄清楚在哪里了我们再搭车过去不迟。
魏母道:应该就在医院。
去晚了怕是都要生了,两个年轻人啥都不懂,也不知道提前给孩子准备了东西没有。
她是昨天接到电话的,急匆匆的把家里喂的鸡捉了一大早就赶车过来的。
魏微微没好气的开道:华西这么大,医院又不止一家,谁晓得他在哪个医院。
给你打了电话干啥?明明知道你要来还不接电话,他想干啥?两个人加起来多大年纪了,生孩子不知道提前准备?孩子是给他们自己生的又不是给你生的,你急什么急?魏母没有吭声,坐在后面抹眼泪。
魏微微假装没看见。
她实在不能理解魏母心里的想法,魏国安把事情都做绝到那份上了,老头子当时住院性命交关的时候他能说出那种话,魏母竟然还不长记性,还掏心挖肺的对他,对他抱着期待。
那种自私自利只有他自己的人,对老头子都那样,难不成以后还能对老太太好?出租车直接开去了御锦园。
魏微微跑了两趟才把东西搬进去,带着魏母和知知上了楼。
一进门,魏母看着屋里光洁的跟镜子一样的地面两只脚就不敢往前再迈一步。
魏微微把她带来的东西弄进去,然后找了拖鞋给她换上。
你这是打算住这边伺候林媛不回去了?带这么多东西!魏母小心翼翼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局促的双手都无处安放,听见她问这才反应过来:那口袋里面是鸡,活的,你拿阳台上去放着。
魏微微起身,提着口袋去了阳台,心情比手里的蛇皮口袋还要沉重。
另外一个口袋比装鸡的口袋大,里面塞的满当当的。
这又是什么?魏母道:这是攒的土鸡蛋,有一百来个,大城市里面这种土鸡蛋不好买,坐月子的人吃着好。
说完,下意识的看了魏微微一眼:对,你找个家什来,捡一点去,给知知煮着吃。
我要过来,家里没有人照看,喂的几只鸡我都弄来了,你也留一只,炖汤喝。
魏微微道:给坐月子的人吃的,我好好的吃这些做什么?魏母笑了笑:别犟,林媛生孩子了,我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以后想吃也难吃到了。
说着,起身把扎住的蛇皮口袋打开,上面放着一个布口袋,里面放了她带的一套换洗的衣裳,然后还有给孩子做的百家被。
我以为还有两个月,棉裤棉袄都没有给做,就只来得及做这么一床小被子。
魏微微看着那各种布头拼凑起来的小被子和细细密密的针脚眼睛发红鼻子发酸半天都没有吭声。
她记得生知知的时候,百家被不是陈家准备的,也是魏家这边做的。
魏母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将上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将蛇皮口袋往下卷了两圈,露出里面的塑料桶,慢慢一桶鸡蛋,里面发了谷壳子。
边催促她去拿家什边道:我是个没出息的,你也晓得家里就那个穷样,要啥没啥,我来一趟,也没有钱给知知买点啥,留点鸡蛋给她煮着吃。
妈!魏微微喊了她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你都不会生气的吗?那些年我们家那么难,魏国安还撒谎,骗你们。
爸一辈子就想他考大学有个好工作,他找到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
结婚还在外面办了,对林家的好远超过对你们,爸都那样了,他还在跟我说他没钱没办法。
他这样的,你就不气不恨吗?你还牵挂着他生孩子顾不过来,还牵挂着他吃不好喝不上?第一百零八章 早产了魏母的手一顿,半天才把握在手心里的鸡蛋放下去:生什么气呢?气当时肯定是气的,可是过了就过了,哪有当父母的会跟儿女真正生气的。
我们想归我们想,你们大了,翅膀硬了,有自己想飞的地方,我们管不了了,也没有那个本事管。
你爸,你爸这辈子就是个犟驴,想的就是能让你哥考上大学,不管咋说,考上了,也就圆梦了。
现在你哥孩子也有了,老魏家也算是有后了,挺好。
魏微微不想再听她说下去,站起身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煮点面条。
说完,起身就去了厨房。
魏母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面,将桶里面的鸡蛋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放在小塑料盆里面。
知知跑进自己的屋里,然后又将门拉开了一道缝悄悄往外面看。
魏母捡好了鸡蛋端去给魏微微,然后跟她讲:你,你这有电话吧?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你哥看看能不能打通,我这心里忽上忽下的,不踏实。
魏微微冷着脸往锅里添了水,按着她给的纸上写的号码拨过去,通了。
魏国安那温润的让人作呕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魏微微想砸锅盖。
魏微微,你现在在哪家医院?妈在我这里。
她来华西了?魏微微冷笑:少跟我用这种装蒜的语气说话,不是你喊她来的?魏国安报了个名字,直接挂了电话。
魏微微磨了磨牙抬眼看着魏母:等一会儿,吃完饭我就送你过去。
魏母张了张嘴,半天才道:怎么就挂了,你没问问,林媛到底生了没有。
魏微微憋着一肚子火气没有搭理她。
简单一碗鸡蛋面,魏母吃的狼吞虎咽,吃完一放下碗就着急的要走。
魏微微也没有再让她在这里耽搁,把刚刚弄上来的蛇皮袋子又搬了下去。
至于鸡,魏母说让留着她就留着,为什么不留。
要不是魏母记挂儿子,她恨不得全部留着,鸡肉鸡蛋,就魏这种东西,鸡屎给他吃都是糟蹋了。
林媛是在上班的时候突然发动的,离预产期还有老长一段时间,发动的猝不及防,送医院去熬了几个小时羊水都流干了,宫口却开不了,然后就只能做剖腹。
岑溪工业园区这边的岑溪妇产医院算是设备技术都比较先进的,但是破腹这种,光想想肉都麻了。
特别是手术前要在责任书上签字,看着有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和风险,魏国安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签,还是不签。
签了,林媛就会被送进手术室。
生下来的孩子有多大魏国安是见过的,剖腹,他能想象到就是把产妇的肚子划开,从子宫里面直接将孩子和胎盘取出来,那得割多大的口子冒多大的风险。
不签,羊水已经流完了,孩子出不来那就是一尸两命。
听着产房里面林媛的叫声和哭声,他哆哆嗦嗦的在责任书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鼓起一口气,把林媛送到手术室外面再没法进去,他两条腿一软靠着墙就滑下去坐在了地上。
手术室和外面等候室的走廊很长很长,灯光很暗很暗,温度很低很低。
那种刺骨的冷和心里的恐慌让他完全止不住颤抖。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华西这边的公用电话。
他看了一眼就合上了手机,他这会儿没有任何接电话的心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外面的灯灭了,他一下子爬起来就听见手术车的声音。
林媛面白无血的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护士喊他:家属,病人的家属,来看一下孩子,把孩子的衣裳拿来,产妇现在昏睡着,护士会直接将人推去住院部,你先过来看一下你们的孩子。
魏国安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看了手术车一眼跟着喊他的那个护士走了。
林媛出了手术室,孩子却没有出来,甚至于他根本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
他看着那透明箱子里面放着的浑身发红一动不动皱巴巴跟猴子一样的东西半天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首先恭喜你,是个千金。
然后这边就是要告诉你一声,孩子月份不够,胎儿虽然发育的基本健全,但是各项指标都达不到。
我们的建议是要暂时跟产妇分开,放进保温箱里面继续观察。
魏国安的心还没有平复下来,脑子又轰轰作响。
半天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保温箱里面要养多久,能不能,能不能养得大?这个得看她身体各个部分的发育指标。
魏国安道:那要是,要是不要这个孩子呢?可以吗?在保温箱里面养着,一直在医院里面,还不知道要多久,这就是个无底洞,他填不了。
医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个你考虑清楚,孩子太娇弱,出了保温箱随时会死掉。
产妇身体太弱,之前有流产历史,子宫壁薄弱,已经形成习惯性流产,以后要想再要孩子,我估计比较难……魏国安不知道自己两只脚是怎么离开那里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还没有到住院部,手机就再一次响了。
他打起精神看了一眼,是魏微微的电话,接通之后魏微微冷冰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们到医院了,你在哪里?住院部,楼下,你到这边就能看见。
我们就在医院门诊大楼外面的路边上,妈给你们带了东西,拿不了,自己来拿!说完,魏微微就挂了电话。
魏母捏着蛇皮口袋站在那里这看看那看看,半天才跟她道:微微,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你哥他也有他的不容易,别的不说,不看大人看孩子,都走到这了,你等下一起去看看?魏微微没吭声,她只负责把魏母送到这里,并没有打算进去,不过这话她懒得跟魏母讲,讲不通。
魏国安来的很快,整个人都是萎靡状态,刚到跟前喊了一声妈,魏母就急吼吼的问他:怎么样了?生了吗?魏国安迟疑的点点头:生了。
男孩还是女孩?女孩!魏母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半天才道:女孩也好,头个是女孩,二胎就没有压力了。
二胎?魏国安只觉得头突突的疼:走吧,林媛刚刚出了手术室,我们得抓紧过去。
魏母应了一声:等下,微微,你跟我们……话还没有说完,回头哪还有魏微微的身影。
魏微微抱着知知搭了个车,却没有直接回去,店里面这个时候了她也不打算再去了,而是去了御锦园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罐婴儿奶粉和两身小衣裳。
魏母在那里她总是要去看看的,总不能空手去。
她能做的能做到的就这样了,其他的,没办法,她强求不了自己。
回家之后时间还早,她给许嘉衍打了个电话。
嗯,我提前回来了,跟你说一声,免得你白跑。
她人搬过来了,自行车丢在小院里,御锦园外面就有站台,去店里面的时候都是许嘉衍接送,偶尔他不在,那坐车也很方便。
提前关门,自然是要说一声,免得许嘉衍白跑一趟。
回家之后,她看了看绑在阳台上的老母鸡,就她去医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拉了两泡屎在那里。
折身进屋就去烧了水,拿着菜刀把鸡给解决了。
等她把鸡炖进锅里面,卫生打扫完,许嘉衍也回来了。
一进门就吸了吸鼻子:微微,你炖鸡了?这么香!不等魏微微从屋里出来,知知就先跑出来利索的抱住了许嘉衍的腿。
许嘉衍手里的文件包都还没有来得及放,先伸手把她抱起来。
看着茶几上放着的东西微微一愣,看着魏微微的表情十分的复杂:微微,怎么买了婴儿衣裳和奶粉?说完,试探的问了一句:你,你有了?第一百零九章 你想叫我不做人吗魏微微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有什么了有,那是给魏国安买的,林媛生了。
许嘉衍坐下来,把知知放在地上:你什么时候过去看人家,我跟你一起。
魏微微道:最近几天都行,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说完,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去,但是我妈来了,在医院里,总要顾及一下她。
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开口如此自然,当然,忽略他眼中的那一丝不自在和发红的耳朵只听语气那真的特别自然。
魏微微挑眉看着他:妈?然后自己先难为情起来。
许嘉衍失笑,伸手勾过她揽着她的肩膀道:我们都领证了,你妈可不就是我妈了。
魏微微不在跟他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回答起他问的话来:晌午过的时候来的,魏国安给打的电话,说林媛提前发动了,然后就急吼吼的来了。
家里喂的鸡一口袋全部都带来了,攒的鸡蛋也带来了,说是要伺候林媛坐月子,留了只给我我也没客气,直接给炖了。
既然妈来了,那明天吧,明天过去看一眼,总归礼数到就行。
然后看看什么情况,要是能走得开让妈过来住段时间,来一趟挺不容易的。
魏微微笑了笑没说话,她并不觉得能将人喊过来。
老家自己散养的老母鸡跟城里卖的完全不一样,不仅肉质好,那香味儿真的特浓。
鸡肉一时半会儿也炖不透,就先就着鸡汤煮了面条吃。
吃完饭魏微微才道: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吃家里养的鸡。
许嘉衍愣了一下,听她继续道:我生知知的时候她也来看过我一回,但是没舍得拿家里的老母鸡,说是要留着下蛋卖钱。
拿了一只公鸡来,我被陈明杰他妈说了很久,说我们家太穷酸,坐月子娘家人连只老母鸡都舍不得。
那只鸡杀了之后炖了一大锅萝卜干菜,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女儿坐月子,一只母鸡都舍不得给,儿媳妇坐月子,却是把家里所有的鸡所有的蛋都带来了。
也不想着卖钱了,也不嫌路远了。
魏微微觉得自己该难受的,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和心里都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在讲故事一般。
许嘉衍心头发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都过去了,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魏微微笑着点头:说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这个,如今也算是达成所愿了,等知知长大,我的人生就算是圆满了。
两个人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要去医院的话,直接就起了个大早。
医院里正在查房,魏国安和魏母都在外面走廊里坐着,魏微微打了个电话,找到了地方。
医生刚好查房出来,魏微微喊了魏母一声,看着她黑着的脸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多说话,而是进去看了林媛一眼。
林媛本就瘦弱,这回生孩子更是差点折腾去了半条命,整个人面如锡纸,虚弱的不像话。
魏微微进去的时候动静不大,她还昏睡着。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环顾四周,魏微微挑眉,她没看见孩子。
只打量了一圈她就没多看,出了病房。
许嘉衍抱着知知和魏国安在走廊的尽头跟前说话,外面只剩下魏母。
魏微微喊了她一声:妈,你是不是没睡好?你和魏国安两个人,孩子不闹的时候要换着休息一下。
到底没有好问,怎么不见孩子。
就提了这么一句,魏母一下子就哭出来:孩子,什么孩子!魏微微心里惊了一跳:难不成没生出来?不用她费脑子去多想,魏母就压着声音开始絮絮叨叨: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当时林媛来家里玩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不知道她跟你哥在处对象,不然我拼了我条老命不要也不能答应啊!瘦弱的一阵风就能把人吹飞,这样的女娃儿一看就是有毛病的,身体不好,咋生孩子养孩子,咋过日子。
这下好了,瞒着我们偷偷摸摸处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结婚肚子里面就揣上了,这要放我们那,那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还都是大学生,有文化的人,就这么不讲究。
这就不说了,有了就有了,你哥也不是那不负责的人,有了就结婚。
可这结了婚这才多久,这说发作就发作了,身体差生不下来,剖腹产不说,孩子还半死不活的。
想不要还不行,医生说了,她以后怀不上,生不了了……说着说着,魏母悲从心来,也顾不得什么公共场合了,呜呜哭出声:这是,这是要老魏家绝后啊!生了个丫头就不说了,还是个没长好的,这别人生一个孩子的花销,她得生十个八个……正说着,魏国安就到了跟前:妈,这是医院,别闹了行不行?他已经够烦的了,林媛需要人照顾,孩子那边也得分一部分精力。
原想着老人来了能帮衬一把,可是昨天来了以后,知道林媛剖腹产生了个需要放在保温箱里面养着的孩子之后就开始闹。
还好林媛出了手术室一直昏睡着,不然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魏母搪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不闹,我不闹,好,等林媛出院,你们去离婚,离了婚我就不闹,不然我天天闹,我叫你们不得安生!你长大了,有文化,厉害了,撒谎一套接着一套,就糊弄我跟你爸这样的睁眼瞎。
你要跟谁谈对象,跟谁结婚我都没有意见,但是你要让老魏家绝了后就不行。
林媛她是个什么金疙瘩做的,叫你爸妈都不要了,这么死心塌地?魏国安气的想撞墙:我跟她谈了七年了,七年了!就因为孩子不健康我就离婚我还是个人吗?你是想叫我不做人吗?说着,捧着脸往地上一顿,哪还有平时半点儒雅模样,明显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魏微微抿了抿嘴:妈,你少说些吧,林媛现在还没有恢复呢,坐月子是一辈子的事情,现在说其他的都太早了。
林媛跟他结了婚就是魏家媳妇了,不管什么事情你就不能在月子里闹,她也是人家妈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不是为魏国安也不是为林媛,只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
你看你,你要在这里就好好照看林媛,你要是不想照看人家你就去我那住几天。
魏母摇摇头:我千辛万苦的来这是干啥的,我去你那做什么?第一百一十章 没有情谊,只有怨恨就知道是这样,魏微微也没有多劝,打了声招呼就和许嘉衍走了。
不早了,我自己搭车去店里,你直接去律所吧!许嘉衍没答应:你带着孩子,搭车不方便,我送你过去,我那边晚一点也不碍事。
反正他是发工资的那一个,时间上还是可以适当的任性一点的。
行吧!魏微微抱着知知上了车,等系好安全带,车子发动起来了之后她才问许嘉衍:魏国安跟你说了什么?许嘉衍笑了笑: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说是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这话有意思,快坚持不下去了,说的是什么?他在坚持什么吗?谁又让他坚持了?总之,他的事情我不管,你也不要管,要不是因为我妈这么远过来了,我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
他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一场笑话,你根本就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什么,总是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回头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搞的焦头烂额的,不找自身的问题,反而怪别人不去拉他一把。
许嘉衍点头:嗯,分析的很透彻!魏微微转脸看了他一眼:反正,他要是问你借钱,你不能答应,借给他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的钱我都不用,他凭什么用?许嘉衍轻笑,余光扫了她一眼:嗯,不给他,回头全部给你。
魏微微这才识觉起话里面的不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魏微微抿了抿嘴,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魏微微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给魏国安打过电话,是以,魏国安并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到店里面的时候魏微微想了想,到底没有把人给加入黑名单,毕竟魏母还在那里呢,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还是要保持联系才行。
然而还没有过几天她就后悔了。
源自于多出来的那条短信。
微微,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放弃了,可那到底是一条命啊!魏微微气的想直接将手机扔了。
但是,不能,毕竟手机不是魏国安的,是许嘉衍给她新买的,花了不少钱。
她都不知道魏国安哪里来的脸来跟她说帮帮我这话的,简直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什么意思,笃定她不看大人看孩子的面子会心软?她跟大人都没有情谊只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怨气,和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孩子能有什么?他坚持不下去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坚持不下去了就来找自己,那自己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呢,他魏国安给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发了一条最长的短信:不好意思,我也挺难,毕竟我是个女人,还是个二婚,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你一个大男人连生孩子这种事情都负担不起,还谈什么对象结什么婚?你坚持不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当初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你帮了吗?因为你,我差点死在那个人手里,这份恩情,此生难忘。
除了还有一个共同的妈,我们之间,再无瓜葛!发送成功之后,她直接将号码加入黑名单。
在当年她鼻青脸肿的跑来华西,抱着一丝希望想着魏国安能给她指条明路魏国安却劝她回去的时候,她跟魏国安仅剩的一丝兄妹情分就断了。
后来又因为他把陈明杰带来华西,害得自己差点死掉,那就不仅仅是没情分了,还有恨。
说她冷血无情也好,说她心肠歹毒也罢,魏国安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会有半分同情。
甚至于心里还隐隐觉得这就是报应!天作孽,草不生,人作孽,不可活!她都不知道魏国安哪里来的脸来求自己的,可有想到过她当初走投无路时的绝望。
一生气,她连魏母都气上了,巴巴的巴着儿子当命的人,她真的懒得管了。
然而她真的还是高估了魏国安的人性,接到许嘉衍的电话时离他们去医院看林媛已经过了二十多天,离她拉黑魏国安已经差不多有十天。
你说什么?我妈不见了?许嘉衍在电话那头道:对,魏国安把电话打律所来了,说昨天下午跟他吵了几句,然后到晚上的时候发现不见的,衣服什么都没带,他在附近找了好几遍,没找到。
昨天下午吵的架,说不定吵完当时人就走了,这会儿已经晌午了,什么都没带,不知道会去哪里。
许嘉衍道:你先往老家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我马上就到店里面来找你,你不要急,我们等会儿开车过去在魏国安那附近找找,然后一路往车站找。
魏微微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心里怦怦乱跳。
拨号的时候手都在抖。
一连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无人接听。
再有生意上门她连招呼的心思都没有了,等人一走她就将门拉了下来。
她希望魏母走的时候身上是带了钱的,不管有没有回去都饿不到。
她希望魏母只是生气不想在那里呆了,而不会想不开。
她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把魏国安的号从黑名单里面挪出来,然后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魏国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喂?魏国安,妈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对方沉默了片刻:林媛出院了,孩子孩子医院里面,指标依旧不够,还得继续在保温箱里面养着,她昨天又跟我抱怨了,被林媛听见了,然后就闹开了。
林媛剖腹产,本来就还没有完全恢复,哪经得住她那样气,我就说了她几句,然后我也没有注意,晚上的时候才发现屋里没人。
魏微微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气:魏国安,你知道你在他们心里的位置的,从小他们看你都当做自己的命一样,你结个婚把爸气死,生个孩子在把妈也气出个问题吗?魏国安我跟你讲你不是三岁而是三十岁,你连自己老婆和老妈都不能平衡都搞不定你这么多年你白活了你!是,我是白活了,我不是魏微微你,没有你那么有本事,离了这个还能找那个。
你指责我,把责任都推给我,你自己就没有责任吗?你稍微包容一点,不要在那么重要的场合闹,爸怎么会脑溢血的。
你明明有能力,却在这种时候都不帮我一把,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魏微微咬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你魏国安不容易就你最委屈。
你不容易也好你委屈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告诉你,魏国安,我能把妈好好的找回来就好,要是不能,你别想好过,我们法院见!说完,挂了电话,将魏国安二次拉黑。
这一回,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再跟魏国安这种不通人性的畜生联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找到了打了一通电话,除了知道一点魏国安嘴里说出来的缘由,其他没有半点用处。
她收拾好东西把包背上,喊知知去了外面,先把店门锁了,然后直接朝巷子口走。
许嘉衍来的速度倒是挺快,可现在在魏微微心里时时刻刻都是煎熬紧张的。
等许嘉衍的车过来,她上了车,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抖,抖的牙齿咳咳擦擦的牙印都疼了。
许嘉衍伸手抱了抱她:没事的,不要担心,我们先去园区那边找,一路往车站找,要是还找不到我们就报警。
孟新洲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是知道的,他干那一行的,认识的人多,找人很厉害。
说完,松开她,开车朝前面走去。
魏微微眼睛一直瞅着窗户外面,眨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把人错过了。
嘉衍哥,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出事?不会,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华西这么大,她又没有手机,说不定是迷路了,我们找找,一定能把人找到的。
可是她来华西的时候她找不路她都知道给我打电话,昨天下午到现在,都过了十二个小时了。
魏微微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你说她好好的跑来伺候林媛坐月子,要伺候就好好伺候人家,生男生女的有什么关系,生个哪吒出来也姓魏也不跟她姓,你说她闹什么。
跟魏国安吵架不想呆了给我打个电话啊!许嘉衍开的很慢,边开边往路边上瞅。
听着她的话安抚道:乖,你不要哭,先不要乱,你吓着知知了。
你坐好,好好的,我们肯定能把人找到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车开到园区,几乎每条道都去了,没有人,再一路开到车站还是没有人。
许嘉衍直接将车开去了派出所报了案。
魏微微在工作室里面心不在焉的呆了半夜,然后被许嘉衍硬抱出去按在床上:睡觉!微微,你要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魏微微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嘉衍哥,我爸已经死了,我妈,我妈不能再出事了。
我知道。
我以前,我爸去世以前我心里都带着怨恨,怨我爸也怨她,我觉得他们对我不好,一点都不好,他们眼里心里只有魏国安。
可我爸去世之后我才感觉到,不管他们对我好不好,他们都不会和我一辈子,都会比我先走一步。
比起那些因为贫穷被遗弃的女孩子,他们养大了我,那我就是幸运的。
不说原谅他们,但是起码在他们年纪大了的时候该尽的义务要尽到,承担起来照顾他们的责任……许嘉衍亲吻她,将她带着哭腔的话尽数堵回去:好好睡觉,不许多想了,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善良的姑娘,你放心,咱妈不会有事的。
派出所那边会找,孟新洲那边也在找,你睡一觉,等你醒了她就回来了。
熄了灯,知知蜷缩在角落里面早就睡了,魏微微蜷缩在许嘉衍嘉衍怀里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人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她这才悄悄的翻了个身。
她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着,老太太在哪里呢?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地方落脚?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身边知知还睡着,许嘉衍却不见了,帘子挡的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天亮没亮,隔着卧室门,隐隐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她猛然爬起来,披头散发的就下了地,还没有到门跟前许嘉衍就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妈打电话来了,我现在就去接她。
魏微微轻轻颤抖着,说不上来是找到人之后的激动还是别的。
许嘉衍伸手轻轻抱了抱她:这不是没事了?我去接人,你再睡一会儿。
魏微微深呼吸几口气想说一起去,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给你拿衣裳,你开车慢一点,她有没有说清楚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人找到了的话要去派出所那边说一声吧?孟新洲那边也要说一声。
许嘉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放开她:这些我都知道。
等他换好衣裳出了门,魏微微也起来了,也不知道在哪里呆了这么久,这会儿才打电话来,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吃没有吃饭。
她去了厨房,舀了米将粥熬上,然后在煤气灶上面煮着鸡蛋,再拌上两个小菜。
都弄妥当了,还不见许和魏母的人影。
直到外面响起了门铃的声音,她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疾步到了门口。
看见魏母的那一瞬,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真正落地。
魏母头上齐耳的短发乱七八糟的,身上穿着的还是来的时候那身衣裳,在外面呆了两个晚上,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连眼神都不如先前清亮有神了,迷迷糊糊的,看着魏微微的一瞬,眼泪瞬间就从眼角滚下来,跟个孩子似的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微微啊,你差点就没妈了,你妈差点就死在外面了。
魏微微扶着她先在沙发上坐下来,拍着她的背道: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那么傻,你吵了架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啊!你来的时候不就挺好,到地方就知道给我打电话,怎么这回就记不得了呢?魏母边哭边道:我这是气的,直接给气糊涂了,我想着不在那里呆了,出去转转透口气,结果一下楼走了一阵我就找不到地方了,感觉楼都长的一个样,马路也是一个样,我又不知道他那叫啥地方,连问路都没法问。
我生气出来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带,电话号码也没有,我一直在找公用电话,但是没钱人家也不给打,打过去还是错的,打通就要钱,我没钱给……这是一遍一遍的试了不知道多少次,换了多少家公用电话才把电话打到魏微微手机上的。
生气也不能自己往外面跑啊,多危险呐!魏母边哭边道:我这一把年纪了,被他们两口子一天到晚数落,被林媛指着鼻子冷嘲热讽,我不出去,我怕我直接从阳台上跳下去!许嘉衍去了卧室看了知知一眼,小东西还没醒,墙壁和门隔音还算好,外面说话和哭里面也听不到多大声音。
魏母还在哭,边哭边数落魏国安和林媛的不是。
魏微微只能听着,然后叹了口气道:我都跟你说了,生男生女那是他们两个的事情,生下来的孩子又不跟你姓,你瞎操什么心。
不要再跟他提离婚的事情,他跟林媛谈了这么多年,要是真的因为孩子不好的缘故离了婚那真的就不是人了。
没,我没提,我就那天你在的时候提了一回我就再没说。
出了院一天三顿的给煮饭,吃鸡蛋只吃鸡蛋清不吃蛋黄,吃鸡只吃母鸡不吃公鸡,说公鸡没营养。
喝鸡汤不能见一点油花,说是看着就恶心,这哪是当媳妇的,这是当祖宗啊!不让我进他们的屋,吃饭都是你哥给端进去,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太难闻。
你哥又要上班又要顾医院那头,不回来她就不吃,回来她就哭,好像我把她怎么样了一样。
我这一辈子,做梦也没梦到过自己能当个恶婆婆……魏微微没吭声,不想再听她说这些:好了好了,伺候不好咱们不伺候了,回来就好了,我煮了稀饭,你先吃一口垫垫,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吃喝,咋能受得住啊!说着,拿了卫生纸给她擦了眼泪,然后起身去厨房。
许嘉衍跟着她一起,帮忙把饭抬到餐厅。
回头喊魏母:妈,先来吃饭!魏母本能的应了一声:哎!应完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咋就喊妈了呢?路上也喊了,她都没注意,这房子是许嘉衍的吧?微微住这里,这是两个人已经成了已经在一起了?第一百一十二章 唯一对不起的没好当着许嘉衍的面直接问,只看了许嘉衍一眼,边擦眼泪边往饭厅那边走。
等吃了早饭天才大亮。
趁着在卧室里面给知知穿衣裳的空挡,许嘉衍问魏微微:今天不去店里面的吧?魏微微道:今天就不去了,在家里陪陪她,等她休息一阵子,我带她出去转转,买两身换洗的衣裳。
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去忙吧,我们都在家的话她反而会不自在,我刚好跟她说说话,看看她究竟怎么打算的。
许嘉衍想想也是,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又伸手轻轻捏了一下知知的脸起身去了外面。
等魏微微把知知收拾好出去,他已经走了。
弄了饭给知知吃,她坐在一边跟魏母说话:妈,我去给你弄点水你洗脸洗脚,然后去睡一会儿。
魏母靠在那里,人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气:我就这么靠着就行,睡不着。
魏微微起身去拿了拖鞋过来,又用盆子去兑了热水:那也洗洗脚,你在外面那么长时间,走了那么远的路,一直这样脚捂的难受。
魏母吸了吸鼻子,然后脱鞋洗脚。
等泡在热水里面了她想了想才问出口:微微,你,你跟小许这是……妈!魏微微笑了笑:我们现在挺好的,领证了。
魏母看着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领证了,领证了那就好好的,这都第二次了,要比以前懂事一点了。
她有些弄不懂,许嘉衍这经济条件好,人也长的好,工作也好,怎么会看上自家姑娘这么个二婚的。
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想,没有问出口,毕竟,她还是有点了解魏微微的性格的,这话说出来魏微微肯定不高兴。
她一辈子看人脸色看习惯了,以前看魏父脸色过日子,之前又看魏国安的,现在不由自主的就又看魏的脸色,一辈子就这样,习惯了。
魏微微笑道:我都这么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想了想又道:你的事情,我在电话里面听魏国安说了一嘴,你既然已经过来了,就不要再过去了吧!在这边帮我带一带知知,明年开春我跟许嘉衍办婚礼,你刚好也能看看。
魏母愣了一下,不住的摇头:不了不了,我在山里呆习惯了,大城市我呆不习惯。
你看这个地板,干净的我都不敢下脚踩,门一关,谁都不认识谁,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出个门,下楼我就摸不到方向了,我在这给你帮不上个啥忙,给你添乱还差不多。
我就缓缓,我明天就回去。
说完之后看了魏微微一眼:我的东西还在你哥那,你,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帮我拿过来。
都有些什么东西?魏母道:也没有什么东西,就一身换洗的衣裳,衣裳里面,衣裳里面有一百多块钱。
魏微微叹了口气:那就不要了。
找到你了,许嘉衍会给魏国安打电话,我是再不会跟他联系了。
我来华西的时候就是奔着他来的,我当初,被陈明杰锁在屋里打,我当时我都不想活了,耗子药我都找好了,要不是知知,我这会儿骨头都烂了。
我带着知知跑出去,一路上心惊肉跳的生怕被陈明杰找到,一口气跑到省城来,奔的就是他。
我想着他是大学生,读了那么多书,总能给我指条活路。
我没想到他会转脸就劝我回去,转脸就职责我,然后我们就再没有联系过了。
后来不是离了婚,都过了半年了,他把陈明杰带到省城来,告诉了陈明杰我住的地方,那一回,要不是碰巧许嘉衍外公外婆路过,我直接被陈明杰打死了。
所以那回他结婚的时候爸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才没有忍住。
我差点都把命都搭进去了,我还要给他背锅,凭什么?要不是你和爸,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
你觉得我心狠也好还是怎么的,就这样,我不沾他的光,我惹不起我躲,离他远远的。
魏母张了张嘴,半天才道:随便你,你们现在都大了,管不了了,我管不了了。
衣裳倒是旧衣裳,可还有一百多块钱呢,他不晓得别叫林媛当垃圾一样给我丢了。
你管那么多,他们要是不做人,你还能给掰回来?魏母没说话,好像累的很了一样,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知知把饭吃完,魏微微给她解了围脖,她就跑去了自己屋里。
等把碗收拾好,地板擦干净,魏母已经真正睡熟了,打着呼噜。
魏微微也没喊她,回屋抱了床被子给她搭上。
魏母这一觉睡的沉,直接睡过了晌午,下午的时候没有拗过魏微微,跟着出去逛了一圈,买了两身衣裳。
她这辈子穿新衣裳的时候不多,嫁给魏父的时候那是日子最难过的时候,魏家倒是给了她一身衣裳的布,却被她娘家嫂子拿去,丢给她一件补丁衣裳嫁去了魏家,后来上有老下有小,一点点布料攒了又攒,始终穿不到她的身上。
后来土地到户了,日子渐渐比以前好过了,她也依旧穿不起新衣裳,要养孩子,供孩子上学,手里的钱紧了又紧,哪买的起新衣裳。
就这么扣扣搜搜一辈子,这辈子穿的第一件新衣裳却是自己从小就不怎么管的女儿买的。
坐上车,她看着车窗外的房屋树木飞快的后退,她在想,不来了,她再也不会到大城市里面来了。
她摩挲着身上的新衣裳,满足的笑了笑,摸着摸着就摸到了衣裳口袋里面的东西。
她捏了捏,心跳有些不稳,没敢拿出来,用手捏着,低头飞快的瞄了一眼。
那是一卷钱,一百一张,十几张的样子。
临走的时候魏微微给她钱她死活不要,最后魏微微还是想办法把钱悄悄的塞进了她的兜里面。
不管是家里外面,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钱靠在座位上,脸上带着笑,眼泪却顺着眼角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在想她这辈子都在做什么,想儿子,生儿子,养儿子,到最后把自己扫地出门的还是儿子。
到头来,靠的还是女儿。
她是个无能的人,软弱了一辈子。
她也是个勤劳的人,忙碌了一辈子。
不管是魏家早早去世的老人,还是先她走一步的魏父,又或者魏国安,她都对得起了,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魏微微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宜用脑过度许嘉衍和魏微微的婚礼是在第二年四月底办的,没有去傅家办酒,而是在新城区这边最大的酒店里面举行了很浪漫的草坪婚礼。
酒店后面的园子里栽满了桃树,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的时候,花香满园,美不胜收。
来贺的人并不多,就许嘉衍从小玩到大的一群人,还有傅家一大家子和一些关系特别近的。
人虽少,但是祝福却很真诚。
婚礼没有魏微微想的那么累那么紧张,整个过程浪漫而又轻松。
轻松的让魏微微一直到婚礼结束回到满是鲜花的婚房都还是恍恍惚惚的,她好像在做一个美丽的亢长的梦。
刚刚一进门,许嘉衍伸手就将她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酒红色的裙摆拖在地上,高跟鞋也掉了一只,两只手本能的攀住许嘉衍的脖子,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儿才找到了点真实感。
喝醉了吗?敬酒了,她拿的饮料许嘉衍喝的却是白酒,虽然酒杯就一点点,一抿就到底的那种,但是架不住好几桌,还有乔煜他们这些发小起哄。
许嘉衍低笑,抱着她进屋,将她放在宽大的婚床上:没喝醉,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能喝醉?说着,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微微,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多好,有多美?他一向都是含蓄内敛的,即便是逗弄魏微微也从不曾有过这样灼热的目光和直白的话。
他也说过她好她美,可没有一次是如此刻这般灼人的。
魏微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身上的温度陡然攀升。
没,没你说的那么好。
魏微微抿了抿涂了口红的红唇:但是,你既然觉得我好,那要一辈子这样才行,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票也买了,船也上了,回不了头也不想回了。
不后悔!许嘉衍低头,蹭了蹭她的脸,继而含住了她的红唇,把她即将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我去洗澡换一身衣裳。
不换,这样就好,等会儿一起洗。
外面的天什么时候黑的没有人在意,满屋子的玫瑰香混合着旖旎的气息,做到极致的时候魏微微脑子里什么杂念都没有了,恍恍惚惚的像是飞起来了一般,连嘴里的声音都变了调。
等屋里静下来,外面已经微亮,这一觉就到了下午,魏微微是被饿醒的。
这大概是她这两年唯一一次睡懒觉。
睁开眼,手习惯的摸了摸,没摸到知知,手却被人抓住,许嘉衍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怎么了?还要?魏微微这才清醒过来,自己这会儿枕在许嘉衍的手臂上,两个人坦诚相对,不着寸缕,她无意识的乱摸,好巧不巧的摸到某处不可描述的部位。
慌乱的挪开手问:几点了?许 嘉衍从柜子上拿了手机过来瞅了一眼:唔,两点了。
他们昨天从酒店回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进门就这样那样的折腾,次数虽然不多,但是足够漫长磨人,反正是不能想,一想起来脑子里就让人没法抬头脸红心跳的荒唐。
想坐起来,两条腿感觉跟扛了二十四小时水泥似的,又酸又疼,软的跟煮烂了的挂面似的,关键是身上还什么都没穿。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快一年了,但是除了做的时候,她还从来没有这样一丝不挂的面对这个男人过,有点抹不开。
饿了吗?许嘉衍坐起来,看着她裹着被子在那里眼巴巴的点头,笑了笑伸手扯过丢在一旁的浴巾裹在身上去取了衣裳进来,是一件西瓜红的荷叶边衬衫和一条深色的牛仔裤。
刚刚新婚,总要穿点靓丽的颜色,看着喜庆。
衣裳放好伸手进被子将她捞出来:累不累?我帮你穿?你先把你自己穿戴好。
魏微微伸手推开他,浴巾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简直没眼看。
收拾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两个人手拉手的出门去外面吃了饭,然后才去傅家那边。
新婚魏微微是没有打算度蜜月的,她和许嘉衍都挺忙,再加上放不下知知,度蜜月总不能还带着孩子吧?何况她跟许嘉衍已经领证差不多一年了,她觉得没有必要。
但是傅老太太和孟琴极力怂恿,最后许嘉衍决定去海南转一圈,就她们两个人。
长辈的意思许嘉衍心里很清楚,无非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让魏微微把孩子放下,能安安心心的跟他过几天二人世界,或者,早些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但是,他并不怎么着急,毕竟,人一辈子,孩子并不是全部。
何况知知也很好,如果真的要,也得等她稍微大一些,魏微微才不会那么累。
知知小朋友三岁的时候被送进的幼儿园,六岁的时候她听说,妈妈和爸爸要给她生小弟弟了,她还是很开心的,她觉得小弟弟可能跟爸爸给自己买的洋娃娃一样会非常的好玩。
但是还没有高兴多久她就听人说,说她的爸爸不是亲爸爸,等有了小弟弟,爸爸妈妈就不喜欢她不要她了。
上一年级的第一天,知知小朋友是哭着回家的。
长这么大,魏微微严厉,许嘉衍宠,她又听话,一直都是开心快乐的,还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许嘉衍接她放学,哄了一路都没有哄好。
回家之后看见魏微微小姑娘就哭的更厉害了,魏微微已经六个月的身孕了,已经显怀有些笨拙了,拉着她哄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心成这样?老师批评了?同学不好相处?许嘉衍叹气:哄了一路都哄不住,明天早上去学校问问老师。
知知趴在魏微微的怀里伸手摸了摸她2鼓起来的肚子,哭着抽泣着:妈,妈妈,一定,一定要小弟弟吗?可,可不可以,不,不要?魏微微愣住了,她要这个孩子是跟许嘉衍商量了很久的,哪怕知知还很小,她也很认真的问过她:妈妈给知知生一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陪着知知好不好?小丫头那时候很欢快的点头说:好,等有了小弟弟,知知要带他一起睡,把玩具分给他一半。
如今孩子已经在肚子里面了,都六个月了,都能感觉到胎动了,已经是一个差不多快成熟的生命了,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知知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昨天还在问我,问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怎么今天就不想要了?许嘉衍将她抱过去问她。
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问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就再也兜不住:我同学说了,说我是你们捡回来的,你们以前没小孩,所以才会对我好,以后你们有自己的孩子孩子了,就,就不要我了!说完,哭的更伤心了。
怎么跟知知解释哄好她这是一个很难的事情,魏微微很不负责任的将这种难题丢给许嘉衍,她是孕妇,不宜用脑过度。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恍然如梦陈明杰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是个大晴天,天很蓝很蓝,陈家老两口给他买了新衣裳,脱下了劳改服,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以前的偏分,理成了近似于光头的平头。
精神还算好,只是眼睛里面带着木讷,没有一点活力。
儿子出来,总归是一件喜事,陈家老两口忽略了左邻右舍那些闲言碎语,欢天喜地的把人接回了家里。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了,以后咱们要好好的,再不要去惦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跟你爸爸年纪都大了,经不起你这样折腾了!陈明杰没说话,除了招呼人,再没有跟谁说过一句话。
他变得沉默了,因为他只活在独属于自己的内心世界里。
那是一个梦,梦里是他和魏微微初见时的模样,像是印在幕布上的电影,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监狱那种地方比外面的人形容的要可怕的多,可怕的能让人身上的皮一层层掉去再一层层的长,让那种疼跟魔咒一样阴魂不散的跟着,直到麻木。
他清晰的记得里面老罪犯对他的嘲笑:这是个入室行凶被关进来的。
什么入室行凶,入的是他前妻的屋,打老婆把家打散了,把自己给打到这里面来了!——他被欺负,挨打,晚上疼的一夜一夜睡不着,只能蜷缩在厕所门口,白天还得咬牙坚持去改造。
那些疼的日子,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魏微微,自己打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疼吧?想着想着他就开始做梦,梦里天很蓝,像极了他出狱的那一天。
小河潺潺流水,那是魏家门口的小河沟,满身都是补丁的姑娘正坐在河沟边的大石头上洗着衣裳,那长长的麻花辫都快沾到水里面去了,转脸的一瞬,大眼睛里面带着笑,又带着羞涩,让人只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陈明杰,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你倒是吱个声啊!周海英的声音将他从梦里面拉回现实,他抬眼看了看已经两鬓斑白的人张了张嘴:刚刚在想事情,没听全,你再说一遍。
周海英道:想啥想的这么入迷?我跟你讲,都这么几年了,吃的苦受的罪已经够多了,你可不能再去想魏微微那个祸害了。
你就是再想也没有可能了,泼出去的水舀不回来了。
我跟你爸年纪大了,也陪不了你一辈子,你总要成个家,有个媳妇有个孩子的。
你姑给你介绍了个,年纪不大,跟你同岁,是死了男人的,带着个男娃儿,但是没结扎,还能再生,你看看?回来半年,家里人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给他找对象,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多少个了,无所谓的开口道:那就看看吧!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再不会是她,那跟谁都无所谓了,都一样。
曾经不可一世,满身臭脾气的人终于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再见魏微微,离他们离婚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十年时间,无论是人还是环境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比如那个小镇,公路拓宽了,楼房变多了,菜市场更加的热闹了。
再比如他自己,离婚那年他二十四,一晃他就是三十多了。
他和自己二婚的女人除了她带来的男孩还生了两个女儿,罚款罚的他再也没有要儿子的想法了。
旁边的人家都修了新房,女人眼热的不行,拼死拼活的也要修。
可修房那么大的事情,哪是一点半点钱就能修的起来的。
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当然,是女人单方面的闹,他几乎都不说话的,那女人气急了就骂他是个窝囊废。
遇见魏微微的时候陈明杰和他女人去镇上没多久,租了个门面卖炒货糖果。
腊月份,镇上人来人往,生意还是很好的。
他站在门口招呼人,抬眼就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人。
那是一家四口,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娇小明丽,他们一手签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一手牵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街上的人和车多的挤都挤不动,可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魏微微。
十年了,他都老了,变得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可魏微微还是那个魏微微。
他急匆匆的往大街上走了几步,想再看看,可人已经远去了,看不见了。
身后又传来女人尖锐的叫骂声:你不招呼人卖东西你又往哪里死?他收回目光,默默的回了摊子上。
他和魏微微只是两根曾经相交过的直线,错过了,只会渐行渐远。
魏微微也好些年没有回来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知知长大了,她和许嘉衍的安安也不小了,再回到这个小镇,突然就觉得很陌生,陌生之后又是由心而生的熟悉感。
十年了,曾经对这里所有的怨愤都随着时间散去了。
魏母年纪也大了,又不愿意去华西,看一回少一回。
年二十九的时候,魏国安也回来了,带着女儿佳乐一起,林媛没回来,说是在家陪老人过年。
魏母边忙活边抱怨:年年都是这样子,大年三十不回来过,要在娘家陪她爹,这娶的什么媳妇,这是娶了个祖宗。
说完,不等魏微微开口又道:不回来也好,其实我巴不得她一直不要回来,年年大年初一都要折腾你哥去市里,初二接她过来,在家呆不到三天,这也得给洗那也得给晒,吃个饭,那碗洗了清了还得用开水给烫,说是有细菌不干净,简直比伺候祖宗还难。
魏微微笑了笑,她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了。
魏微微和许嘉衍还是第一次带孩子回来,隔壁的二叔家晚上喊吃饭,两家并做一家,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烫火锅喝酒。
几位堂兄叔伯轮番的劝酒,拒绝不了就只有举杯,魏国安几乎是来者不拒,这一喝就多了,喝着喝着就趴桌子上睡了。
二叔家的哥哥和许嘉衍一起把人给弄回去的,刚刚送进屋就吐了。
吐过之后,蒙着被子呜呜的哭,吓的佳乐也跟着一起哭。
一家人一晚上都没能安宁。
初一一大早,按往年的习惯,吃了早饭魏国安就要带着魏佳乐去市里给林父拜年,顺便在那边吃饭,然后初二接了林媛再回来。
可惜魏国安头晚上醉的厉害,第二天快到晌午也没有趴起来。
林媛打电话过来催,电话是魏母接的:昨天在他二大家喝了酒,醉了,这会儿还没有起来,今天估计来不了了。
电话那边的林媛非常不客气:什么意思?魏国安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家还是怎么回事?老早就说好了的,知道今天要下来,为什么还要喝酒,我们一家子,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人,什么臭毛病。
他不来算了,明天也不用来了,让佳乐自己下来。
魏母气的手发抖:佳乐自己怎么下来?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打紧的,咋就不能互相体谅呢?什么互相体谅,我体谅他他能不能体谅我……电话里面,林媛歇斯底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魏母看着魏佳乐:乐乐,咋能挂妈妈的电话呢?魏佳乐羸弱苍白的脸写满了不高兴:不想听她说话,不想去她那,不想去外公家。
魏母伸手拉着她去外面:怎么就不想去了,要看你外公,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这么多年,她也看开了,孙女也是宝贝。
当年都以为养不大的孩子到底一点点长这么大了,就是瘦弱一点,老生病,其他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心里对林媛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
魏佳乐道:我大姨和二姨老说我没出息,考不了第一,成绩不好。
我妈老是嫌弃我,说我看书看少了,学习不自觉,又说我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好烦!魏母乐呵呵的摸摸她的头:要求严格是好事,但是你自己大了,心里有数就行。
学习,努力就行了,身体也要紧,只要身体好,什么都好。
去吧,去找知知和安安玩,奶奶下午给你做好吃的。
三个孩子跑去隔壁串门,几个孩子凑一起玩疯了。
许嘉衍找了根绳子在旁边的菜地边上的树上绑了个秋千,魏微微坐在上面试了试,还挺结实,许嘉衍伸手一推,她就借力荡的老高。
几个孩子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俩折腾出来的新鲜玩意儿,排队要来荡麻绳绑的秋千。
闹声,笑声交织成一片,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魏国安睡够了爬起来,缓了缓就站在不远处看。
好久,好久没有听见这样的笑声了,记不起来多少年了。
《全文完》******************************本书由玖玖为您整理推荐如有冒犯,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