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起步太突然，舒然一个趔趄背靠挡板，头发忽地被风扬起。
就觉得视线所及之处都刷刷后退。
正好前方这段路是缓坡向下的。
轨道上又提前上足了豆油。
凤凌卯足了劲蹬车，车子就如同飞起来一般。
一路呼啸而过，吹得他手中的火把都猎猎飞舞。
舒然缓了会儿适应过来，转目看向旁边那人。
我看你好像还挺自得其乐的？大概是因为兜风心情好，凤凌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当初看到就想这东西应该能省力。
没想到真正用起来，比想象中更好些。
车子遇到平地和上坡速度会相对变慢。
但总体还是比步行省时省力。
两人走出另一端山洞口，重见天日时。
凤凌抬头看了眼日头的方向，说，不到一个时辰。
的确省出了许多时间。
舒然听见了，却顾不得细究时长的问题。
她还是第一次到达这里虽然凤凌命人挖山洞时，特地选在山体之间偏僻的地方。
并不是当初流放营通过乔家峪的那条正路。
但舒然举目四望，还是从周围的环境找到了熟悉感。
这里的确是山谷外面！她欢喜地绕着圈，观察身边的一草一木。
这里跟山谷中，还有北地都不一样。
你看，这种带刺的小叶子。
之前我只在乔家峪看见过！还有这种野蘑菇，之前我还摘过呢！凤凌看她如此高兴，也不自觉地嘴角噙笑。
我还能骗你不成？这就是外面。
他说着，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一团乱草。
青青草丛像是有生命的东西被刺中了一样。
先是向上一耸，然后又摇晃了会儿。
谭栓才慢慢从草丛里站起来，朝看着他的两人咧嘴。
嘿嘿，公子，舒大姑娘。
你们来的还挺快啊。
凤凌道，看见我们过来，怎么还躲着不出来？谭栓才有苦难言。
他不就是想给公子多争取跟姑娘家独处的时间么！他这番苦心容易么！舒然似乎还嫌谭栓才不够委屈，皱眉道：老谭 ，你为什么每次出现都是鬼鬼祟祟的？大冤种老谭拉拉着脸挪过来，呈上一个大包袱。
公子，您要的东西。
凤凌亲自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套男装和一套女装。
男装圆领窄袖长袍，以青色竹枝提花纹云锦制成。
女装样式就要繁复多了，从上到下，大小一共五件。
凤凌对舒然说，你去山洞里换。
等下我们要去乔家峪县城。
逛县城？舒然惊喜地眼睛发亮。
她没多说什么，抱起衣裳转身进了山洞。
毕竟他们现在穿着亚麻粗布，一看就是从偏僻地方来的。
倒不如打扮的高调些。
反而不会轻易令人往流放犯人上头联想。
不过这种正式的衣裳实在是太难穿了。
舒然一边穿一边吐槽。
好在她按照原主穿戴的记忆，总算将每段绳子都打好了结子。
她重重松了口气。
怎么感觉比干了农活还累？舒然走出山洞时，凤凌已经换好了衣裳。
他听见她出来的动静，并没有急着看过去。
而是等到她说，我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凤凌才转过身。
一瞬间，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忽然找到了焦点，瞳孔深处悄然升起一抹光亮，如烟花绽放。
温柔的藕荷色蜀锦，配同色水波鲛绡大袖。
女子笑容明媚，在阳光照耀下款款而来。
他眼神在她身上定了定，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嗯。
谭栓才在旁边张大了嘴巴，天爷呀！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这简直是换了个人啊！这句话刚出口，他就遭到了两束目光的无情扫射。
凤凌倒是没说话。
舒然则柳眉倒竖说，老谭，你这就过分了啊！什么叫换了个人啊？我平时很丑吗？老谭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俺就是打个比方，一个形容而已。
他说完找借口去牵马，赶紧跑了。
多亏了老谭这通插科打诨。
凤凌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淡然模样。
他打量了她一眼，说，就是少了头饰。
舒然抬头拂了下鬓发，不用那么细致吧。
这一身已经够华丽的了。
你看腰带上这珠子和绣花，一看就挺贵的。
他们采购的时候肯定很破费了。
她认真地指着腰间给他看。
凤凌看着她，忽然就轻笑出声。
你啊，真不愧是你。
舒然只当他不知为何又笑话起自己，飞了个白眼说：我又怎么了？其实凤凌笑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女子。
若是别的姑娘家，穿了男子送的衣裳。
无论喜不喜欢都得摆一摆矜持的架子。
可她倒好，非但没有丝毫穿上新衣该有的反应。
反而直接跟他讨论起了这衣裳有多贵。
凤凌并没有跟舒然解释这些。
他迈步向前走去，说，你也不能太敷衍了。
既然没有首饰，那就等进城了再买吧。
舒然拎着裙摆大步追上，买什么首饰？在北地谁会带那些玩意啊。
既招摇，又不方便干活。
凤凌说，北地用不上，那就等出门时戴。
舒然急的要跺脚，不行。
我好不容易换了那些银子傍身。
就是为了哪天用在关键的时候。
这种时候拿出来买一些无用的首饰，我又不是疯了！凤凌终于看向她，他表情十分的难以置信。
你说要用你的银子？舒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有些懵，却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包括她身上现在穿的这身衣裳。
她也认为只能算是临时道具，穿过之后理当完璧归赵。
凤凌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关问：你认为我说带你买首饰。
是要让你拿出你那点银子买？舒然看着他的脸，反应过来了，该不会是你想给我买吧？凤凌绷着脸不回答。
舒然笑了，我知道了，多谢你一番好意。
不过首饰这东西，都是女儿家自己私用的。
我还是想以后自己买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