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的界线变得不那么分明。
两人相隔一段距离并排坐着。
望着天空闪烁的群星,就这么沉默了许久。
突然,舒然问,你要达成你的目标。
总有一日你要回到镐京去,对吗?凤凌嗯了一声。
舒然又问,所以你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你的目标。
对吗?凤凌看向舒然,他不解她的意思。
但他却犹豫了。
片刻,他才说,对,这不只是我的愿望。
舒然当然明白,他还有凤家,还有他对天下的远大志向。
她望着他,展颜笑了。
记住你今日的话,无论如何,绝不能放弃啊。
我还盼着你能改变这天下。
到时候还我一片太平日子呢!凤凌也笑了,好,我答应你。
土窑里的火渐渐熄灭,烧制的粗陶到了出窑的时候。
舒然看着自己新做出来的一套茶具和陶盆、陶锅,欣喜不已。
这茶壶我第一次做,看着还可以啊。
就是不知道倒水时好不好用。
凤凌却指着旁边几个小物件问,这是什么?舒然笑道,这些啊,是用剩下的陶泥随便捏的。
想着能给晴儿当玩具。
她分别指着说,这个是小马,这个是兔子。
这个是鸟,还有这个最小的,我随便捏了个小星星。
凤凌弯腰捡起一个,举在眼前端详。
这是……星星?舒然有些受打击,当然是,你看这一二三四五个角。
像不像星星发光时的星芒?凤凌:额……这么一说,的确像星星(勉强)。
舒然斜眼瞪他,什么像星星,明明就是!凤凌瞥了眼地上那堆更认不出是什么的动物。
默了默,还是选择承认了星星的身份。
的确。
他说着将星星揣进了袖子里……舒然看见,惊愕,你干什么?!凤凌说,既然是用边角料做的,你不会这么吝啬吧?舒然狐疑地打量他,这不是吝啬不吝啬的问题。
一个粗陶做的小玩意,你能看得上眼?还抢小孩子的玩具。
她得出结论,你不对劲!面对舒然的质疑,凤凌却淡定的很。
他哼笑一声,说,刚才指点你看星星,费了我颇多口舌。
加上之前从坑里救你顺带救了这些陶土。
两重理由加起来,可足够换这星星?舒然蹙眉道,的确是绰绰有余。
但她并没那么容易被凤凌的一席话给绕进去。
仍然坚持问,我说的不是这个粗陶星星值多少。
我就不明白,你为何突然拿它作甚?凤凌神色平静,更显得理直气壮,看着顺眼而已。
大侄女难道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舒然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把那星星抢回来吧?她只得摆手道,行行行,你拿走吧,反正也是随便做的。
舒然捡起几件陶器,发现一次拿不上。
干脆对着自家院子喊,舒荷!子睿!来拿东西!很快,院墙内就传来舒荷的回应,就来了!舒然再看凤凌站的位置,哪还有人?她无语地摇了摇头,真是的,走也不说打个招呼!凤凌走向自己那间屋子。
他走的很快,眉宇间隐隐流露出痛苦之色。
毒发的次数似乎比之前变得频繁了。
就算有蓝萤虫的帮助,毒发的时间依旧难熬。
而且他明显感觉比之前更加痛苦。
一腔孤勇地前行,无论再痛再难仍要坚持活下去。
若非为了他自己心中那份不甘。
若非为了不负凤家先祖所托。
若非为了……凤凌捏紧了手心里的粗陶星星。
粗糙坚硬的尖角扎的手疼,却让他意识清醒了许多。
他推开房门,踉跄着摔进屋内的黑暗中……秦凤历的十月才过了几天,北地就下雪了。
这是北地的初雪。
前一晚后半夜就刮起了北风。
白姨娘早起推开门,就看见细小的雪花落下。
她站在屋檐下,朝窗内大声说:下雪了!舒然姐弟几个急忙跑出来看。
雪下的并不大,小颗小颗的雪豆子,零零星星的。
舒子睿看了有些失望,这么小点的雪。
根本就没办法打雪仗么!舒荷说,还想着玩雪呢?你和晴儿今日就要去学堂。
祖母早几日就说让你俩收收心,没听进去啊?舒子睿想反驳,又怕老太太在屋里听见。
只能噘着嘴小声嘟囔,上学又不是不能做别的事了。
回家还是可以玩的。
舒荷好心提醒弟弟,你啊,先把你的功课跟上再说。
要不然跟不上先生教的进度。
可仔细祖母动用家法。
舒家的家法原是一根柳木棒。
犯了家规的子弟要跪在祠堂受罚。
就连舒然他们的父亲舒信章,小时候也没少挨过打。
如今他们流放北地,柳木棒是不在了。
但家规仍在。
舒家乃是文人清流之家,舒老太爷更是做过太傅,门生众多。
既然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
舒老太太自然不会允许唯一的孙儿顽劣不堪,不思进取。
舒子睿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轻重。
他低着头,愁眉苦脸地砸吧砸吧嘴。
还以为在北地就不用上学了,真是没想到啊……吃过早饭,俩孩子都去上学了。
学堂地点就开在白秋显家。
他跟刘少文住得近,这样也方便。
白姨娘边洗碗,边幸福地感叹,两个魔王不在家。
我这耳根子一下子就清净了。
舒荷抿唇笑道,多亏了大姐姐说服两位先生。
还说服了每家有孩子的。
所有的娃娃都送去上学,所有的大人都轻松。
舒然说,本来这事应该早就办的。
只是想着农忙过去,再劝大家送孩子入学。
应该更容易些。
三人正在灶房聊着,就听见外头有人叩门。
舒大姑娘在家吗?宋襄求见!舒荷愣了下,转过去看舒然,还下着雪呢,他怎么来了?舒然放下碗,擦了擦手。
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