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抬眸望着白姨娘,眼神清明而平静。
我明白姨娘的意思。
正好今日我也表个态,你们听了也好放心。
过去我追逐着凤凌,好像都是为他而活着。
甚至因此连累了亲人。
但自从咱们家被判罪流放之后。
我突然发现,比起生与死,比起一家平安。
过去我所坚持的那些其实都不算什么。
舒荷眼神既震惊又心疼,大姐姐……别人也许只知道个表面。
舒荷却是知道最清楚的,她大姐姐对凤凌的那番情意。
用情之深,花费心思之多,绝对堪称是感天动地了。
可惜唯独感动不了凤凌那个当事人。
还让舒然成为了满京城的笑话。
那时候,舒然总把内心的秘密告诉妹妹舒荷。
舒荷也曾经怨怪凤凌,为姐姐抱不平。
只是后来舒家整个倾覆。
在朝不保夕的生存压力面前,所有的小儿女情怀都化为泡影了。
流放路上再遇见凤凌。
舒家人也曾格外留意舒然的反应。
但他们渐渐发现,舒然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不再偷偷追随凤凌了。
她可以主动跟凤凌说话了。
她看着凤凌的眼睛时坦坦荡荡,毫无小女儿的娇羞闪躲。
她变了,变得好像忘记了所有前情往事。
变得让舒家人都放心她不会再做任何出格的事了。
现如今的日子虽说不上是多好。
但总算是饿不着,也冻不着了。
白姨娘思及往事,难免有担心舒然是不是对凤凌余情未了。
毕竟,他是那样一个出色的人。
就算流放北地依然无法湮灭其光华。
白姨娘是真的担心舒然。
她忧心忡忡道,姨娘知道,你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付出颇多。
可姨娘就是怕,正因我们的拖累。
让你始终压抑自己的内心……我没有。
舒然冷静地说,甚至还笑了笑。
姨娘,荷儿,我变了,并没有存在过任何拖累。
对我而言,如今一家人如何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啊,你们想的那件事,我既没有那个心思。
也不会有那个心思。
至少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舒然所说全是心里话,认定的道理也很简单。
她现在还是个带着犯人手环的流放犯人。
就连属于自己的一个自由身都没有。
如今过得日子,也不过是想尽办法,才好不容易地活下来而已。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考虑恋爱的事?白姨娘在男女感情方面自然是个过来人。
她看得出,舒然这段时间的所想所做与所说,的确并无虚言。
其实白姨娘在经过舒老太太提点后,也并不支持舒然和凤凌再续前缘。
她既怕舒然对凤凌不死心,再受到什么伤害。
又怕舒然压抑着内心对凤凌的情感不肯表达,而受了委屈。
着实是两面为难,轻不得重不得。
如今白姨娘总算有机会开诚布公地问出了口。
又亲耳听到舒然全无此意。
她放心了的同时,又很心疼舒然。
能让一个痴情女子刹那间断绝了情意。
这女子的内心曾经该是遭遇了多大的创伤与煎熬呀!白姨娘心下怆然,搂了搂舒然的肩膀,笑着说:我们大姑娘做得对!放眼天下,何处无芳草啊?那凤凌过去与咱们家就没缘分。
如今看着他虽说算个不错的好人。
但只要当个普通亲朋来往着也就是了。
舒然明知白姨娘是怕她为往事伤心,有意安慰。
她也没法解释自己不是原主。
压根儿不会为了这个而伤心。
她只能低眉浅笑,说,姨娘放心,我早就没事了。
没等到冰雪消融道路通畅,又有一场大雪来即将临。
住在山上的众人过去都没见过这样的雪天。
镐京的冬天,也就是几场雪而已。
一场雪过去,很快就能等来雪后初晴,享受冰雪消融的时光。
北地却全然不同。
这里就算是短暂放晴了,也依旧天寒地冻。
冰雪覆盖之后,又好像融化的极慢。
没等到融化殆尽,这不,从早起天色又阴沉的厉害了。
舒然和两个妹妹站在屋檐下。
看舒子睿用弹弓打那一根根垂挂下来的冰溜子。
冰溜子晶莹剔透。
被击中后就应声掉落,如水晶般碎了满地。
舒晴拾起半根没全碎的冰溜子,就要往嘴巴里塞。
舒荷急忙阻止,不许吃。
又脏又凉的,当心吃了闹肚子!舒晴捏着冰,小手已经冻得通红,不能吃吗?可是咱们过去不是也吃冰碗、冰果子么?秦凤国京城的贵族们夏季流行吃冰。
为此弄出各种花样。
有搭配着鲜果做成冰碗的。
也有刨成冰沙浇了奶酪的西域吃法。
舒晴所说的,就是在京城生活时的记忆。
舒荷把妹妹手心里的冰块抠出来扔掉,说:那个冰跟这个冰不一样的。
这个是从屋檐流下的脏水冻成。
你吃过的那种,则是取自深山净澈无垢的泉潭上游。
每年深冬时节取冰,冰窖存到夏天再拿出来用。
那样的才可直接入口。
舒晴听明白了,那咱们乘凉用的冰块也不能吃吗?舒荷说,据说那种冰块就更脏了。
比着屋檐水还脏呢。
这番话让舒然思索了一番自己收集冰块的可能性。
虽说这山里就有净澈的泉潭。
但冰层厚重且坚硬。
没有采冰人的专业工具,休想挖下完整的大冰块。
更何况还要深挖冰窖,深埋保冷。
舒然考虑过以上种种,觉得不可能实现,也就作罢了。
反正北地的夏天早晚都不太热,并没那么难熬。
舒子睿还在聚精会神地打冰溜子。
一颗石子打掉一根,例无虚发。
舒然鼓掌,夸赞道,子睿可比之前打的准多了。
可见最近没少苦练吧?舒子睿在脸上抹了一把,骄傲道,都是师父教的好!舒晴大声拆穿,晴儿知道!凤三叔没有同意收哥哥当徒弟!舒子睿生气地叉腰,笨蛋妹妹!你知道什么叫迟早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