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凤凌又陪着舒老太太下棋。
一局下完了,他才起身告辞,晚辈今日还有些事。
改日一定再来陪老夫人对弈。
白姨娘也跟着玩笑道,老太太这位棋友既已承诺了下次。
正好您老午睡的时间也到了。
还请高抬贵手,速速放凤三公子离去吧!舒老太太撑不住笑道,你啊你!说的倒像是老身拘束着他似的!凤凌唇角微微含笑,棋如人生。
凤某与老夫人对弈获益良多。
同老夫人对弈,凤某乐意之至。
舒老太太说,凤三公子不愧是名门大家出身。
这气度谈吐,你们都学着点。
四个儿孙辈都垂首应是。
最后还是由舒然送客人出去。
两人并肩走出院门,雪还在继续下着。
舒然忽而抬手指着前方的树梢。
你看那树上有个长嘴鸟,花花羽毛。
我从未见过,看起来好奇怪啊。
凤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却不防,她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刷地将他的衣袖直接捋了上去!几片雪花落在光裸的手臂上,刺骨的凉意。
凤凌想要把胳膊缩回来,可是来不及了。
舒然已经看到了他皮肤上青黑色斑痕。
她知道,那是因为中毒造成的。
上一次她看见他的手臂,并没有这么多明显的痕迹。
很显然,他的毒伤最近又加重了很多。
凤凌默不作声地收回手臂,并且整理好衣袖。
大侄女脾气还是没改。
这般连招呼都不打,就径自掀男子的衣裳。
委实是做的不妥当。
舒然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我本来说好了互不相欺。
可如果今日我没发现这个,你还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凤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了不碍事。
舒然心急道,这怎么能不碍事呢?你之前发作时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情况分明是更严重了。
你跟我说不碍事,你以为我会蠢到相信?凤凌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舒然,这就是命。
我一直没有放弃,命人寻访解药。
但是至今遍寻不得。
就连我所中奇毒的配方我都无从得知。
他朝她笑了一下,眼神中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舒然,如果真是天命不可违。
你总不会想让我躺在床上,哭哭啼啼地等死吧?舒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明白凤凌说得对。
如果知道了死亡即将到来,却又无力阻挡自己死亡的进程。
除了坦然面对,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远处风雪席卷,昏蒙一片。
凤凌抬眸眺望远方,说,如今,不过是我还活着一日,就继续做一日自己应做的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
舒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许久,闷闷地说:对不住,我说了要帮你。
我却没办法真的做到……凤凌洒脱一笑,怎么没做到?你忘了,我第一次用蓝萤虫疗伤,就是你救了我。
舒然心如乱麻,可是、可是你都这样了,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凤凌面对她,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舒然,冷静,舒然。
这不能怪你,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多的压力。
舒然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
指尖扣着掌心,刺痛的感觉让她清醒过来。
对啊,面前这个人,他才是最需要宽慰的。
作为盟友,如果她都慌了,又要如何给他更多的支持?舒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头望着凤凌。
你说的对,既然还活着一日,那就要好好过一日。
凤凌抬手,掌心终于忍不住落在她发顶上。
不过,也只是轻轻拂去了她发上的雪。
嗯,我答应了,要还给你真正的自由。
舒然莫名地眼眶发酸。
她扭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说,没错!姓凤的,你可不能太早就死了。
你不是还要搅乱这个可恶的世道,对那些混蛋还以颜色么?两人对面站着,过了会儿,视线再次碰在一起。
他们忍不住都噗嗤笑了。
凤凌跟舒然说起宋襄那边盯梢的进展。
舒然沉吟道,你是怀疑,宋襄早已找到了矿脉。
就藏在秦浩他家那一带?凤凌说,目前也只是猜测。
舒然皱着眉头说,你觉得这事儿,秦浩知情么?凤凌唇角勾了勾,不好说。
舒然若有所思道,我也觉得,他那个人复杂得很。
能同意跟你合谋,也难保他会答应跟别人搭上线。
她紧接着问,你打算怎么做?去秦浩他家试探么?凤凌如实说,我准备这就过去。
舒然说,你这么专门冒着大雪去他家,难保他不会起疑。
倒不如让我去,正好我答应了要去给他送坊间读本。
流放村那边我时不时总去。
就算被宋襄撞见,有个由头,他也不会想太多。
凤凌本想拒绝,但他看见舒然已经朝他瞪眼了。
他咽下了嘴边的话,好。
凤凌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舒然。
流放村里东边第二家,第三家,都是新盖的房子。
住的都是我的人。
你若发现了有什么不妥,尽管找他们求助。
舒然接过那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尤带着物主的体温。
她看清楚那东西的样子。
竟然是凤凌的玄铁令?!舒然慌忙将其藏在手心里,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她犹如抱着个烫手的山芋。
忙不迭地就要塞回给凤凌。
这不是你们凤家最重要的令牌吗?我可不能拿,你赶紧拿走,拿走!凤凌却淡定得很,就是借你一用而已,又不是给你了。
等你回来再还给我便是。
舒然还是态度坚决,不不不,这个太重要。
万一我不小心给你弄丢了可怎么办?凤凌拧着眉,脱口道,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危要紧。
此话一出,僵持不下的两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