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怔住,他看着舒然,眼中像是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惊诧、意外,还有种复杂的、心底莫名暖意熨帖的感觉……舒然却只是兀自垂着头,也不知在跟什么生气。
她并没注意到凤凌的神情,尤在气闷地自言自语:一直都没有进展。
我这边也什么都没做到!解个毒怎么就这么难啊!凤凌眼神渐渐平静,然后一点一点,从眼底漾出笑意来。
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一些事。
啊?舒然抬起头,暂时转移了注意。
什么事?凤凌笑了笑,说,我三岁那年,夏日午后偷溜去花园玩。
当时天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突然我背后被什么推了一下,掉进了荷花池。
还好奶娘出来找我,及时喊人将我捞了起来。
五岁那年,我已经开蒙入学。
有一天下着雪,下学回来的路上,马儿突然发狂。
马车轱辘也因为路滑侧翻。
那一次,还好我只是伤了一条胳膊。
六岁时,我从小厨房拿了点心,临时起意去喂鱼。
我正要咬一口点心时,看见吃过点心渣的鱼翻了肚皮。
然后大约是八岁,府上有一个仆从的儿子,与我玩的很好。
有天他说要带我逛庙会。
我们躲开了父亲派给我的侍卫,悄悄出府。
走着走着,他就不见了,而我,遇到了绑匪。
舒然听得既上头,又无语,忍不住脱口道:你心也太大了吧,哪有这么多的巧合?这明显就是一直有人要害你吧!凤凌此刻看上去分外的好说话。
语气有点像是哄着小孩子一般的柔和。
嗯,你说得对。
舒然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呢。
八岁以后你又遭遇了什么?凤凌说,没有了,照你所说,我反思了自己。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
舒然忽然就有些同情凤凌了。
过去她只知道他出身高贵,自小就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
谁知,他竟然在自己家里也难以躲过暗害。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那个仆从的儿子。
他……真的背叛了你?他当时的年岁,应该就跟你差不多大吧。
嗯。
凤凌平静地说,当时就已经确认了。
我父亲把他们父子交给我处置。
我也让他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舒然没有问究竟是怎样的代价。
这些世家大族,处理背叛家奴的手段,往往极尽残忍。
其中的黑暗面,她既然了解,就没必要问的那么清楚。
车子渐渐减慢了速度。
凤凌开始蹬车,他自嘲地笑道:说来可笑。
就是我这样一个处处防备,步步算计的人。
却在骤然落狱时,乱了方寸。
竟然一时相信了凤鹤堂的话,着了他的道。
舒然皱眉,严肃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危难关头,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这不是你的错。
错的你这个所谓的大伯。
她顿了顿,说,如今看来。
之前一直要害你的,说不定都跟你打包票凤鹤堂脱不开干系!凤凌转目看向她,笑了,你也看出来了?舒然没好气道,你都被害到这般地步了。
猜也该猜到他头上了。
凤凌叹道,只可惜,他做事向来谨慎。
从来都是挑唆别人,将旁人推到台前去。
他自己则一不出面,二不经手,平时还对我疼爱有加。
每一次出事查起来,顶多查到族中其他人身上。
就连我祖父和父亲,都从未将事端往大伯那边联想。
舒然觑着他,接下话头说,所以你一落难。
他就敢自己动手,露出真面目了。
凤凌含笑道,正是如此。
舒然一双粉拳捏的咯咯作响,这种伪君子真是可恶!凤三!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必须向那老匹夫当面报复回去!凤凌不由失笑,好……舒然气还没消,继续咬牙道,一定要狠一点!凤凌从善如流,没问题。
我也想看看他堕入无边痛苦,甚至求我杀了他的样子。
他望着她,神色中没有玩笑,只有认真。
到时候,你要跟我一起看着么?舒然心头一突,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由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然而,她只是低下头,握了握自己手中的包袱。
我啊?我就不陪你去了。
我一个只想做生意,过太平日子的家伙。
哪有你那些雄才略呀。
她说罢,等了片刻,抬头面朝他灿烂地笑了。
不过,无论到时候我身在何处。
我都会支持你的!一定!凤凌心中有些失落,但依旧眸光淡淡道,好,一言为定。
剩下的路,两人各怀心事,都没再说话。
拴了马,再步行回到山下时,天已经黑了。
舒然透过头顶的树枝,看着天空稀稀落落的几颗星子。
咱们上山,该不会,真的还要用那个方法吧?凤凌好笑地看向她,你说呢?下一刻,他手上的钢索已经嗖地破空而出。
钩爪扣住高处的岩壁,他拽了拽,确定足够牢靠。
才似笑非笑地望着舒然,这回可准备好了?舒然认命地点了点头,主动走过去。
竟是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可以了,走吧。
她语气生无可恋。
凤凌却是浑身僵硬了一瞬。
他低头看着女子柔软的黑发。
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在半空中挪了挪,却不知该往哪放。
那你抓好了,若是半路掉下来……舒然忽地抬头,一双晶亮的眼睛,在暗夜中瞪着他。
你不知道双保险吗?见他还愣着不动,她干脆自己伸手,摸到他的胳膊。
直接抓起来,往自己肩膀上一按。
她还皱着眉,理所当然道,中午下山时,你不就这么抓着我吗?这样肯定就掉不下去了。
凤凌:……等等,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