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抬头看见白秋显,笑着打招呼,白小弟?过来喝水啊!白秋显脸一红,不用了,多谢舒姐姐。
小生也带了饮水,刚喝过。
舒然打量他一眼,了然道,那你就是有事了?她大方地拍拍地面,过来坐下说。
白秋显总算肯加快了脚步。
他走到跟前,才想起来要先向舒老太太见礼。
慌忙道,老夫人安好!舒老太太含笑点头,都好,白夫子可还安好?白秋显越发的手足无措,小生、小生也好。
多谢老夫人的关怀。
舒老太太看出白秋显的紧张,有意笑着聊起了家常。
我家子睿回来常说,白夫子认真负责,对他们极好。
学堂里,孩子们有什么事,也都愿意找白夫子。
足可见白夫子是一位好夫子。
提起自己的本行,白秋显情绪自在多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嗐,小生其实也没做什么。
小生就是尽量把自己会的,能教的都教给他们。
也是承蒙孩子们不嫌弃我……他挠头想了想,才继续说,舒子睿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他不仅聪明,还肯用功,每次的课业都能完成。
舒老太太说,子睿那孩子淘气。
就是劳烦三位夫子了。
白秋显连忙摆手,不劳烦,不劳烦,都是应该的。
这句话说完,他又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面上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舒然喝着水,慢悠悠地提醒他,白小弟,你不是还有事要说么?哦,对了!白秋显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了。
他在舒然对面盘膝坐下,一扫之前的无所适从,正色道:自从开始准备春播,渐渐地就有孩子不来学堂了。
小生心里着急,却不知怎么办才好。
舒然问,现在有几个孩子不去上学了?白秋显说,九个,两个班加起来一共九个。
舒然思忖道,还不到半数,好像也不算太多。
白秋显却有些着急,可是他们年纪都还小。
若是连基本的读书识字都没完成,长大又如何能明理呢?舒然又问,你是否已经去见过他们家里的大人了?白秋显垂头丧气,见了。
该劝的,不该劝的,小生全都说了。
但是,没用。
他们都说,今年要开垦更多的田地,种更多粮食。
家里的活都忙不过来了,孩子必须留在家里帮忙。
舒然叹了口气,说,所以你已然尽到最大的努力了,对吧?我懂你的担心,很有道理。
我也明白,你都是在为孩子们考虑。
但你要知道,这世道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好好读书。
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跟你、跟刘先生一样,走读书这条路。
白秋显沉默了。
片刻,他才闷闷地开口,刘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秦大人还说小生傻,出力不讨好。
说大家好不容易才吃饱饭。
对大家而言,多打粮食比孩子读书重要多了。
舒然见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白秋显大概是心里苦闷,连带着说话也变得流畅起来。
小生就是不甘心,就是替那几个孩子惋惜。
明明有机会读书。
他们却不能继续读了。
小生甚至会想,别人都认命了。
小生不是也应该认命吗?还想着考什么科举啊!舒然知道小书生心里有气,任凭他一口气发泄完了。
才轻声道,白小弟可听过一句话。
我命由我不由天?白秋显怔住,喃喃重复了一遍,我命由我、不由天?他说出来,只觉这句话有着波澜壮阔的气势。
狠狠地从他心房席卷而过,激的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嗯。
舒然说,每个人每一次的选择,决定了他们一生要走的路。
白小弟,这些都是只能自己决定。
好与不好,是荆棘之路,还是金光大道。
全都只能是自己选的呀。
她笑着扭头看向小书生,包括你自己要走的路。
若是信念坚定,又岂能为他人的选择而动摇?白秋显怔住,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咬着牙跟自己生气。
又是舒姐姐点醒我了。
舒姐姐说得对,小生若因外物而轻易动摇。
又怎配谈考取功名兼济天下的理想?!舒然神色也有些怅然,北地的日子枯燥漫长。
周围又都是封闭的。
仿佛遥遥无期,看不见尽头。
你心里有所烦闷,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咱们都要学着调整啊。
至少为了自己的目标,也要坚持下去。
白秋显挺直了脊背,十分认真地说:今日这般丧气的话,小生一定不会再说。
放眼看这周围,谁活的又轻松呢?他此刻头脑已经完全冷静了,越想越觉得自愧。
懊恼道,小生还有圣贤书可读,有学生可教。
比起大家,小生吃这点苦又算什么!小生还真是……舒然笑道,好了,你就别自责了。
谁还没有个想不开的时候?舒老太太在旁一直没插言。
只是用欣赏而骄傲的目光望着自家孙女。
舒然看小书生的情绪总算恢复正常,便对他预告说:去年押送咱们来的伍长,你还记得么?白秋显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也不禁皱眉。
记得,他……怎么了?舒然说,他又要送犯人来北地了。
什么!白秋显惊的差点跳起来。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他慌得左右看了看。
确认无人注意这边,才敢小声问,他要来了?那咱们这些田地,粮食可怎么办啊?舒然说,跟之前那次钦差来一样。
还是要由咱们大家合力,蒙混过去。
白秋显急了,可是这一次跟上次不一样。
那个伍长以及他身边的判司。
绝对堪称是在场所有人的噩梦。
大家真的能配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