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重楼人在屋檐下,最终也只能接受凤凌对他住所的安排。
他摇头叹气道,凤三啊凤三。
你自小就是黑心种子坑死人不偿命的。
你说你中毒快死了,我好歹救过你的命吧?你对我有点好脸色怎么了?凤凌淡然道,承让了。
阁下素有笑面狐狸神医之称。
比如给人医病,卷走人家半数身家。
比如,让当家人哭着给你两个京城的铺子,外加白银千两。
比如,让人家新纳的小妾为你神魂颠倒,瞒着家里誓要与你夜奔。
阁下这些战绩,难以一一赘述。
在黑心种子坑死人这方面,你我相比,还难以分出高下吧?秋重楼眯起的眼角抖了几下。
他忽地收起笑脸,拔脚就走,今晚我住哪儿?凤凌:周叔不是说了么。
空的木屋子你随便挑。
最终,秋重楼只能自己找了个空屋落脚。
一进屋子,他就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凤凌则淡定多了。
先是开窗通风,然后打开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灯盏。
秋重楼看着凤凌熟练地动作,忍不住吐槽:你现在这样子,哪还像是金尊玉贵的凤三公子?凤凌说,人总得适应环境活下去。
以后这些事你也得做。
秋重楼擦了桌子,把随身的包裹打开。
里面除了两套针灸用的针包之外,还有很多看不出是什么的瓶瓶罐罐。
凤凌随口说,那些爪牙倒是同意你带这么多东西。
秋重楼咧嘴一笑,嘿,这就是我身为郎中的本事了。
他笑眯眯地说,随便给他们的饭菜里加点料。
就能让他们病的不得不求我救命。
我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哎。
这一路上他们难保不会再生病,可不得对我客气点儿?凤凌沉默了一会儿,催促道:你给白姨夫人的药是什么,找出来给我。
虽然药材还没运到。
但秋重楼的行囊里有他素日配的不少成药。
否则,他也不会保证明日就给白姨娘送药了。
秋重楼不情不愿地打开四个小瓶子。
又拿出六张裁好的油纸。
他把小瓶子里的药丸和药粉一个一个倒在纸上。
边说道,四种药,每顿吃的份量我已经配好了。
这六包拿回去,一次一包,一日两次,分早晚饭后服。
吃三天之后,虽然不至于去病根。
但至少下一次葵水来时,不会那么难受了。
等以后有了草药,我再给她另外配药,调理一段时日即可。
凤凌倒还不知道白姨娘竟是这个毛病。
一时不免有些尴尬。
他收起秋重楼给的药包。
内心想了想,决定明日还是让舒然代为转交比较好。
就在这时,秋重楼突然伸手,就要掐住凤凌的脉门。
凤凌当即反手格挡。
两人、两只手在空中交战了几个回合。
秋重楼斗不过凤凌,无奈认输:我又不是没给你诊过脉,怕什么?凤凌看了他一眼,挽起袖子,把胳膊放在桌面上。
秋重楼诊脉时眉头紧皱。
过了一会儿,他摇着头连声说,怪,真是怪。
明明是中毒深重之症状。
但你脉象却还算有力,而且我看你能吃能跑。
不应该啊。
凤凌嗤笑一声,你是巴不得我病入膏肓?此时秋重楼满心疑点,却是顾不得跟凤凌斗嘴了。
他拧眉思忖着问,你的脉象中,像是被什么暂时护住了心脉。
你不是说没找到解药么?难道又让你寻到了高人,对你用了什么药?凤凌眼中一层层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他望着窗外的星空,说,她不止是高人,更是贵人。
她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命中贵人。
是他在无尽黑暗中前行时,唯一遇到的一颗最明亮的星子。
秋重楼爱医成痴,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他是谁?叫什么?他给你用的是什么奇药你知道不?他住哪儿,你能带我去见他不?凤凌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时辰不早了,明日我还有事,告辞。
秋重楼急了,哎!你就是故意不想告诉我是吧?然而凤凌却不答,径自出门离开了。
留下秋重楼睁大了一双狐狸眼,火光迸发。
好你个凤三。
等着!来日方长,你不说老子也要自己查出来!凤凌悄无声息地在树影中穿梭。
到了舒家小木屋附近,舒然已经在等着他了。
她笑着说,凤三叔知我心有疑惑,夜里恐怕难以安枕。
故而特意回来为我解谜?凤凌也笑了,她与他总是有这些默契在。
接下来,凤凌给舒然讲了秋重楼的身世。
秋重楼,其实并不是他的本名。
秋家如今的家主秋明远膝下有一脉。
秋重楼便是那一脉的嫡出第七孙。
只是他离经叛道。
不读圣贤书为家族效力。
自少年时就离家四处游历拜师,把自己学成了一个郎中。
又因为秦凤国时下的风气,读书人清贵。
而郎中却只是个比商贾略强一点的末流。
秋重楼当年没少为此受到族中同辈人的冷嘲热讽。
故而一怒之下,弃用族谱赐字,给自己改了名字。
重楼,是一种药材,又称七叶一枝花。
据说要经历许多风雨才能长高一节,药性也强上一截。
舒然听罢,叹道,秋郎中倒是人如其名。
凤凌说,是啊,他做的都没有白费。
他如今成为颇有声名的神医。
秋家底下的那些人不敢再小瞧他。
最近就有人出来找他,非要说接他回去。
秋家乃是秦凤国最大的清流世家,根基深厚。
秋家人振臂一呼,足以令天下文人为之发声。
就连皇帝都忌惮文人们的悠悠之口。
所以秋家在秦凤国的地位才会举足轻重。
舒然皱眉疑惑道,我听说秋家主博采众家。
是个极宽厚广博之人。
当初秋郎中离家,家主就没有维护他么?凤凌莞尔,你也看出来疑点了?可偏偏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