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直系一脉出了不少当世大儒,门风清贵自不必说。
秋家历代家主更是治家严明。
所以,整个秋家都鲜少有不肖子孙的坏名声流传在外。
哪知偏偏在这一代,出了秋重楼这个离经叛道的。
当初秋重楼放弃了秋家嫡出之子的身份,族中就有不少人诟病。
认为他这样下去,必定会成为秋家的百年之耻。
凤凌笑着说,以秋家的实力。
你以为,若秋明远这个家主想拦着。
秋重楼当真能在江湖上平平安安地游历数年。
还安心学了一身的本事?舒然恍然,所以,其实秋家主就是顺水推舟,把秋重楼放出去。
顺从他的心愿,任他学习医术?凤凌颔首,小时候我就认识他。
你别看他现在这副眯眯眼笑面虎的样子。
曾经他也是个倔头、刺头。
为了捣鼓他自己的医术,从小就没少给秋家闯祸。
比如,因为配药炸了小厨房。
自认为配出了补药,邀请学堂的伙伴与自己共饮。
打算配蒙汗药,却害他身边伺候的小厮满院子打醉拳……这样的事情,秋重楼小时候做过很多。
为此也没少跪祠堂、挨家法。
但他依旧屡教不改。
并且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彻底坚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舒然边听着凤凌的描述,边笑个不停。
她睨着凤凌,道,我怎么听你的语气,也像是个受害者呢?面对舒然含笑的目光,凤凌忍了忍,还是说:的确有过。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还不知道他那些恶劣行径。
凤凌停下来咬了咬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拿出一颗药,骗我说可以提升功力。
我看他是神色坦诚。
又是家中贵客的子嗣,我就……舒然为了不发出太大的笑声,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哎呀,我说凤三公子。
幼小的你竟然会相信吃一颗药,就能提升功力这种鬼话。
哈哈哈……如此纯真可爱,简直是难以置信。
凤凌嘴角抽了抽,真这么好笑吗?舒然抬起头,止不住笑意地朝他点了点头,嗯!毕竟,你看你现在,从内到外黑透了。
谁能想到,当年你也有被人轻易就坑了的时候。
凤凌兀自气闷了片刻,说,不过我很快就还给他了。
舒然很感兴趣,你怎么做的?凤凌说,他配的泻药出现在国子监某位夫子的茶杯里。
听说他回去挨了他爹的板子。
还在祠堂足足跪了三个时辰。
舒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凤凌,你这算是一箭双雕,顺便整那位夫子吧?凤凌瞟向她,我可不会对无辜者下手。
谁让他索要贿赂。
还放任那几个纨绔子,在学堂内欺负白衣出身的学子?舒然站起来,揉着笑痛的肚子说:你是凤家嫡子。
你说的那些纨绔子弟,他们应该不敢欺负你吧?凤凌淡淡道,他们自然不敢。
那时候我并没有什么主持公理正义的心。
也只是看不惯罢了。
舒然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总是眯眯眼笑着看人的秋重楼。
又问,秋家主既然对秋重楼一片苦心。
他是不是会暗中派人关照这个孙儿?凤凌笑了笑,说,是关照,但也不完全是。
据我所知,自秋重楼离开家门,改名换姓之后。
秋家主非但没差人去管。
反而还警告家中众人,不许去找他,不许给他银钱,不许再给他提供一切属于秋家名下的便利。
舒然蹙眉道,秋重楼就是因为知道这个。
认为秋家对他绝情,才会一提到家里就不高兴吧。
凤凌颔首,但实际上。
秋家主虽然明面上不理不睬。
私下却一直关注秋重楼的行踪,着人暗中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秋重楼在寻找隐世医者的时候。
偶尔也会路遇贵人放消息给他,助他顺利寻人。
舒然轻笑,原来如此。
天高任鸟飞,若是干涉过多,恐怕适得其反。
看来,秋家主对秋重楼还是寄予厚望的。
凤凌道,这话你放在心里就行,可不能告诉他。
免得他太得意了。
行。
舒然果断答应,认真地说:反正他暂时要在北地当郎中。
为了让他干活认真一些,还是不要让他太早得意比较好。
黑心二人组达成共识,相视而笑。
躺在木板床上的秋重楼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地揉了揉鼻子。
可能是灰尘太多了吧?舒然与凤凌聊了这一会儿,神色明显放松多了。
她坦然道,多谢你啊。
本来我还在紧张明日的事能不能平安过关。
但是这会儿,感觉回去应该能睡个好觉。
凤凌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暖意。
若非担心她今夜难以安枕。
他又怎会明知要早起,还在这时候来找她闲聊?凤凌将一个纸包递给舒然。
这里面有六包药,给姨夫人一日两次,一次一包服用。
过段时日有了药材。
秋重楼复诊之后,还会另外开汤药。
舒然接过,笑着说,替我多谢秋郎中。
欠他的诊金,等伍长走后,我一定立刻交付。
如今北地终于有真正的郎中了。
舒然一想到自己赶鸭子上架给人看病,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她心里轻松加倍。
躺在床上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清晨,舒然很早就醒了。
可能是因为心里揣着事情的缘故。
她竟然天不亮就能自然醒。
舒然推醒了身边的舒荷,然后又分别叫其他人起身。
一家人也顾不得吃早饭,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
月亮还挂在天边。
流放营中黑影憧憧,大家有条不紊地向营地外走去。
安静地如同鬼魅夜行,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等到天色大亮,伍长和兵丁们睡足了一夜。
出门就看见营地里的犯人们已经开始做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