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图嘴上吉利,对于生死之事,口头上能避则避。
但舒然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要知道凤凌病情进展的如何了,以及之后最坏的结果。
秋重楼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他眯了眯眸子,露出些许仿佛看穿一切的笑意。
舒大姑娘是怕凤凌还没登上顶峰就死了。
所以想早点知道时间,以早做打算么?舒然听得出他话里面嘲讽的意味。
但她却只是冷静地抬眸,与他平视,说:秋郎中倒是自以为把什么都看的很透啊。
秋重楼微微一笑,看透不敢当,只是现实见得太多。
你们舒家获罪抄家,乃是皇帝钦点的。
若是没有特赦,恐怕你们姐妹就得在北地做老姑娘了。
唯有凤凌成功,才是你能抓住的最靠谱的希望。
舒然坦然承认,你分析的没错。
我从一开始死皮赖脸的接近他。
的确就是押宝,赌他一定有办法离开北地。
秋重楼没想到舒然竟然直接承认,反而有些不会了。
他顿了顿,才嘲讽地笑着说,所以我说啊。
你不惜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也要帮着凤凌,与他合作。
若是不为了我说的那些。
难道只是出于你喊他一声叔叔的交情?舒然颔首,的确。
她最初是那么想的。
凤凌是凤家的嫡出传人,从小内定的下一任家主。
她从一开始就相信,他必定不会甘心以流放犯人的身份沉沦下去。
若他有办法自救,她帮他,就是在帮自己。
就算他没能自救,他也极有可能知道犯人手环的秘密。
只要能解开手环的禁锢,她也可以自行离开北地。
舒然看着秋重楼,眸光深深,那你呢?秋郎中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神医。
不惜扮成犯人,进北地当一个赤脚郎中。
她停顿片刻,唇角勾起一抹诡笑。
因为秋家家主同意跟随凤凌。
你就算为了秋家,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帮凤凌。
她站起来,隔着石桌子俯身与秋重楼对视。
眼神里带着令人无可遁形的威压。
所以,不管你我各自究竟还有什么目的。
至少眼下,你我的目标是一致的。
我们都想让凤凌活下去,完成他的复仇。
秋重楼原以为自己站在更高的位置,可以将舒然看的无可遁形。
不曾想,舒然却同样将他看透了。
秋重楼起先还有些恼羞成怒。
但他看着舒然平静无波的眼眸,意识到自己若是这时候发火,就是愈发在这女子面前落了下乘。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脾气,说,的确,你说的也没错。
不过,我跟他之间的交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舒然颔首,明白,你要么曾经欠过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又因此对他生出了几分朋友之谊。
她抬眸看向秋重楼,似笑非笑。
不过,你又怎知,我对他就只是纯然的利用。
而无别的情意呢?秋重楼不禁眯了眯眼睛。
他早就想问了。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到这个程度,他也就不客气了。
你跟他……我倒是能看出来,他对你不一般。
过去我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如此的亲近、纵容。
不但把什么秘密都告诉你。
还明知你利用他,却任凭你施为,甚至为此甘之如饴。
你对他呢?你说的情意又是……舒然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别把他说的像个笨蛋好吗?表面上看,是你说的那样。
但你又怎知,我实际又对他有多少助益,才换来他与我立誓结盟?秋重楼怔住。
眼前这女子自信且淡然。
笑起来时,眉眼骄傲飞扬。
他突然意识到。
她不是那种依附于大树生存的菟丝花。
而是另外一棵、足可与大树比肩的,独立生长的树。
秋重楼沉默了一会儿。
等他再看舒然时,神色间明显多了尊重。
你放心,配药的事,我会竭尽所能。
舒然点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祝你早点有所进展。
几日后月圆之夜,我拿到新的清心蚕晶体。
之后我再送新的药丸给你。
秋重楼想了想,还是心痒难耐地追过去,问:哎,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那三种药材!舒然回眸一笑,当然可以。
她眼神狡黠,不过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收门票。
还要看秋郎中的表现才行。
秋重楼看着舒然离去,不禁咬牙。
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心黑了。
本来遇见一个比他心更黑的凤凌,已经算他倒霉了。
如今竟然又认识了个跟凤凌一样的黑心姑娘。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还让不让别人活了?舒然从秋重楼家出去,并没急着回家。
她走在这个聚居区内。
周围处处可见新盖的土房子。
自从凤凌宣布了北地新的归属之后。
这地方也就随之变成了一处普通的村落。
除了凤凌的手下,其他人也可以随意进出。
比如谁有个身体不舒服的,就可以来这儿找秋郎中看病。
舒然停在一间土屋外面,她大声喊道,老谭在吗?很快,房门吱呀打开,谭栓才揉着眼睛出来:舒大姑娘怎么来了?昨晚他在铁矿下做事,今早上天亮才回来补觉。
舒然说,好几天没见过你们公子了。
你肯定有法子联络他,帮我带句话,请他有空回来一趟。
我有事要跟他说。
谭栓才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公子的确是外出了。
他觑着舒然的脸色,小心地说,这……大事将近。
公子要做的事也有很多。
所以,您有什么就跟俺说,俺听凭姑娘差遣!舒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打量谭栓才,说,平时他有要紧事,总会带着你。
怎么这次你在这儿?谭栓才只得如是说:北地也离不开人,公子让俺留守,当然是为了管着这边。
还有,公子怕舒大姑娘万一有什么事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