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本来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只要他自己痛快了,就没什么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今日这事,大家原是想看看新郎官的热闹。
哪知新郎官不是那等脸皮薄的?他既然同意了要说上几句,就没在怕的。
就算这么多人看着也无所谓。
秦浩说:我眼睛一直看着别处,忘了一直在我身边的人!其实我这个官儿做的窝囊!比起外面那些当官的,我没权没钱,也没什么家产。
多亏了你和岳父大人一直关照!秀兰,这些情分,我一直都记着!起先大家听着,还时不时发出阵阵欢笑。
但渐渐的,人们都听出秦大人的一番话出自肺腑。
笑声也就跟着停住了。
就听见秦浩一人洪亮的声音继续说:秀兰,我秦浩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对你是真心的!我娶你,并不是不得已的选择。
也不是因为我年岁大了,需要一个妻子。
秀兰!秦浩就是心悦你!屋内,周秀兰一身吉服坐在床边,起先还羞的满脸绯红。
但她听到后面,却是神色动容,眼中含了两包泪,泫然欲泣。
舒荷看见,急忙小声劝阻,秀兰姐姐别哭啊!咱们即刻就要开门。
你若是哭花了妆容,见到新郎官可怎么好?周秀兰一听这话,眼泪唰地退回去。
调整的速度之快,绝对堪称是收放自如。
她端正姿势坐好,说,对,我不能哭。
舒然转过身,笑说,准备好了么?我可开门了。
周秀兰自己盖上了头纱,朝舒然点了点头。
秦浩进门接亲。
洪家媳妇拿着根用棉线拧成的粗红绳。
一头放在新娘手里,另一头递给新郎官。
这是秦凤国的习俗,寓意夫妇是被红线牵起来的人。
新郎官带着新娘子走出闺房,从此便是命运丝丝相连之人。
秦浩接过绳头,却没有按常理引着周秀兰出门。
他竟然迈步上前,一把将周秀兰打横抱起!门口围观的年轻男子都狼嚎一般的起哄。
在场的女子们,上了些年纪的,都大大方方看着发笑。
有几个年轻的不好意思看,就笑着别过头去。
凤凌和谭栓才同被邀请。
两人也站在门口,正看见了秦浩抱起周秀兰的样子。
谭栓才啧啧两声,说,看看人家。
过去认识秦大人这么久,竟没看出他不端着的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啊。
凤凌说,你不是也成过亲么,至于羡慕别人?谭栓才说,俺哪有秦大人这么热情奔放啊!今日一看,才知道俺媳妇为啥总说俺没意思了。
他摇头叹了口气,唉,年轻真好。
俺要是有机会跟俺媳妇再拜堂一次,俺也得这么来!凤凌微微蹙了蹙眉,问,女子都喜欢这样花哨的?嗯……谭栓才认真想了一下,说,不全是花哨的好。
主要是秦大人直来直去。
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心悦她。
以俺的经验,女人其实就喜欢这一套。
凤凌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秦浩在人群簇拥下走出屋门。
喜气洋洋的氛围感染了所有人。
不止是新郎官,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连凤凌看着这一幕,都感觉心里头热热的。
他抬眸,正好隔着人群,看见了舒然。
她一直看着新娘子,眼里有光,笑靥如花。
凤凌的心狠狠咯噔了一下。
纵使周围那般熙熙攘攘。
但在他眼里,其他人都消失了。
视线中,唯余她与他各自站立两端,一眼万年。
周黑娃在院子里等着,看见女儿,眼眶不禁发热。
但他是个硬汉子。
饶是在舍不得,也忍住了没在众人面前落泪。
秦浩走到岳父面前,跟周秀兰低声说了句,然后放她下地。
两口子一起跪下了。
周黑娃愣了一下,忙不迭地要去搀扶。
秦浩却没动,坚持给岳父大人磕了三个头。
他郑重道,我无父母,以后您就是我的父亲。
我定会好好待秀兰,我会珍惜她,孝敬您。
周黑娃忍着想哭的冲动,将女儿女婿扶起来。
好,好,你的人品我一直信得过。
由你的承诺,我就放心把秀兰交给你了。
一旁的周秀兰原本心里还甜蜜蜜的正是欢喜。
但听到父亲和夫君的这番对话,想到自己终究还是嫁人了。
她一下子转喜为悲,哭了起来。
爹!爹!女儿舍不得你!周秀兰是周黑娃亲手带大的。
父女俩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一朝分离,心中难受自不必说。
几个妇人急忙在旁相劝:两边离得近,走一会儿就到了。
又不是远嫁不容易见着,别伤心了。
秦浩也低声安慰妻子,放心吧。
我都想好了,若是夫人和岳父大人都没意见的话。
等到了三日回门期,咱们就顺便搬回来与岳父同住。
如此既能奉养岳父。
我在学堂教书,住的近点也方便。
周黑娃愣了一下,继而面露喜色。
他擦着眼角说,我当然是没意见了。
我就秀兰这么一个闺女。
你们想啥时候回来,想住多久都行!就这样,秦大人带着已经破涕为笑的媳妇走了。
谭栓才目瞪口呆十分佩服,这一招用的妙啊。
几句话不但哄好了媳妇,还顺便提高了在岳父心目中地位。
同时自己也落了个方便。
秦大人绝对是咱们男人中间的高手啊!凤凌不屑,雕虫小技,口舌之便,有什么可佩服的。
谭栓才侧目,苦口婆心道,公子是没成婚。
所以尚不明白,能让媳妇高兴,岳父满意。
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呢!凤凌沉默了一会儿。
他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寻找舒然的所在。
看见她正在跟几个妇人道别。
凤凌望着她的笑容。
想到自己与她离别将近。
以后还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他心里忽然一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