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来的时候有多不甘,如今走时就有多不舍。
白秋显站在马车旁,目光依次看过远处的群山、近处的农田、眼前送行的人们。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舒然身上。
心中纵使有百般言语,却又无法说出口。
于是他说,舒姐姐,我此去打算直接回京城。
找一间书院求学,准备明年的科考。
舒然笑道,那很好啊,距离春闱应该还有几个月吧。
以你之前积攒的实力,这些时间好生冲刺一把。
兴许真能得偿所愿呢!白秋显笑了,他点点头,嗯,借舒姐姐吉言。
秦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催促道:真是怪人!哪有人出狱还如此依依不舍的?赶紧上车,再不走,本大人可就不管了!白秋显走到马车边,一脚踏上车板,最后一次回望舒然。
舒姐姐……还有大家,都要保重啊。
秦浩抬起手,一把将小书生按到了平板车上,别废话了,走了!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
周秀兰站在舒然身旁,笑着交头接耳: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呢?恋恋不舍又饱含深情。
舒然啐道,呸,什么不一般,他就是个还在读书的孩子。
周秀兰瘪了瘪嘴,白小弟比初来北地时看着成熟稳重多了。
你也不看看,他为人处事长进了不少,如今谁人不服他?都得尊称一声白夫子。
也就是你,还把人家当个小孩子。
舒然认真疑惑,有吗?周秀兰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
过了会儿,又接着说,不过白夫子当真是个很好的人。
他家存的粮食带不走,他都分给那些新来的人家了。
舒然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说,今年应该是个安稳的冬天。
就这样,白秋显带着大家的希望离开了北地。
没过多久北地的大雪降临,冬天,真的来了。
来年,待到春暖花开时已经是四月。
舒家院子里,白姨娘和舒荷正在磨豆子,准备中午吃豆浆汤饼。
舒荷接过磨杆,换白姨娘休息。
白姨娘直起腰,望着天光说,自从道路通了,大姑娘最近就总是忙,我看她夜里还点着灯熬到很晚?舒荷悄悄地笑道,大姐姐在写新的坊间读本呢。
听说刚出了几册就卖的极好。
舒然之前那一套坊间读本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完结了。
然后她利用冬天不便出行的时间,天天闭门奋笔疾书。
总算在开春时将新书攒出了五册。
齐老板一口气收到了新书的前五册,高兴的恨不得放鞭炮。
他看过之后,认为质量上佳更胜从前。
这次舒然说要提价钱,他竟然也很干脆的答应了。
今日舒然出去,一则是为送刚写成的第六册坊间读本。
二则还要去看看已经步入正轨的花草茶工厂。
白姨娘叹了口气,说,我就是心疼大姑娘。
一个姑娘家,成日比男人还忙碌。
别人冬季农闲的时候多少都圆润了些。
她倒好,瘦了一圈,春装穿身上都显得大。
舒荷听到这还并未在意,只笑着说,那我就多弄些好吃的,给大姐姐吃。
白姨娘却仍是忧心忡忡。
最近大姑娘又要隔几天往外跑,还得跟刘先生他们商量春播的事,巡视各家田地,丈量划分田埂。
前两日咱家整理田地,我本想让她在家休息,可她非得跟着去,干活的时候还比谁都起劲儿。
白姨娘叹了口气,唉,这不是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么?总感觉大姑娘从冬里就不对劲,生怕自己闲下来似的!这下,舒荷听进了心里去。
她一琢磨,也觉得舒然这段时间好像就没闲过。
每日除了深夜睡小几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忙的像陀螺一样。
舒荷不禁也有些担心了。
她一边转着磨子,一边低头沉思。
大姐姐该不会有什么心事吧?此言一出,舒荷与白姨娘俱是一怔,两人四目相对。
半晌,白姨娘喃喃道,说起来,凤三公子回京城到现在都没个回音。
然儿该不会在为了这事儿烦心吧?舒荷也拧眉道,大姐姐之前与凤三叔结盟,就是盼着凤三叔出身不凡,有朝一日翻身了,能给咱们舒家平反脱罪。
若那凤三叔当真背信弃义,不管咱们了。
大姐姐之前那么久的筹谋,岂不都落空了?全家人都知道,舒然的愿望就是离开北地。
一番苦心白费,满满的希望落空,论谁都会心里不得劲吧?这时候就听舒老太太咳嗽。
老太太打着帘子出来,看了白姨娘和舒荷一眼,威严道,做这些无谓猜测之前,先摸摸你们戴的手环!若凤三当真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他何须留下那把钥匙?白姨娘和舒荷俱是一怔。
她们怎么把这出给忘了呢?面对舒老太太严肃的表情,两人只得纷纷认错。
舒老太太说,这些话你们说过就算了。
万不可当着然儿的面说。
有关凤凌的事,她不说,也莫要问她,可明白了?这回听训的二人眼神清醒多了,连连点头答应。
舒然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花草茶工厂遇到了一点难题。
还好她去帮着找到了症结,并且处理妥当。
舒晴第一个跑出来迎接,大姐姐怎么才回来!中午说好了回来吃汤饼的!舒然笑道,抱歉,中午有事耽搁了,就在县城吃了。
舒子睿已经闷不做声地将舒然的包袱接过去。
过了一年,孩子们都长大了一岁,添了不少长进。
舒荷说,我就知道大姐姐可能来不及吃,所以留了些。
汤饼里揉了新鲜的槐花,清香的很,大姐姐一定多吃点。
白姨娘也满面笑容地迎出来,大姑娘累了吧。
快,进屋歇歇,姨娘给你晾着你爱喝的茶!舒然一面笑着答应大家。
一面心中暗暗疑惑,怎的今日这热情的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