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离开了小镇,前方的路果然比之前荒凉许多。
虽然已经步入了初夏时节。
周围的环境看上去也是郁郁葱葱。
但流放营能找到额外食物的机会却在逐渐变少。
每日的米粥明显变得稀薄了许多。
才两日过去,舒家人已经把偷藏的红萝卜吃光了。
这天中午暂停休息时,伍长破例召集起所有犯人。
这眼看距离乔家峪还得走个五六日。
粮食不够吃,那大家就只能一起勒紧裤腰带!都听见了吗?犯人们都低下头去,心中各种痛苦的情绪混杂。
这样每天劳累赶路还总吃不饱的日子,连老弱妇孺都撑不住。
更何况流放营里还有许多壮年男人?持续而漫长的劳累折磨,从未真正吃饱过的生活,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前路。
所有的一切。
让大家的心态都已经濒临崩溃了。
这时候说要缩减食物,无异于即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犯人中间有个高个男人。
他竟然不怕死地脱口顶撞道,勒紧裤腰带?我们有哪一天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来的?伍长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跟自己对着干,一时竟愣住了。
舒然从后方踮着脚,偷偷观察情况。
这高个男人她有印象。
好像姓江,也是一家子从京城流放出来的。
她在流放营刚见他时,还是个壮实的方脸汉子。
但此时他整个人已经饿的脱了相。
两边脸颊都凹陷下去,从方脸变成了长脸。
其他犯人见高个男人在找死,急忙伸手拉扯,试图劝阻他。
但高个男人的情绪分明是彻底崩溃了。
他挣脱了周围几个人,双手拍着胸口,带着哭腔嘶吼:我从来就没有吃饱过!就这样,你们还要缩减食物!与其等着饿死,不如给我一个痛快算了!话音刚落,众人只听砰地一声闷响。
原本还在激愤中的高个男人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
除了他的妻儿老母扑过去围着他,哭的更加伤心了。
其他所有人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凤凌在众人注目中,丢下手里的石头。
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此人顶撞伍长,又太过聒噪,我只是想替伍长出出气。
顺便让他闭嘴而已。
伍长本来还想狠狠发落了高个男人,以儆效尤。
谁曾想凤凌突然跑出来横插一脚?伍长看看不省人事的高个男人,又看看在他身边啼哭的妻儿老母。
烦躁地挥了挥手,既然已经教训过,那就这样吧。
还是那句话,粮食省着点,今日中午不做饭!再休息一会儿就继续赶路!伍长说完就大步走开了。
他跟那些兵丁还有干粮,就算不做饭也饿不着。
可犯人们就苦了,饥肠辘辘地走了一上午。
好容易中午歇息,还是没得吃!看到这旁边就有条小河,大家急忙都跑去打水喝。
灌个水饱也是饱啊。
人都散了,高个男人还趴在地上。
因为之前他对伍长出言不逊,犯人们怕被连累。
也没人敢靠近他们一家。
凤凌经过时,高个男人的妻子透过凌乱的发丝,恶狠狠瞪着他。
然而凤凌眼中却毫无波澜,说,人没死。
赶紧给他给他擦把脸,喝口水。
男人的妻子听闻,急忙跟孩子们合力把他翻了过来。
果然呼吸还在。
听到妻子的呼唤,他甚至悠悠睁开了眼睛。
全家人顿时破涕为笑,夫君!爹爹!再看凤凌,早已经走到一边去了。
好像他们的欢喜与否,跟他全然没关系。
舒然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拿了一块沾湿的布巾,走过去递给男人的妻子。
请用吧。
女子脸上还挂着泪,对舒然感激一笑。
多谢姑娘。
舒然笑着说,小事而已,不用谢我。
其实,夫人应该谢的是另外一个人。
正巧一阵风过,女子没听清楚舒然后一句话。
姑娘说什么?舒然瞥了眼不远处那个背影,笑笑,说,没什么。
你们先休息,我回去了。
也许旁人不清楚,可能连高个男人一家子也不会领情。
但她却清楚,凤凌看似伤人,实则救人。
流放营里,犯人与兵丁起冲突,可视作反叛。
上至伍长,下至兵丁,都有权直接消灭反叛者。
像刚才那种情形,如果不是凤凌出手。
高个男人在情绪失控之下,与伍长的冲突升级。
别说受罚,他恐怕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舒然刚回去,就被白姨娘一把拉住。
好我的大姑娘哎!他们家那样的人,刚得罪了伍长。
你凑过去干什么呀!舒然安慰地笑道,姨娘别怕,就是给个湿布巾而已。
我刚过去时也观察过了。
伍长他们在那边忙着吃饭呢,顾不上看这里。
白姨娘吁了口气,道,姨娘知道你机灵。
不过这眼看着就快到北地了。
咱们以后还是少惹事的好!舒然点头答应了。
傍晚比往日提前半个时辰扎营。
不过这提前的时间并不是留给犯人们休息的。
舒然领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草丛深处走时。
身后还传来伍长的吆喝声,都别想着偷懒摸鱼!附近散开了好好找一找!能拿回来什么吃的,你们今晚上就吃什么!舒荷噘着嘴小声嘟囔,哼,你听听,他把咱们当什么了?那语气活像王大娘驱赶鸡鸭一样!注:王大娘,舒府曾经的厨娘。
舒然忍俊不禁道,咱们在人家眼里,恐怕还不如家畜呢。
家畜至少能吃,能卖钱。
咱们啊也就是人家办的一趟差事。
这时候,舒晴指着地上说,大姐姐二姐姐,快看。
这里的草颜色不一样呢!舒然低头看去。
这地方应该才下过雨,草皮和泥土还很湿润。
而舒晴指着的那块草地,颜色分明要更浅一些。
舒然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看到的一个经验之谈。
据说,雨后草色浅碧的人地方能找到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