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松的气氛又骤然紧绷起来。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沉重。
老人佝偻着身体默默无语,孩子们害怕的扑进母亲的怀抱。
与其他人惶惑不安相比。
舒然望着前方延伸的苍茫山脉心底却像怀揣着一轮旭日,暖意与光明正缓缓升起。
这里就是通往北地的门户了吗?北地,不知等着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天地……伍长还在继续他的训话,别怪老子没提前跟你们说啊。
走过这乔家峪的峪口,里面的山谷至少还要走三日。
这地方可不比前面舒坦。
打雷下雨下学刮风,随时都有可能。
谁要是中途掉队了,一概不候!听见这话,流放营里但凡是拖家带口的,无不脸色更沉了几分。
伍长站上高处扫视一圈。
看见犯人们难看的脸色,他反而得意地仰头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垃圾玩意都高兴着点儿!这次是遇到好时候了,你们已经够幸运的。
看看,夏天。
那些秋冬天过来的,还没到地方,先要死一半儿呢!死了连尸骨都不用埋,这周围有的是野狼野狗。
犯人队里,已经有几个胆小的人被吓哭了。
只是怕激怒伍长,他们也不敢哭出声。
就尽量埋着脑袋默默流泪。
终于等到伍长自己取乐够了。
犯人们才得以散开,各自去做吃晚饭前的准备。
白姨娘愁闷道,这山谷都是那样的鬼地方。
到了北地,岂不是根本不叫人活了?舒然颇有信心地安慰大家,那可未必。
就算气候恶劣一些,有土地,有落脚之处。
人总归是能想办法活下去的。
最近她时常听张娘子跟人聊天。
张娘子是这些犯人中,唯一到过乔家峪附近的人。
也是唯一跟从北地出来的人打过交道的。
舒然从张娘子多次的言语判断。
北地并没有极昼极夜的现象。
如果说这里的气候分布跟她前世的祖国基本一致。
那北地至少不会像南北极那样,令寻常人难以生存。
所以眼下,舒然更担心的,还是前方要走的那段山谷。
按伍长说的三日脚程,那时间可真不短。
而流放营分配给犯人们的粮食早已经捉襟见肘。
这两日几乎全靠着大家找的那点野菜支撑着。
万一在山谷里遇到什么极端天气。
犯人们找不到别的食物又要怎么办呢?这时,舒荷摇晃了舒然两下,大姐姐,姐!想什么呢?舒然回神,啊?怎么了?舒荷拉着她就走,得赶紧去排队打饭了。
这两日煮的野菜粥越来越少了。
要是再排队到最后,怕是更吃不饱。
如舒荷担心的那样,紧赶慢赶,前面都已经排着许多人了。
舒然望着那些最近逐渐熟悉起来的面孔。
内心五味杂陈。
她倒是可以想法子弄点吃的,让舒家挨过劫难。
但其他人呢?起初她以为,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不值得同情。
可最近相处了才知道,并不全是这样。
譬如之前那个与伍长起冲突,又被凤凌打晕的高个男人。
他姓江,家里是做豆腐生意的。
只因某官家府邸吃坏了肚子,非说是他家给豆腐下毒。
他明明确认自家豆腐没问题,不服气想要告官。
却激怒了那户官宦人家。
反过来疏通关系,判了他一个毒杀未遂、全家流放。
譬如张娘子,她的男人做生意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结果被人下了套。
东窗事发时,男人倒是提前听见风声跑路了。
糊涂官总要给上头的人交代。
就把张娘子抓住判了流放。
流放营里类似这样的事还有不少。
舒然这个新穿来的现代灵魂,从中初步体验到了秦凤国上层的黑暗。
她满腹心事地打了饭。
往回走时,正看见姓江的高个男人拦住凤凌的去路。
舒荷戳了戳舒然,小声道,快看。
那个大叔不会要找凤三公子报仇吧?舒子睿端着碗,也激动地探头探脑,真要打起来了吗?舒然瞪了他们俩一眼,嗔道,你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以伍长的性子,要闹大了,他们俩都得完蛋。
舒然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劝和两句。
高个男人忽然噗通一声,在凤凌面前跪下了。
他二话不说,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才站起来说,救命之恩,我老江都记心里了。
公子以后但凡有事用得上,尽管开口。
老江义不容辞!他一口气说完,又拱了拱手。
如同他来时那样突然,又脚下带风地走了。
这段插曲过去的实在太快。
老江并没细说他为什么那么做。
凤凌则端着自己的碗站在那一言不发。
面色还平静的看着别处,好似事不关己。
这让围观的许多人更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舒荷也有些懵,抬头准备问舒然,却看见了舒然唇角的笑意。
大姐姐,你笑什么呀?舒然笑道,我在笑,原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位老江。
没想到他冷静以后,心里竟什么都明白。
她长叹一声,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啊。
舒荷和舒子睿对望一眼,急忙追上去问:大姐姐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呀?知恩图报是什么意思?大姐姐就告诉我们吧!舒然被缠的拗不过,行吧,都好好端碗。
回去了就告诉你们。
入夜后,舒然就进入了系统。
她越来越熟练,也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种地的一套流程走下来。
之前种下的番薯就差一天就到成熟期了。
一想到有了粮食,就能解决最基本的困境。
舒然高兴地痛饮井水,以作为庆祝。
不过奇怪的是。
系统里的农作物生长速度本该很快。
但她与番薯同时种下的药种子却生长极慢。
到今日才刚刚发出小芽而已。
舒然趴在地上,瞪着那些小芽看。
实在没法从萌芽状态看出它们是个什么东西。
最终,她也只得悻悻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