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从通过谷口起,就在观察周围的一切。
可惜伍长还在前面催促着赶路。
她没办法停下来多看看。
只恨自己长了两只眼睛不够用。
越往前走,路边出现了几块明显是人为耕种的田地。
有些还是秧苗,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品种。
有些青菜已经长得初具雏形。
看那样子,顶多再多几日就能摘来吃了。
伍长往路边看了几眼,说,这秦浩还真把这鬼地方当自己家了?负责引路的周黑娃陪笑道,秦大人说了,既然来到这儿了,总要想法子把日子过下去么。
伍长重重地哼了一声,讽刺道:看来他很有自知之明啊。
已经预料到自己这辈子都得在北地。
仅限于做个管犯人的营长咯!周黑娃不敢反驳,但也不想昧着良心附和。
只能是点头哈腰地干笑了几声。
舒荷好奇,小声问,一直听他们说秦浩。
这人就是以后要直接管咱们的人吧?舒然点头,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应该是这样。
舒子睿苦着脸嘟囔,也不知这秦浩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管这儿的,会不会比伍长还要凶神恶煞?舒荷皱了皱鼻子,我看有可能。
继续往前走了不知多远,眼看天边都暗下去了。
忽然,队伍里爆发出一阵惊喜的低呼声。
舒然几个也抬头望去。
发现前方不远处可见一栋栋的小房子。
最中间的几间还亮着灯。
仿佛是沙漠中流浪许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有人烟的绿洲。
尽管来时身心已饱受折磨,尽管前路不知是好是坏。
每个人的脸上,还是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伍长看见众犯人的反应,嘲讽地冷笑一声。
不过这次他没说什么。
就让这些蠢货先高兴着吧。
等到以后他们体验到了常年饥寒交迫、劳碌挣命的日子。
并且明白了这样的生活只能日复一日。
看不到希望,更看不到尽头时。
他们大概还会怀念在流放路上的日子吧?待走到近前了,这个北地流放营地的负责人还是没有出现。
伍长愠怒道,姓周的,这么多人都到门口了!还不把你们家秦大人叫出来?周黑娃一拍脑袋,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
哎呦,瞧我这人老了,脑子就不中用了。
刚才我出来时,秦大人临睡着前,特地嘱咐过我。
人到了,就让我先安顿大家住下。
伍长眉毛抖了抖,他睡下了,叫你来安顿?周黑娃仿佛听不懂伍长这隐含怒意的反问。
一脸老实相地如实回答道:嗯,就是按每家每户自己挑房子。
如果是单个儿来的,那就分男女。
每四个人凑一间。
他朝伍长咧嘴一笑,至于您和几位兵爷。
看上哪间屋子就住哪间。
伍长看着老实巴交地周黑娃,想发火却找不着发火的对象。
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最终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反正他把这帮人送到此处,就算交差了。
剩下的事怎么样,也用不着他来操心!伍长就这么怒气冲冲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留下所有犯人站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周黑娃上前一步,笑呵呵地说,外人都走了。
大伙远道而来也累了。
咱们赶紧分房子吧。
他把众人带进营地内。
边走又重复了两遍挑房子的规矩。
然后拍拍手说,好了,大家都赶紧各找住的地方吧。
挑选以后在北地的住处,这可是件大事。
犯人们顿时乱哄哄起来。
有人急速狂奔,想抢占先机,住最好的房子。
有人忽左忽右,不知该往哪跑,几个人撞在一起。
周黑娃笑眯眯地看着。
过了会儿,才说,都别乱啊,屋子都一样大。
朝东朝西的方向也一样。
其实也没啥好挑拣的。
白姨娘也着急去占房子。
老太太,大姑娘,咱们也赶紧着点儿吧!不然等会都被人挑完了。
咱们没地方住可就遭了!舒然收起深思,悄声道,我还想问这位周管事几句话。
不如姨娘先过去给咱们占一个?白姨娘利索地点头道,也好!那我快点跑!她把舒晴和舒老太太交给舒荷。
然后一手拉着舒子睿,一手拿着全家的包袱。
卯足了力气撒腿冲刺。
舒荷收到舒然使得眼色。
也带着舒晴和老太太缓缓跟着白姨娘走了。
很快,周围就没什么人了。
舒然左右四顾,她从刚才进来时就觉得奇怪。
既然是北地流放营。
这里不是应该还有之前来的许多犯人么?为何营地中静悄悄的。
就好像除了他们这帮新来的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还有,明明是关押流放犯人的营地。
竟然到处都不见围墙。
没有围墙,不怕犯人逃跑,难道……这地方也养着判司?凤凌不知何时出现在舒然身边。
你是不是在想,这里为何连墙都没有?舒然扭头望去,没好气道,不就是判司么。
你们凤家先祖的杰作。
凤凌却道,这里并没有什么判司。
因为,根本不需要多养一头狼。
舒然疑惑地望着他,眉心皱了起来。
凤凌望着远方,说,你看看这地方。
往北走是群山冻土。
往南走,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条山谷。
他虽然没有全部明说,但舒然已经明白了。
无论往北还是往南。
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足够的人力相互协作。
就算逃出去,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凤凌已经缓步往前走去。
大侄女还不算太笨。
别以为没有了判司,自己那点小心思就能实现。
舒然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周黑娃也看见了这个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姑娘。
他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秀兰。
心中一叹。
都是年岁一般大的姑娘啊。
周黑娃便主动问舒然,姑娘不找地方休息。
莫不是还有什么难处?舒然抿了抿唇,抬眸道,我有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