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继续说:你现在没意识到喜欢,等意识到的时候就晚了,到时候你还抽得出来吗?苏音终于沉默了。
锦棠是真的不想让好友被渣男伤了心,放缓了语气劝道:你该和他拉开距离了,音音,这世界上有钱人不少,不差他一个,你们现在的关系就够用了。
再这么下去,她怕苏音入戏太深,不得善终。
那群富家公子哥有背景有靠山,多荒唐的事都做得出来;苏音只是个普通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玩不起的。
……苏音闭上了眼睛,吁了一口气,我明白,棠棠。
锦棠垂下眼睫。
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十一月下旬,路予白的电话如期而至,告诉她们晚宴在这周末晚七点开始,地点在山河大厦的顶层。
苏音和她了解了情况,和锦棠商量了一下,两人吃过午饭,一起出门去租礼服,顺便逛个街。
适逢周六,街上人多,给微寒的冬日添了一丝暖意。
两人逛了半天,买了些东西,租好了礼服,准备回家。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橘紫色的云铺在天边,美不胜收。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苏音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皱了下眉,下意识扫视四周。
在看到不远处穿着朴素的妇女和小男孩时,苏音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尽数褪去。
她指尖发麻,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妇女对视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锦棠往前走了两步,发觉不对,回头见苏音还呆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看谁,出声提醒:音音,绿灯了,走啊?苏音只能听到一阵阵穿透灵魂的嗡鸣声在耳际回绕,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艰涩地眨了眨发疼的眼睛。
回过神来的时候,妇女和小男孩已然走到了跟前。
妇女紧紧地牵着小男孩,望着她,干枯的嘴唇张了张,吐出她的名字:音音……苏音浑身的血液随着这两个字凝固,眼珠僵硬地转了转,看着妇女,又看着小男孩,眼眶发酸,但偏偏没有一滴湿润的东西会流出来。
良久,她牵出一抹干瘪的笑来,语气算得上温和:等我一下。
她转过身,走向锦棠,把手里拎着的装礼服和水果的袋子递给她,低声说:我有点事,你先打车回去,到家给我发消息。
锦棠瞥了一眼苏音身后的两个人,蹙着眉,有些担忧:音音。
别担心。
苏音呼出一口气,我不会太晚回家,记得留门。
锦棠终究是没说什么,沉默着点点头,拦了辆出租车。
目送着出租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苏音才转过身,走到妇女和小男孩面前。
又是长久的沉默。
妇女似乎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抹了把脸,牵着男孩的手小幅度地晃了晃。
男孩被这一晃带出去了一步,抬头看了眼妇女,又马上转移视线到苏音的脸上。
他松开了妇女的手,短腿向前迈了两步,抱住了苏音的腿,抬起头,咧嘴笑了笑,黏腻地喊:姐姐。
他还在换牙,说话漏风,吐字其实不怎么清楚,但苏音却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他叫她姐姐。
苏音近乎嘲讽地笑了一下,低头看着他,语气没什么起伏,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小涛,你都长这么高了。
妇女见她肯开口,霎时心中一喜,就要说话。
苏音却先一步望向她,神情淡淡地说:今天挺冷的,别在这说话了,走吧,我请小涛吃麦当劳。
妇女一愣,赶紧说:好,好,那就去。
苏音牵起小涛的手,像个真正的姐姐,带着他往不远的麦当劳走。
……点完了餐,苏音放松了背脊,将自己陷进小沙发里,精神仿佛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剧烈运动,让她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她开口,嗓子有些哑:妈妈,带着小涛大老远到上海来不容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妇女——刘敏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浑浊的眼睛瞬间有些湿润,愧疚的神色笼罩在眉宇间。
音音……她艰难地开口,你爸爸他,他生病了。
苏音望着天花板上的小灯,瞳孔没有焦点,无波无澜道:是吗。
刘敏忍不住哽咽起来:是脑梗,去年突然就……音音,你也知道,我们家穷,手术费凑了好久也凑不出来,实在没办法了,要是再交不上医院就要赶人了,音音,小涛才七岁,他不能没有爸爸啊……苏音感到一阵头疼,换了个姿势靠着,不耐烦地皱了下眉。
刘敏看到她的表情,立马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
很长的时间内,苏音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餐好了,服务生端着盘子送了过来。
小涛没吃过几次这种东西,立马咧开嘴巴笑了,抓起汉堡就往嘴里送。
苏音压低声音喊他:小涛,戴手套吃。
小涛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咬了一大口,被汉堡肉流出来的热油烫得龇牙咧嘴。
苏音耐心告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刘敏心里一个咯噔,揪着小涛的后脖领子,尖着嗓子教训他:苏永涛!听你姐的话!小涛被骂得哆嗦了一下,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放下汉堡,笨拙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刘敏赶紧小心翼翼地观察苏音的表情。
不用这样琢磨我。
苏音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嗤笑了一声,妈妈,您不觉得您有点无理取闹吗?刘敏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连忙说:音音,我,我不求多的,哪怕一万块钱都行,你……一万块钱?苏音笑了,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吸管搅动杯中带冰块的可乐,漫不经心。
当初我上赶着死皮赖脸给你们送钱,数目何止一万啊。
可你们不肯要,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说我的钱都是陪老板睡出来的,嫌脏,怕被街坊邻居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