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缓慢燃烧着扯紧的海草,黑色的灰烬零碎地往下掉落。
卓苏溢费了很大的劲才终于把禁锢着尸体脖子的海草烧掉。
在他刚想松口气时,一直保持微仰动作的头颅蓦地垂下,僵直许久的头骨发出咔嚓的声响,而后颤抖着摇晃起脑袋,僵直地与卓苏溢对上视线。
黑漆漆的瞳仁慢慢缩小,又放松地扩大,快速占满整个眼眶。
靠!卓苏溢一下子蹦到地上,手里的烛火差点没抓住摔在地上。
他的整张脸被这一幕吓得灰白,他他他……霜矶冷静地看着,他没死。
卓苏溢惊愕地睁大眼,你说什么?梁婉一边警惕地盯着还在颤抖着脑袋的死活人,一边靠近霜矶,拉住她的手腕往后退,霜妹妹,小心点。
有过这次经历,她过往的一切都要被推翻了。
什么丧尸拼接怪,都没有眼前这个还有思想的怪物来得可怕。
霜矶侧过头,递给她一个略带安抚的眼神,不怕。
陆迁的神情淡然,像是一点也不惊讶一般,借着稍有些明亮的烛火光仔细看着他垂下的脸部。
他的嘴被封住了。
由于角度原因,除去一开始被那双微动的眼珠子吸引到视线,脸上的其余部分都像是隐没在黑暗里。
等散开人群扩大光线范围再去看,又被脸上大面积的彩色洞口攥取注意力,根本没发现嘴部的异常状况。
现在看来,若是平常情况下,龅牙男会因为牙齿畸形而自然露出部分牙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现完整闭合的情况。
霜矶的视线移到他那两条被硬枝固定的手臂,枝条,也烧了。
卓苏溢不由分说地把烛火放在陆迁手里,我加过分了。
被迫接过那盏烛火,陆迁静默一瞬,枝条穿过手心固定在珊瑚上,怎么烧?万一枝条的火焰不受控制,烧到手怎么办?无论怎么烧,枝条还是会在手里。
闻言,霜矶淡淡抬起垂下的眼帘,你还担心他没了一双手?不管怎么样,他失去的下半身也回不来了,何必还要顾及他那双已经被插穿的双手。
陆迁眉头微拧,你想要做什么?顿了顿,想办法让他张嘴就好了。
解去人鱼身上的禁锢,才是通过的条件,霜矶双手交叠放在平坦的腹部上,缓慢地走在这小范围的空间内,obstacle障碍,这,就是障碍。
她抬起手臂,如玉的食指指尖对准伫立在通道中间的人鱼。
霜矶放下手,眉眼轻轻弯起,沉寂的美人鱼……她歪过头看向身后的几个玩家,你们听过美人鱼的故事吗?梁婉眨了眨眼,《海的女儿》?嗯。
霜矶眉头扬起,示意她往下说。
梁婉轻咳了下嗓子,应该是,美人鱼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可某天她遇见了落难于海边的王子,美人鱼对王子一见钟情,并偷偷救了他,可美人鱼却因为自身与人类的不同而心生自卑,于是请求深海里的巫婆将自己的人鱼尾换为可以自由行走的双腿,代价是美人鱼动听悦耳的嗓音。
霜矶望着被封住嘴的人鱼,淡声道:可惜,那双腿有期限。
教授大叔道:有关美人鱼的故事有多种版本,我们怎么确定这个副本故事是哪个版本?霜矶摇头,没有什么版本,她低下头,不经意地瞄了眼秋礼,只是创作者根据这个童话改编的副本剧情而已。
什么创作者?卓苏溢懵了。
不然,你觉得这些游戏世界,是哪里来的?卓苏溢被问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个问题先放一边,我们之后再商讨。
实在有点超纲…难道说,他们这几个,全都是主宰者眼里的小小蝼蚁?什么原因?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把他们这些已经在现世中死去的人再捞回来经历这些魔幻世界。
教授大叔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人鱼是在隐射副本故事中的美人鱼,也就是,无法开口。
霜矶道:可以大胆一点。
教授大叔:?或许这个人鱼,就是美人鱼的杰作也说不定。
卓苏溢惊恐道:美人鱼这么凶残。
嘘!霜矶突然凑到卓苏溢面前,紧紧盯着他,压低声音,小声点,要是被美人鱼听到,下一个就是你。
艹……卓苏溢的心脏遭受到二次创伤,他不自觉地躲到陆迁旁边,你能不能别吓了。
霜矶笑了下,慵懒地抱胸,她再次绕着人鱼走着,我这不是在分析嘛,要不要烧,看你们。
她轻声道:我觉得我的猜想就是对的,你们说呢?猜想?你这都是猜的!卓苏溢抓着陆迁的手臂,浑身都不自在。
早知道他刚才也跟着那几个蠢货先走了。
霜矶耸了耸肩,或许你们有更丰富的想象?烧烧烧。
卓苏溢受不了了。
这女人太可怕了,他收回半小时前想要泡她的想法。
卓苏溢拍拍陆迁,低声道:刚才烧掉海草才知道这人没死,听她的吧。
也没其他办法了。
陆迁抿抿唇,应了声便走上去,把燃烧的烛火触到枝条连接珊瑚的那部分。
秋礼不知何时也拿来了一盏烛火,与陆迁同时燃烧人鱼另一边被钉住的枝条。
枝条的燃烧速度比海草快许多,固定在珊瑚上的硬枝瞬间松动起来,下一秒,手便脱离了底下珊瑚的禁锢。
被枝条穿过的手立刻无力地垂下,失重的上半部分枝条往后倒下,插在手心里的枝条受到牵扯,原本凝固在手心的血液又开始往外冒。
在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秋礼突然拉住枝条的垂下的一边,用力地往外扯。
嗯!一直呆滞的人鱼忽然压抑地低吼出声。
鲜血顿时从被穿破的手心中溅起,陆迁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他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地跳着,惊骇的脑海里,还在持续浮现着闭眼前看到的冷淡容颜。
陆迁急促地呼吸着,他慢慢睁开眼,身侧的霜矶已经将手里的枝条丢在一边。
人鱼的双手还在剧烈地颤抖,他心有余悸地开口道: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