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元日前夜——夜半戌时,城里传来咚咚咚地三声敲钟,半山腰的草丛中,紧接着响起隆隆地大炮声,年前的最后一场战役结束,将士们像重获新生般庆祝着胜利,也迎接着新年。
我看哪,今年战果累累,说什么都得好好庆祝庆祝!大腹便便的副司令坐在一群将士们中间,举起酒杯,乐不可支。
是啊,副司令,这可都是您的功劳,干杯!一位年纪稍长点的军官见状,举杯和副司令碰了一下,面带笑意。
要不是咱们啊,司令根本没机会被长官表扬,还领赏。
明明是我们副司令军功最高,结果功劳都落到司令手上…身旁的另一位年轻军官从小窗口里看见林司令走过,手中拿着一大袋军饷,气不打一处来。
嘘,你可别说了,司令进来了!年纪稍长点的军官看见林司令往帐篷里走,急忙快速捂住他的嘴,林司令走了进来。
这些,你们都拿去吧,我可没打算独吞!他不太高兴地将军饷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哟,架子还挺大!天天顾着女儿,也不管我们。
副司令为了咱,三顾家门而不入,结果你直接空降过来成为司令,每天只知动动嘴皮子,要不是有副司令在,我们早就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年长军官看不惯,嘀咕抱怨道。
不经意间将捂住嘴的手捂得更紧了。
唔,唔,哥…年轻军官有些受不了,想要挣脱开来,便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年长军官忙一脸傲娇地松开手,捂得他的嘴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却立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恢复正常。
其实我觉得…司令蛮好的,要不是有他的出谋划策,我们好像还没那么快胜利…年轻军官一时看不过他的行为,立马想要临阵倒戈,可埋怨的声音却小得不清不楚。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副司令听到了些许字眼,他站起身,提起他的领子逼问,不经意间,看见帐篷外亮得异常。
他急忙将他放下,快速走到门前,打开帐篷,紧接着大咳两声,外面早已火光冲天。
傅副司令,小高,小曲,快,从帐篷里出来,司令叫我们往山顶上跑!副司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从另一个帐篷跑出来的北翊拉住,四个人一同向山顶跑去。
敌军见我们松懈,伺机报复,可就剩你们了,司令为了等你们,还没走呢,快点!北翊的另一只手将愣住了的年长军官小高拉住,硬是往前拽上好几步。
好不容易将他们带去与林司令会合,三三两两魁梧的军官追了上来,手里拿着枪。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你们,谁是司令?站出来,我杀了他,就可以放你们一条小命!为首的一位满脸横肉的军官举着枪,恶狠狠地说道。
我是!傅副司令直接抢上前,像要马上赴死一般,大喊着。
他闭上双眼,脑海里最后懊悔了一下为什么没带枪出来,只听砰地一声,倒下的不是他,而是那位满脸横肉的军官。
爹,你们快逃,我…我断后!北翊手里拿着枪,却断断续续地说道。
傅副司令见情况危急,并且有北翊在,忙顾不上一手拉着小曲,一手拉着小高,跑进山后。
哪里跑!另一位脸上满是雀斑的军官见状,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发子弹随之喷涌而出,炸出了一阵漩涡。
看见他们逃走,林司令快速挡在正前方,看着子弹就这么,穿过自己的身体…北翊吓了一跳,挡在前面,可已经来不及了,林司令倒在了地上。
北翊一下卧倒,朝后面连续开了几枪,在子弹的震慑下,雀斑军官倒下了。
而北翊,也因为伤势过重而晕了过去。
这天的半夜,红砖小洋楼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北翊一脸痛苦地打开迷你小冰箱,拿起装樱桃的盆子,仔仔细细地翻找着。
总算,他找到了那颗在众樱桃中真正的樱桃药丸,一咕噜吞了下去,接着,他的胃像撕裂般火辣辣地翻滚,他疼得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五点左右,北翊才从朦朦胧胧中艰难醒来。
其实他不知道这个药究竟有什么用,只知道听严宇翌说过,如果突然觉得背上有一股撕裂感,就要去冰箱找樱桃药丸,把它吃下去。
那是他以前,曾经拿它缓解疼痛,维持生命。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边,面色苍白。
北翊正断断续续地喘着气,而楼上,林景卿慌慌张张地跑下来,看见北翊,她长舒了一口气,接着,似乎想到什么般,又紧张起来。
北翊,你是北翊吗?是,怎么啦,这么慌张?北翊尽量调整好表情,站起来,走向林景卿。
都怪你,我昨天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爸爸离开了,你也受了重伤,所以我就…林景卿欲言又止,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事啦,只是梦而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北翊拉着她的手,虚弱地坐下来,脸上早就苍白得没有血色。
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的,刚刚我给爸爸打电话,还被他生龙活虎地骂了一顿…林景卿似乎没察觉到北翊的异样,她自顾自地说着话。
没事的,没事的,我记得大家不是都说,梦是相反的嘛,所以一定有好事发生!是吗,我不管,你得补偿我!林景卿斜着眼睛看向北翊。
这时,外面的阳光正好照了进来,下过雪的阳光,不似炎热的夏天般那样刺眼,它照得北翊的五官特别好看,林景卿忍不住看入了迷。
不,不行,北翊,拿美色诱惑我没用!林景卿反应过来,有些害羞,忍不住用手在北翊眼前晃了几下。
什么美色,想什么呢?!说完,阳光就这样刚好从北翊的脸上消失,而林景卿也看到了他面色苍白的模样。
北翊,你真的——没事吗,脸这么白?林景卿凑近上去,担心地问。
没事,就昨晚听严依女士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听太晚了,今早又这么早醒来,有点受不住…他有些慌地解释道,不敢看林景卿的眼睛。
哦~那你还是得补偿我,说吧,你想想要怎么补偿?说啥,我现在想去睡个‘回笼觉’,太困了…北翊边说边假装打着哈欠,掩饰自己的不对劲。
再给你——一次机会!林景卿把脸凑得更近了,她亲了一下北翊的脸颊,然后害羞地想要躲开。
你干嘛,家里有长辈,长辈们听说都睡挺浅的,不怕啊?!北翊玩笑般问道。
才不,我干妈向来睡得可死了,天打五雷轰、八级地震都叫不醒她…林景卿不服气地转回头,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北翊就亲上她的唇…哈…景卿啊,你怎么也这么早就起来啦,你有看到我的牙刷吗?几分钟后,严依从书房里睡眼朦胧地走出来,抬起眼,她刚好看见了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林景卿听见了,她一下子从北翊身边撒开,脸红红地坐到右边的小沙发上。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们在一起了!半晌,北翊走到林景卿身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她。
师兄,那她——就是你说的喜欢的女孩?!严依一脸诧异。
是的。
北翊一字一顿地回答,生怕林景卿松开,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好呢,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不反对,要对我干女儿超级好哦,老弟,我这就去买早餐,当我没出来,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严依慌慌张张般拿起自己的小提包,走到门边,离开了家。
半晌,北翊和林景卿互相对视了一下,笑出了声。
民国十五年,元日——傅副司令,爹和北翊怎么样,没事吧?!一大清早,医院的手术室外,林景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问道。
林司令他——走了,不过北翊没事,就是还在昏迷当中…傅副司令欲言又止,眼角上还有一丝丝没流完的泪水。
走了,你们怎么——不救救爹爹?!林景卿的心情瞬间被悲伤笼罩,她怎么也没想到,几天前还笑着送她圣诞礼物的父亲,今天会突然就,消失了…我们尽力了,医生说,林司令送来之前就没了呼吸,子弹正好穿过胸膛,救不了,也怪我,太大意了,景卿说得没错,林司令是个好司令…傅副司令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来,身旁的两位军官也抹着眼泪。
那我能——进去看看北翊吗?能。
边回答着,傅副司令边为林景卿将门打开。
走进去,林景卿看见北翊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呼吸特别微弱。
直到傍晚,在迷迷糊糊当中,北翊醒了,艰难地睁开双眼,他看见照顾了他一整天的林景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他的身边睡着了。
景卿,爹走了,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他…北翊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
北翊,你醒了啊,我去找医生!似乎被北翊的动作给惊醒,林景卿恍恍惚惚的起身,说道。
景卿,先别走,对不起,爹的事…还想要说下去,北翊的话语却被硬生生地打断。
答应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一直好好待在彼此身边,我们都好好活着,完成父亲的心愿,一起迎接和平年代,好吗?林景卿期待地看向北翊。
好!他回答,眼神中透露着十分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