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3 月——嘀嘀嘀…叭清晨时分,一阵清脆的电报声响起,北翊从睡梦中醒来,接起电话。
外面,林景卿正鬼鬼祟祟地往里看,怀里抱着有些躁动的小柒。
罗浩,长官找我,我出去一趟!北翊朝还在睡梦中的罗浩大喊。
罗浩故作紧闭双眼,艰难地嗯了一声,转个头继续睡。
几分钟后,待北翊真的走远,他猛地从床上爬起,招呼着林景卿进来。
嫂子,快来快来…罗浩招招手,低声说道。
林景卿悄悄地左顾右盼一番,走进帐篷,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还有一大袋包子。
小柒也来啦!罗浩一脸欣喜,抱起小柒,温柔地在怀里抚摸了几下。
嫂子,您来了真不打算告诉北翊吗?不了,战事这么紧张,我怕他分心,担心我…你也吃点包子吧,我一大早从城里的铺子里买来的,给营里的兄弟们也分一些。
说着,林景卿打开装包子的塑料袋,边拿给罗浩一个,边交代道:北翊大概快回来了,这些是给他的,不准吃啊,就说是你临时起意做的,不要说我来过!她慌忙想要从罗浩手中抱走小柒,可小柒好似吸铁石般,并不想挣脱开他的手。
小柒,你再不走妈妈可就不要你了啊…林景卿朝前比划着,作势要离开,末了,她又回头说了一句:爸爸很忙的,咱们不能让他分心,快走!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听见北翊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林景卿下意识顾不上小柒,忙躲到桌子后面。
见她躲起来,罗浩有些紧张,大气不敢出,他忙将小柒藏到后面的柜子底下,交代道:嘘,别出声!小柒好似听懂般点点头,得到了肯定地回应,罗浩这才走出来。
罗浩,你藏在后面鬼鬼祟祟地干嘛呢?!长官最近几天好奇怪,一到早上就把我叫出去,聊些有的没的,你们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北翊前后左右望了望,这回,他一眼就看见小柒的尾巴在柜子边摇晃,那样精致而特别的尾巴,他不可能不认识!喏,这不是——有支钢笔掉了嘛…罗浩故意将抽屉里的笔丢到地上,又爬起来捡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哥,这是我…我刚刚做好的,您,您尝尝!他转而指向桌上的早餐,话语有些吞吞吐吐。
你做的啊,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啦,这不,我才出去十分钟而已,速成啊?!北翊似乎没打算揭穿他,拿起碗来,尝了一口。
北,北连长,外,外面出事啦!一位小兵慌慌张张地赶过来,他的脸上、手上满是血。
北翊吓了一跳,放下早餐,急忙把他扶到床上。
连长,我没事,这些——是战死将士们的血,咱们,快走!小兵逞强地说完,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见状,北翊和罗浩将他扶起来,往营地医务室里送。
在抬走他的那一刻,北翊往林景卿躲藏的位置看了一眼,无声地用嘴型说道:等我回来!就这样,大炮在帐篷外响彻了许久,直到傍晚,北翊都没有回来。
林景卿抱着小柒,担心地喃喃自语:小柒,你说北翊会没事的对吧,不会像爸爸一样…他答应我了,没关系,没关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小柒见主人这般,有些受不住,它喵地一声,跑出了帐篷外……这是小柒自己做过唯一后悔的事,北翊为救它和林景卿,意外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北翊走后,小柒想着既然它用着北翊的身体,主人又对它一直不错,它说什么都理应报答主人,但——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小柒发现,它只要离林景卿近些,就会重新变成猫,它根本没办法靠近她,因为变回猫的小柒,自认为不知道该怎么向林景卿解释北翊的消失…战争结束后,它在她家附近租了间小屋,每天望着她,直到有一天,年老的林景卿在远远的小山上,想就此了结自己的时候,小柒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回到她身边。
可是又过了几十年,当他送走去世了的林景卿想要跳下悬崖,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在即将下去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再次醒来,便是莫名地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理智告诉小柒,它不该离开这个世界,它还有事情要去完成,那就是它的主人北翊想去弥补,因为战争而对妻子的亏欠。
傍晚时分,北翊工作结束,正整理资料的时刻,又感觉身体一阵撕裂般疼痛,他痛苦地捂住胸口,扶着墙,往实验室门外走去。
北翊,这是怎么啦?严教授路过,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事,教授,大概是昨晚吃坏肚子了吧,我…我去趟卫生间…北翊挺直了背,强颜欢笑地回答。
确定——没什么事哦,樱桃药丸是吧,你等着,我研制出来了,这就帮你拿来!说完,严教授小跑进他的实验室。
心里想着他还需要北翊帮忙做实验,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北翊并没有答应,他继续艰难地扶着墙,连续走了好几步,直到实在受不住,只得靠在墙上大喘粗气。
师兄,您这是——怎么了?路过的洛何看见这情状,北翊抬头望了他一眼,来不及解释清楚,就晕了过去。
师兄,师兄…见到他靠在墙上,洛何一下想起了些什么,二话不说地背起北翊,叫了辆红色出租车,将他带回红砖小洋楼。
走下车,洛何背上北翊,一直走了一段路,他觉得背上越来越轻,还有些奇怪的、毛茸茸的感觉,走回小洋楼,他实在忍不住往背后一看,北翊变回了雪白雪白的布偶猫。
这次他真的惊了,尽量抚平激动的心,洛何咚咚咚地敲响北翊家的门。
开门的,是严宇翌,后面,跟着偶然路过的严依。
严宇翌,师兄他…如你所说,真出事了,变成猫了,还怎么叫,也叫不醒…洛何喘着粗气,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布偶猫放到长沙发上。
能告诉我,师兄是怎么回事吗?不能,来不及解释了,你快离开吧,晚点你师兄就没得救了!严依忙将洛何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怎么样,樱桃药丸找到了吗?她问在小冰箱内不停翻找着的严宇翌。
没有,已经——没了。
奇怪,我记得我那天给大哥的时候,还剩一个啊,我记得清清楚楚…严宇翌若有所思般回忆道。
小柒这伤口,好像越来越深了,你是不是偷偷给他吃药了?将小柒的背翻过去,严依看到了一个很深的疤痕,她紧张地问。
没有,绝对没有…会不会是他自己,不可能啊,他失忆了,根本不会知道要吃药…严宇翌连连摆手,一边自责,一边喃喃自语道。
隐藏在这躯体里那么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下麻烦事大了,你还有妖朋友吗,要救北翊,光靠咱俩用处不大,咱俩只是‘半妖’…姐,现在这么晚了,我到哪儿去给您找妖朋友啊,您不是那天在红狐山给我传达了北翊如果突发意外,您一定能救他什么的,现在怎么就…药丸被他吃了,恕我无能为力。
本来我红狐的力量再加上药丸,能暂时维持他的生命,要真正拯救他,我们可以另行办法,可是现在,维持生命的药丸没有了…对了,白猫婆婆!严宇翌突然灵机一动,喃喃自语。
顺着他的呼唤,白猫婆婆瞬间,来到了红砖小洋楼。
谁呀,这么晚地叫我,害我跟小姐妹们跳一半的舞,被遣送到这里来…白猫婆婆先是抱怨着,接着,她看见躺在沙发上奄奄一息的布偶猫,吓得大喊一声,后退了几步。
啊,这是——我见过的北翊本来的模样?!白猫婆婆一阵诧异,半晌,她继续说道:严依,搭把手吧,人和猫是都能救过来,但它会有副作用和后果,确定要试吗?试试看吧,景卿需要他!严依坚定地说着,立马将自己的力量度到北翊身上。
需要,我看他是压根不想离开吧,见过人类深情的,可没见过如此深情的呢!白猫婆婆无奈摇摇头,开始生成力量。
咔嚓、咔嚓正当他们聚精会神之时,门外响起了急促地开锁声。
门开了,林景卿背着个大包,回来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看见这情状,林景卿感觉自己的眼前被强光笼罩,令人眩晕,她看不见布偶猫,更别说是北翊了……没干嘛,喏,你看今天的太阳光太强烈…白猫婆婆往前指了指将要往下落的夕阳,只听啪地一声,北翊苏醒,他眼神有些呆滞地望向白猫婆婆,嘀嘀咕咕说了一句:您是谁,我怎么没见过…这是白猫婆婆呀,北翊,你是不是刚工作结束太累了有点困、有点恍惚?林景卿似乎忘记了刚刚的事,她走过来蹲下,问道。
还,还行吧…北翊回答着,愣生生地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补充一下吧!林景卿说完,正要站起来,她看见了北翊一甩头,眼神突然变得特别温柔,有些累地说道:没事,我来吧!完了完了,这事情有些复杂…看着这一幕,白猫婆婆有些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