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北平——火车站内,人群熙熙攘攘,两位穿着布衣戴着有补丁帽子的中年男人,望眼欲穿地看着火车缓缓行进到站。
最后一声火车轰鸣声响起,来了个急刹车,它准确地停在站点。
门打开,两位中年男人作势往前挤着,大喊道:林长官千金回来了,大伙儿麻烦请让一让!人们一听,人群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起哄声,虽不情愿,但还是空出一条道来。
刘叔,不是说不要那么大阵仗接待我吗?这样全城上下都知道我了,我可没那么高傲,大家伙儿站成一排有序等待就好啦。
门口,闻声一位约摸二十岁的少女优雅地走出来,刘叔拉住她的手,一跳,跳下了站台。
不就是林长官的千金吗?人不大,阵仗到挺大,都看不见咱团长了!几位年轻军官在站台直望着,看不见他们的领导,其中一位抱怨。
我们去找她理论理论!另一位稍年长的军官顺势起哄,他站起身,气愤地朝林景卿他们走去。
我们团长也回来了,都没你那么大阵势,就你这样背靠老子的,我看不起你!他不由分说地什么也没看,就披头朝林景卿骂去。
听到这,林景卿愣住了,她试图解释,说道:是刘叔他们让这么做的,我已经阻止了。
你看,大家都只是排了一队在等亲友而已。
那刚刚突然空出一条道怎么解释?!年轻军官不依不饶。
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嘛!那是因为你走出来了!二人越吵越凶,年轻军官甚至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罗浩,你记错了,团长在下一站下!突然间,远处,林景卿一眼就望见一位拿着一本书,戴着眼镜的军官走过来,他拍拍罗浩的肩,轻声提醒。
北翊,你怎么不早说!看看林景卿,又望了望四周,罗浩的神情有些尴尬。
刚刚看书太入迷了,对不住。
林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我代我的兄弟向你道歉。
北翊朝林景卿抱歉地深深鞠了个躬,带着罗浩和一众军官走回了站台旁的柱子下。
谢谢你!林景卿朝北翊的背影招了招手,他在离开前转身,朝她点点头,一瞬间,林景卿有些恍神,还有些莫名地心跳加速。
从这时候开始,她从未想过为什么,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望见的人,是那样的深刻……清晨七点还不到,林景卿就走在林家庄园街边的小石子路上,她刚刚答应了北翊要买早餐回去,但思绪已经回到了昨晚的梦里。
她回想了很久,一直回想不起帮她解围的军官长什么样子,也没能听清他的名字。
她只记得,自己看到他第一眼开始,心就漏跳了一拍。
没想到我梦里那么花痴的,还军阀千金,真是奇奇怪怪!她使劲摇摇头,无奈地小声嘀咕。
她想得完全入了神,直到走进早餐店,有人叫了她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小姐,你选咱们店是对的,我们店里的早餐可是这一带旅游景点里最实惠也最好吃的了!早餐店老板见这么早有人过来,忙上前迎接,神态中堆满了笑容。
老板,您可别炫耀了,现在开店的只有咱们家!有人坐在位置上玩笑般插话道。
瞎说什么大实话!不过说真的啊,小姐,我们这店真的实惠又好吃,怎么样,要什么?林景卿捂住嘴偷笑着,挑了几个自己最爱的,还有一个樱桃味的蛋糕,转身回到了红砖小洋楼。
小洋楼的客厅内,北翊抱着手中装樱桃的盆子,神情似乎有些不愉快,他问:你让景卿小姐过来这住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万一被她发现了什么咱们怎么办?没事,没事!你不是说要保护她吗,这么近不是更好?严宇翌回答。
可是你看,昨天她一看见我,我就变成小柒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会熬不住。
北翊的语气有些着急。
不是因为她吧,你们昨天下午刚见面时不是没事吗?而且刚刚你见到她时不也没事。
严宇翌不紧不慢地接话。
人来都来了,你也不忍心就这么赶走一个女孩子吧,还是你喜欢的女孩子?!谁喜欢她,我是猫不会喜欢人类的!北翊坚定地回答,声调有些大。
咔嚓地一声,一阵开锁声响起,林景卿拿着一大袋早餐从门口走了进来,嘴边一直止不住笑。
你们在聊什么,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你说你是猫,真的假的?!她边笑边把早餐放在餐桌上,问道。
他早上有起床气,会胡言乱语。
这么丰盛的啊!看着早餐,严宇翌直接岔开了话题。
这起床气还挺特别的。
喏,特别给你的樱桃味蛋糕当作谢礼,我想你应该喜欢。
小声嘀咕着,将蛋糕递给北翊,林景卿笑得眉眼弯弯。
谢,谢谢。
北翊点点头,脸颊不经意间有些泛红。
噢,对了,宇翌,你昨晚抱来的那只猫呢?它怎么不见了?我对猫毛过敏,送到他大哥严教授家去了。
听到林景卿这么问,北翊一时紧张,抢先回答道。
噢,大半夜送的啊,我记得昨晚我来的时候都十点多了,那你也是半夜回来的?他们做研究,药学的嘛,一般会忘记时间,能记得回家就不错了!你别看那一大盆是樱桃,其实里面啊,基本全是药,牛吧!严宇翌赶忙插话,向北翊使了个眼色。
嗯,对,早餐再不吃要凉了,赶紧吃吧。
北翊悄悄朝他点点头,接着低头随意拿走了一杯豆浆,打开电视。
本台记者播报,接连几天,出现奇幻天空,科学家调查后发现,与地球的地心磁力有关,但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人心惶惶,请广大市民们注意,不信谣、不传谣!宇翌,你信吗,你说这真的假的?见北翊心情似乎不太好,林景卿低声问道。
也许吧!噢,对,昨天你问房租的事你得问北翊,这房子是他的。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回答着。
你昨天不是说是你的吗?这不是为了更好把你怂恿过来临时出的计策嘛!他快速随声附和,起身逃离到沙发上。
房东大人,您看房租怎么算?不再管严宇翌,林景卿走到电视边问北翊。
你们实习工资的一半吧,剩下的家务来抵就行。
虽然心里想着要让她离开,但一开口,北翊却不忍心。
这么好的,谢谢你,房东大人真是人美心善呢!林景卿朝他激动地握了握手,北翊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
空气突然有一瞬间的凝固,几秒钟后,林景卿首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她说道:总之,就谢谢你啦!朝他鞠了个躬,她挂在脖子上的怀表无意间掉了下来,啪嗒地一声响起。
这是——能借我看看吗?北翊顺势将它捡起,爱惜般拍拍上面的灰尘,打开它。
只见里面已不再是他当年与林景卿的民国婚纱照,只是一张动画的风景图。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冒出一句话:质问她!这个像是换过的,里面原来是什么?北翊想了想,他问。
叫你质问她,语气这么温柔干什么!恍然间,他心里还是那个声音在说话。
我不知道,这是我妈妈说我一出生就放在婴儿保温箱上的,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加上那天电闪雷鸣的,有人说这是天意,我戴上它说不定天就晴了。
然后呢?不想让那个声音再度出现,北翊轻轻摇摇头。
然后天真的晴了呀,所以我就一直带在身上。
至于里面的照片嘛,在我记事的时候它就糊糊的看不清模样,我嫌它丑,就给换了。
林景卿回答,想要从他手中拿回怀表。
没事,保管好它就行。
就是你这照片也不太好看。
北翊将怀表交还给她,还不忘毒舌补一句。
它都那么旧了,再换照片会被我搞坏的!林景卿看着她,心疼地拿回。
叮咚,叮咚……门口,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北翊闻声去开门,门口正是背着相机包的凌溪,她问:北博士,请问能做个专访吗?北翊愣住,突然感觉全身一阵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他就变回了布偶猫。
看到这情形,林景卿惊讶地啊了一声,久久不能平静。
凌主编,怎么是你?!感受到强光,严宇翌急忙从卧室里跑出来。
还没等凌溪弯腰碰到北翊,他快步走到门口,抱起小柒。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变回去?将小柒紧紧捂在怀里,严宇翌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除了它的女主人没人能这么做!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慌乱。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说我小时候见过他吗?作为资深新闻人,凌溪装作面不改色地回答,但心里好似在打鼓。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是何方神仙呢!不过既然你们都看到了,我也就不隐瞒,告诉你们好了。
严宇翌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把那边那盆小樱桃拿过来吧,他需要它们。
见状,林景卿拿起一颗小樱桃放在布偶猫身边,作势逗他。
小柒被摇晃的小樱桃围得团团转,心里越来越开心。
可理智上一直在叫着:停下,快停下!诶,够不到了吧?!玩得差不多了,林景卿将樱桃的梗拔起来,交到小柒的手掌中。
她突然发现,小柒的手掌有一圈一圈的年轮,是那样的清晰可见。
这只猫,它几岁了啊?看着它,她的脑海中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算上今年,应该 92 岁了吧!严宇翌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你快说吧,怪神奇的。
听到这,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林景卿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