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季陆一点都不为自己已经沦为凡人的这件事难过,眼角眉梢反倒是隐藏不住的轻松。
我看他虽然正色,但是却并不放在心里的表情问道锁魂交了,你后悔吗?当年交兵符的时候我都不后悔,现在有什么。
从这句话里我能听出,季陆还是对兵符的事耿耿于怀。
兵符对你,很重要吗?不,只是我曾经带过的那些兵,打过的那些有血有肉的仗,对我来说很重要。
季陆不太常和我说他在地府的事,许是现在夜深实在安静,许是他终于放下了那些包袱,跳脱出那些桎梏来看自己,所以说的异常自在。
当年战败之后我自刎入了地府,记起了前尘过往,也记起了季寻。
他那时已经做了阎王,苦于地府没有心腹,便把我留下做了鬼将。
那段时间地府不太平,六界也跟着不太平。
我东征西战,百年之后就成了镇魂将军。
其实无所谓之前的将军还是后来的帝君,能看着地府慢慢壮大到无人来犯,就已经是我的心愿了。
我看着怅然的季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我,季陆仍旧在做着他的将军,身穿铠甲大杀四方。
不必沦落道现在灵力消失,法力受损,锁魂被缴的地步。
季陆看着我自责的眼神,补充道但是那么活着我很累。
那现在呢?季陆抓起了我的手,在手心紧紧的攥着几千年来,我从未像现在这么轻松过……哪怕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我笑,但也带着一丝苦涩。
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场噩梦不会因为季陆甘心做个凡人就结束。
我和季陆走过眼前的这片树林,却突然在面前看到了一片十分空旷的草地。
草地边缘四周散落着有点傣族风情的营房,白墙绿顶。
在这黑暗的环境中,营房上的玻璃好像是野兽黑黝黝的双眼,看的人浑身发寒。
我下意识的往季陆身边躲了躲,不知道这个不靠谱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看着不像是森林呢?好像所谓的森林只是这里的一处,杂糅的环境让我看的有些晕头转向。
季陆拉着我走到了其中一间房子前,近处我才看出这房子的构造如何。
一个传统的东北农村起脊房,前面门前处左右都各衔接了一个亭子。
同样的绿顶白墙,颜色搭配十分清冷。
我走上其中一个亭子,脚落下去才发现是木制的地板。
两旁的小窗户都开着,门也没锁,我不好直接推门进去,便敲了两下喊道有人吗?随后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哪,便又换了个打招呼的方式问道萨瓦迪卡?我喊完刚要伸着手再敲门的时候,本来黑洞洞的门玻璃里突然闪过来一个人影,吓得我头皮一紧。
那人冷着脸拉开门,我反应过来以后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萨瓦迪卡~那人虽然表情不善,但也跟着我的样子点了点头。
泰语我就会这么一句,再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萨瓦迪卡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说英语canyouspeakEnglish……Whoareyou?呃……we……welostourway.Doyouhowto呃……跟外国人说话真他娘的费劲。
我呃了半天也没呃明白,气得我快要七窍流血。
谁知道里面那人听我说完了以后,用一口十分流利的普通话问我东北人?我这才知道刚才泰语英语混着说的自己,在他眼里看来多么像一个无知的傻逼。
沈阳的。
我赶紧自报家门。
那人看了一眼我和季陆,眼睛里有种警惕的意味,但最后还是放我们俩进了去。
屋子里也漆黑一片,我把鞋脱到了一半扶着旁边的墙问道怎么没点灯啊?那男人没理我转身回了屋子,不一会举了一根蜡烛过来给我和季陆照亮。
烛光中我终于看见了这人的脸,第一眼看起来竟然有些像柯南里面的阿笠博士。
大鼻头,身形微微发福。
地中海的发型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停电了。
他说道。
我和季陆脱了鞋进去,身后的那扇门便自己弹上了。
屋子里好像还有人,听见我和季陆说话的声音之后走出来,往外看了一眼。
这是……我连忙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奚小谷,我们俩闲逛到那片树林里,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觉着外面这天色想走出去可能有点难,就想在这借宿一晚上,明天再走,不知道方不方便?那女人听我这么说,放心的走出来方便方便,楼上还有的是空房间,我们三个根本用不着。
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有一个人在,只是我暂时还没看见人。
那女人给我喝季陆端来了水,阿笠博士把蜡烛放下了之后便上楼了,也并没有跟我和季陆说什么。
但是那女人开口说道陈教授平时就这样,搞科研的,难免寡言一些,你们两个别介意。
我端起水喝了两口,哈哈笑道不介意不介意。
喝水的空挡我抬眼看了一下这女人,三十左右岁的样子,身穿一件红色低领的紧身打底衫,勾勒的轮廓毕现,窈窕有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那女人翘起腿说道是泰国一个某公园的保护研究站,叫Khaonungram,就在泰国的西部森林中央。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看来还真是到了泰国了,我顺着我和季陆刚刚走过来的方向指了一下那里面就是西部森林里是吗?女人点点头那片森林是远离泰国文明的自然蛮荒之地,也是一个遍地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的危险之所。
也因为这样吧,这成了一处令野生动物学者趋之若骛的研究圣地。
我和陈教授还有小高都是科研爱好者,请了三个月的假专门来这参加一个项目。
我没问是什么项目,但估计是追踪观察什么珍稀动物。
那你们两个呢,小年轻的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做什么?我编胡话的本事可是张口就来,想都没想便对那女人道咱们俩来这度蜜月的,觉得什么曼谷,清迈,芭提雅之类的地方都已经被人去了个遍,人挤人的实在没什么意思,想找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
本打算安静安静,谁知道还惹麻烦了。
那女人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新婚的小夫妻啊,怪不得看着这么般配。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季陆一直坐在我旁边没出声。
我见没什么话题了,便继续问道你怎么称呼啊?叫我玫姐吧。
我点点头玫姐你们几号考察结束?她想了想大概还有三天,不然你们等我们考察结束了,一起回曼谷?我们本来也打算这边结束了之后好好去玩玩的。
我心里焦虑着易烊的下落,婉言谢绝了不了,明天天亮一些我们俩就走了,曼谷那边还有朋友再等。
玫姐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一下就听出了我和季陆可能还有事要做,也没再多留,起身道那好,你们俩今天晚上先好好歇着,明天早上的时候正好外面来一趟车给我们送点东西,你们直接跟着走就行。
我一听有顺风车搭,连忙点头道谢。
梅姐说完了之后顺着楼梯就上了楼,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就只剩我和季陆两个人。
季陆还坐着不动,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他道不去睡觉?在邀请我吗?那你就在这坐着吧。
我说完抬脚就要走,季陆连忙伸出长腿夹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第170章 极度恐慌 感谢宛若夏花的玉佩我挣了两下发现根本挣不过他,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便央求道去睡觉吧,明天之后忙起来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你身上的伤又刚好,尽量多休息休息,嗯?我耐着性子劝说,但是对季陆好像并不起作用。
他铁了心的要捉弄我,最后我只好来硬的你到底去睡不睡!你能耐大了,现在敢吼我了?季陆抻着脖子对我道。
我只好软下声来,耐心道不吼不吼了,起来吧。
我伸手去拉他,他坐在沙发上原地不动不行,我受伤了得亲亲才能好。
季陆说着就把嘴撅起来。
我的耐性被磨没,伸手就在他嘴上打了一下你掉进幻境的时候把脑子摔坏了是吧,突然之间发什么疯。
季陆睁开眼的时候不经意的往楼梯上瞟了一下,之后站起来环住我的肩膀往屋里走,挤眉弄眼的道那咱们进屋慢慢说啊。
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木马病毒了?我一边被季陆拉着走,一边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开始神神叨叨的了?我们俩在一楼的走廊拐角处找到了一间客房,屋子里一股潮湿的味道,看样子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泰国的气候本就湿热,加上又是在森林旁边。
湿气蒸发都是从地下往上开始反,所以那个陈教授和玫姐才会选择住在潮气较弱的二楼。
我摸了一把床上的被褥,也是湿漉漉的。
这么潮,会不会得湿疹啊。
我一边里里外外的摸着被嘟囔道。
季陆靠在门边,端着手看我不如我们俩不要睡了,干点别的。
我反手就把枕头朝他甩去,他反应灵敏一下子接住好不好嘛?好你个死人脑袋,你是不是伤好了,不疼了?我一说完,季陆赶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哎呦哎呦的开始叫唤谁说不疼的,都疼死了。
就你什么事都偏要和阎……我话还没说完,季陆的动作突然迟疑了一下,之后两步走过来抱住我,直接压在床上。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下来了一跳,赶紧挣扎着推了他两下你干嘛,你起来别闹……季陆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用另一只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立马会意往门外看去,再看向季陆的时候季陆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意识到可能是这屋子里的人有问题,便安静的不出声。
大概两分钟过后,季陆才慢慢的洞开了钳制着我的手。
我顾不上凌乱的头发坐起来,凑到季陆的耳边怎么回事?季陆没出声,转身走到窗户边拉了两下,把有些老旧的推拉式窗户打开,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
我看季陆这是打算要偷溜的意思,心当时就悠了起来。
季陆跳出去之后在外面伸出手拉着我,我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爬出窗户,最后落地也尽量静悄悄的。
我们俩身子紧贴这栋绿楼的墙角,一点一点的蹭到了房后。
到底什么情况啊,神神秘秘的。
我们俩离开那屋子有一段距离了之后我才敢大声问道。
季陆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俩离开的屋子刚一进去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出来,好像是味道不对。
后来我又发现那女人在楼梯上听我们俩说话,之后回了屋子她又跟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脚步声,那层楼梯一共十四阶,她脚步落了十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后来我们俩进来,门口就多了一个均匀的呼吸声。
我听得头皮一麻,赶紧打了个寒战对季陆道别说了,大晚上怪瘆人的。
没准她就是不放心我们俩的身份呢?搞科研的,万一就是心思缜密也没准。
就是因为判断不出,所以才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外面的月亮刚好挂在小木屋的烟筒上方,被分割成了两半。
四周围着的同样木屋后面长着不少参天的树,有的高的直插进乌云中。
我和季陆从那个木屋出来,直奔旁边样式相同的那座。
中间转过那片空白操场的时候,我还特意留心了一下,这里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地方。
为什么要在这一圈木屋中间留出这么一块地方?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转身走到旁边的屋子,这处的房间略有不同。
房门紧紧掩住,上面还上了一条铁链粗锁。
季陆交了锁魂,好在寒冰匕首还在。
他从身后拿出,手起刀落把铁链斩断。
我瞬间反应过来把手伸到下面,接住了铁锁,没让它砸在地上。
季陆像是夸自己训练有素的宠物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做得好。
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还挺得意洋洋。
要是说旁边的那个屋子,是留给这些科研学者做研究的地方,那么这个同样的建筑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和季陆带着同样的疑问,走了进去。
里面还是一样的黑,没有开灯。
我和季陆只能借着外面昏暗的月光,来分辨屋子里的摆设。
让我惊讶的是,这里面的东西和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屋子一模一样!连沙发的位置,地毯的花色,包括墙上挂着的有民族风情的挂饰,都一模一样。
我终于发现了这里的诡异之处,季陆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
一楼转了一圈,没有过多的发现。
我和季陆抬脚朝楼上走过去,台阶的数量和季陆估计的一样,十四阶,一阶不多一阶不少。
二楼的房间分布相当细长,房间都是两两的面对而建。
我脚下踩在木制的地板上,莫名的有些心慌。
木质地板的出事率太高,以至于我对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还有点阴影。
我和季陆首先直奔着正对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白色的门,金色的把手。
季陆走在我前面,伸手握住了门把,轻轻一旋就把门推了开。
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迎面扑来,我皱着鼻子,朝里面看去。
发现浴缸里面竟然横躺着一具赤裸的男尸,胳膊耷拉在浴缸外,一直拖到地上。
其余的大部分身体还都跑在福尔马林里,维持着皮肤的颜色。
而露出来的这一部分,已经变得发黑干瘪,不见皮肤的模样。
密闭的空间,一浴缸的福尔马林,这味道有多酸爽可想而知。
我没敢往里面走,只能站在房门外面看着季陆。
季陆走进低头看了一眼,死者的容貌,还有某些特征。
看了一会,季陆再转过身的时候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妙。
怎么了?季陆想了想没说话,转身拧开旁边屋子的房门。
门一推开,屋子里福尔马林药液的味道更重,两个方向拧着劲的朝我鼻子冲来,闻得我恨不得直接翻白眼去见马克思。
我捏着鼻子问季陆这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这有这么多死人?季陆皱着眉头,对我道这不是死人,这是活死人……啊???我震惊的放下了捏着鼻子的手,难以置信的看着浴缸里的人。
打量了一会之后,指着里面的人问季陆泰国也有活死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两个人都是很明显的东方人,并没有东南亚人的特征。
我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景象。
为什么在这么一个偏僻的森林里,会发现活死人的尸体?最重要的事,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泰国?我这么想着,转身推开身后的那扇门,本以为又是一具活死人的尸体。
可没想到同样的白色浴缸中,漂浮的是几十上百的男性生歹直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