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薛焕朝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但这话的意思谁都懂。
大哥,今日之事,以后就不提便是,你又何必……情急之下,薛氏隐晦提醒,但是薛焕朝只丢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让你来做主了?那个眼神里,有着明白无误的愤怒和责怪。
一个连要算计的人都没摸清底细就敢出手的妹妹……怎一个蠢字了得。
薛氏顿时如坠冰窖,只能讪讪闭嘴。
薛焕朝很快策马离去,留下侯府一行人面面相觑。
你这个小贱人!薛氏猛然回头,狠狠抽了吴筝如一个耳光。
凭什么啊,大哥凭什么要挑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要是按照原计划,以林清河的商户身份,纳了做二房就是。
可要是换了侯府的小姐……薛家再张狂,也干不出纳侯府之女当二房的事!可二老爷迟早是要被分出府去的,就连二老爷的嫡女,都不配嫁入薛家,现在大哥却挑了二老爷家的庶女?不知道大哥有没有疯,薛氏确定自己气疯了。
但英明神武的大哥是不可能有错的,那有错的就一定是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肯定是这个贱人刚刚勾引了大哥!出了这样的事,上香自然是上不成了,一行人只能打道回府。
进门前,薛氏恶狠狠地威胁了剩下的四个人和所有跟去的丫鬟婆子: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往外透露一个字,不然就送你们去浸猪笼!丫鬟婆子们正害怕主子责罚,巴不得这一声,但是剩下的三个如可不乐意。
萧清河也不乐意。
她算计薛焕朝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给三个如找婆家。
可这顺手能报个小仇的事情,她为何不干?更何况薛焕朝还亲自上阵挑了身份最低的庶女吴筝如,那这三个如还不得为了骁骑将军夫人的位置斗个你死我活?要不怎么说这兄弟能处呢,办事儿就是靠谱。
你的意思他都懂,你要杀人他立刻就能给你递刀,除了人单纯了点,实在是没毛病。
是以,萧清河理都没理薛氏,跳下马车就大喊着冲进门:老祖宗,大喜啊,骁骑将军看上四表姐了!四表姐要做将军夫人了!万万没防备的薛氏:……好想杀了这个小贱人怎么办?!萧清河察觉到了背后刀子一般的目光,回过头,嫣然一笑。
有本事你来咬我啊!因为萧清河这一声喊,整个侯府都沸腾了。
身为侯府,架子是有的,但家中子弟都是白身,只有一个空爵位又算得了什么?在京城这种一块砖头能砸三个官儿的地方,什么都不如权势来的重要。
而骁骑将军薛焕朝,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当红的三品将军。
薛家更是历经百年的世家大族,圈子广人脉多,朝廷里里外外都能说得上话。
当初娶到薛氏做世子夫人,侯府都觉得像是得了个凤凰。
更别说把女儿嫁去薛家做未来的当家主母,那是做梦都没敢想过的美事儿。
所以没等萧清河把话说完,荣喜堂里就骤然充满了欢愉的气氛。
昌平候太夫人一张老脸笑得像是一朵金丝老菊花,破天荒地拉着吴筝如的手一顿夸:我就说我这几个孙女里,就数阿筝最有出息,如今能够入了薛将军的眼,可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都是老祖宗教养得好,阿筝能有今日,多亏老祖宗。
吴筝如也含羞带怯地恭维着太夫人,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可得让这个向来看不起她的祖母多出点嫁妆才行。
但整个侯府,真心高兴的也就这祖孙两,还有吴筝如的亲爹二老爷,以及吴筝如的姨娘罢了。
昌平候夫妇和剩下的两个如,乃至于二太太黄氏,都憋屈得像是强行被人摁着吃了一坨屎,恶心得想吐,却又不敢吐。
那姓薛的眼睛瘸了还是脑子有坑?问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昌平候夫人第一个表示不服: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或许有,但也不能什么人都能摊上吧?薛将军怎么可能放着咱们侯府水葱一般的两个嫡女瞧不上,单单瞧上了筝如?老祖宗可得仔细问清楚才是,可别闹到最后薛将军认错了人,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这话一说,太夫人被冲昏的头脑倒是清醒了几分。
再看看三个同样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孙女,也起了疑心。
是啊,放着好好的嫡女不要,单单挑一个庶女,穷门小户都没这么干的,更别说薛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别真是认错了人吧?可这会儿要是直接派人去问薛焕朝到底瞧上了哪一个,侯府也办不出这么不要脸面的事儿。
先沉住气,再等等,看看薛家明日怎么说。
昌平侯太夫人最终拍了板。
薛氏这边经过重重打击,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侯府这一窝子斗惯了的乌眼鸡可不是摆设。
公公婆婆和二婶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吴筝如这么一个庶女嫁到薛家去,将来踩他们的嫡女一头。
况且薛家那边,她是做不了主,但有的是能做主的人。
她还就不信,家里人也会放任大哥娶一个庶女!想明白这些,薛氏瞬间心平气和。
薛家,却是真正炸开了锅。
薛夫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儿子!你这是鬼迷心窍了吧?你叫我找人去那个破落户家,向一个庶女提亲?!没错,明天就去,婚期不用定,但一定要让别人都知道,我要娶昌平侯府的小姐。
母亲的尖叫和小妹如出一辙,薛焕朝眉宇间露出几分不耐,交代完以后,也不等薛夫人再说话,立即转身出门。
薛夫人望着儿子冷冰冰的背影,把这话咂摸了好几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赶紧去找丈夫商议。
照做。
丈夫只给了她两个字,附赠白眼一枚。
女人嘛,总是头发长见识短,事事都要问个清楚明白。
但他是男人,他相信儿子这么做,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而出了家门的薛焕朝,进宫的路走到一半,又策马改道,去了城西的云氏医馆。
虽然他傻的冒泡,可谨慎永远是一个将军最大的优点。
您看看,这是不是火神蚁的毒?薛焕朝拉下衣领,把脖颈露在了神情冷漠的男子面前。
男子相貌清俊,神情却极为淡漠,任由薛焕朝说着,舂药的手并未停下,只随意丢了个眼神过去:你明知道她已经死了,谁还能给你下得了这种毒……清冷的声音却在扫到那个微微红肿的伤口之时戛然而止。
男子手中的药杵咚地一声,猝然坠地。
这是,这是……她还活着!她在哪里?!男子猛然抬头,一把抓住薛焕朝,几乎将他的肩胛骨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