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师姐……不,我再也不用叫你师姐了,我以后就叫你清河,萧清河,萧清河……穆凤澜将烂醉如泥的人紧紧地箍在怀里,就地坐在石阶上,眼眶赤红,声音沙哑,一声声地唤着,似乎要把人直接揉进骨血里去。
怀里的人却忍受不了这样的禁锢,一直在手脚乱动地挣扎:打他,我要去打他……好,只要你活着,以后想打谁就打谁。
夜风微微,泪痕很快在他俊美的脸上干涸,穆凤澜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以后我比你大,你再也不能叫我倒霉孩子了,哈哈。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其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薛焕朝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什么都知道,真的。
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薛焕朝一刀劈下来,他能顺利地跌进棺材里,正正好地躺在她身边。
可是他看见了薛焕朝脖子上火神蚁毒液的印记。
然后薛焕朝说,有个替身在冒充师姐,野心勃勃,兴风作浪。
哈哈哈,薛焕朝那个蠢货,哪里有什么替身,这就是师姐啊,就是萧清河。
他一眼就认得出来的萧清河啊。
穆凤澜抬起头,头顶上月光温柔地照拂着他们历经生死之后的重逢,如同十二年前照着他们在大漠里的相遇。
那个凶神恶煞的少女,粗暴凶狠地把他打了一顿,然后拖死猪一样拖了回去。
以后我就是你娘,是你姐,你再敢偷跑寻死,看我不打死你!少女凶巴巴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而她,居然回到了她十三岁时的模样。
这一次轮到我来带你回家了,你要敢不跟我回去,我也会……算了,我舍不得打你。
月色无声,长夜寂寂。
穆凤澜哭了笑,笑了哭,抱着萧清河说了一夜的话。
就在这一夜,他原谅了二十二年的人生里,命运给予他的所有苦难和不公。
清早起来,萧清河骨头都快要断了。
她看了看头顶的帐子,爬起来扒拉宝鹃:昨晚上是不是有人打我了?还是捆起来打的那种?还有,侯府里是进了和尚吗?我听见有人在我耳朵边念了一晚上的经!宝鹃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仍处于懵逼状态:……小姐?你在说什么?旁边张嬷嬷倒是捧着脑袋,东倒西歪地凑了过来:小姐你定要狠狠打二门上的王妈妈一顿……她肯定在那酒里给咱们下了蒙汗药了……萧清河:……弱鸡主仆三人组,可还行?至于原主……呵呵,从萧清河喝醉的那一刻她就屏蔽自我了。
她不听不看,就不会知道萧清河把她的身体糟蹋成什么样儿了,嘤嘤嘤。
昌平侯府前院,已经闹翻了天。
昌平候太夫人看着薛家遣来的婆子,气得乱颤:你们薛家真是好大的脸,居然要纳我们侯府的小姐做二房!我要告到皇上那里去!打出去,快打出去!那婆子穿的簇新,一脸严肃,听到老夫人这话,也没客气,张口就道:太夫人怕是糊涂了吧?今儿早上宫里才传出了旨意,皇上龙体欠安,册封天策将军穆凤澜为摄政王,统领朝堂内外,如今多少大事都不敢去惊扰皇上的,您还要为这点子小事闹去皇上面前,您老人家可真是好大的脸面!再说了,我们将军看上的不过区区一个庶女,便是与我们将军做妾,也是抬举了她,还请太夫人三思,老奴明日再来听信儿!说完竟是扬长而去,半点都没有给昌平侯府留脸面的意思。
刁奴!欺人太甚!欺人……昌平候太夫人直接气晕了过去,荣喜堂里顿时乱作一团。
消息传到梧桐苑的时候,萧清河也乐了:嘿,这薛焕朝还真是上道,干得漂亮!本来她想着不能太离谱,就没硬性要求薛焕朝纳侯府小姐做妾,没想到薛家人居然这么实在。
看来昌平侯府在京城不光是里子没有了,面子也差不多掉完了。
这也就能糊弄糊弄她老实憨厚的爹,还年年孝敬他们。
只不过穆凤澜这倒霉孩子,实在是机灵。
既然已经领兵逼宫了,就无可挽回了。
别说什么退出皇宫给皇帝忏悔赔罪什么的,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倒是如今自封摄政王,既没违背当年的誓言,也没轻易将自己的小命交到旁人手里去。
大权在握,声名无损,还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保证京城之外的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实在是聪明得很。
那倒霉孩子肯定是看到了她留在薛焕朝身上的线索,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才及时收手,没有闹到鱼死网破。
而最令萧清河满意的,就是穆凤澜并没有杀红了眼连皇帝也宰了,好歹留了他一条命。
这样她才能有机会问一问她的好皇兄,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给她这个感情甚笃的亲妹妹下毒!想到这里,萧清河的情绪不免激荡,悲喜交加之下,她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吓得原主再也不能装死,跳出来嘤嘤嘤:你少吃一些罢,你如今是替我活着,我也没练过武,你再怎么着也做不成将军了,要是真的吃成了一个胖子……嘤嘤嘤,我就不活了!你本来就已经死了啊。
人生在世,连饭都吃不饱还活个什么劲儿!萧清河往嘴里又塞了个鸡腿,振振有词:再说你的愿望那么多,我不得吃饱点才能当好这许愿池的王八?真是的,不给人吃饱饭,还指望人样样替你干,你咋不上天呢!原主:……嘤嘤嘤,什么都是人家的错!吃饱喝足,萧清河拍拍肚皮,决定去荣喜院看热闹去。
穆凤澜逼宫这件事的结果,已经和林清河记忆中的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用担心他会有性命之忧,也终于能腾出手来,好好地收拾侯府这群王八蛋了。
荣喜堂。
昌平候太夫人被救醒,又几次哭得死去活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昌平侯的原配嫡妻,听着高贵,说到底也就是昌平侯尚未发迹之时娶的小家之女。
若是昌平候一辈子本本分分做个豪富的商人,那她持家自然是没得说,在商贾一流的女眷里,绝对是个典范。
可偏偏昌平侯灵机一动,因缘际会得了这场泼天富贵,本人却又是个短命的。
昌平侯一倒下,侯府上上下下,没一个撑得起来的。
昌平侯太夫人目光短浅的缺点暴露无遗,前前后后只稀里糊涂嫁了个小女儿,就再没机会管事儿。
当初的薛氏是大孙子吴逸尘靠着一张脸骗回来的,大孙女是她爹娘做主的。
如今薛家上门来打脸,她居然束手无策。
萧清河走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哭自己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