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人很快也被这声惨叫惊动。
前后不到一刻钟,上至太夫人,下至二老爷房里的小妾,侯府众人悉数到齐。
儿啊,我的儿啊!侯夫人抱着半死不活的儿子哭得死去活来。
昌平侯气急败坏,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二老爷和儿子吴逸安看着满地打滚儿的吴逸尘,只觉得胯下生风,凉飕飕的。
太夫人直接哭晕了过去,女眷们又是忙着照顾她,又是忙着去看穆凤澜的脸色。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 穆凤澜如一杆修长的孤竹一般站在廊上,低头和萧清河说着话,眉目间被昏黄的灯光晕染得一片柔和。
侯府三个如,还有薛氏,齐齐看呆了,打死也不能相信这般柔和的人会一脚踩得吴逸尘断子绝孙。
可是,可是他们侯府却已经被围了,包括这个院子,都被刀兵围得水泄不通。
吴瑟如和吴琴如两个嫡女都吓得瑟瑟发抖,哭又不敢哭,只能在心里诅咒林清河这个祸害。
只有吴筝如躲在人群后面,心中一片镇定。
姨娘说过,不怕男人性格冷峻,也不怕男人脾气不好,只要男人知道怜香惜玉,一切都好说。
她抚了抚鬓边的碎发,缓缓走出去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向了穆凤澜的方向:表妹,大哥他是一时昏了头,他罪该万死,我替她给你赔罪……只求你看在太夫人的面儿上,不要吓着老爷和太太们……这一招果然奏效,下一瞬,那个眉眼柔和的人就转过脸来。
只是他眉目间的柔和刹那间消失了,猝然间淬满了寒冰,微凉的夜里,刀剑出鞘的铿锵声格外清晰。
凤澜!萧清河及时按住了穆凤澜抽刀的手:不要脏了你的手,你的刀是留给北狄人的,他们还不值得你动手。
可是我没有耐心了,我想让你回去,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穆凤澜重新垂下脑袋,眸光低垂,遮去了眼底的委屈惶然。
那以后就要试着习惯啊,虽说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孩子,可是凤澜,你已经长大了。
你是个大人了,将来还会娶妻生子,有你自己的日子要过。
就算你还把我当姐姐当娘,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呀……萧清河细心地劝导着他,唯恐他一言不合真的将侯府上下杀得鸡犬不留。
哎,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执拗了。
刚刚原主也嘤嘤嘤了,表示不想杀了侯府所有人,她还没想好到底要把侯府的人怎么样。
虽然按照萧清河的想法,那和穆凤澜是一模一样的,宰了这些畜生,一了百了。
但是占着人家的身体,也不能太不给人家面子。
萧清河只能安慰自己,让这些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等她玩够了再弄死他们,更能给原主出口恶气。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萧清河越是安抚,穆凤澜的手凉得越厉害,眉目间的沉郁也越来越深。
好半天他才冷声打断了萧清河,唇角紧抿,语声执拗:我不娶妻,也不要孩子……我只想打仗,不想家业拖累。
萧清河:……你这,家业怎么就是你的拖累了呢?在边城的时候,多少姑娘给你送手帕送花啊,你这样太伤那些姑娘的芳心了……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回去。
穆凤澜却莫名暴躁起来,转身就走,萧索孤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像是被无边的寒冰笼罩了一般。
这,这是怎么了?熊孩子,还学会同我顶嘴了,真是儿大不由娘!萧清河忿忿嘀咕,莫名生出些许老母亲吼不动崽儿的心酸。
原主:……我觉得吧,按照现在的年纪,他更像是你爹……爹?对了,这都好几天了,咱爹怎么还不来?萧清河拒绝面对穆凤澜如今比她大九岁这个事实,直接岔开话题。
原主也被成功带歪:咱爹可能是去江南了吧,你再耐心等等,大舅都差人去找了。
那行,再等等。
萧清河朝着院子外面围着的护卫下令:去,把这府里的人都送回去,让他们好生睡个安稳觉,大家也都歇了吧。
是。
穆凤澜走了,但他带来的人都留了下来,领头的侍卫很快带着人,将半死不活的吴逸尘拖起来往外走。
其他人也一声不敢吭地走了,只有太夫人睁开眼睛瞧着萧清河,哭天喊地起来:我可怜的君儿啊,若是你在,岂能叫我这当娘的受这么大委屈……太夫人,如果您觉得今日这是委屈,那日后还有更多委屈等着您受。
我虽是商户之女,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今日表哥做的事情,我全记下来了,他也签了字画了押,这事儿且没完呢。
萧清河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撕破了她和侯府之间的最后一层脸皮:拖回去,若是死了,我立刻出钱治丧。
一听治丧二字,太夫人瞬间安静如鸡。
只要她这外孙女肯出钱,这府里可有人盼着她早死呢!她还没享够福,她才不要死!扶我起来,我要回去歇着了。
太夫人果断爬起。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萧清河很满意,转身回屋睡去了。
这一晚,侯府没一个能睡得着的,萧清河却睡得格外香甜。
或许是因为这侯府里有了她熟悉的刀兵之气,她于梦中仿佛回到边城,卧在疆场。
一切都恍若从前,虽是枕戈待旦,却无比安心。
宫中,穆凤澜独坐一夜,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皇帝和上朝的大臣就倒了大霉。
皇帝如今已经纯粹是个喘气的傀儡,大臣们有事儿都是跟穆凤澜说。
有些溜须拍马的大臣就根据传闻,投其所好,建议册封昌平侯府的表姑娘林清河为清河郡主,拜摄政王为长兄,也算一段佳话。
结果话都没说完,就被穆凤澜一个香炉砸在脑袋上:滚!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满意,又将皇帝拎去紫微殿,命太医灌下毒药。
皇帝的惨叫在宫中足足响了半日,穆凤澜堵在胸口的那股气才消了下去,又转身出了宫。
陈绍这才进了紫微殿,命人将皇帝送回帝王安寝的紫宸殿。
大司马救我,穆凤澜他就是个疯子,他是个疯子啊……皇帝揪着陈绍的衣袖,哭得十分凄惨。
陈绍却不发一言,瞧着皇帝的眼神透着难以言说的冷漠和怨恨。
既然知道他是个疯子,你又何必去戳他肋骨呢?清河,那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啊。
侯府。
萧清河一大早起来,就听见宝鹃来报:大小姐,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