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的信很快让宝鹃送了出去,当然,这信明面儿上是给了外院的大管事,转个弯就被送被送到了昌平侯手里。
看到纸上的字,昌平侯眉头舒展开来,对着大管事摆摆手:小孩子就是任性,她要写,你就送吧。
内院,昌平侯夫人听得消息,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转头安抚哭哭啼啼来告状的二女儿吴瑟如:好了,她是写信跟你姑父要钱了,等那钱要来了,最后不还是都花在了你身上?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你且忍她两天,你爹说了,今儿就去吓唬吓唬她,给你出了这口恶气!哼,我谅她也不敢去告状!不过母亲你也真是的,人前也就算了,人后还让我叫那个卑贱的商户姑父,我可丢不起这人!听说林清河这个蠢货不是告状而是去要钱,自己爹也会收拾林清河,吴瑟如顿时觉得脸上的伤都不疼了。
她就说林清河那个胆小鬼哪里敢跟她们作对,真以为这是在姑苏林家啊?今日有本事发脾气,日后可别指望自己能轻饶了她!梧桐苑里,萧清河等了半晌,也没等来找麻烦的人,一身战斗本领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昌平侯府这些人这么快就怂了?这不合常理呀。
萧清河琢磨片刻,又开始在原主记忆里扒拉,试图分析一下侯府极品们的性格。
昌平侯祖上本来也只是前朝大周的一个普通商人,后来大周亡国,萧家造反,老昌平侯当机立断贡献了一笔巨款,大齐立国之后,论功行赏,得了个世袭三代的侯爵。
老昌平侯早已作古多年,如今的昌平侯由他的长子吴君持袭了爵,带着老母亲和同胞的弟弟吴君策仍旧住在昌平侯府。
昌平侯生了一个嫡子吴逸尘,两个嫡女吴箫如,吴瑟如,他的弟弟吴二老爷也有一子两女,嫡子吴逸安,嫡女吴琴如,以及庶女吴筝如。
除了大小姐吴箫如已经远嫁,其他人都还在一起住着,虽然人口不少,可跟京城的大家族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人口简单了。
只不过老昌平侯的精明能干半分都没遗传给两个儿子,子孙们只知道骄奢淫逸,毫无上进之心,纵然有再大的家业,坐吃山空十来年也所剩无几。
老昌平侯病重不能理事之时,昌平侯便把唯一的胞妹,侯府嫡女吴碧君嫁给了姑苏的盐商林家,从此借着林家每年的进贡,维持着侯府的风光。
当然,这些事情不只是存在于原主的记忆中,身为开国长公主的萧清河,对昌平侯吴家也是有几分印象的,很快便将吴家人的心思揣摩出了七七八八。
吴家人算计你的心思,并非一两日,是从把你母亲嫁到林家就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打算从来就不是靠着林家的银子过活,而是要吞了你们整个林家——这胃口还真大,也不怕撑死!怎么会呢,他们算计我也就罢了,我母亲……我母亲在的时候常说我外祖母最疼爱她,她的娘家怎会算计她?原主听着萧清河的分析,十分不愿意承认。
你这个傻白甜,你去满京城问问,哪家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会把好好一个侯府小姐嫁给商户?当然,我不是嫌弃咱爹是商户,我的意思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主沉默半晌,又哭了:……嘤嘤嘤,要银子的时候叫人家好妹妹,嫌弃人家的时候就叫人家傻白甜!好了好了,好妹妹别哭了,你这银子我有本事花,就有本事把咱爹从吴家的虎口中救出来,许愿池的王八我当定了,你放心好了!萧清河安慰了原主一番,坐在妆台前整了整仪表,决定主动出击,去昌平侯老夫人的荣喜堂走一趟。
她这个外孙女砸了老夫人亲孙女们的脸,且看看这个原主记忆中慈祥可亲的外祖母要如何处置。
明亮的铜镜中映出少女精致的眉眼,萧清河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难怪她会在林清河身上借尸还魂,这张脸,实在是像极了她十几岁时的少女模样。
只是她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大多数时光都在舞刀弄剑,少有揽镜自照的时候。
最多只是在行军途中,去溪边洗脸时,对自己的倒影匆匆一瞥,隐约觉得自己长得还不赖。
但也仅此而已,她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大齐,奉献给了沙场。
大漠狼烟,千里雪山,从来不是能够放得下一张妆台的地方。
闺阁女儿在意的容貌,对她来说遥远得像是天边的云,虚无缥缈没有任何意义。
但在这一刻,她望着镜中少女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忽然生出些许怅惘。
若她自幼生在闺阁中,像个寻常女子一般长大,她最后,会不会也能夫妻恩爱,儿孙绕膝?会不会也能善终,得一个温暖一些的结局?可时光倥偬,铁血的一生已经过去,死后的刹那悲凉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萧清河站起身,习惯性地挺直了肩背,如风一般出门而去。
荣喜堂里里外外一片肃静,往日站得黑压压的仆妇此时竟然一个也不见。
以至于萧清河走进去的时候,除了院门口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问了声好,竟然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萧清河也没客气,抬脚径直往里走。
宝鹃赶忙去扯她衣角:小姐,咱们要等通报才能进去的……哦,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要去见我外祖母。
萧清河淡然抛下这句话,就疾步走了进去,等到门内站着的丫鬟婆子忙着来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屋内昌平侯吴君持慌乱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耳中:……那穆凤澜如今举兵逼宫,定然是要造反,咱们逃吧,这京城可是待不得了!安生日子才过了这么几年,好好的怎么又要造反……都怪那清河长公主造孽哦,死就死了,死了还要生事……年老的妇人哀怨地哭哭啼啼,言语间的忿忿不平让萧清河终于停下了脚步,忍不住虎躯一震——穆凤澜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