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喜堂,昌平侯太夫人无精打采,硕大的眼袋乌青乌青,占了半张脸。
昌平侯夫人带着薛氏,低眉顺眼地坐在下首,侯府的三个如脸上各自青肿一片,一眼瞧过去,很显得姐妹同心。
二太太黄氏坐在最末的位置,也是一脸气愤,越看女儿吴琴如的脸越是心疼。
她还指望着女儿进宫选妃呢,这要是破了相,她跟林清河那个小贱人没完!萧清河一踏进荣喜堂,除了太夫人之外,六个女眷的眼神齐刷刷地朝她射过来,恨不能当场把她钉在地上。
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萧清河心满意足。
很好,战绩不算太辉煌,但能让她们不痛快,她心里就很痛快。
萧清河笑吟吟地顶着她们要吃人的目光,挨个从她们面前走了一圈:老祖宗安,大舅母安,二舅母安,大表嫂安,三位表姐安。
但是笑容里的挑衅,别说让人安了,不让人当场呐喊就不错了。
二太太黄氏最先破了功,委委屈屈地看向上首的老祖宗,捂着脸就哭:母亲,昨儿咱家的姑娘们也不知道怎么惹着了表小姐,您看看这一个个的脸,这可怎么出去见人呢?昌平侯太夫人也很发愁。
本来她有心把这个外孙女许给自己的小孙子,亲上加亲,以后自己也好照应她。
可现在这八字还没一撇,就把未来的婆婆给得罪了,这可怎么好?昌平侯太夫人掩去满脸忧愁,慈爱地朝外孙女招招手:我的儿,快过来,昨儿你是怎么了打打杀杀的,可是想你母亲了?老祖宗!太夫人不说这话还好,她一开口,萧清河立刻打蛇随棍上,蓦然一声哭喊,一头扑进了太夫人怀里,差点把她怼个跟头。
萧清河揪住太夫人,放声大哭:老祖宗,我娘她死不瞑目啊!怎么回事,你说的是怎么回事?你娘怎么了?昌平侯太夫人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好容易喘过这口气来,一叠声地追问道。
旁边的六个女眷的眼神也噌地一下亮了。
好啊,林家要是敢亏待昌平侯府出去的姑奶奶,那可就别怪昌平侯府不客气了!萧清河却含泪摇头,满脸的泪水鼻涕揉了太夫人一身,太夫人干恶心,却没法儿把人推开。
直到把太夫人恶心得差不多了,萧清河才抬起头来,抽噎着道:我娘临死前交代我,若是见了老祖宗,定然要替她问一句,为何要把她堂堂一个侯府嫡女卖了换银子——老祖宗,您给清河一句准话,当初,你们到底是不是卖了我娘?……荣喜堂里里外外,瞬间鸦雀无声。
好半天,太夫人气得发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一派胡言!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娘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可我娘真的说了呀,她还给了我一个账本,我念给老祖宗听听。
萧清河又在太夫人身上蹭了一把眼泪鼻涕,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一本正经地翻开,张口就念。
永嘉二年,姑苏林氏送侯府白银五万两,米粮皮货十车,永嘉三年,送侯府白银八万两,米粮皮货野味十五车……住口,住口!胡说八道!藏着掖着的阴私往事猛然被撕破,摊开在面前,显然超出了太夫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太夫人愣了片刻,一口老血直冲喉头,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两眼一翻,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老祖宗!林清河你个小贱人,滚出去!萧清河无辜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帕子乱挥:老祖宗这是怎么了?我要留下来伺候老祖宗……走,快走,你才是祖宗,老祖宗当不起你的伺候!哎呦,我的眼睛!啊,啊,阿嚏!二婶你怎么了?四妹妹,你做什么,你往我脸上抹了什么?……荣喜堂大乱,喊声骂声连成一片,萧清河飘然离去,唇角深深勾起。
手中沾了辣椒粉的帕子被她随手往小桥下的水池子里一丢,很快就没了踪影。
今日的安,她请的很开心,林清河,你呢?原主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嘤嘤嘤,这种撕破脸的招数,我真的学不会啊!萧清河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只要咱爹还在,我就算把侯府所有的人都打成烂羊头,她们也不敢和我们撕破脸。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昌平侯府这种无钱无权,早就只剩下个空架子的破落户。
原主:……算了,我真的学不会,还是让我静静地去死吧。
今日这场闹腾,又换来了大半天的悠闲和一夜安眠。
萧清河继续吃吃睡睡写写信,荣喜堂那边听说请了好几拨大夫。
但侯府的人集体装死,一个过来斥责她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把她赶出侯府什么的。
直到第二天,和薛氏约好上香的时辰到了,薛氏使了人来请萧清河。
不管侯府闹成什么样子,林家这块肥肉绝对不能就此放手。
这事儿不能拖,薛家必须先下手为强,不然侯府的人倘若按捺不住,不顾吃相强吞了林清河这块肥肉,可就难办了。
萧清河也正等着呢,从顺如流地跟着薛氏的人往二门外走去。
路上恰好就遇见了要去荣喜堂请安的三个如。
她们脸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青紫之上又添了红肿,看向萧清河的目光简直要吃人。
虽然她们不知道昨日为何脸上忽然火辣辣地起疹子,但她们能肯定,和林清河这个小贱人脱不了干系!萧清河也不在意她们的眼神,笑吟吟地跟她们问好。
得到了她们三个的集体白眼之后,萧清河叹了口气,转头跟薛氏身边的老嬷嬷说话:我原本还想着今日顺路,在珍珑阁那边包个场子,给三位表姐赔个罪呢,偏生表姐们不乐意看到我,这可真是没办法了——算了,我还是只请大表嫂一个人吧,今儿无论大表嫂看上什么价值连城的首饰,都包在我身上!萧清河这话说得实在是财大气粗,别说老嬷嬷听了心尖子直颤,就连正在咬牙切齿的三个如瞬间都被震惊了——林清河这个小贱人,这是知错了?可惜晚了,她们才不会被林清河的银子砸晕!可是……可是那是珍珑阁的首饰啊,件件精美珍贵价值连城,就连宫里的娘娘都不一定买得到的东西啊!萧清河满意地扫了一眼脸色清白交加的三个如,抬脚继续往外走。
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清河表妹!四小姐吴筝如最先破了防,忍不住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