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青时自己踱着步子走回景阳王府的时候,就看到九思驾着马车,等在门口。
王妃!九思见她出现,急忙下车跑过来说道:王爷请您入宫一趟。
宁青时听到入宫,眉头不自觉的就蹙起来。
王爷可说过是什么事情?宁青时随着九思的步子,就走到马车跟前,她凝眸看着九思,说道:即使要入宫,也得等我换一身衣服吧。
宁青时低头看着自己的便服,又看了看已经沾染了泥土的绣鞋,不悦的看向九思。
来不及了,九思不由分说的就将宁青时扶上马车,口中还说着:本来王爷是让属下在未时送您入宫,但是我在王府等了半天,谁能想到您今日是自己走回来的呢?这眼瞅着就快申时了,您再不去,属下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宁青时看九思面容紧张,却又说不出入宫的事由,她眉心越蹙越紧,心中不悦。
她被九思扶进马车里,刚刚坐稳,马车就行驶起来,宁青时抬手扶着马车内的矮几,努力坐稳身形。
到底是何事?会让李景修这么着急。
难道是,皇帝不好了?宁青时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些紧张。
如今新皇刚刚继位,又无子嗣,如果是皇帝不好了,那极有可能是李景修继位……宁青时不敢想下去,她绝对不想成为第二个宁青樱,也从未想过要和她人分享一个夫君。
心里忐忑又无措,宁青时一路上心绪不定,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终于到了宫门口,九思不便再送,宁青时只好跟着引路的宫人,垂眸俯首的径直向前,前路未知。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宁青时再一抬眸,就看到宜寿宫的牌匾。
原来是入宫见太后。
宁青时心里稳了半分,脚步不停的走着,待宁青时稳了稳心绪,才抬步走入宜寿宫的前殿。
臣妾叩见太后。
宁青时一身便衣,头发也不似之前入宫时妥帖精致,可是她周身沉稳的气质,足以配得上她如今景阳王妃的身份。
平身吧。
宁青时抬起头,才看到凤座之上的太后神情苍老,一夜之间仿佛被人抽去了精神似的,单手撑头坐在主位上。
谢太后。
宁青时再叩首一次,才起身站在殿中。
她心中奇怪,明明是李景修叫她进来,怎么如今她来了宜寿宫,却未见李景修的人?太后看着与宁青樱有三分相似的宁青时,心中难过,缓了缓,太后才开口问道:哀家听闻,你今日去送蓉妃了?回禀太后,臣妾今日送皇贵妃入陵。
宁青时不想提醒太后,蓉妃已经不在了,如今只有皇陵地宫的恭安顺懿皇贵妃罢了。
哦…太后轻叹一声,语气怅然的说:是皇贵妃了……倒是哀家忘记了。
宁青时听着太后的语气,又想到之前入宫时,宁青樱总是站在太后身侧,小小的一个人,又乖顺,又温柔,深得太后喜爱。
只是如今,太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面前的自己。
太后……宁青时想着,口中便也轻声说道:您别伤心,家妹走的时候很安详,她说,她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而死,死得其所。
太后闻言,一双苍老却明亮的眸子就看向宁青时,她打量了宁青时半刻后,缓缓开口道:那么,景阳王妃,你呢?你可愿意为自己所爱之人而死?宁青时镇定的抬眸,她看着太后说:臣妾与景阳亲王结发为夫妻,生当同寝而卧,死当同衾而眠。
臣妾,甘之如饴。
是吗?太后的声音沉重而威严,她看着凤座之下的宁青时说:你可知道,今日传召你的,本应该是修儿,他此时却为何不在?宁青时沉眸,躬身行礼道:臣妾惶恐,还请太后赐教。
太后将撑着自己的手肘放下,坐直了身子,俯视着宁青时说:今日在朝堂之上,众臣推举,景阳亲王在皇帝昏迷未醒之时,出任摄政王。
如果,修儿是摄政王,你这景阳王妃在如今的朝堂上,又代表着什么?你可明白这其中的份量?宁青时心中一沉……摄政王?李景修不会接受的,他从不想困在这翻涌诡谲的权利漩涡里。
宁青时沉声说道:臣妾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太后。
何事?太后面露不悦,她刚刚的问话,宁青时还未回答。
臣妾不知,景阳亲王如今,是否接受了众臣的举荐,已经成为摄政王?宁青时说完,抬眸看着太后,等待结果。
太后眸色怔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
景阳王妃觉得,修儿不会接任?宁青时笃定的点头道:景阳王心怀天下,身兼家国,此时皇帝昏迷未醒,处理朝事,稳定朝局,他不会推辞。
只是,摄政王这个位置,臣妾斗胆猜想,景阳王,不会接任。
为何?太后虽是问句,但是语气确舒缓了几分。
臣妾只是觉得,只要陛下仍在,景阳王就不会做这个摄政王,陷兄弟之情于不义。
宁青时说的轻缓,但却掷地有声。
还是青时了解我。
李景修从殿外走进来,站在宁青时的身边,笑着看她,两人只对视一眼,宁青时原本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母后,李景修转向太后行礼道:儿臣只是请您帮忙看顾王妃一阵,怎么刚刚进来,就看到王妃像是被考试一般,站立在此。
太后见到李景修,眸色温柔,她笑着说:怎么?哀家只是与你的王妃说几句话,修儿就心疼了?倒也不是,李景修笑着说:我是怕青时今日风尘仆仆,一身便服,冲撞了母后。
太后的眼眸里浮上一丝了然,她笑了笑说:好了,哀家也替你看顾了一阵,你既然来了,就自己领回去吧。
李景修拱手谢恩,就要带着宁青时离开。
太后忽的又想起什么,她叫住宁青时,说道:景阳王妃,哀家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虽然不急于一时,但是这个问题,你迟早是要面对的,你好好想想吧。
宁青时躬身行礼,回禀道:多谢太后提点,臣妾会好好思考。
还有,太后眼眸里不无责备的说道:王妃应该唤母后,而非太后。
宁青时惊觉,她俯身跪地道:儿臣失礼,儿臣拜见母后。
李景修站在一旁,看着太后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家王妃,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情来。
从前,九思就跟他说过,民间最难的就是婆媳关系,他嗤之以鼻。
如今看来,自己的母后,好像格外喜欢调教自家这位王妃……其中缘由,倒是需要他好好想想了。
宁青时跟着李景修出了宜寿宫,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才觉得又回到了人间。
皇家的媳妇,真不好当……宁青时瘪着嘴说:还好你没有答应做什么摄政王,我也不用日日进宫……否则,我可能每日都要喝安神丸才睡得着。
李景修握着宁青时的手,笑着说:后悔了?没有……宁青时看着他,轻叹着说道:只是,我有时真的希望,你只是季景时。
李景修莞尔,等过了这阵,我们就回石头村去,完成清晓和季景时的洞房花烛。
宁青时心里暖暖的想着:原来,她说的话,他都记着,一刻也没有忘记。
你今日找我入宫,所为何事?宁青时问他:九思十万火急,我还以为……李景修握着宁青时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沉眸说道:皇帝一日不醒,我就要面对这朝堂之上的举荐和重压。
所以,今日母后对你说的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摄政王妃!宁青时反问道:我?皇帝醒来之前,此时的景阳王妃,已经和摄政王妃,再无区别。
李景修站稳脚步看着她,说道:你做何想法?宁青时再次轻叹一声,说道:我想去给皇帝诊脉,问一问,他到底何时才愿意醒来。
李景修也不逼宁青时今日就要想明白,他只牵着宁青时的手,一步一步的将她待往乾宇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