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两封信

2025-03-31 13:08:54

李景修看着手上的两封信,一封来自纪元的军机密报,一封是西凉行医氏族的印章。

肉圆子,汤团子,好事成双。

宇文祐即将娶妻,景阳王可认得出这一抹背影?又是否看得出腹中之子,到底是何人所种?齐风遥寄来的是一张西凉的手绘图画,图上两人相拥而行,一个背影挺拔颀长,一个背影婀娜娇弱。

李景修手上紧了紧,他心口钝痛。

缓了缓,李景修从胸口处掏出一张带着血迹的图画,这张图画正是在石头村的合欢树下,季景时为清晓所画。

也是一抹清丽的背影,也是那样婀娜的身形。

只是,这张画上沾了他的血……当时殿试之时,他为了救皇帝,而流尽的鲜血。

想来,那一次几乎身死的意外,还是宁青时救了他,再一次,救了他。

李景修看着面前的两幅画,怔愣了良久,一直到身边睡着的肉圆子咿咿呀呀的醒来,李景修才回过神来。

长安,李景修看着肉圆子,淡淡的说:你想不想阿母?肉圆子挥舞着两只小肉手,仿佛在讨抱抱。

李景修上前,抱住肉圆子,没想到肉圆子在他的怀里,并不安分,仍然挥舞着小手,指着书案上两个画作的方向。

李景修抱着肉圆子,爬在桌案上。

肉圆子咿咿呀呀的要说着什么,李景修站在一旁看着肉圆子,只见肉圆子将带血的那幅画颤颤悠悠的拿起来,冲李景修示意。

李景修眉眼带笑:你可认出来了?这是你阿母?肉圆子咿咿呀呀的答应着。

李景修伸手接过这幅画,还没反应过来肉圆子就一把将西凉而来的那幅画作抓起来,揉把揉把,撕拉一声,画作从中间而碎,生生将画上相互依偎的两人撕开。

李景修眉头舒展,他看着面脸不悦的肉圆子,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幅画十分碍眼?不要也罢?肉圆子哼了哼,将手上攥着的废纸,扔到一边,说着:母…啊母……父……李景修收好手上的画作,重新放进怀里,上前抱起肉圆子说:好,父王这就去接阿母回来,可好?肉圆子这次,才真的在李景修的怀里咯咯咯的笑起来,像是十分赞成自家父王的决定。

李景修将奶娘叫进来,又安排九思将自己的王印铭配拿进来,不等九思问话,就打发九思出去。

李景修自己在书房内,提笔书写着朝中名录。

足足半日后,李景修才推开房门,对等在门外的九思道:向宫中递折子,本王要入宫面圣。

九思怔愣片刻,拱手应道:遵命。

李景修带着上午自己书写的厚厚一沓纸张,又让九思呈着王印和铭配,带着三个月以来的所有战报,跟随自己一同入宫。

这一次入宫,李景修并未穿着朝服,而是一身白色暗纹的朝服,墨发束起一半,只有羊脂白玉的发冠套着,随意飘然。

乾宇殿内。

皇帝午睡刚起,一身黑色的龙袍舒展的套在身上。

谢微漠这个容妃十分体贴,一直跟着皇帝来到乾宇殿,照顾他坐在龙椅上,还要再招呼皇帝用茶。

皇帝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屏退了谢微漠,说着:容妃,退下吧,你没见到景阳王来了吗?谢微漠施施然行了一礼,对皇帝说:是臣妾不懂事了,臣妾这就退下。

谢微漠退出乾宇殿时,经过李景修身边,还是没忍心侧眸看了他一眼。

一眼万年,情义难掩。

皇帝单手支颐,斜睨着殿中的李景修和九思。

皇兄,两月未见了……怎么,西凉的仗,打赢了?陛下,西凉一役已到尽头,只待新王登基,便可安定边疆。

哦……皇帝意兴阑珊的说:既然还没有结束,皇兄来朕这里,是来求什么?李景修拱手道:臣,特来求封地。

皇帝听到封地,不由得睁眼看了看李景修,笑了笑说:皇兄,西凉一战,结局未胜,皇兄就要离京不管了吗?这……可不像我们景阳王的行事风格啊。

李景修沉眸道:臣,不会不管。

皇帝直起身子,看着李景修皱眉问道:皇兄,有话不妨直说,事已至此,朕与你,还有什么可隐而不发的吗?李景修看着皇帝,从九思手里接过自己的亲王印信,还有象征着景阳王的铭配。

他双手呈上,道:臣愿请封南方封地,远离上京,只求……亲自去北漠疆土,接回王妃,同行南方。

皇兄,你要亲自去北疆?皇帝皱了眉,顿了顿问道:皇兄不是说西凉一战,已至尾声,为何不能等王妃回来,再请封南方?李景修抬眸看着皇帝道:王妃有孕,不可再北疆滞留,臣,不忍。

有孕?皇帝从御座上坐起来,问道:皇兄的长子长安,不是才六个月?是,李景修眸色未动,正色回到:青时去北漠之前,再有身孕,如今三月有余,臣也是刚刚得知。

李景修示意,九思将手上的战报悉数呈上。

小林子接过九思递来的战报,转呈给皇帝。

皇帝神色难明的皱眉,拿过最上面一封,打开仔细看着,看到最后,掉出一张青色纸张。

肉圆子,汤团子,好事成双。

皇帝是见过宁青时的字迹的,他看到这句话,就明白李景修所言非虚。

皇兄,为了她,自请南方封地?皇帝还是探究的看着李景修:只是为了,让朕明白你的忠心?你让朕放下戒心,只是想亲赴北漠,接回宁青时?李景修坦然的看着皇帝,负手而立:陛下,臣为着大周的朝廷政事,二十余年以来不曾懈怠。

此次西凉一战,臣奉陛下之命,协助大司马排兵助阵,筹集军饷。

三月以来,日夜不休……如今,战局稳定,却逢西凉王庭变革,政党内乱,情况不明。

臣如今只愿,王妃平安,母子无恙。

至于,陛下若说的南方封地也好,北漠边疆也罢,只要是陛下吩咐,臣定会遵守诺言,举家迁移,不再回京。

皇帝看着李景修良久,抬手让小林子呈着战报过来,一页一页的翻看。

看到最后,有一沓新写的纸张,却是如今大周政局的纵横捭阖。

皇帝抬眸看了李景修一眼,将这一沓纸张细细翻阅,其中有太师谢朔的朝堂党羽,也有六部诸人的优势缺陷,更有一些关键岗位的府宅把柄……李景修这是将自己所掌握的所有政局要务,都呈给了皇帝,以此来表明自己退隐归还的决心。

皇兄……皇帝拿着这些秘事奏报,目光定定的看着李景修,问他:只为了一个宁青时,你,值得吗?你我兄弟,斗了二十余年,如今,你这样大方,让朕……如何?李景修淡淡的回看着皇帝,口中说着:臣,从未和陛下斗过。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

是吗?皇帝皱眉,问道:既然没有,皇兄这些秘事奏报,又是如何而来?皆为国事平衡,朝堂制衡罢了。

李景修回应的坦然自若。

好一个国事平衡……皇帝冷哼一声,道:如今,皇兄倒为了一个女人,就不想平衡了?李景修看着皇帝,反问他:陛下,如果蓉妃还在,你还会不会让她替你试毒?皇帝怔愣一瞬,他喃喃低语着:蓉妃……两个人都明白,李景修口中的蓉妃,是宁青樱,而非如今的谢微漠。

皇帝的眼眸沉了下来,嘴角也是一滞。

青樱……是,宁青樱。

李景修说道:如今长眠于地下的恭安顺懿皇贵妃,宁安王府的小女儿,景阳王妃的家妹,宁青樱,蓉妃。

皇帝心口一痛,像是被击中了什么隐藏至深的位置,他幽幽的说道:没有曾经,朕……不悔。

臣也不想后悔。

李景修看着皇帝说:臣此一生,之前只愿护着天下,如今,只想护着一人。

护着一人……皇帝看着李景修,眼眸渐渐涌上一丝嫉妒的情绪,他紧紧的握着龙头御座的扶手,说道:你我生在皇家,怎么可能,一生只护着一人?!陛下不可,但是,臣可以。

李景修淡淡的看着高处坐着的李景隆,唇角扬着,说道:臣,不为天下之主,只是皇亲王爷加身。

如今,臣摈弃这一身贵胄,只愿闲散半生,陪着心上之人,儿女双全,再无烦忧。

儿女双全,再无烦忧……皇帝重复着李景修口中的话语,沉吟了许久,许久。

小林子立在一旁,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御座之上的颤抖和孤寂。

儿女双全,再无烦忧。

这八个字,对于御座之上的主子,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做到了……皇兄,朕,输了……李景隆从御座之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李景修身边,仰头看着他,说道:朕同皇兄争了半辈子……如今,朕还是输了……李景修抿唇不语。

去吧……皇兄,朕,放你自由。

皇帝拍了拍李景修的肩膀,苦笑着说:这天下,既然是朕争来的……朕,一人守着,便是。

只愿皇兄,儿女双全,余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