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辰回到病房,发现夜灯开了,透过朦胧的围帘一个人影坐在病床前。
不确定地拉开帘子,齐衡一脸虚弱还不忘对她挤出一个笑脸。
你醒了!你醒了,齐衡,你醒了!她扑到齐衡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都怪她的话,乐得齐衡喘不上气。
你都这样了,还好意思笑得出来。
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为了我不值得。
齐衡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用略带体温的指腹擦去挂在睫毛上的泪珠。
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
赵欣辰伸手抱住了齐衡,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她想好了,也决定好了:齐衡,从今天开始,你有得烦了,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从今天开始,换成我照顾你。
齐衡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热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齐衡,谢谢你............半年后。
机场国际出发厅,送行的还是赵济舟跟刘梅,他们帮着赵欣辰从后备箱提下来三个28寸的行李,累得赵济舟扶着腰抱怨身体不行了。
小齐啊,这次你也要帮阿姨照顾好囡囡啊!澳洲那边紫外线强,你们也要注意防晒,出门在外少带现金,外国治安都不好的,知道吗?每次送别女儿刘梅就忍不住想哭。
看着她大包小包的行李,还不定归期,心里有一种女儿嫁到远方,再也不回来了的凄凉感。
哎哟,我说你怎么那么多戏啊!每次来趟机场,就要哭一回,这飞机坪都被你的眼泪给淹了。
赵济舟皱着眉,抱怨刘梅戏太多。
女儿只是陪齐衡去探亲,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简直服了女人感性的基因。
我舍不得女儿嘛,还不能让我伤感一下吗!你个死老头子。
说着,刘梅就给了赵济舟几拳。
齐衡笑着转移话题:我们这次过去,一方面是帮忙处理我奶奶的葬礼,一方面也是陪我妈妈散散心,她们两婆媳相处这么多年,还是很有感情的,等她心情平复了我们就尽快回来。
赵欣辰也安慰道:要是你们实在想我了,抽个空过来玩呗,反正澳洲你俩也没去过,正好当度假了。
赵济舟看了一眼时间,摆摆手说:再说吧,再说吧,时间也不早了,进去吧,回来见!......阿德莱德的天空很高,高得触不可及,偶尔有一朵白云从花园的上空经过,赵欣辰想伸手去抓,却抓了个寂寞。
晚上来到森林公园的一处山丘上拥抱一整个星空,时不时闪过的流星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这里度过了30个日夜,让她莫名有点想家。
每天在手机上云养娃,看着秦晓岳的孩子从不会睁眼到现在能在床上爬,又让她对小生命产生了兴趣。
你说将来我会生一个儿子,还是女儿呢?齐衡没有立马作答,他很认真的思考后才说: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啊,你好讨厌!女孩发出一声甜蜜的娇嗔,两人抱在了一起。
温存之后,齐衡的手里又冒出来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这一次,赵欣辰不再觉得慌乱意外,反而是种欣然接受的满意。
这一次,四周围没有观众,也没有烛光,唯独漫天繁星成了求婚仪式的见证者。
新晨,你愿意嫁给我吗?齐衡真诚的问。
赵欣辰俏皮地伸出左手无名指:还不立马给我戴上。
盒子里是一枚普通又平凡的一克拉钻戒,不如鸽子蛋华丽,却道尽了人生的真谛,他小心翼翼地戒指取下来,戴进女孩的手里,在星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迷离的色彩。
......哥哥,你最近还好吗?西郊别墅之后白樾帮她顶了罪,以故意伤害他人罪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不能接受白樾要坐牢的现实,白楹逃到了法国,时隔半年后她终于踏进了监狱探视他。
白樾拿着座机话筒笑着对白楹说:还不错,每天都过得很健康,早上6点就要起,晚上8点就睡觉,没事做做运动,好像年轻了不少。
从前的白樾是一个不苟言笑,说话惜字如金的沉默男人。
难得看到他的笑容,白楹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原来哥哥在她身边从来就没有开心过啊!那是灵魂得到救赎才会发自内心流露出的笑容。
白楹也笑了,指着他的小寸头说道:你真的很不适合寸头的发型诶,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凶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问:你呢,最近好吗?听说你去了一趟国外刚刚才回来吧?不知道没有他守护的妹妹,过得还好吗,没有能发脾气的对象,有没有憋得慌。
坐牢的半年他还在思考自己存在的理由,如今还是没有答案。
她绕着电话线半天才说,哥哥,我找到妈妈的下落了。
是吗?妈妈......他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妈妈她还好吗?她有新家了,还生了一对双胞胎。
就算站在她面前,也没有认出我是谁,她应该彻底把我给忘了吧。
白楹的话吐露着落寞。
十几年前她妈跟白振刚离了婚,便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任凭白楹找了十几年都没有一点消息。
半年前,她独自回到法国,在街上偶遇一个带着对双胞胎兄弟的女人,她一眼就认出是她找了多年的母亲。
可当她小心翼翼的站在女人面前,对方也只是礼貌的朝她点头示意,随后便挽着两个儿子渐行渐远......也许是与母亲形同陌路的相遇让她醒了过来,她不再执着于得到别人的爱,尝试把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譬如真心实意的结交朋友。
在法国的半年时光她过得前所未有的开心,还通过一对老夫妻加入了一个家庭教会,开始追寻信仰的意义。
为了保住白楹,白振刚用了极大的代价跟肖廷译做了交易,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肖廷译也消失了在大众的视野中。
他依旧是冷氏的掌门人,却鲜少露面,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直到最近回国之后,郝婧之单独约白楹见了一面,从她那里得到了肖廷译的一星半点消息。
她们虽不是什么深交的朋友,但也算是为数不多真心对待过白楹的人。
据说他在筹备一个很大的项目从设计图纸到建筑施工全部亲力亲为,堂堂一个集团董事长成天泡在工地里,实在让人费解。
可白楹如今再听到肖廷译的消息,心里也波澜不惊了,话题终了只是淡然一笑。
往事种种就像做了一场梦。
探视的最后,白楹告诉白樾,父亲会在他出狱后还他自由,他可以选择改回自己原来的名字,不用再跟在白楹身后,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婚礼仪式就定在三周后的星期六,二位看可以吗?婚礼策划师将一份计划书交到齐衡和赵欣辰手上。
他们想办一场特别的沙滩婚礼,并且时间定在夜幕降临之后,打造一场以星空+海滩为主题的婚礼。
所有灵感都是赵欣辰提的,齐衡只负责点头和付钱,看着电脑屏幕上整整100页ppt,事无巨细都考虑得周到妥帖,两人都觉得很满意。
从婚庆公司出来,赵欣辰特意绕到一家叫做完美甜品的蛋糕店,指着橱窗里最显眼的那个五层蛋糕塔说:这家店的蛋糕在阿德莱德人气很高呢!特别是它,是小蓝书上的网红爆款,只要是女孩都希望自己的婚礼能用上这款蛋糕。
那就进去看看吧,我们也不能落在潮流的后头。
齐衡宠溺的说道。
唔~赵欣辰摇摇头:我早就打电话问过了,想预定这款蛋糕至少要提前两个月,还有三个星期我们就要办婚礼了,根本来不及。
那我们干嘛还要来看它,又不能买,不是让自己难受么。
齐衡打趣道。
反正我们也在这附近嘛,就顺道过来看看呗,没有这个蛋糕我们也能举办一场漂亮的婚礼,美中不足才值得多年以后慢慢回味嘛。
齐衡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欣赏眼前的女孩喋喋不休的幻想着如果他们能买到这款蛋糕要怎么修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看了足足半个小时,赵欣辰才接受梦想无法实现,又拉着他悻悻而归。
翌日下午,齐衡独自来到完美甜品店,忙碌的服务员并没有太多时间搭理他,可在他一再要求下,一位金发碧眼的丰腴女人还是接待了他。
实在抱歉齐先生,我们不能提前为你提供婚礼蛋糕,目前我们店的预订单已经排到了3个月后,如果每一个顾客都像你这样来说情插队,对其他人是不顾公平的。
白人女店长严肃的说道。
我愿意多出十倍的价钱。
齐衡希望能用钱解决问题。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契约精神!店长厉声回答,引得店里的其他顾客也看了过来。
二十倍!他再次加码,紧接着直接从包里拿出支票本唰唰唰写下一串数字,一个五层蛋糕塔六百澳元,这里是一万二澳元,我现在就付全款。
他使出用钱砸人这招一出,见惯刁钻客人的店长都被惊得咽了口口水,一万二千块澳元约等于五万八CNY,相当于店长半年的工资了。
可外国人死脑筋,八小时工作制根深蒂固,只要几蛋糕师抽点时间加个班几万块外快就能轻轻松松进口袋,她就是不答应。
店长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转身准备回到工作间,齐衡再次叫住她, 真诚的恳求道:女士,请听我说。
我的未婚妻很希望在婚礼上能用你们家的蛋糕,我们经历了很多风浪才能在一起,就在半年前,我差点因为意外事故丧命,是她没日没夜地照顾我,我才捡回一条命。
所以我想给她一个没有遗憾的婚礼感谢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店长张了张嘴想插话,齐衡不给她拒绝的空隙继续说:或许你会说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即便没有这个蛋糕也能办一场没有遗憾的婚礼,可这个蛋糕象征着我对她永生的承诺,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去实现,这不就是缔结婚姻的意义吗?所以,请你给我一个兑现承诺的机会好吗!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四周围响起敬佩的掌声,特别是带着一个带着小孩的家庭妇女,被眼前的亚洲男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人生难得好男人,而且齐衡还是一个有钱有颜又信守承诺的极品,到底是哪家姑娘这么幸运,她可太羡慕了。
几位顾客也开始七嘴八舌的帮齐衡说起好话来,就连蛋糕师都从工作间走出来小声跟店长说破例满足这个男人一次吧,她才首肯。
店长是个实在人,她没有收下那张价值五万八的支票,坚持让齐衡支付蛋糕原价的三分之一作为定金,并且承诺会在婚礼当天亲自送达现场。
架不住店长的固执,他也只好把支票收了回去,放在了裤袋里。
在场所有人都为齐衡鼓掌,有人祝福他新婚快乐,有人夸奖他勇气可嘉。
他大手一挥再次说道:感谢大家支持,全场消费我来买单。
瞬间,小小的蛋糕店如同沸腾了一般,就连店外的人都被里面热闹的氛围吸引了注意。
短短几分钟内,蛋糕店的所有产品都被齐衡包了圆儿,他也提溜着两三袋招牌吐司回了家。
刚一出蛋糕店门,赵欣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喂~一大下午你都去哪儿了呀?我和阿姨都在等你吃晚饭了呢~洋溢着幸福气息的齐衡为了抓紧时间回去,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进了一条幽暗的捷径,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跟在他的后面。
我去办了一件事,耽误了一会儿工夫,不过结果我很满意。
电话那头的人好奇的追问:没听你说过今天要去办事呀,到底是什么事,展开说说。
他笑着回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肯定是一个意外......惊喜二字还没说出口,齐衡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他突然感到有什么尖锐的物体刺中自己,手机和吐司双双摔在地上。
挣扎着回头一看,竟然是两个黑人小伙儿袭击了他!一把锋利的弹刀狠狠地插在了腰上。
他强忍着疼痛扶住墙壁站定,根本顾不上没有挂断的电话。
听见电话那头的惨叫,赵欣辰一下慌了神,不停问着怎么了,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齐衡无措地问。
两人根本不理会他的话,步步紧逼直到齐衡被阴影完全笼罩。
一人伸手拔出插在他腰间的刀,鲜血如同泉涌一般淌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刀,这次直接捅在了他的肚子上。
又是一阵剧痛,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的脑子就开始晕眩,神志不清。
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来。
他想用手捂住,却被另外一个人控制住了双手。
两人在他身上摸索一番,找到了那张巨额支票,以及钱包里的少量现金,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便扬长而去。
他吃力地伸手去捡手机,明明就距离自己一两米而已,却如同相距十万八千里,当他碰到手机的那刻,眼睛重重地合上再也没睁开过。
......当赵欣辰再次跟齐衡回到s市,身边的人已经变成骨灰盒里的粉末。
抢劫犯两次刺中关键脏器,被人发现后送进医院已是无力回天。
齐母前脚送走了婆婆,时隔一个月又送走了儿子,在失去亲人的双重打击下精神变得十分脆弱。
她不希望儿子的骨灰葬在异国他乡,便嘱托赵欣辰带回国安葬。
齐家原本有一块家族陵墓,一直只葬着齐衡父亲一人,现在妈妈跟儿子也去了,索性决定都葬在一起。
仪式和时间由赵欣辰来定。
得知齐衡意外去世消息的秦晓岳非常担心好姐妹的情绪,给她打过电话,人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她了解赵欣辰的个性,如果一件事连哭都哭不出来,那对她必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为了安慰好姐妹,从她回国那天开始,秦晓岳就锲而不舍地约她出来见面。
架不住软磨硬泡赵欣辰只好答应她约在周五,秦晓岳给了个定位,告诉她晚上7:30在新开的商场门口等。
可到了周五晚上七点半,秦晓岳却迟迟不出现,时间即将到达八点,昏暗的广场在悠扬的音乐最后,歘的一下变得灯火通明。
广场四周围的草坪上出现了无数支散发着光彩的风车,随着晚风轻拂快乐的旋转起来。
又一首音乐从身后响起,刚刚还如一滩死水的喷泉跟着一曲惠姨的《我什么都没有》跳起了浪漫的舞蹈。
音乐愈演愈烈,喷泉的造型愈发多姿。
忽然,面前巨大的单体建筑变身成为闪耀着粉色光芒的超大电子屏。
一段段英文歌词随着人声不断滚动出现,一张张似曾相识的照片映入眼帘......i have nothing, nothing, nothing,if i don’t have you......深情款款的歌词散去,建筑上出现了商场的动画logo和名字,一只趴在月亮上的小猫用尾巴勾勒出了一个简单的名字V-city。
秦晓岳推着婴儿车忙不迭地从不远处朝赵欣辰跑来,嘀嘀咕咕说着不该约晚上七点半,下班高峰太堵车啦。
可眼前站得跟木头桩子似的人根本没有理会她。
秦晓岳顺着她眺望的方向走到赵欣辰面前,两行无法停止的热泪布满了全脸,打湿了衣襟。
顾不得婴儿车里的孩子,秦晓岳抱住了她,两姐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翌日清晨5点,抱着骨灰站在齐家陵墓前的只有赵欣辰一人。
齐母始终无法面对齐衡的死,选择逃避了仪式,赵欣辰尊重她的选择,一个人承担起了下葬的责任。
看着工人用土一点点把骨灰盒埋起来,同时也看着她这几年的经历一起被埋进了地底。
等工人散去,赵欣辰做了最后的清洁工作,用纸巾擦拭掉墓碑照片上的灰尘,坐在地上细细地端详原本是他们准备用来做结婚登记照的遗像。
齐衡咧着嘴笑出了牙花子,如同获得了心心念念的至宝一样开心。
这下你们婆孙三人团聚了,去了那边记得好好跟你爸爸相处,他要是老板着个脸,不爱搭理你,你就多逗他笑一笑,就像跟我爸相处那样。
她低头点开手机相册,找出一张照片,上面印着一对可爱的白人小姐弟。
那是他们不久前在澳洲的公益网站上认养的云儿女。
孩子的母亲难产去世,父亲酗酒闹事被刑拘后自杀了,三岁的小姐弟俩成了福利院的一员。
在一次巧合下得知了姐弟俩的遭遇,还通过网站提供的地址到孤儿院见过她们本人,齐衡主动提出要认养他们,却在办流程手续的途中提前离场。
这是昨天福利院给我发来的照片,才一个多月而已,两个小家伙都长大了不少呢,院长说姐弟俩知道了是一对华人夫妻认养了她们,所以希望能得到一个中文名字。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取什么好,最后决定弟弟叫齐思,姐姐叫齐妙。
希望这个名字能给他们带来好运,长大以后做一个充满齐思妙想的人,快乐地生活下去。
阴沉的天空还是被天气预报算准了要下雨,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很快就淋湿了齐衡的墓碑。
可奇怪的是,赵欣辰坐着的位置却一滴雨都没有落下。
她抬头看去,身旁何时站着一个久违的面孔她浑然不知。
男人身穿一袭黑色的西服,衣襟上别着一朵恬淡的栀子花,一丝不苟地举着伞,为她遮风挡雨。
男人伸出手示意要拉她起来,赵欣辰没有拒绝。
在齐衡的墓前站定,他轻松的道了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