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一路小跑,跑到了栖凤宫,宋芷燕在进门的那一刻收回了脚,这栖凤宫就像个客栈,她住了,沈青黛住;沈青黛住完,又轮到她。
冷笑一声,宋芷燕掉头出了太子府的大门。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觉得这府里有点闷。
王皇后和拓跋骏在湖边说着什么,拓跋骏脸色阴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酝酿。
母后,我什么事情都可答应您,唯有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您,青黛肚子的孩子必须留下,我已经想好了周全的计划,没有人敢对此指点。
王皇后恨铁不成钢。
沈青黛这孩子不能要,如果是个女孩还好,如果是男孩,将是一场灾难,玥儿,母后老了,不能继续为你筹谋,你快点醒悟吧,沈青黛不是你的命中良人,她是你的灾难。
母后,你就是对她有偏见,您为什么不能像对待宋芷燕那样,对待青黛呢。
因为宋芷燕没有一个父亲叫沈儒鸿!王皇后强忍着眼泪,看着眼前不争气的拓跋骏,这个她用生命换回来的儿子。
跪下!王皇后大喝一声,拓跋骏立刻跪下。
玥儿,你要明白母亲的一片真心呀,我不希望你一个善于心机的妻子,我大齐也不需要一个善于权谋的皇后,我只想你能顺利登上皇位,才不辜负我前半生的戎马拼杀,拼命得到的江山。
你父皇虽然只有你一个儿子,可是他身后是一群吸血的拓跋家族呀,是一群比他年轻,比他有时间,比他更懂得谋略的野心家!玥儿,你以为你这太子之位坐得轻松稳固吗?王皇后将自己积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这是她第一次对拓跋骏说出这些话,拓跋骏震惊无比,原来母亲在背后默默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他以为只有自己在努力。
大齐,盛世的背后,原来早已经危机四伏。
母后,我错了。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所担心的事情发生。
王皇后将拓跋骏扶起来,一把抱住他。
玥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一个沈青黛,可以换回来千千万万个沈青黛,你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让国家处于危难之中,让你处于危险之中,听话,这孩子不能留下。
拓跋骏看向汀兰阁,他的沈青黛此刻正被禁足在屋内,他别无选择。
难道只有宋芷燕才可以吗?只有当你得到了至高无上权力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一世一双一佳人,不过是凡夫俗子的的幻想,作为帝王,儿女情长只能是你的死穴,你若真的爱沈青黛,绝对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你真的爱她吗,还是只爱年轻时的惊鸿一瞥。
拓跋骏不再说话,王皇后觉得可以适可而止了,她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成大事者,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困扰,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是宋芷燕,而不是沈青黛吗,因为宋芷燕不爱你,她就永远不会成为你成功道路上的绊脚石,就没有人可以用她来威胁你。
此话一出,如惊雷乍现,如深海巨涛,将一切的假象击得粉碎,拓跋骏无法再欺骗自己,宋芷燕根本不会爱上自己这件事情,一开始,她就把这一切当做了一场交易,她活的清醒,懂得取舍,所以她不会沦陷其中。
他输了,连最后的幻想,也在赤裸的事实面前被无情地打碎。
若想站在至高权利之巅,必须有所牺牲,玥儿,你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王皇后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天色渐暗,当最后一抹余晖沉入湖中的时候,夜晚,正式来到。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拓跋骏来到汀兰阁,沈青黛已经哭晕在床上,他撤去所有的人,将沈青黛抱在怀里。
太子哥哥,为什么苍天待我们如此刻薄,我是不是上辈子作孽太重,此生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如果要我赎罪,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我们孩子的生命,我死不足惜,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青黛,你放心,谁都不能伤害我们的孩子,我会让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我们也会好好在一起,谁都不能分开我们。
可是,皇后娘娘已经生气了,没人可以违抗她的命令,我不想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拓跋骏再次抱紧沈青黛,他对她的感情不假。
沈青黛同样紧紧抱住拓跋骏,她对他的真心不变。
两个人是相爱的,如果他不是当朝太子,背负国家重任,如果她不是权臣之女,摆脱弄权嫌疑,他们一定如同千千万万恩爱的夫妻一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可惜,没有如果。
高处不胜寒,站在高处的人,风光背后也尽是心酸。
宋芷燕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她不想回太子府,如今那个地方太压抑,沈青黛的事情已经被皇后发现,下一步就轮到自己,也不知道像这样悠闲地看落日余晖的日子还剩下多久,走着走着,她不自觉回到了娘家的门前。
娘家大门紧锁,门外挂着一白色的灯笼,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宋芷燕有些担心,赶紧下了马车去敲门,开门的是原先家里的老仆钟叔。
哎呀,太子妃,您怎么回来了?您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钟叔,家里出了什么事?太子妃,您没收到消息呀,您的祖父去世了,老爷刚刚派了人去太子府送信,这会应该到了府上。
什么,祖父去世了,宋芷燕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幸好身边金雀和银雀托住自己,等恢复神志后,她一双眼睛肿胀得厉害,有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
年幼的时候,她曾跟随祖父生活过一段时间,祖父是个慈祥的老头,总是乐呵呵的,他最疼爱自己,常常将自己扛在肩头,去街上给她买糖丸、山楂糕等小食,前几天他还托人来了书信一封,说年底如果有时间想来京城看看自己,毕竟结婚这么久,他都没有机会见自己一面,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见自己,就去世了。
宋芷燕情难自禁,终于哭了出来。
宋父和宋母得了消息赶紧跑到门口,话不多说,先迎宋芷燕进了屋。
好女儿,不要在这里哭,我们去屋里。
他们三人回到屋内,宋父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宋芷燕,原来祖父年岁已高,是自然老去的,宋芷燕虽然心里很难接受,但天命难违,祖父毕竟八十岁的高寿,这种事情总是难免。
你不要难过,人总是会老的。
如今你怀孕在身,老家路途遥远,你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我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准备辞官回家办理丧事,守孝三年,你自己一个人在京城,身边没个知心人照顾,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
宋父擦着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实在放心不下女儿,却无能为力,不得不留她一人在京城。
芷燕,我们走后,你不要太过思念我们,好好服侍太子,如今沈侧妃入府,她是正儿八经大小姐出身,脾气大了些,你能忍就忍,不能忍我们就接你回老家。
宋母拉着她的手,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
你说的什么话,如今她是太子妃,怎么能像寻常女儿家一样,可以随便归家,芷燕,不要听你娘的妇人之言,既在其位,便要担起自己的责任。
以前为父教错了,让你处处让着,忍着,现在为父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无需忍让,是自己的就积极争取,不管是宰相之女,还是将军之女,你都不要怕了她们,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宋父今日的话十分反常,不是他以前的风格,宋芷燕以为他是因为祖父去世,心里不好受,才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来。
宋芷燕想留在家里过夜,但是被宋父赶了出去,他告诉宋芷燕,日后太子府才是她的家,她必须回去,不容她解释,将人强行送上马车,赶走了。
今夜的太子府,格外安静,宋芷燕知道,这安静之下是波涛涌动。
刚进太子府的大门,白瑞珠迎了上来。
拜见太子妃。
白夫人无需多礼,你有事找我吗?白瑞珠警惕地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跟踪自己后,快速将一个纸团塞给自己。
我见太子妃久未回家,心里十分担心,好了,见到您回来,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宋芷燕点点头:白夫人你先去忙吧,对了,沈侧妃那边,麻烦受累一些照顾,她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你让她注意身体,我相信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白瑞珠愣了一下,好久,她才说出话来。
太子妃,以前的事情,对不住了。
白瑞珠欠身,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能让开国将军家的小姐、傲气的白瑞珠认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宋芷燕现在倒觉得这白瑞珠率真,敢爱敢恨,对喜爱之人极尽维护,对讨厌之人不掩厌恶,颇有她祖父的风范。
宋芷燕回到栖凤宫的时候,拓跋骏已经等待多时,他没有责怪宋芷燕晚归之事。
听闻你祖父去世,节哀顺变。
近日朝中事务繁多,我不能亲自前往,我已经让人送去了挽联和帛金,以表心意。
谢太子殿下关心,祖父不过一介平民,不用太子殿下挂心。
宋芷燕看着拓跋骏,他往日那股贵气和傲气全然不见,更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年,是呀,他不过才二十岁,家国大事已经压在他的肩头多年,治理一个偌大的国家,绝非易事。
宋芷燕有点心疼他。
太子殿下,你今后什么打算,我担心咱们的计划恐怕执行不下去了,皇后娘娘已经知道沈侧妃怀孕之事,很快,她也会知道我假怀孕的事情,我怕自己会受责罚,我更怕她会对沈侧妃做出更加不利的事情,然后沈侧妃归罪于我,我岂不是两头不讨好。
嗯,她的孩子没事吧。
宋芷燕老老实实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她毫不避讳自我保全的担忧,难得也不隐藏对沈青黛的担心。
你倒是诚实,连好听的话也懒得说了吗?如果说好话能保命,我可以日日说,时时说,有用吗?没用的事,多说无益,还是想想对策吧,我可不想死。
眼前的少女,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已经褪去当日初见时的青涩与天真,眉眼顾盼间,已现烦思与忧愁,纷纷扰扰将她卷进本不属于她的斗争旋涡之中,不知道这场浩劫后,她是否可以全身而退,找回曾经的自我。
或者,尘埃落定时,他是否舍得放手。
放心,我会保你平安。
这几日我打算安排你到清河郡主的清河郡小住几日,今天的事情,让青黛情受到刺激,我怕她看到你情绪会更加波动,影响到胎儿的健康成长。
清河郡主,宋芷燕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日她霸气教训王慧君的场景,真是印象深刻呀。
这清河郡主原来是王皇后的亲侄女,叫做王南依,从小父母双亡,王皇后将她接到身边养大,等到她十岁的时候,封了清河郡主,封地清河郡。
虽有封地,但是她依然常年生活在京城里,或许是王皇后过分的宠溺,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幸而本性是好的,只是顽劣些,并没有横行霸道、为祸人间。
若说她做的最过分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缠着武将军不放,非要嫁给他。
不必劳烦太子殿下费心,我如今有孝在身,不好打扰其他人,怕有冲撞。
我之前在京城郊外买了一处宅子,依山傍水,环境幽静,少有人打扰,不如我搬去那里小住几日,也好为我的祖父请法师做几场法事,全当我的一片孝心,对外宣称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等您这里理出头绪,想好对策,我再回不迟。
宋芷燕有种预感,此次出府,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嗯,也好,明日我让人你送过去。
好,多谢太子殿下。
两个人商议好,拓跋骏便离开了栖凤宫。
宋芷燕的行李,又从汀兰阁转移到了栖凤宫,她看着房间里一箱箱的大红木箱,以前觉得没了金子,这日子就没法活了,现在看来,没有小命,要再多的金子也没用,到时候不过一口棺材入土,啥都不是。
哎。
宋芷燕叹了口气。
金雀,你去金库拿几百两银子立刻给我父母送去,祖父去世,我无法回去,让我父母替我在祖父坟前多烧点纸钱和香火,以表孝心。
金雀立刻行动。
宋芷燕脱下自己身上桃花色的衣衫,拿下头上的珠翠,卸去脸上的脂粉,用木钗子挽起乌黑的秀发,换上粗布麻衣。
她从行李里挑出几件素色的衣物,用一个包袱包好。
她对银雀说:把我这些鲜艳的衣服和首饰都收起来吧,我用不到了。
只带几件素色的衣物就够了。
太子妃,这些都不带了吗?这些东西不都是您最喜欢的吗?你看着象牙的杯子,还有这珊瑚做的串珠,您真的都不要带吗?宋芷燕看着银雀手里的珠宝,摇摇头。
银雀不死心,又从箱子里搜罗出很多她平时喜爱之物,宋芷燕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个总可以了吧,乡下蚊虫多,用它们扑打一下也是好的。
宋芷燕看到她手里有把兰花刺绣的团扇,伸手拿在手里。
就它吧,其他都不用了,明天都交给管家收好。
银雀觉得宋芷燕今天很不对劲,完全不像是去庄子里小住几日,倒像是要永远离开太子府。
平日里她将这些宝贝看得比命还重要,甚至因为沈青黛没收了银子要找她拼命,现在连看都不看一眼,以她对宋芷燕的了解,这绝对不正常。
太子妃,您是不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想不开,只要您一句话,我现在立马解决了她。
宋芷燕用扇柄轻轻打了她的头一下。
你呀,做事冲动,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武力解决吗?我如今有孝在身,若还如从前一样,一定会有御史弹劾我,我干嘛招惹那群人,给自己找不痛快,行了,你也回去收拾一下,我们要在庄子里住上一段日子了。
银雀听命,回去收拾东西。
第29章 拓跋醉酒落入凡间,沈相深夜密会皇后屋子里只剩下宋芷燕一人,她拿出白瑞珠塞给自己的纸条,上边只有两个字:逃命!她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有危险?直觉告诉宋芷燕,白瑞珠没有在戏耍自己,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事态,超出了预期,早知如此,她当初一定不会进皇宫,即使进皇宫也一定不要去看热闹,看了热闹也不去捉鸟,捉了鸟也不会,算了,后悔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栖凤宫里,宋芷燕忧心忡忡。
书房中,拓跋骏忧心忡忡。
他看着影子们呈上来的密报,紧皱眉头。
消息可靠,他们在北漠开始集结大批军队?绝对可靠,太子殿下,我们要行动吗?沉思片刻,拓跋骏下达密令:让夜鹰们开始准备,十日后行动,务必一网打尽。
是。
那影子领命,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拓跋骏看着影子远去,对着身后暗处说:先生,要我亲自动手吗?太子殿下,还不到时候,大鱼还没出水,我们再静心等待几日,快了,如今皇后娘娘身体欠安,他等不及了,我们马上就可以一网打尽。
暗处,有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立在那里,若不是他开口说话,都没人会发现原来那里还有个人存在。
母后的病,真的已经回天无力了吗?我已经找到了医圣,明日就可进京。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的病是十几年落下的病根,能撑到现在,全是为了护您的周全,若皇后娘娘知道您这份孝心,一定会高兴的,您为什么不把一切都告诉她呢?母后为我操劳太多,此次事出凶险,我不想母后为我担心,她这一生太辛苦了,为了大齐牺牲太多了,我不能让母后涉险。
太子殿下能有如此孝心,我相信上天也会被感动,助成此次行动。
但愿吧。
那边有何行动?暂时未见异常,我们的大网已经布下,就等他乖乖上钩,据可靠消息,他已经按耐不住开始行动。
敢问太子殿下,如果他真的铤而走险,那诱饵,我们怎么处理?听到这里,拓跋骏陷入沉思,他没想过这个问题,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没考虑过如何处理这个诱饵。
拓跋骏犹豫了。
而后,他开口:不过诱饵,不足惜,按原计划进行。
是,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要引起怀疑。
拓跋骏点头,暗处的人便消失不见,角落里,仍然是树影斑驳,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今夜,注定无眠。
拓跋骏不知不觉走到了栖凤宫。
太子殿下,要去敲门吗?身边侍卫问道。
算了,我们再走走。
拓跋骏掉头,往白瑞珠的院子走去。
白瑞珠还没睡,正坐在院子里弹琵琶,拓跋骏站在院子外静静听了好一会儿,今日,这琴者似乎有什么烦乱心事,明明是首欢快的曲子,他却听出来忧虑,其间还弹错了几个音。
拓跋骏走了进去,白瑞珠见他进来,赶紧放下琵琶,站起来迎接他。
不必行礼,起来吧。
白瑞珠起身,见拓跋骏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似乎比自己还烦闷。
太子殿下,今日父亲刚给我送来几坛好酒,要不要尝尝。
早就听说白将军不光打仗厉害,酿酒技术更是无人能及,今天我有口福了。
白瑞珠连忙命人摆酒设宴,拓跋骏自顾自坐下,白瑞珠在一旁伺候。
这绝佳的好机会,白瑞珠却浪费了,她一字未说,只是静静站在拓跋骏身边,帮他添酒。
拓跋骏几壶酒下肚,似乎心中忧郁烟消云散,他站起来。
我走了,你这酒不错,下次再来。
太子殿下若想喝,随时可来,我无其他,仅有琵琶与美酒,可以为太子殿下解忧。
这就够了。
拓跋骏点点头,便离开了她的院子。
拓跋骏不知道现在该去何处,他不想去汀兰阁,他害怕看到沈青黛悲伤的模样,他心中也无文琪的位置,她现在如何毫不关心,他走呀走呀,顺着自己的心意,等走不动的时候,抬头一看:栖凤宫。
兜兜转转,还是栖凤宫。
拓跋骏有些晕乎,他走不动了。
金雀开的门,宋芷燕扶他入的房。
他醉了,倒下便睡。
宋芷燕这是第一次见到醉酒的拓跋骏,此时的他,不再高高在上,不再不可一世,他落入了凡尘,变成一个普通人,一个会有烦恼,一个会有顾虑,一个会觉得累了的普通人。
宋芷燕看着他睡着了还皱着的眉头,忍不住想用手轻轻替他抚平。
拓跋骏,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为难了你,我也不想你为难,说真的,这段日子你对我还是不错的,我过得挺开心,明天就要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突然,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以为他醒了,可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到了他轻微的打鼾声,人却并未醒来。
就这样,他握着她的手睡了整夜。
第二天早晨,拓跋骏醒来的时候,宋芷燕已经离开。
管家站在身边,准备为他更衣洗漱。
太子妃走了吗?天刚亮,太子妃就走了。
太子妃她,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拓跋骏在小心试探,第一次,他说的话这么没底气。
管家想了又想,确认了宋芷燕走时的每一个细节,他摇摇头,诚实地回答:太子妃什么都没说,她只带了简单的衣物,才装满一个箱子,对了,她将您给的扇子都带走了。
听到这里,拓跋骏的眼睛终于又有了光彩,够了,这些就够了。
开门,曾经的那个冷俊阴郁、善谋纵横的拓跋骏又回来了。
两辆马车,欢快的走在乡间小道上了,清晨的空气中,开始有了丝丝凉意,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玉泉宫那日的雷雨,虽然吝啬,但在别处,它大大方方下了三天三夜,将干涸已久的土地浇透,大地重新焕发了生机,逃难的灾民,在官府的组织下有序离开了京城,回到自己的家乡,一场危及就此解除。
宋芷燕掀开帘子,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心情好了很多。
我们还有多久到庄子?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样子,太子妃您先小憩一下,到了我们会叫您。
不用了,我精神很好,金雀停车一下,我想下去走走。
金雀停下了马车,银雀扶着宋芷燕下车,她踏上略微湿润的土地,她终于有了种踏实的感觉。
金雀、银雀,等到了庄子里,你们不必以主仆之礼对我,我们就当姐妹,我们一起在庄子里种菜,养鸡鸭,养猪就算了,那东西太臭,对了,我想养只像安泰威武将军一样漂亮的猫,不要玳瑁猫,我喜欢狸花猫。
金雀总是清醒的,她提醒宋芷燕,马上到秋天了,种菜的愿望估计要落空,大齐的冬天会格外的寒冷,万物凋零,寸草不生。
没事,现在种不了,我们明年春天种,我养鸡鸭总没季节限制吧。
猫会吃鸡鸭。
我养小猫。
小猫会挠人。
......这天聊不下去了,金雀真乃聊天终结者。
入夜,一顶黑色的轿子穿过朱雀门,悄悄抬进了皇宫。
郝公公等候多时,看到轿子落地,赶忙上前,亲自掀开轿帘,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轿子里出来。
有劳郝公公了,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递给郝公公。
沈相不必客气,这是老奴应该做的,您快进去吧,贵人已等候您多时。
郝公公并没有接那玉佩,而是前边引路,将沈相引入一空落的院子,自己则退出,守在宫门口。
沈相轻车熟路,穿过百花游廊,绕过太湖石山,在一四角凉亭间停住,离他不过十步之外,有一妇人背对他站着。
你来了。
臣沈儒鸿,拜见皇后娘娘。
妇人回头,正是王皇后。
起来说话吧。
沈相不肯起身,将头磕在石板上。
求皇后娘娘看在我为大齐操劳一生的份上,饶过青黛,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求皇后娘娘开恩。
王皇后一脸悲戚,她看着眼前的沈相,摇着头,说道:沈相,究竟是你求我饶过你的青黛,还是要我求你放过我的玥儿呀!沈相听到这句话,浑身抖了一下。
皇后娘娘,臣惶恐,臣听不懂您的意思?臣如何敢对太子殿下不敬,还请皇后娘娘明示!王皇后突然蹲下,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沈相抓起来,别看她已经五十多岁,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当年,沈相那胖胖的身体被她抓在手里,如果拎着一只小鸡。
沈相本是高出王皇后一个头,但是他毕竟老了,背也弯了,现在他们面对面的时候,王皇后再也不用仰视他,他们终于平等了。
沈相,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你装作高洁清廉,就真成了贤相,你的底细我最清楚。
皇后娘娘怕是误解了臣,臣衷心为国,不忘初衷,兢兢业业几十年,不敢有丝毫徇私,天地可证。
他挺直了腰板,却依然越不过王皇后的凝视,逃不掉她的控制。
王皇后突然松开了抓住他衣领的双手,那一刻,她皇后的权势不见,她战神的威风消失,她的神色先是柔和继而悲伤起来,她从皇后的身份中走出,成为一个妇人。
沈儒鸿,你的衷心真的是为大齐吗?你的初心又是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那握着后宫之权的手,已经化为软绵绵的拳头,轻轻打在沈相的胸前,却重重打在沈相的心里。
绝代佳人难得,倾国,花下见无期。
一双愁黛远山眉,不忍更思惟。
儒鸿,这是当年你赠给我的词,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的初心不改,你的初心已变!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几十年的伪装顷刻间就被击溃,他的心溃不成军,输的一塌糊涂。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峨嵋,我的初心从未变过,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你。
王皇后的闺名——王峨嵋。
峨嵋山,青山如黛,秀水如眉。
这便是沈青黛名字的由来。
那你为何要如此为难玥儿,你明知道玥儿是我的命!我三十岁才生下了他,生他的时候难产,疼了三天三夜,鬼门关都走了三回!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吗?是他!若不是它,它能活到今天吗?难道你当初的承诺都是假的,你答应过要护我和玥儿一世周全!王皇后将沈相的手甩开,从怀中香囊中掏出一物丢给沈相,然后双手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沈相接过香囊,打开一看,是一块玉佩。
沈相从怀中掏出一丝帕,一看就是包着极为心爱之物,他小心翼翼打开丝帕,拿起里面的东西,也是一个玉佩。
两个玉佩合二为一,成为一个同心圆。
峨嵋,我怎么不知道他是你的命呀,我对你的承诺不假,我答应护你和他一世周全就会说到做到。
那你为何还要密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太了解你了,我从十四岁就认识你了,儒鸿,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希望看到你与玥儿拔刀相见的那一天,不管你们谁赢,我都会为失败的一方而心碎,我会随他一起去死。
王皇后变得激动起来,她突然猛咳一下,一口鲜血染红了她的丝帕。
见此,沈相大骇,他没想到王皇后病的这么重,他上前抱住了王皇后。
峨嵋,不要这么说,我不会让你死,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为难,我明天就离开京城,我不为难他了,我也不与他争了,我要这天下只是为了你,如果你不在了,我要这天下有何用,你才是我唯一想要的江山。
王皇后抚摸着他的脸,好像多年以前,她抚摸着那个志存高远的少年郎。
儒鸿,你可知我为何为他取名玥儿,因为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女儿,将来我们如果有了女儿,你要叫她月儿,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我本有机会与你一起远走高飞,我食言了,我太自私了,我怕我走了,就没人能够阻挡住北漠南下的铁骑,就无人能镇压赵国的狼子野心。
我只有玥儿了,只有他才是我的寄托,才是我大齐的希望。
峨嵋,我不怪你,是我的错,想当初,我不该把你带出大山,不该让你背负复国的重任,你还可以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害你成了这个样子。
我有罪呀!王皇后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愿能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儒鸿,答应我,不要将你的剑指向玥儿,他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脉,不然我死不瞑目!好。
沈相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放心,从前我没让你失望,现在我依然不会让你失望。
皇后娘娘,臣在此拜别,日后千山万水,海阔天空,再无相见。
王皇后愣住,他,这是在和自己诀别。
你,真的要走?走,必须走,为了打消你的顾虑,为了大齐的千秋万代。
沈相,您为大齐的牺牲,我会铭记在心,孩子,我留下,冲着青黛二字,我留下了!臣,谢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场交易达成,一场灾难被阻止。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沈儒鸿上了奏折,说自己年事已高,做事力不从心,想告老还乡。
拓拔山河看着他的奏折,询问一旁的拓跋骏道:太子对此事有何看法?如今内外交困,正是用人之时,沈相此时提出要告老还乡,该如何处置?拓跋山河已经老矣,如今朝堂之事,多是拓跋骏这个太子处理,他很信任自己的儿子。
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拓跋骏看着奏折,没有丝毫诧异,他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
他提笔,在奏折上批下一个准字。
拓拔山河急忙阻拦:太子竟然批准,会不会太草率, 若无沈相,就如同失去朕的右臂。
拓跋骏不慌不忙说道:沈相今年已过六十,花甲之年,精力衰耗,确实不能继续胜任宰相的重任,不如让他回去颐养天年,我大齐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各各胸怀谋略,有治世的宏愿,沈相能让贤与年轻人,是我大齐的福分,我为何不批。
拓拔山河不可思议地看着拓跋骏,不相信这是从他口里说出的话,要知道沈青黛才入门,沈相是她爹,他对自己的岳父如此,不怕沈青黛与他淘气,不让他上床睡觉吗?拓跋骏并不知道那日在汀兰阁发生的事情,王皇后将此事压了下来,只有几个心腹嬷嬷知道,她不想让沈青黛未婚先孕的丑闻传扬出去。
第30章 沈相离京路上遇袭,拓跋骏出手相救沈青黛得知父亲要携全家回扬州老家的时候,不小心将一盏琉璃碗打碎在地。
父亲为何突然辞相?难道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父亲?皇后娘娘真的要对我们家赶尽杀绝吗?沈青黛的性子这几日似乎变了很多,慢了下来,柔了下来,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她总是望着日月湖叹气,叹着叹着,她的眼泪就流下来。
她成了原来的样子,脸色总是不好,夜里也噩梦连连,幸好肚子里的孩子是健康的,没有受到这位母亲不良情绪的影响。
她被禁足在汀兰阁,身边只有一个侍女和一个嬷嬷照顾,倒不是对她苛刻,而是怀孕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侍女和嬷嬷是从沈府带过来的老人,侍女名叫雪儿,嬷嬷便是她的乳娘。
父亲走得匆忙,都没时间来见自己一面,沈芷燕伤神了好久,直到白瑞珠的登门。
同为夫人,白瑞珠其实不需要给沈青黛行礼,但白瑞珠还是以侧妃之礼对待沈青黛。
她不是落井下石之人。
沈青黛侧卧在软塌上,那软塌所在的地方,本来放置了一把古琴,是为宋芷燕准备的,现在看来一切变得荒唐可笑。
沈青黛并不想看到白瑞珠,如今她已经失势,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这会子能来见她的人,多半是想来看她的笑话。
嫁入皇家的女子,要想立足,获得无上的权位,无非两种途径:第一种是有厉害的母家撑腰,让皇家不得不敬重你,爱护你;第二种是自身条件好,能力强,人不仅长得美,还要八面玲珑,心思精巧,善于宫斗,靠自己的力量努力往上爬。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迷惑圣心,妖言惑众,这种类型的女子,大多没有好下场,不能善终,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白绫勒死,最惨的是被砍了手脚当成人彘,受尽奇耻大辱惨死。
沈青黛原本可以成为第一种人选,加上她与拓跋骏是真心相爱,根本不需要多费心思,那未来后宫之主的凤印便已在囊中,再不济,凭借她的聪明才智,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名头也不成问题,她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第三种的,她长得就不像宋芷燕那般迷惑人心的模样。
只是世事难料,她的父亲突然辞官回家养老,连同族中大小亲友都一同离开了京城,甚至外婆家的舅舅们也都纷纷申请调往外地偏远郡县做个小官。
她十分不解,就算自己怀孕的事情得罪了皇后娘娘,也不至于牵连九族。
青黛姐姐,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我拿了些时鲜的果子来,你要不要尝尝,我记得你最爱吃这香梨。
啪!一个茶杯扔了过来,差点砸到白瑞珠的头上,幸亏白瑞珠机灵,连忙躲到一边。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香梨,想离?哼,我告诉你,就算我沈青黛现在落魄了,也轮不到你来看我的笑话。
姐姐,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马上把这晦气的东西扔了,姐姐,你不要生气。
说着,白瑞珠将篮子里的香梨扔进了一边的湖水里。
姐姐,你看,都没了,你不要生气了。
沈青黛终于回头,她那双杏眼已经肿得通红,那是哭肿的。
这个时候,不能再树敌,否则她在太子府的日子会更加艰难,她伸手拉住白瑞珠的手。
瑞珠,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可是我忍不住,你看我现在被软禁起来,父母也离我而去,所有的人都厌恶我,视我如瘟疫,就连文琪那个小贱人昨儿都来恶心了我一顿,我要被他们逼疯了,我真想跳进湖里一死了之,若不是因为放不下太子哥哥,我真想跳了这湖,死了算了。
白瑞珠心疼地握住沈青黛的手,她是真心关心她。
姐姐你不要这样说,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他们怎么想,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
瑞珠,我就知道,我只能依靠你,你一定要救救我。
啊,不要这么说,太子殿下他对你的真心一直都没变,有他在,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可他总有不在府里的时候,他们那群坏人就会趁机欺负我,瑞珠,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你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沈青黛收起了眼泪,将一封信塞给她。
瑞珠,我爹和我娘今天会离开京城,我出不去,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送给他们,告诉他们是女儿不孝,不能亲自送行,这封信里是我对他们的思念,希望他们见信如见人,不要为我担心。
白瑞珠拿着信,对沈青黛说:姐姐放心,我现在就去找沈相,将姐姐的话带到。
妹妹,谢谢你,事不宜迟,你快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他们了。
好,我马上就走。
白瑞珠没有耽搁,立刻离开了沈青黛的汀兰阁,驾车急匆匆出了太子府。
文琪被一嬷嬷扶着立在院子里,看着匆匆离开太子府的白瑞珠,对身边一个小厮说道:跟上白夫人,看她去干什么?是。
官道上,几辆马车快速行进中,其中一辆马车上坐着沈相和沈夫人。
沈夫人十分不解地问他:老爷,为什么要如此匆忙,即使告老回乡,我们也可以等明年春天再出发。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孩子好,对了,我问你,青黛怀孕的事情你可知道?沈夫人低头不语,她默认了。
胡闹!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老爷,我怕说出这事对青黛不好,怕到时候她不能嫁给太子!愚蠢,妇人之见!你这不是爱她,是害了她,你可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知道,所以我不敢说。
不,你不知道,你若知道就不会纵容她做出这些事来,你就会早点告诉我,咱们一家好商讨对策。
你可知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想要除掉这个孩子!若不是我牺牲自己,用我的官场生涯才换来她和孩子的平安!沈相压低声音,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沈夫人吓出一身冷汗。
老爷,真的这么严重?我不知道呀,我以为只要瞒得过去就没事了,那青黛现在没事吧?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沈母确实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以为事情真如青黛所说,已经做了万全的计划,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沈夫人只能祈求上苍保佑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
沈相又想起来什么事情,他问道:我问你,你老实回答,良娣的孩子,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沈夫人浑身一抖,极力否认道:老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良娣的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相习惯性地眯起眼睛,他体胖,脸大,人和善,平日里对谁都是笑呵呵,从不摆架子、耍官威,所以大家都很敬重他,可是只有他极少数的心腹才知道,当他眯起眼睛的时候,说明这位号称弥勒宰相的沈相是真的动怒了,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有些人必定要遭殃。
就在沈相要开口的时候,他们的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管家上前说道:老爷,礼部尚书大人亲自赶来送行。
快扶我下车。
这位王大人就是王慧君的父亲。
沈相下车,两位亲戚见面,免不了一阵寒暄,王大人握住沈相的手说:姐夫,你这太突然了,我刚在外地处理一些事情,听到你突然告老还乡,就连夜加急往回赶,还好赶上了,你这是为何?皇上他没有挽留你吗?我近来时常感觉力不从心,估计是老了,该退休了,其实这事早已告诉过陛下,他一直不肯放我走,这次好不容易应允,我还不赶快走,怕他反悔呢。
王大人压根不相信他的话,说:你我相识多年,你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异动,皇上真要退位?不对呀,如今太子娶了青黛,他应该更加敬重你才对?你呀,还是喜欢揣测圣意,皇上龙体安康,还可以继续大展宏图,太子殿下也无意现在接受皇位,我是真想休息了。
就像你说的,现在青黛嫁给了太子殿下,我应该避嫌,免得让人说我的闲话,让青黛为难。
两个人聊天的时候,沈夫人和自己的妹妹坐在马车里说话,她们两姐妹抱在一起,彼此都舍不得对方,女人间的感情流露,比不得男人间的克制,她们喜欢用更加直接的方式表达,比如眼泪,所以女人的感情比男人柔软很多。
妹妹,我和沈相离开京城后,青黛这孩子就劳你多操心了!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青黛,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你去了老家,不比京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难处我们都能够克服,唯独放心不下青黛,她心气高,不管干什么都要争头筹,我怕她这脾气,将来一定会吃亏的。
我倒觉得青黛这性格不容易吃亏,如今太子殿下待她极好,虽然现在只是个侧妃,将来说不定就能比过那小户人家的女儿,成为后宫之主。
沈夫人连忙捂住自己妹子的嘴,说道:这些话以后可不能乱说,太子府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选的,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比过她,我只求青黛能够平安健康。
两个姐妹说了很多悄悄话,才依依不舍分开。
送走了王大人一家,没走多久,又有一群沈相的学生、门客、旧友沿途送行,免不了寒暄、赋诗、题字、喝酒践行,走走停停,总算出了京城,到了清河郡地界,此时已是傍晚,一轮落日挂在西边,沈相看着落jojo日余晖,不禁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最后一次回望京城,回望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回望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翘首以望的地方,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的离开,如果能换来她的安心,足矣,即使今生永不踏入这里,只要她记得自己,足矣。
马车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有些累了,问管家:这次又是谁来送行?告诉他们,不必如此,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
问了好久,不见有人回答,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沈夫人说:你在马车里等着,别出去,我出去看看。
老爷,您自己小心一点,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心里慌慌的。
没事,这里还算是京城的地界,没人敢在此造次。
沈相走出马车,眼前的一幕,令这位混迹官场多年,见惯大风大浪的老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所有的家丁和奴仆都倒在地上,鲜血流淌成河,他们死前甚至来不及呼喊一声,全都是一剑毙命,到底是谁,对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恨,痛下杀手。
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官四十余载,战战兢兢,从未树敌,你究竟是谁派来的?那杀手冷笑一声道:少废话,我今天就是来要了你的老命。
说着,杀手向沈相杀过来,沈相却一脸无畏地看着他杀过来,就要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胖胖的沈相突然灵活地从袖间飞出一飞镖,杀手躲过,等他再次准备杀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胸口一疼,一把锋利的剑刺穿心脏,他就这样挂了。
竟然是拓跋骏的影子侍卫。
沈相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杀手,以及站在自己面前的影子们,对着不远处那黑暗中的人影跪下,说道:太子殿下,多谢出手相救。
话音未落,影子们上前,将他绑了起来。
太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想救我,还是想抓我?按道理,我除了叫你沈相外,还应该尊称您一声岳父大人,见您遇害,我理应前来相救。
听到是太子殿下来了,沈夫人准备下马车,却被一个人拦下,那人虽然蒙着脸,可是沈夫人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你是文琪?沈夫人,好久不见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小产亏损,只能卧床不起吗?文琪冷笑一声,此时她已无需掩饰,干脆拿掉面罩,以真面目示人,她双瞳剪水、神清气爽,哪里还有前几日的鸠形鹄面。
沈夫人疑惑了,这分明就是两个人,这人怎么可能是文琪,只是声音像了点吧。
你不是文琪,你到底是谁?沈夫人,看来您的眼神不行了,我就是文琪呀,当初您给我下药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老眼昏花。
啊,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谋害朝廷命妇,可是大罪!沈夫人严厉呵斥道,从声音里已经听不出刚才的慌乱和害怕。
到底是侯府的小姐出身,这些又受沈相的熏陶,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此刻正襟危坐,拿出了贵妇人的气派和尊容,如果是一般小毛贼,此刻肯定被镇住。
但文琪不一样,她从小待在王皇后身边。
文琪冷笑一声。
沈夫人,我要干什么,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俗话说杀人偿命,您害了我的孩子,我这做母亲的,一定要为她报仇。
哼,就凭你,你不过是奴仆出身,即使当了太子良娣,依然摆脱不了低贱的身份,有你这样身份的母亲,将来也是孩子的耻辱,不如我发善心做好事,不让那可怜的孩子遭此大罪,好早早的进入轮回,寻个清白人家出生。
沈夫人此话极为恶毒了,句句戳到文琪的心窝子里,作为一个良娣文琪,或许她能忍受,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文琪无法忍受。
她二话不说,一把掐住沈夫人的脖子,让她住口。
沈夫人差点咽气的时候,拓跋骏拦下了文琪。
别杀,留着她的命,有大用处。
文琪不甘心地收手,虽然非常想复仇,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与赵燕清算的时候,不能破坏了太子殿下的计划。
被掐晕的沈夫人,被人五花大绑地塞进了一口木箱子里,拓跋骏的影子们将沈夫人抬到另一辆马车上。
沈相看到自己夫人被人如此对待,大发雷霆。
太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未免对青黛的母亲太不尊重了吧?拓跋骏眼都不曾抬一下,他仔细查看着手里的一个令牌,这是从那黑衣杀手身上搜到的。
沈相,你应该感谢我,将你从他们手里救下,我想他们已经单方面撕毁了你们之间的约定,你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