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车子再次启动。
没分手?那,是她劈腿了?范美英大惊小怪道。
他们之间的事儿,一句话,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你别八卦了啊。
骆小赛及时打断她的想象,然后教训孩子似的一掌拍在驾驶座椅后背,前面右转。
好好开车。
骆其添也不知道真的听话,还是沉浸在什么情绪里,之后的车程,驾驶平稳,再也没有出任何幺蛾子。
送完范美英,姐弟两人到家,已经是夜里11点多。
骆小赛匆匆卸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拉着骆其添谈心。
聊聊。
骆其添瘫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向天花板的眼神里,空洞无物。
聊什么?就从那句,还没有正式分手开始聊。
骆小赛难得的正襟危坐。
骆其添神游天外,喉结微动,慵懒地应答一句,啊?骆小赛看着这幅美男忧思图,一点都不带怜香惜玉,抬脚踢向他的小腿,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意思。
骆其添摆正脑袋,长腿向前一伸,打算躲开骆小赛的第二击。
果然,骆小赛气急败坏,又是一脚,却扑了空。
骆其添!难道不是吗?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分手,她可真行,扭头跟别人谈恋爱!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
骆其添站起身,走向酒柜,听说,和亲眼看到,是两码事儿。
他毫不客气地打开酒柜里最贵的那瓶酒,色泽透亮的液体汩汩流入酒杯,然后,他听到骆小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见地正式,深沉的陌生。
当年,突然联系不上你,颜旭疯了似的找你,你不让我告诉她,你说不想让她看到你这幅模样,你不告诉我具体原因,好。
我遵守诺言,即使看着她每天煎熬的生活,看到她病倒烧得不成人样,我硬是咬牙没有告诉她。
现在你又说,没有正式分手?那你当初那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打怪升级,没有困难坎坷也要制造出来,来修炼你的爱情修行?说到最后,她好像又看到当年那个消瘦无助的背影,一次次地冲向陌生无望的地方,然后一次次失望而归,最后那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骆其添依旧面对着酒柜,骆小赛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声音再次提高八度,你倒是说话啊?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那年,法院的人来查封我家,我才知道,骆有福破产,带着小三儿跑了。
骆其添背对着她,语调平静,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好像这些陈年往事都是别人的故事,我去找颜旭,在她家门口,看到房哲跟她面对面站着,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暧昧的气氛。
那个小子居然还摸了摸她的头,颜旭就这么乖乖地站着,任由他摸。
那副害羞的模样,我从来没见过。
他停顿住,后背剧烈起伏,过了好久,骆小赛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跑到酒吧喝了很多酒,手机一直在响,被我一把摔地上,坏了。
酒吧打烊,我骑着摩托车在大街上,胡乱逛,我不知道该往哪儿开。
然后,我感觉摩托车撞上什么东西,我整个人飞了出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是在医院,身边都是陌生人,医生、护士、问询的交警......骆其添转过身来,酒杯里的酒只剩下一杯底,之后的事情,就是你接到电话,来医院照顾我。
直到我的伤好之后被拘留。
骆小赛当然记得。
她接到那通电话,听到骆其添出车祸的信息,整个人都站不住,脑子里浮起的是骆其添血肉模糊的身躯,十几岁的少女,遇到生死攸关的事,谁能指望她多么镇静。
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盘旋一遍,她意识才渐渐回笼,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骆其添虚弱的声音,让她一个人来,谁也别带。
医院病房里骆其添脸色灰败地躺在病床上,医生告诉她,骆其添受的都是外伤,骨骼和内脏都没事。
她大大出口气,放心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骆小赛看着闭眼躺着的堂弟,总觉得从他身上看到浓浓的死气。
她努力不让自己想这些,忙前忙后跑各种手续,竟没有腾出空闲询问骆其添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她终于等到机会发问,骆其添却一句话不说。
甚至出院都没有通知她。
更别提让她去看守所探视。
你这个人吧,特别拧巴。
骆小赛递给堂弟酒杯,眼神示意倒酒,靠回沙发,这些事儿,对我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骆其添倒好酒,举到她面前,给自己续一杯。
透过酒杯看他的脸,整张脸像被割裂一样,表情朦胧看不真切,晃动的酒渲染出的光波,让他看起来有种旷远、疏离的神秘感。
怕我告诉颜旭?骆其添盯着酒杯,那副认真的表情,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欣赏世界一流的艺术品。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仰头一饮而尽。
他一边往酒杯里倒酒,一边斜睨着堂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空洞虚无的可怕,颜旭会不会早就跟房哲好了?你说什么呢?骆小赛一口酒差点全部喷到沙发上。
颜旭高一的时候就喜欢房哲。
骆小赛再次震惊,你怎么知道?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她的日记。
无意间?谁信,偷看的吧。
骆小赛撇了他一眼,重新正襟危坐,她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掰扯清楚。
不是,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快,你给说清楚点。
骆其添根本不愿意多讲,言简意赅道:颜旭暗恋他。
骆小赛摸着下巴,咂摸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暗恋房哲,谁都没有告诉,只敢写在日记里,被你发现......噢!怪不得你那个时候突然向颜旭表白!她的食指要是能够得着的话,绝对要把骆其添的额头戳破。
心机boy。
不管怎样,人家颜旭最后不还是答应你了么?骆其添低下头,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他的背后是客厅的落地窗,窗帘没有拉上,窗外的灯火辉煌印在窗上,像是一幅流动的水彩画,斑驳琉璃。
只听到他低低开口道,为什么呢,为什么让别人送她回家,还暧昧不清地搞摸头杀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