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骆其添所展现出来的阳光、率性、清爽,让颜旭忽略了他曾经身处漆黑的深渊中。
颜旭很心疼他。
从小学开始,她一直刻意保护他,特别在意他,纵容他的任性、霸道和黏人。
她认为,姐姐照顾弟弟应该是这样的。
围绕在她周围的众人之中,他是最特别的存在。
然而,颜旭没有深想,这是不是所谓的喜欢。
骆其添的表白,吓到她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然后逃似的离开。
回家之后,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她对他,只是护犊子的心态,那应该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她没想到,骆其添的反应如此过激。
更没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这么独一无二。
自从他转到这所高中以后,校草的位置就易主了,他再次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
很多女生通过她给他送情书、小礼物,胆子大一些的直接拦住他,当面表白。
其中不乏男生眼中女神级别的女生。
她以为,以他潇洒不羁的行事方式,应该一头扎进花丛中,翩翩起舞。
万万没想到,他一直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现在,怎么办?任他沉落?似乎做不到,这么多年,他于她而言,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
可是,答应陪他们这么玩?她能做到心无旁骛?自己不喜欢他,却撒下这么个谎,对他不公平。
左右为难,都是死路。
颜旭烦躁的想原地爆炸。
第二天,颜旭把自己关在房间,冥思苦想。
可任凭她想破脑袋,还是无解。
老颜以为她在学业上钻牛角尖,看不下去了,把她撵出家门放风去了。
颜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溜达,周末的城市总是异常生机勃勃,看着匆匆走过的男男女女,颜旭第一次觉察出一丝少年愁苦的滋味来。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骆小赛家附近。
她沉思半天,心一横,给骆小赛发信息:我在你家附近。
骆小赛心急,连发语音都懒得发,直接打电话过来,变调的声音里听出她的激动,我去接你!你在哪儿?我又不是不认识家门?非得这么隆重吗?颜旭突然有些紧张。
5分钟后开门。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颜旭亲眼看到几日不见的骆其添,还是被吓到了。
显然,他是精心打扮了,虽然只有短短5分钟。
一身干净利落的休闲装,一丝不苟的发型,发青的胡茬也被打理过。
然而,苍白的脸色,乌青的眼圈,消瘦的身体......统统都出卖了他。
短短几天,这个人的精气神儿被抽走大半。
颜旭心中不忍,转过头,低声责问,干嘛这么作践自己?骆其添无力地笑了。
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出这个门吗?好不容易才转学,难道你想被学校劝退?骆其添重重地咳嗽起来。
颜旭手足无措。
她四下张望,看到一个杯子,抓起接满水,匆匆递给他。
骆其添摆手,弓着腰克制着咳嗽声。
颜旭迟疑一下,伸出手,悬在他的后背上,终于缓缓放下,轻轻拍着。
骆其添的后背明显一僵。
咳嗽声戛然而止。
颜旭收回手,退后一步。
你.......我......她的脑子乱极了,平时那股伶牙俐齿的劲儿,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我没事。
骆其添终于开口,嗓音嘶哑地好似一个耄耋老人。
我要是答应你,你会去上学吗?这句话,脱口而出,根本没有过脑子。
骆其添混沌的目光中闪过一道涟漪。
没有回旋的余地,既然潜意识替她做出了选择,那只能走这条路。
颜旭豁出去,轻咳一声,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答应......答应你。
不过,要约法三章。
骆其添憔悴的面庞上终于闪现出一点生机,他双眼通红,眼眶湿润,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第一,不许公开我们的关系。
一丝苦涩从他的嘴角一闪而过,他点头。
第二,不能耽误我的学习。
这次,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第三,你的学习成绩必须冲进年级前50。
他为难地看着颜旭。
颜旭补充道,不是让你下次月考就考进前50,高考前总行了吧?骆其添的眼中泪光点点,委屈地看着她。
她用力地瞪回去。
眼里的泪珠从眼角慢慢滑落,他点头。
然后,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艰涩地开口问她,答应我了?颜旭的脸蓦得红透了,不自在地说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赶忙摇头,红着眼笑道,打死都不反悔。
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颜旭递过水杯,这次,他痛快地接过,缓缓喝了几口。
放下水杯,他犹豫一下,冲着她缓缓抬起双臂。
颜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依旧是灿烂的笑脸,双手执着地张开,抱一下,就当朋友之间的拥抱。
颜旭仍然踟躇。
他假装微弱地塌下背,轻笑着低语,扶一下我吧,快坚持不住了......她终于挪动脚步。
他的双臂微微颤抖。
好像过了好久,她轻轻靠到他的胸膛,被他缓缓抱住,接着那个臂弯越来越紧,颜旭感觉自己的呼吸被抽走。
世间的一切仿佛全部消失,她只能听到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只能闻到清新的薄荷味。
他们就这样抱着,很久很久。
那天之后,颜旭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骆其添每次等她放学的时候总是在看书,而不是左拥右护的耍大哥的威风。
周末的时候,他也不再约各种各样的局,而是陪着她补课、学习。
颜旭一度怀疑,那天的事,只是一个瑰丽虚幻的梦。
日子不徐不疾的驶过,很快,他们荣升高中二年级。
高二,学校开始开设晚自习。
骆其添很自然担任起了护花使者。
某一天晚自习结束之后,颜旭发现自己的自行车胎坏了。
她正骂骂咧咧的捣鼓着自行车,骆其添走过来,看了一眼便说道,别费劲,不能骑了。
我载你吧。
颜旭这才发现,他今天换了辆自行车,这辆车子有后座。
颜旭无奈,只能重新将自行车锁上,跟着骆其添出了校门。
骆小赛看到两人一车,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骆其添的眼神制止。
她狡黠地眨眨眼,很知趣地往前走,特意跟两人拉开距离。
颜旭坐在骆其添车子的后座,双手紧紧抓着后座,一路提心吊胆。
偏偏他不好好骑,忽快忽慢,颜旭的双手不知不觉间放在了他的腰间。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快到她家的时候,骆其添停住,颜旭麻利地跳下车,忐忑的心终于放回肚子。
颜旭跟他告别,走了啊。
骆其添一反常态,没有缠着她要抱抱。
颜旭居然有些不太适应。
她疑心重重地走向院门,突然她停下脚步,猛地回身,骆其添站在街角的阴影里,朝着她挥了挥手。
她头脑一热,飞奔回去,扑到他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然后飞一样的逃了。
颜旭回到房间以后,脸上的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
她轻拍几下脸颊,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忽然,她听到笃笃的敲窗声。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谨慎地走向窗户。
笃笃——又是一阵声响。
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低声喝道,谁?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