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其添静静地听着电话,面无表情又极其耐心。
他还真信了?听完之后,他冷冷地开口,语气轻蔑。
当然不是因为打电话的人,而是对那个他嗤之以鼻。
这个他是房哲。
郜希伦在电话对面提醒他,你想好了吗?确定要这么做?骆其添抬眼看了看前面,颜旭不知被谁点了笑穴,正笑得前仰后合。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玩剧本杀的时候与颜旭的对话。
——即使这样做,她会伤心欲绝,痛苦不已,也值得这么做?——这样做,算是真的爱她吗?这场剧本杀游戏让他幡然醒悟。
当他跳出来,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他的所作所为,他也觉得很残忍。
他犹豫了。
颜旭笑着转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高举双臂挥挥手,骆其添,快跟上!隆冬深夜,寒露落在垂头耷脑的冬青上,昏黄的路灯照射过来,闪闪发光,好像洁白的珍珠散落其间。
点点珠光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的周身,给身体整个轮廓罩上一层柔光。
此情此景与骆其添梦境中的场景渐渐重合,如梦如幻,让他瞬间恍惚。
骆其添?郜希伦再次提高声调,高声询问。
我在。
骆其添缓过神来,快步跟上。
最后时刻,他下定决心,算了吧。
顺其自然。
你费这么大的周折,就这么算了?郜希伦似乎替他不值。
有些事情,不经历一些周折,看不清楚结果。
有些人,她配得上所有的值得。
ok。
你想好就成。
我吩咐他们停下来吧。
挂断电话,骆其添裹了裹风衣,重重舒出一口气,一团哈气立刻从口中袅袅升起,冷空气寻觅到温热的气息,争相围上来,白色的气体缓缓散开,温柔地包裹住每一个冰冷的精灵,将温柔源源不断地输出,直到自身逐渐变淡,消失地无影无踪。
骆其添仰头看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白色哈气的墨黑夜空,眉眼含笑。
......周一,整个报社像个升级过的cpu一样,快速运转起来。
颜旭却跑到主编办公室请假。
颜旭!你看看还有几天春节?养老院那个选题到现在还没有眉目,你这个时候捣什么乱?李主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胡子拉碴地对着颜旭拍桌子。
头儿,我就请半天假!就半天!再说,我的稿子已经完成呀,只不过视频部分耽搁了。
颜旭努力争辩道。
李主编正欲开口反驳,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一个同事探头探脑地进来,告诉李主编,骆其添来了。
李主编只好瞪了颜旭一眼,暂时搁置,把骆其添请进办公室。
骆其添这次来,正是为了养老院选题。
他向李主编提供了几家养老院,高中低各种档次都有,基本涵盖了全部采访对象。
并且,他跟院方打好招呼,在不影响经营的情况下,可以采访、跟拍。
李主编大喜。
瞌睡有人送枕头,骆其添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他立刻安排人手,打算奔往骆其添联络好的养老院。
颜旭坐在主编室的沙发上,幽怨地望着李主编。
没用啊。
先干活。
工作完成,想干啥干啥!颜旭只好臊眉耷眼地跟在骆其添身后,在心底早已送给老李头一万个明晃晃的白眼。
她本来跟房哲约好,今天见面。
然而,吸血鬼李死不松口,死活不准她的假。
骆其添察言观色,看出她的不爽快。
刚一出报社,他便贴心地解了她的围。
去吧。
颜旭摸不着头脑,去哪儿?骆其添举着车钥匙,你想去的地方。
那点工作,我让手下人做也是一样的。
颜旭惊讶地看着她,眼中的诧异渐渐变成激动,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骆其添,喃喃道,你怎么知道......骆其添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
颜旭急忙夺过来,喜笑颜开地攥在手里,够意思,这么讲义气,没白疼你。
她激动地抱了一下骆其添,然后笑着跑开,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冲着骆其添眨眨眼。
骆其添笑着看着她,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苦涩替代笑容爬上他清冷俊朗的脸上。
停车场上,颜旭毫不费事地找到了骆其添的车。
她兴奋地发动车子,驾驶着体积不小的豪车,犹如鲶鱼一般,利索地驶出停车场,钻入车流。
行驶到一个路口的时候,突然,心灵福至,颜旭想到空手约会似乎不妥,她在路口调转车头。
之前她偷偷在陶艺手作店做好的一款情侣马克杯,本来打算等到情人节的时候送给他,看来现在只能提前爆喜了,她要赶在店铺结束营业前赶到。
幸亏颜旭的车技了得,等她赶到时,刚好来得及。
好了,现在只需要买份房哲喜欢的餐点,然后贤良淑德地出现在他办公室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感动不已把自己拥入怀里,两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想到这些,颜旭忍不住窃喜,心里骂着自己花痴,嘴上很诚实地哼起欢快的曲儿。
然而这个城市的晚高峰一点都不体谅她欢喜雀跃的心情,如期而至,从不缺席。
并不远的路程,颜旭骂骂咧咧地开了一个多小时。
她非常懊恼,不应该绕路拿什么破马克杯,更不该死脑筋非要亲自买晚饭,快卖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拯救她的吗?她骂自己第一百遍白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栋代表城市形象的坐标性建筑。
这座商务楼是出了名的长明楼——常年通宵亮着灯,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一个拿命换前程或者金钱的人,所以这座楼被讨生活的白领们戏称偿命楼。
电梯到了房哲公司所在楼层,颜旭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一番,发现这层楼早已空无一人,她轻咦一声,随后稍稍放心。
没有人更好,免得房哲人前害羞的矫情癌发作,惊喜变惊吓。
颜旭站在房哲的办公室门前,手忙脚乱地整理了自来卷刘海,拍拍上衣上不存在的灰尘,之后被自己的紧张和该死的仪式感逗笑了,又不是刚确定关系那会儿,干嘛弄得自己跟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似的。
猛地开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房哲并不在办公室。
颜旭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办公桌上,走出办公室。
整个办公区安静地只能听到白炽灯滋滋的响声,她顺着走廊漫无目的地溜达,想着要不要给房哲打电话,这时,她听到了一阵低低地谈话声。
停下仔细辨认,那阵低沉的男声,不就是房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