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宴,宾客尽欢。
李主编求骆其添办的事情并不复杂,他可能是急病乱投医,不知道怎么想到了骆其添,只能拜托颜旭做中间人。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
事情不难办。
但也要看骆其添的心情。
如果李主编直接求他,他大概率会拒绝。
他从来不会因为面子和所谓的虚荣心而揽事。
这种对于他并没有多大益处的事情,他从来都是能避则避。
因为他懒。
现在他的心思一部分在两家公司上,剩余的全部在颜旭身上。
除此之外的事情,都是杂事,他懒得插手。
最近,他开始在骆小赛的订婚宴上花费心思。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颜旭的生日与订婚宴临近。
这件事情,他筹划许久。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环。
一个借此机会帮颜旭解开一个心结的重要环节。
不过,他还是有些吃不准。
他决定试探一下。
两人回家之后,便窝在沙发上聊天。
骆其添将要问颜旭的话,在心里颠来倒去好几个回合,自觉应该没有问题,这才缓缓开口问道,赛狗子......啧,叫姐!颜旭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电视遥控器。
骆其添迟疑了一下,心思一动,扯了一下嘴角,轻声道,姐,赛狗子.....颜旭抬脚就踹,卧槽,你特么故意的,是不是?嗯?说着,又补了一脚。
骆其添灵敏地躲开。
我就比你大三个月而已!骆其添的长腿又伸了过来,一副任你随便踢的架势。
颜旭的眼神顺着眼尾扫了过去。
骆其添穿着一件居家的休闲短裤,两条长腿懒散地搭在沙发外面,有意识无意识的晃动一下,带着阵阵微弱的风,吹到她的身边,就好像一件又尖又细又软的东西,一点点的在心头轻轻地戳着。
她舔了舔嘴唇,将意识强行拉回,小赛马上就是新娘子了,你这个当弟弟的,还狗子、狗子地叫着,一点都不孝顺!大逆不道!骆其添轻笑出声,整个人瘫坐在单人沙发里,他别过头,看向电视机,岔开话题,道,我师父他,这几年一直是一个人过的吗?颜旭握着遥控器的手,顿了顿。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家庭伦理电视剧,父亲正撒泼打滚地向女儿要钱,要求女儿给弟弟买婚房。
女儿无奈,崩溃大哭。
颜旭盯着电视画面,许久,低低地说道,他一个人也挺自在的。
那,阿姨她......她更自在,她老公有点小钱,养活她,绰绰有余。
颜旭的语速很快,好像嘴里含着烫得要命的东西,必须囫囵咽下去,才不至于太狼狈。
这几年,或许是因为她的日子好过了些,人没有那么大的戾气了,对老颜,对我,都很温和。
她老公偶尔会送点小礼物给我。
我跟他们的关系,就像是相识久了一点的陌生人,多亲近谈不上,想彻底断了联系,又不允许。
反正,就挺尴尬。
你恨她吗?骆其添微微侧过身子,一只手抵在下巴上,眼神平静得像一池潭水。
颜旭静默。
恨吗?小的时候,大多是惧怕的。
虽然她在外面活像一个山大王,然而在家,却不敢太造次,因为,她不知道她妈会因为什么小事,大发雷霆。
稍大一些,她是蔑视她的。
觉得她妈典型的中年妇女,目光短浅,脾气暴躁,啰嗦唠叨,事事跟她对着干。
离婚之后,她根本不去想她。
不见她,不念她,这个人会慢慢从她的世界消失。
一个对于她而言,仿佛陌生人一般的母亲,她恨吗?颜旭心里没有答案。
只是,偶尔大街上看到孩子跟妈妈撒娇,妈妈笑着哄着,最后抱住孩子,两人牵手走远的时候,她的心好像会猛地抽一下。
可能,这个对比并不十分恰当。
骆其添见她神色黯然,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随即坐在了她身边。
他观察着颜旭的脸色,见她有些意外的抬眸,他缓缓靠在沙发上,再次开口道,但我觉得,把我的故事分享出来,或许对你会有一些启发。
骆有福的所作所为,你应该有所了解。
听到这儿,颜旭下意识地点点头。
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骆其添看不到,他正仰着头,盯着天花板。
她轻声的嗯了一声。
骆其添并没有停顿很久,他接着说道,我年少时的要强、自尊、执拗、倔强,都是在跟骆有福较劲。
一开始,我恨死了骆有福,跟自己较劲,跟他较劲,拼命地想要变强,越强大越好。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人......一些人,慢慢意识到,不应该把自己的余生放在与骆有福赌气上,我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再后来,我发现,放下这个执念,真正看清自己的目标之后,海阔天空。
身心真正的自由。
放下仇恨,才是真正的忽视他,忘却他,才是真正的报复他。
骆其添停了下来,他枕着手臂,转头看向颜旭,语气低沉地开口道,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认清自己的追求,很重要。
颜旭与他对视,直视着他的目光,问了一个不像重点的问题,那你现在的追求是什么?骆其添愣住了。
他似乎没有料到,颜旭的侧重点会在这儿。
他凝视着颜旭的双眸,笑了。
懂得爱与被爱。
颜旭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扭过头去,当自己李白啊?还吟诗作对上了?行了,知道你想宽慰我。
我没事。
老颜自己都放下了,我还计较个什么劲儿啊。
颜旭起身,走向卧室,睡了。
晚安。
骆其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过了许久,才抽回视线。
他莫名地想起,小学时代的那个午后,他们坐在操场边上,她嬉皮笑脸地安慰自己,随后将他带到一群闹哄哄的小孩子面前,一本正经地将自己介绍给她的小弟们。
他再次望着卧室的门,心底默默说了句晚安,然后枕着手臂倒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