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众矢之的

2025-03-31 13:10:20

几日后,毫无悬念,左庆元被贬了,连同九族都被发配到南疆了,一夜之间,镇国公府成为了众矢之的,百官更是避而远之,从前攀附之人如今都是避之不及,生怕惹到了徐家的哪位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徐婉清就更惨了,出门在外,行人都躲得远远的,这场面不亚于从前的徐婉清,唯一的区别就是,从前徐婉清出门只要肯花钱,店家都是热情招待,而如今,徐婉清想买个糖葫芦都难。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徐婉清坐在院子里,看着光秃秃的树枝,深深叹了口气。

这件事后,玄南王并未出声替镇国公府解围,这让徐婉清更加认定,傅星辰就是与傅墨池勾结了,想要扳倒徐盛这个大麻烦,而自己只是凑巧成为了利益中被牺牲的棋子,不然徐婉清实在想不到别的情况了。

徐盛如今也很难,在朝堂之上几乎没了言语,早起上朝,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下朝后就匆匆回府,虞尚书有意搭话,都被徐盛拒绝了,他怕虞尚书一家受到牵连。

南星和玉莲见徐婉清整日愁眉不展,可却不知如何劝慰。

小姐,门外有人求见。

家丁跑来传话。

何人?徐婉清兴致怏怏,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找她?稀奇啊。

说是南市来的,送衣服。

家丁如实禀报。

衣服?啊,是前几日去定制的衣服啊,徐婉清示意家丁将人领进来,来人正是那老板娘,身边还带了个伙计拿着衣服。

小姐啊,您的衣服做好了,给您送过来了。

老板娘脸色无异,依旧挂着明媚的笑容。

这天寒地冻的您还亲自送来了。

徐婉清将人迎进屋子,吩咐南星斟茶。

哪里的话,小姐您是咱们店的常客,付钱也总是最痛快的,您呀是什么样的人,我这做生意的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老板娘笑意未减,话中也表明了今日到访的意图。

老板娘说笑了。

徐婉清微笑回应,并未过多言语。

贵府的事咱们都听说了,我虽然做的小本生意,可看人很准,小姐您对待自己的下人都如同亲姐妹一般,对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也从不曾赊账,您这样的人断不会是旁人口中那般心机深重的人,能培养出您这样的女子,您的家人只会是更加优秀的人。

老板娘喝了口茶接着说:镇国公府对穷苦人家的孩子很有爱心,隔一段时间还回去做慈善,这样的官家并不多,所以我相信贵府断然不是外人口中相传的那般不堪。

谢谢您。

徐婉清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如此真心相待,内心甚是欣慰。

我们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大事,可小姐您日后若是有难,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面前这个妇人,不过是一个经营布料店的普通人,都能看得如此通透,那些在朝为官的人却个个眼盲心瞎。

送走了老板娘二人,徐婉清看着放在床上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镇国公府从未如此冷清过,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徐婉清看着冬日的萧条,没想到镇国公府的没落回来的如此之快,自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翻过年子珩就满一岁了,徐盛为他取名徐宁轩,宁静致远,轩昂自若,徐婉清偶尔会去看看自己这个小弟弟,看着他懵懵懂懂一天天长大,就如同秦墨一样,希望他慢点长大,不被世俗风波打扰,做个快乐的孩子。

随着新年的即将到来,各家各户都开始张罗的买年货了,徐家也是一样,只是不同的是,脸上多了份愁云,武帝虽在朝堂之上提过,那件事与徐盛无关,可人言可畏,即便是天子说了又能如何,徐盛一家仅凭一件小事就能将左庆元一家扳倒,足以见得此人城府极深,平时的大大咧咧都是伪装出来的。

而这期间,没有一个人将这件事怪罪到玄南王的头上,毕竟,玄南王才是真正不能得罪的人。

在府里待了许久了,徐婉清实在烦闷,便将冬衣穿上打算出去逛逛,一味的逃避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更何况武帝也并未因此怪罪徐家。

小姐,您要出门吗?南星见徐婉清穿着整齐,开口询问。

嗯,出去散散心。

我陪您去。

不用了,你和玉莲在家待着,我去去就回。

徐婉清没有带上南星和玉莲,她只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可是……南星知道现在的情况,徐婉清若是独自一人出门肯定是要出事的。

别担心,我现在的情况别人避之不及,又怎会对我做出格的事呢。

徐婉清知道南星的担忧,轻声安慰道。

还是让我随您一起去吧。

话虽如此,可是南星还是不放心,上次的事都还没有了结,若是再出什么事,自己真的会追悔莫及。

好吧。

见南星如此执着,徐婉清只好答应。

二人走在街上,徐婉清看着街边满是一副迎接新年的景象,想想自己到这里竟然这么久了,开心的,难过的,困惑的,危险的,自己几乎都体验了一遍,往日看到自己就热情招呼的店家如今都敬而远之,每每走过的地方,人群都避让三尺,若不是眼里的嘲讽,徐婉清都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呢。

诶?徐小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穆老板?徐婉清闻声望去,正是近水楼台的东家穆瑶。

叫我穆瑶就行了,徐小姐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真是许久不见了。

穆瑶依旧热情洒脱,好似镇国公府的事她毫不知情一般。

嗯,出来逛逛。

徐婉清没有过多言语,穆瑶确实是个性格极好的姑娘,自徐老夫人寿辰后,徐婉清有好几次想再去光顾,可总是没时间,如今出了事倒是得空了。

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店新出了几道菜色,不知徐小姐可否赏光?面对穆瑶的邀请,徐婉清有些犹豫,她怕自己的出现会影响到店里的生意。

走吧,我穆瑶可不是落井下石之人。

看出了徐婉清的犹豫,穆瑶一手拉着徐婉清,一手拉着南星,就往近水楼台走去。

冬日的寒冷也没有将顾客的热情驱赶,近水楼台的客人不减反增,一片热闹,可看到穆瑶身旁的徐婉清,热闹的店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死死盯着徐婉清,好似她是什么瘟神一般。

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

徐婉清见状,推辞道。

来都来了,这外头这么冷,你和南星姑娘冻了半天,进来吃点东西暖和暖和,若是有人有意见,大可一走了之,我穆瑶绝不阻拦。

最后一句话穆瑶故意大声说道,让店里所有的人都听的清楚,说罢便拉着徐婉清和南星上了二楼。

一楼的顾客们面面相觑,有人想走,可看到其他人没动作,也就不好意思起身,很快又恢复到之前的热闹,仿佛不曾见到徐婉清一般。

穆瑶将二人领进靠窗边的包间,这包间虽然靠窗,却不会感到一丝凉意,还可将这南市一览无余。

你们先坐着,我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做几道咱们店的新菜。

穆瑶说完离开了包间。

徐婉清和南星坐在座位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环顾一圈,徐婉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店铺。

天玑阁……自从府里出事后,徐婉清再也没有去过,她曾一度想要去找傅星辰质问他为什么要将镇国公府置于此地,可又怕见到了傅星辰不知该如何质问,他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为了自己,因为他的出手相助,自己才能全身而退,如今事情闹大了,镇国公府遭受排挤,自己便要去质问他,又为何要质问呢?因为他帮了自己,所以便将这些错都怪罪到他头上,听起来自己才像是恩将仇报的人吧,而对于他与傅墨池勾结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又凭什么去怀疑他人呢。

想到这徐婉清挫败的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太渺小了,遇事根本处理不了,自己能做到其实都只是轻微的小事罢了。

南星坐在对面,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佳,便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安静的陪伴。

余光扫过,徐婉清似乎在天玑阁二楼的窗户看到了傅星辰,可仔细看去,又没有人,徐婉清想着许是距离太远自己看花眼了吧。

长乐!终于见到你了。

虞谨书的声音打破了徐婉清的思绪。

小鱼?你怎么在这?徐婉清有些吃惊。

自从出事后我多次想见你,你都闭门不见,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虞谨书没有回答徐婉清的话,自顾自的质问她为何避而不见,让自己担心了这么久。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

徐婉清愧疚的看着虞谨书,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现如今和徐家有来往的都会成为第二个被孤立的人,徐婉清不想牵连虞家。

你这是什么话,朝堂之上叔伯对我与父亲敬而远之,你对我亦是如此,我我两家乃是生死之交,岂是这点小事就能打破关系吗?你把我虞谨书当做什么人了!虞谨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徐婉清,那个勇敢果断的女子呢?只是这么一点小事就将她打败了吗?或许我早已不是你眼中的那个徐婉清了。

徐婉清眼神直白的看着虞谨书,她知道自己没有说谎。

你!哎,我知道此事对镇国公府冲击很大,可你就不想查明真相吗?虞谨书终是不忍心责怪徐婉清,叹了口气坐在徐婉清身旁,放低了声线。

什么是真相?现在的桩桩件件,哪个不是真相?徐婉清反问虞谨书。

你说的没错,整件事情确实都是真真正正发生的事,可犯错的人已经受到惩罚,结局却不应该由镇国公府承担不是吗?虞谨书认真的看着徐婉清,眼神清澈。

是啊,我们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被如此对待呢。

徐婉清将视线又转到窗外,低声说着,似是在回答虞谨书,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今天人有点多,菜做的有点慢,让你们久等了,诶?虞家公子何时来到?穆瑶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凝重。

穆小姐,我是路过看到长乐在此,就进来了,没打扰到你们吧?虞谨书冲着穆瑶温婉的笑了笑。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穆瑶将手里的菜放在桌子上。

这是……暖锅?徐婉清看着桌子上铜锅,下面点着蜡烛,锅内汤汁咕嘟冒着泡,热气腾腾的。

徐小姐是行家啊,还是说在哪里已经品尝过了?我还以为是我们这独此一家呢。

听到徐婉清的话,穆瑶顿时有些失望。

没有没有,您这绝对独此一家。

徐婉清见状忙说。

那你怎么知道这道菜的名字啊。

穆瑶疑惑,自己好像没有告诉过徐婉清菜名吧。

我只是看这锅一直都是热气腾腾的,在冬季给人很是暖和的感觉,所以有感而发,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徐婉清解释道。

是这样啊,那看来咱们店确实与徐小姐有缘啊。

穆瑶笑容爽朗,让心情不佳的徐婉清也有些被感染了。

穆瑶姑娘也别徐小姐徐小姐的叫了,就叫我婉清或者长乐都可以。

徐婉清微笑的对着穆瑶说。

那我就叫你婉清姑娘吧。

穆瑶也不作假,坐到南星身旁招呼大家趁热吃。

许是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徐婉清的脸上这才扬起了久违的笑容,四人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热闹的时光。

穆瑶姑娘,其实,还有一门菜肴很适合冬季。

徐婉清咽下嘴里的鸭肉,对穆瑶说。

什么?穆瑶好奇的看着徐婉清。

火锅。

火锅?何为火锅?穆瑶不解。

火锅其实与这暖锅有相似之处,只是菜品更加丰富多样,能够满足大众对菜的各种喜好,食用起来也很方便。

徐婉清看着好奇的穆瑶接着说。

这火锅可以做成多种口味的汤底,清汤,麻辣,菌菇,番茄,甚至药膳也是可以的,其菜品更是便捷,只需将菜类和肉类切好装盘便可,顾客只需要待汤底煮沸,将菜下入锅内煮熟即可。

这倒是新鲜,可是这锅该如何保持沸腾?凭蜡烛是不行的吧,而且这汤底又该如何调制?穆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关于这火候可能麻烦些,需要您将桌子稍作调整,汤底您作为饭店老板,自然是会调制各种汤底这方面您只需要几次调试便可得到结果。

这倒也是,那这桌子又该如何调整?需要将桌面切开一道能放下锅子的圆圈,四周不能用木头,需要用铜或是铁包裹,大概做成这个样子。

徐婉清将水倒在桌子上,用手指画出了一个图形。

哦!原来是这样,周围的木头用铁包裹,并与底部连接,周围留凹槽注水,以防火势过大,中央以炭火暖锅。

穆瑶一眼就看出了门道,娓娓道来。

正是。

徐婉清赞叹穆瑶不愧是行家,一点即通。

没想到婉清姑娘还有这等奇特的想法,真是又给我这店里新增了个奇思妙想的菜肴。

穆瑶感激的看着徐婉清,对这个姑娘越发充满好感。

你这脑瓜里还真是装满了奇思妙想。

虞谨书微笑的看着徐婉清,见她脸上没了阴郁,心底才稍稍放心。

明日我就找工匠制作这特殊桌子。

穆瑶也毫不迟疑,说干就干。

我还是建议先将汤底调制成功后再做也不迟。

徐婉清建议,毕竟汤底才是这道菜的精髓。

姑娘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穆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徐婉清笑笑没有言语,只是不经意间看到虞谨书看着穆瑶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寻常,霎时间想起书中写过,虞谨书对她妻子是一见钟情,莫非……徐婉清看了看穆瑶,又看了看虞谨书,似乎是了解了什么,原著里没有细说虞谨书的夫人是做什么的,只是称其穆氏,穆氏与徐婉清关系甚好,只是后来虞谨书为了救徐婉清丧命后,二人才反目成仇,原来那个穆氏就是穆瑶啊,感情自己意外解开支线了啊,看来也不是事事不顺嘛。

怎么了?这样看我?似乎是徐婉清的眼神过于炙热,虞谨书有些不自在的问。

嗯?没事,就是忽然发现了个好玩的事。

徐婉清笑容狡黠,虞谨书仿佛是被看穿了心事,耳朵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嗯?什么好玩的事?穆瑶不解。

没事,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徐婉清没有多做解释,毕竟按照剧情发展才有意思嘛。

南星自始至终没有几句言语,只是默默的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出了徐婉清心情好转,也看出了徐婉清嘴里好玩的事是什么,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徐婉清,亦或是,她真的是徐婉清吗?之后徐婉清又将自己的蜂蜜柠檬茶的制作方法毫无保留的教给穆瑶,只是在徐婉清提出自己会免费提供黎朦子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穆瑶坚决不同意免费提供,不但会定时定点的在徐婉清这里购买黎朦子,还多付给她一笔银子,算是答谢她给自己店里提供了新点子。

徐婉清实在拒绝不了,便收下了银子。

吃过饭后,徐婉清便微笑告别,答应等穆瑶将火锅制作出来后,一定前来品尝。

虞谨书也紧随其后,三人刚出门走了几步,便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阁下是?虞谨书将徐婉清护在身后,有些警的看着眼前这个玄衣男子。

小鱼。

徐婉清轻轻拍了拍虞谨书紧绷的肩膀温声说:这位是玄南王。

什么?!虞谨书难以置信的看了眼徐婉清,又将视线转移到男人身上,这就是国柱玄南王?就是那个将镇国公府陷入水深火热之地的人?事发那日他身子不适,正巧没去上朝,所以并未见到玄南王,以为他是个较为粗犷的男人,没想到真人竟是个如此俊秀的男人,可浑身散发的气势却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徐小姐,不知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傅星辰眼中只有徐婉清,自始至终都不曾看旁人一眼,这让虞谨书有些不满,即便是玄南王,也不该如此目中无人。

不必了,玄南王有什么话在此处说便是。

有些话外人在不便说。

傅星辰不死心。

外人?谁是外人?您才是外人吧,南星是我的贴身婢女,小鱼是我的未婚夫婿,都是我的亲人,有话您就直说吧。

徐婉清脸上礼貌且疏远的笑容让傅星辰有些不满,方才与虞家那小子说话时可不是这种表情,不由得将视线放在了虞谨书身上,傅星辰轻蔑一笑,白白净净,有几分姿色,这等瘦弱小书生就是她嘴里所谓的未婚夫?似是被傅星辰的眼神刺激到,虞谨书面色不佳的看着他说:王爷若是有事即刻便说,若是无事,我便带长乐先行告辞了。

这男人什么眼神?看不起自己?虽然官位不高,可也不比旁人差,虽然个子没有傅星辰高,也没有他强壮,可自己还会继续发育,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足以保护徐婉清的男人。

虞小公子是觉得自己太闲了吗?傅星辰垂眸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半截的男子,并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徐婉清听闻如临大敌,她一把将虞谨书拉了回来细声说:小鱼,你和南星先回店里待着,外头冷,我去去就回。

可是!虞谨书见状还想说什么,却被徐婉清拦了下来。

没事的,我很快回来。

徐婉清冲着虞谨书笑了笑,随即转向傅星辰又恢复了冷漠。

小姐她不会有事吧。

南星看着徐婉清离去的背影,担忧的说。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虞谨书不知是在回应南星,还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