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
徐婉清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白雪皑皑,桌子上的红枣茶冒着热气,南星和玉莲将屋子里的老物件都仔细擦拭了一遍,再过一夜就是新年了,虽说平日里都有在好好打扫卫生,可想着毕竟快要到新的一年了,又涌出了好多干劲。
好啦,你们两个别忙活了,每天都打扫的屋子,也不用因为过年就三四遍的打扫吧。
徐婉清对这两个丫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可不一样,这还是我进府里过的第一个年,小姐待我这么好,我一定要把去年的污秽都给您除得干干净净。
玉莲手不停嘴巴也不停。
玉莲说的没错,去年小姐受的苦太多了,新的年一定会万事顺遂的。
那就借你们俩的吉言了。
不过……徐婉清想着这古代人过年也不知道都干什么,自己说来也是第一次在古代过年,从前过年都是串串亲戚,打打麻将,游走在各个家庭,因为自己一直没有结婚,所以还能顺便收个红包,几乎都是不着家的,不过现在……徐婉清想着子珩的满月宴,祖母的寿宴,好像都是差不多的流程,不会过年也是如此吧。
不过想想也是,又没有电视,也没有麻将,好像有的娱乐活动也就是唱唱戏,喝喝酒,最多就是小孩子间玩个游戏,成年人的活动可以说是一点没有,至少对徐婉清来说。
要是能整个麻将就好了。
徐婉清喝着茶,看着窗外的雪花喃喃自语。
小姐,您说什么?南星耳朵尖。
嗯?没什么,自己瞎琢磨呢。
徐婉清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不如就打造一副,这地方别的不说,工匠手艺还是相当了得的,做副麻将应该是不在话下,不过……这大过年的应该是没戏了,年后再说吧。
小姐,快些收拾吧,要去老夫人那吃年夜饭了。
南星催促道。
差点忘了。
说罢连忙起身让玉莲帮忙,这新衣服着实不好穿,虽然很好看。
三人踏着白雪慢慢向老夫人院子走去,南星和玉莲各自撑着一把伞,将徐婉清的头顶遮的严严实实的。
小姐慢点,雪天路滑,仔细摔着。
南星看着越走越快,眼看要蹦跶起来的徐婉清忙说。
知道啦,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一天婆婆妈妈的。
徐婉清撇着嘴嘟囔,脚下却还是乖乖放慢了脚步。
南星跟在徐婉清身边久了,性子也稳重了许多,做事有条不紊,而玉莲年纪还小,性格活泼,虽然在情感这方面一直不怎么通透,可眼力见是一天比一天好,做事业麻溜,这两个人在一起默契的有了种互补的感觉,所以徐婉清在府里几乎不会有什么需要她烦恼的事。
等走到老夫人院子时,脚下的鞋子和裙摆都被打湿了,伞上也落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刚进院子,徐婉清就看到子珩趴在雪地里玩得正开心。
哎哟,我可爱的子珩,怎么趴雪地里了,冷不冷啊。
徐婉清见这小奶娃快被雪花淹没了,小脸红扑扑的,却咧着嘴笑得开心。
大小姐来了,快进来,仔细着凉。
秦墨坐在门口看着子珩玩耍,就见徐婉清三人走了进来。
没事,你们两个进去吧,我陪子珩玩会。
徐婉清实在喜欢这个弟弟,软软糯糯的,每次见到他都用一双圆丢丢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嘴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
小孩子都是谁对自己好,就喜欢谁,这不一瞧见徐婉清,就咯咯笑了起来,举起胖乎乎的小手就要让徐婉清抱抱,徐婉清哪里受得了这奶娃娃,一把将子珩抱了起来。
哎哟,咱们子珩最近壮实了些,长姐都有些抱不动了。
徐婉清笑嘻嘻的帮怀里的子珩把身上的雪花拍掉,往屋里走去,孩子还小,这么大的雪玩一玩就可以了,可别真的着凉了。
孩子大了,别累着了。
秦墨担忧徐婉清身子弱,子珩一天天重了些,可别累着了。
姨娘还怕我摔着子珩了不是。
徐婉清开着玩笑说。
哪里话,妾是担心小姐,子珩一天比一天重了,我这个当娘的都有些抱不动了,小姐您还在长身体呢。
秦墨微笑着应这话,倒也没有不悦的意思。
我可是对咱们子珩喜欢的很,子珩也喜欢长姐是不是啊。
徐婉清抱着子珩坐在凳子上,屋里的暖炉热乎乎的,驱赶了身上的寒意。
子珩坐在徐婉清腿上,像是听懂了一般,肉乎乎的小手摸着徐婉清有些冰凉的脸,咯咯笑个不停。
徐婉清笑呵呵的逗着子珩,无意间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长命锁,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是她送给子珩满月宴的礼物,不过好像一直都没有见他戴过,徐婉清想着许是孩子太小了,戴着不方便,所以也没多在意。
秦墨坐在对面看着姐弟俩温馨的场面也柔柔的笑了,当初怀上子珩的时候她一直很担心徐婉清不喜欢这个孩子,尤其还是男孩,怕她会误会自己拿孩子争宠想在镇国公府稳住脚跟,当然了,她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从来没有想过要替代徐婉清的生母,她只是想一直陪在徐盛身边,这个孩子也是徐盛和老夫人好言相劝才有的。
起初秦墨怀孕时,徐婉清却是很不高兴,每次见她都是冷嘲热讽,可子珩满月宴的时候,徐婉清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但好好接受了子珩,对自己也柔和了许多,之后更是关心有加,一开始秦墨以为徐婉清是不是不怀好意,只是假装对自己和孩子好,实际上盘算着什么,所以有些时候都会暗自处处提防,可一天天过去了,徐婉清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子珩的事,反倒对子珩很好,每次出门都会带些小玩意给子珩,时间久了,再冰冷的心也会融化的,更何况秦墨一直都把徐婉清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
一直以为自己无论做的有多好,徐婉清都不会放在心上,可从满月宴后的相处,让秦墨对徐婉清彻底改观了,这个女孩坚强勇敢,稳重大方,做事面面俱到,即便是受了伤害也不会让家人担心,都是自己扛着,这个看似冷漠的女孩,实际上却是个内心十分柔软的人,可以说徐婉清就是大家闺秀的标杆,可她有时候又会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行为也会有些怪异,却不讨人厌,反倒让人觉得这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平日里的她太过懂事了,看着让人心疼。
长乐什么时候过来的?徐老夫的出现打断了秦墨的思绪。
这天寒地冻的,祖母都不愿意出被窝了。
徐婉清笑嘻嘻的调侃徐老夫人。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徐老夫人嘴上责怪着,脸上却挂着笑容。
嘿嘿。
徐婉清抱着子珩笑嘻嘻的看着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孙儿,想着若是家里再多些孩子就好了,可徐盛一直不愿再娶,秦墨为了徐婉清也没有打算再生,这偌大的镇国公府,人丁却稀薄的很。
祖母这是想什么呢?徐婉清看着老夫人,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想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稳重些。
徐老夫人回过神,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随口堵了一句徐婉清,可她又怎不知道,徐婉清就是太过稳重了。
祖母教训的是,长乐谨记在心。
徐婉清知道徐老夫人并不是在责怪她,只是有了心事罢了。
徐盛今日还要去宫里,听说今日武帝要宴请百官,所以回来的会晚些,看着偌大的屋子里除了下人,只有三三两两个人,徐婉清大抵也是知道徐老夫人为何心事重重了。
祖母,有什么愿望吗?新年新气象,说不定会心想事成哦。
徐婉清笑盈盈的看着徐老夫人。
咱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我就满足了。
徐老夫人想,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人丁兴旺是好,可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如此还是一家人都平平安安最好。
徐婉清没有再多言语,有些事也不是自己真的能做好的,不过老人家的心愿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愿。
如徐婉清所料,过年确实没什么新意,秦墨是远嫁,家人一年很难见到一面,过年了不论多远,父母还是长途跋涉过来了,带着许多家乡的特产,为原本有些冷清的镇国公府增添了不少热闹,徐盛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面对自己的老丈人竟然也会有些不知所措,看来没有一个男人能逃得过老丈人的威严。
这就是大小姐啊,上次见面您还是个小孩子呢,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秦母微笑的看着徐婉清,秦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可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书香家庭,秦墨自小在父母的教导下才会生的如此落落大方。
长乐小时候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望夫人谅解。
徐婉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原主性格有多恶劣,小时候肯定也没少做坏事。
小孩子嘛,调皮些正常,如今如此落落大方,老夫人也放心了。
秦母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小孩子顽皮,毕竟也不是常来往的。
一家人围坐一桌,有说有笑,谈论着生活趣事,偶尔逗逗子珩,看着小孩子天真的模样,也都忍俊不禁,不过有一点徐婉清一直很在意,但从未提及过,徐老夫人为何没有家人,似乎除了徐盛,徐老夫人没有其他任何亲戚,不知道是作者懒得描述,还是有别的原因。
秦姨娘。
徐婉清见其他人都在说话,这才对身边的秦墨低声说。
怎么了?秦墨回头看着神色怪异的徐婉清问。
这大过年的,怎么没见祖母有亲戚来探望?徐婉清忍不住询问。
这个……秦墨看了眼聊得开心的徐老人夫人,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若是不便说就算了。
徐婉清见秦墨有些为难,想必这其中的原因是老夫人不愿让人知道的。
倒也不是,我嫁过来时就只有老夫人一人了,当时也有过疑问,私下问过将军,可提及此事将军似乎不愿提起,只是说老夫人自从嫁到徐家后就再也没有和娘家联系过了。
秦墨其实也不知道原因,但这毕竟是老夫人的家事,自己一个妾室也不便多问。
这样啊。
徐婉清也没有再多问了,想必这其中必定发生过什么伤心事,不然一个女人家怎么会从不提起自己娘家事呢。
不过在您一岁多的时候,有来过几个人,自称是老夫人的叔母叔父,为了钱财上的事大闹了一场,当时一分钱都没拿到,就被将军赶出去了,您当时还小,估计也没什么印象了。
秦墨想了一下,确实有过一次,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与老夫人有关的人再来过。
嗯……还发生过这种事啊。
徐婉清沉吟了一下,这也就难怪为什么老夫人渴望家人能多些了。
这事您知道就行了,在老夫人面前还是尽量不要提起。
秦墨低声安顿。
我知晓的。
徐婉清点头答应。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徐老夫人正和秦母聊得开心,抬头就看见徐婉清和秦墨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什么,和姨娘聊些悄悄话。
徐婉清笑嘻嘻的打马虎眼。
别光顾着说话,饭都不吃了。
是是是,祖母说的是,这就吃。
说罢,拿起筷子就夹了块肉塞进嘴里,还嘟囔着味道不错。
酒足饭饱后,秦墨为父母收拾好客房,就安顿秦氏夫妇去休息了。
过去一年大家都辛苦了,老夫人体恤,给你们准备了些银子和细软,寄给家人过个好年,你们各自有序来领。
待秦氏夫妇歇息后,秦墨将下人们都聚到一起,翠儿示意几个家丁抬着几个箱子放在秦墨面前,打开里面都是分好的包裹。
下人们受宠若惊,纷纷跪下谢恩,领了各自的包裹,一个个脸上都堆积着笑容。
好了,都散了吧。
分完包裹,秦墨便遣散了众人。
徐婉清忍不住点赞,这下子新一年的劳动力动力满满啊,接着就开玩笑的问:姨娘,有我的份吗?你这丫头,平日里给你的还不够多啊。
老夫人好笑看着徐婉清说。
这不是过年嘛,人家也想讨个彩头。
徐婉清噘着嘴撒娇。
哪还能亏着你啊。
老夫人说罢便叫翠儿又抱出来一个盒子递给徐婉清。
徐婉清接过来一脸惊喜,她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就是嘴上的劲,没想到还真有自己的份。
打开看看。
秦墨笑着看着眼睛都快发光的徐婉清说。
徐婉清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样精致的首饰,下面压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和几张不知道什么内容的纸张,徐婉清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拿起来其中一张纸,展开一看,竟然是地契,这估摸着至少有三五张。
这是……徐婉清被这大红包惊呆了,好家伙,人家红包最多给点钱,这又是给钱又是给房子的。
这是南市的几个铺子,还有帝都的一套宅子。
秦墨看着呆愣的徐婉清说。
帝都的宅子!镇国公府都没能安置在帝都,竟然送给自己一套帝都的宅子,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这,这也太名贵了,长乐承受不起,这银票和首饰就行了,其余的长乐实在不敢承受。
徐老夫人出手也太阔绰了,自己一个小丫头,哪里承受的了这么昂贵的礼物,就算嫁人也不至于如此吧。
拿着吧,这是你母亲生前留给你的,本想着待你出嫁之时再交付给你,如今你也懂事了,就交给你了,这都是你的底气。
徐老夫人疼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女,若是徐婉清还是从前那般性子,她也断不会将这些东西交给她的。
徐婉清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啊,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徐婉清,如今却得到了她母亲留给她的所有东西,夏氏为了能给徐婉清留足底气,存下这些积蓄想必是吃了许多苦的,而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实在是太沉重了。
不必负担太重,只要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是对你母亲最大的慰藉。
看出了徐婉清的负担,徐老夫人开口安慰道。
谢谢。
这两个字,徐婉清不知该对谁说,是徐老夫人,是徐盛,是秦墨,是夏氏,亦或是从前的徐婉清。
从老夫人院子回来后,徐婉清就一直盯着盒子发呆,说实在的,这东西不属于自己,可又属于自己,这让徐婉清很矛盾,能得到这么大一笔财富应该是高兴的,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她将盒子好好放了起来,暗自决心,除非情非得已,否则里面的东西自己断不会动分毫。
虞谨书与徐婉清不同,他有许多亲戚,所以一直分身乏术,直到初七才终于有了时间,虞尚书夫妇二人前来拜年,只是今年多了个人。
老夫人身子可否康健?这是?谨言?徐老夫人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看了看虞尚书,看到他点头才确认。
什么时候回来的?这都多少年了。
徐老夫人真是替虞尚书夫妇二人开心。
前些日子刚回来。
还走吗?不了,陛下特许留下来了。
徐婉清站在徐盛身边看着徐老夫人和那青年你一言他一语的,也不敢上前打扰,就悄悄问徐盛:爹爹,这是谁啊?嗯?你不记得了?这是谨书的哥哥谨言啊,你们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耍呢。
徐盛说道。
相较于虞谨书不同,虞瑾言因为很早就被武帝派去镇守边疆,所以皮肤有些黝黑,身子也壮实许多,因为一直待在边疆,所以与家人聚少离多。
几人寒暄过后,虞谨书便带着虞瑾言来到徐婉清跟前,徐老夫人让徐婉清带虞瑾言到府里转转,长辈们则留下聊天。
徐婉清大方应下,作为主人理应以礼待人,便带着虞谨书兄弟二人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