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青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主子,青儿脸上好痛啊,那么锋利的银簪划过去,青儿当时流了好多血,要是留下疤痕,青儿以后可怎么办?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美貌的伺候主子了。
她靠在白稹的胸膛前,双手搂着他的腰,小声啜泣着,试图用脸上的伤来得到他的怜惜。
白稹站在那里没动,黑暗将他笼罩。
他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素青的脸颊,话语间带着笑:哦?很痛吗?很担心留下疤痕?是啊,青儿真的好痛。
素青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抱着他的腰晃了晃,和他发嗲,不过青儿知道,主子待青儿这么好,一定会想办法调配药出来,不让青儿留疤的。
白稹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温声软语的告诉她:素青,你今日伤了晚歌。
素青一愣,听见那个女人的名字,明显不高兴了。
谁让她先伤了主子?青儿就是看她不顺眼。
更何况,她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手臂上划了一道很轻的伤口罢了,一点儿也不严重。
哪像青儿这样,伤到了脸。
主子,你不知道她有多心狠手——素青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猛的一震,瞳孔收缩,眼睛睁的滚圆。
她满脸惊恐的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白稹的手已经掐在了她的脖间,轻而易举就将她提了起来。
窒息的感觉瞬间让素青恐惧不已,抓着白稹的手臂拼命挣扎:主、主子……小伤?你说晚歌身上的伤是小伤?白稹脸上自始至终都是带着笑的,只是这笑容冰冷刺骨,素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连她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伤,你将她划出血,却和我说是小伤?主、主子……青儿知、知道错了……素青因为窒息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求生的本能让她求饶示弱。
白稹终于松开了手,素青摔坐在地上。
窒息的感觉消失,她终于能大口呼吸。
素青被吓出一声冷汗,全身都在颤抖。
她没想到,她的脸都要被毁容了,主子竟然还帮着那个贱人!不过,还好……她就知道主子再怎么生气,也是舍不得真的伤她。
白稹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她。
他嘴角是上扬的,眼神却满是阴森诡异。
哪只手伤的她?白稹半蹲在素青面前,乐呵呵的问她,右手?主、主子……素青望向面前的男人,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源源不断的恐惧将她吞噬。
她看见白稹那么温柔,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右手握在掌心里。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
可是下一秒。
啊——痛苦的尖叫从素青的喉咙里撕心裂肺的喊出。
她的右手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的碎裂,并且不断朝上蔓延。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完好的手臂,就像是被用钝器打断了一样变了形。
表面的皮肉完好。
可是她的筋脉寸断,骨骼粉碎。
白稹对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晚歌刚睡下,不要吵醒了她。
素青果然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痛苦的用力摇头,面部扭曲,嘴巴不停的一张一合。
因为白稹的另一只手抵在了她的喉咙上方,直接用内功毁掉了她的声带。
剧烈的疼痛让素青几乎要晕过去。
可是白稹的手段是何等的诡谲,他不允许素青就这么晕过去,那样太便宜她了。
他能用药粉让素青一直保持清醒。
白稹又抬手,轻轻拂去了她面前凌乱的发丝:素青,你的这张小脸真漂亮,还有你的左眼和左耳。
身边正好有丫鬟缺了这两样,她一直自卑自己的容貌,不如你帮帮她?就算不能让她恢复视觉和听觉,但总能让她变好看一些。
素青的眼睛里只剩下恐惧。
她拼命摇头,蹬着腿,想要从这个残忍无情的男人身边逃离。
可她在白稹面前,只剩下任他宰割的份。
他可以将濒死的人从地狱里救回来,也能将活生生的人送回地狱里。
沐晚歌睡的很不踏实。
刚睡下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太阳才刚刚升起,周围的光线还是很暗。
她也不知道为何,心里慌闷的厉害,便翻身下床,披上一件外衣打算去外面走走,透透气。
出了房门,没走多远,她就能闻到空气中很浓的血腥味。
沐晚歌不由得皱眉。
正好有几个小厮提着水桶,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他们见到沐晚歌,毕恭毕敬的行礼。
然后继续朝前面走去。
沐晚歌迟疑了一下,悄悄跟了上去,最后停在了素青的房门外。
几个小厮在擦拭地上的血迹。
用麻布将她裹起来,别让她的血滴了一路。
步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步秋姐姐。
很快,另外几个小厮就抬着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出来。
麻布裹的并不牢固,走两步就松散开了一些。
沐晚歌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楚他们所抬的东西。
尽管素青满脸是血,脸上的皮都被撕了一层,头发也一缕一缕的乱成结,几乎整张脸,整个人都变了形。
但沐晚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素青死时的模样惨不忍睹,和她平日里那美艳傲气的印象截然不同。
沐晚歌暗诧不已。
素青不是白稹身边最受宠的丫鬟吗?怎么惨死了?不过,她当即明白过来。
整个城堡上下,唯一敢对素青动手,且会用这么残忍手段的人,也只有白稹自己了。
沐晚歌看着素青的尸体被抬走,心里倒也没有太多的波澜。
只是,她心里又烦闷焦躁的厉害。
她已经猜到了,必定是因为素青划伤了她的手臂,白稹才会这样对待素青。
当初在京城,他就是这样差点废了夏雪韵的手臂。
白稹对她的这种疯狂且病态的感情,让沐晚歌内心非常抗拒。
小主?您起来了?步秋出门见到了沐晚歌,有些紧张,不由得朝屋里那人望去。
白稹随即也走出来,脸上还是那副不正经的笑容,恍若刚才被抬走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与他无关。
晚歌,你不是才睡下吗?要不要回去再睡一会儿?还是,你肚子饿了?我让厨子做些东西送你屋里?白稹走过来,想要伸手去拉她。
沐晚歌后退一步,避开了他。
她并不想管白稹自己的事,也不想在这里和他僵持,转身离开。
晚歌,生气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看见的。
白稹快步追了上去。
第791章 墨为寂若连他都对付不了,又拿什么对付温良沐晚歌回了房间,想关上门。
白稹的手按在了门板上,趁门留了一丝缝,他侧身挤了进来。
沐晚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去赶人了。
反正他就是个无赖,赶也赶不走。
沐晚歌的脑海中浮现素青满脸是血,皮肉被撕的画面。
虽然她并不害怕,甚至冷漠的有些无情。
但到底是睡不着了。
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小口抿着,开始想着心事。
白稹坐在她的身边,两个手臂搭在桌上,身体朝她倾斜:晚歌,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所以我才对她动手的。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素青是你的下人,你怎么对待她也轮不到我来置喙。
沐晚歌对待白稹,以及他身边的人都毫无温度。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白稹,讥嘲一声:最骄纵她的是你,对她最残忍的也是你。
喜欢的时候把她当做宝贝,厌恶的时候就随便取了她的命。
白稹,你真的很可怕。
喜欢?不不,晚歌,你误会了。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不过只有你一人罢了。
白稹撑着下巴,脸上挂着笑,另一只手缠绕着她的发梢。
素青也是风尘女所生。
她娘的经历和我娘的经历几乎一样,而她也遭遇了和我类似的成长经历。
看到了她娘和她,就像是看到了我娘亲和我。
所以才会对她格外宽容一些。
沐晚歌心烦意乱,不想和他说话,任由他在旁边自言自语。
晚歌,我以为我生平最厌恶的行为,就是把其他女人当做替身。
我恨温良既然有心上人,又为什么要去招惹我娘亲?只因为我娘亲长得和他心上人一样,就可以轻待于她,而不顾她的感受吗?哪怕温良不会娶她为妻,不会给她一个名分,但哪怕是纳她为妾,给她一个家都是好的。
沐晚歌没想到白稹会提到他生母和温良之间的事,不由得皱眉,朝他瞥去。
在察觉到他的情绪时,沐晚歌暗诧了一下。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和困惑。
白稹垂下眼眸,嘴角的笑容似是透着无奈和认命:我明明最厌恶温良的那种行为,我娘亲和我深受其害,可我为什么也变成他那样了?我和温良还真是亲父子啊,到底还是成了同一种人。
你和温良都是自私的人罢了。
是啊,我是私自的人。
我可做不到像权司玄那样,他不愧是权国皇族血统,还真是正人君子。
沐晚歌面露不悦:这和权司玄有什么关系?你别随便攀扯他。
白稹只是笑笑,没有多解释。
他不是在帮权司玄保守秘密,而是不想让沐晚歌知道权司玄的感情会,会徒增心理负担。
他不说话,沐晚歌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外面的天色逐渐亮了起来,阳光越过窗户照耀进来。
又是崭新的一天。
可在这城堡里是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但是外面呢?狼烟不断,战火蔓延。
所有的阴谋诡计也从未停歇。
沐晚歌盯着窗外出神,脑海中止不住浮现出墨为寂的模样。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对他的思念,牵挂和担忧,无时无刻都在撕扯着她的心。
白稹沉默的注视着她。
从她担忧孤寂的眼底,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他。
白稹抿着嘴唇,面容绷紧。
忽而又松懈了,重新爬上玩世不恭的嬉笑。
晚歌,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哪个?沐晚歌回过神,瞥了他一眼:坏消息。
墨为寂和权司玄依旧下落不明,毫无踪迹。
沐晚歌垂眸,顿了顿:那好消息呢?目前为止,探子所传回的内容,皆无墨为寂和权司玄的死亡消息。
沐晚歌冷嗤:这算什么好消息。
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他们还活着,对你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
沐晚歌垂眸,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
白稹知道她厌恶自己,也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
而是起身,朝门外走去。
晚歌,你昨晚没睡好,再多睡一会。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沐晚歌漠然的侧脸,笑容苦涩不已,晚歌,你害怕墨为寂受伤,害怕他遇到危险。
你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取他的一世平安。
这样的心境,我对你又何尝不是?若墨为寂没有那本事将你从这里救出去,我就算放你离开,也真的是让你陪他一起去送死。
他连我都对付不了,又能拿什么去对付温良?白稹丢下这句话后,便将门轻轻关上。
沐晚歌坐在那里愣了几秒,反复琢磨了他最后的那几句话。
连他都对付不了,又拿什么对付温良?墨为寂要有本事才将她救出去?沐晚歌的心湖忽然翻涌起来,隐约觉察到白稹似乎话中有话。
难道,白稹虽然不可能主动放她走,但他却是允许墨为寂来救她的?可是沐晚歌也不敢确定,因为白稹这个人实在藏的太深了。
他的那些心思手段,没有人能真正看透。
沐晚歌揉了揉眉心,放松下来之后,困意又袭来。
她又躺回床上打算小憩片刻。
等再次醒来之后,没想到外面的天都黑了。
步秋在外面守着,听到屋子里传来轻微的动静,连忙敲了敲门。
小主,你醒了吗?嗯,拿点温水过来。
是。
步秋连忙去准备,过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一些刚做出来的饭菜。
一如既往,每一样都是沐晚歌喜欢吃的。
步秋替沐晚歌梳妆,小丫鬟则是忙着将饭菜摆放在桌上。
沐晚歌从铜镜里看到身后的小丫鬟,略微意外:是你?小主还记得奴婢?小丫鬟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腼腆紧张的走过来。
是之前那个失去左眼和左耳的小丫鬟。
但如今在看到她却大不一样了。
她左边被毁的脸多了一块白皙完整的皮肤,虽然与她右半边的脸显得不太一样,但也比之前褶皱僵硬的面容要好很多。
而她左边侧脸也不再平整,多了一只小巧的耳朵。
原本凹陷进去的左眼也已经能睁开,里面多了一只漂亮的眼睛。
不过看上去很奇怪,因为转动的非常缓慢。
但也总比一个漆黑的洞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