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星月暗淡。
钟熙宁回去的时候,天色比上次还要晚。
呼啸而过的夜风,摇动着不远处的灌木丛,发出簌簌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倏然间,路的尽头隐隐约约闪烁着向她而来的光,她提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回来?她加快速度走向前去,看清那提着灯笼的颀长身影时,迎上男子幽深的瞳眸,心头一颤,莞尔一笑,夫君,你是在特地等我嘛!叶景湛将灯笼轻轻提起,照亮女子的脸颊,映衬着红晕,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果真你的脸皮就没有一刻不厚。
唔,哪有?钟熙宁费力扯开他的手,心疼地揉了揉脸颊,跟着他的脚步往小木屋方向而去,那你说你怎么恰好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在等某个向往自由的小猫。
是什么?钟熙宁穷追不舍的问,见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往下去说的想法,没意思的撇了撇嘴,默默郁闷着。
回到小木屋时,烛光掩映,印入眼帘的便是桌上摆放着一坛新开的酒,香味扑鼻,勾引着她的味蕾。
夫君,你这天天喝酒,对身体不好啊。
钟熙宁接过他手中的灯笼,对着长呼一口气,将里面的蜡烛吹灭,随即快速跑到厨房里拿了两个碗放到了桌前,谄笑地给彼此倒上了满满的酒水,要不要我帮你分担分担?直接说你的酒瘾犯了便好。
叶景湛默默摇了摇头,注视着眼前女子满意的抿了口酒、直呼痛快的模样,可爱极了,女子在外面不要轻易和男子喝酒。
这不是不在外面嘛,况且你也不是别的男人。
哦?叶景湛有意思的扬起了酒,也喝了一口。
我们现在可是搭伙过日子的夫妻,而且你也说错了,像我们这种酒量好的都是没有练出来的,若是长期不喝,会退化的。
钟熙宁不赞同的指了指他的酒,爽快道,夫君,就你这没用的酒量,以后吃亏的才是你。
钟熙宁,你不是久居钟府,为何会锻炼酒量?叶景湛抓住她话中的重点,满是疑问,钟熙宁一时慌乱,眼珠一转,长叹一声,委屈道:我那个没良心的爹爹从小不管我,所以他夫人就拼命欺负我,给我灌酒,筹划着以后把我嫁给哪个老头子做妾,没有酒量是没办法生存的。
她说的句句真诚,情到深处竟呛出了眼泪:还好嫁给了夫君,不然奚宁这辈子可能都深陷苦海了。
钟熙宁脑海中突然闪现某个综艺场景,当即高举双手,单膝微曲,大喊道:夫君!你是我滴神!叶景湛面露鄙睨地睇了一眼女子那滑稽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本来我都快相信你的话了,现在想了想,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钟熙宁的嘴!夫君,你怎么可以不相信你唯一娘子的话呢?钟熙宁贼兮兮地指了指外面的天,小声道,你这样会被老天爷劈的!叶景湛顺着她的指向看向天空,飘着朵朵云间透着月光,他收敛了笑意,幽深的眸中多了丝认真:钟熙宁——在!她右手伸平斜向太阳穴敬礼道。
如果将来你发现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能接受么?不就是表面装个整天烂醉如泥的醉汉,背地里却勾结宋旭阳那个纨绔侯爷,想尽办法将徐子扬那个蠢蛋拉下马,最终赢取家产保卫战的胜利么?就这点,她早就知道了。
啊,不会吧,夫君你是有双胞胎兄弟么,被顶替身份了?那我的夫君究竟是谁呀!钟熙宁假意慌张道,对着叶景湛那张微醺的脸捏了捏,难道我能嫁给两个人?这也太棒了吧!钟!奚!宁!叶景湛硬生生扯下她那拼命将自己的脸揉成各种形状的手,咬牙切齿道,你还想嫁给两个人,真是不知羞耻的女人!我只不过开个玩笑,夫君你真玩不起。
钟熙宁伸了伸舌头调侃着,随即手再次摸上了他的脸颊,这次却无比轻柔。
她微微弯起眉眼,宛如给某个爆炸的小狗顺毛,放心吧,我的接受能力很强,只要你这身子没变,就算你换个灵魂,我都能理解。
毕竟她就是这么来的,所以在钟熙宁看来,换灵魂比换身子似乎更能接受点。
你这脑子天天想的都是什么?叶景湛摇了摇头,随即又接着问道,那如果以后我娶了别人——那我一定会立刻离开你,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那天,叶景湛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从未见过身侧之人眼中的果决。
他明白对于钟熙宁来说,纵使为了不得已的原因欺骗隐瞒了她,只要认真和她解释,都可以得到她的谅解。
却唯有另娶这件事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退让,一旦离开,她便真的走了。
好,钟熙宁,我叶景湛此生定不复娶。
他未说完,却被钟熙宁一手捂住了嘴,她摇了摇头,恢复了以往的赸笑:夫君,不需承诺什么,如今我们也只是相互携伴,若以后你遇到真正喜欢的女子,我自然是会圆滚滚的离开,不然多膈应啊!你——他想说什么,可见到女子这随意的语气,胸腔里翻涌起一股怒火,抬手又将碗中酒饮尽。
夫君,今天奚宁闲逛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先去洗漱就寝了。
她从床边的箱子里拿出一套换洗衣裳,不想再去看男人的脸色,踏步走出了小木屋。
弯若镰刀的月亮已然冲破云层,皎洁光芒洒下大地。
钟熙宁仰头沐浴在这月色之中,周身似笼罩着一层白纱。
屋内的叶景湛就这么注视着她,像月中的仙子,若影若现,仿佛未抓住就便要消散。
钟熙宁...你是…真实的么?他喃喃道,似又有些醉了,本以为相处久了,其实一直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钟熙宁回头望去,本应坐在桌前的男子已经昏睡过去,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她心头一紧,狠狠捏了捏手中的衣裳,舀起一瓢清水泼到了脸上,瞬间清醒过来。
以后总会回去的,这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只要不留下太多感情,分离时便不会伤害他人。
她或许也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