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古虽处于山谷之中,仰头是阴森,低头却是人间烟火。
走了一段时间后,高悬的太阳漏下橙色的光。
除了衣裳口音不同,似乎世间所有的烟火都抚人心。
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家客栈,客栈不大,却干净利落。
姐姐,在这里来,就能找到夫人的痕迹吗?司宁喝了一口酒,这是自然,裴先生说的,不会有误。
那我们何时进山?阿虎又问。
司宁四下打量,不少人都盯着她们看。
毕竟在这样的边陲之地,偏僻地方,外乡人着实少见。
司宁眸色一沉,先等这里安全下来。
砰!砰砰!还未反应过来,寒冷的风就窜入身体中。
所有人都裹紧了衣裳。
对不住!对不住!老板忙放下手中的菜去关窗。
外面呼啸的风声如泣如诉,听上去哀婉又恐怖。
阿虎害怕得咽了一下口水,司宁则是打量着周围的人,这里的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可这风也太过怪异。
老板,都已经入春了,这里为何还会时常刮风?司宁趁老板上菜的时候问道。
哎,今年的贡品还没有供奉呢。
山神大人生气了,用风来敲打我们。
供奉?司宁点头,她知道当地的习俗,也正是因此,她必须在这段时日内到桑古,她问道:还没有选好?老板瘪嘴摇头,姑娘你看,临近选人,这里就剩了男人和老人,十岁以上的少女,能逃的早就逃出去了。
近些年用来供奉的女子,又是如何找到的?司宁道。
这……姑娘是外乡人……老板有些为难。
司宁见状一笑,无妨,您不必勉强。
老板走后,阿虎瞪大眼睛,小姐,这里竟然要用女子供奉山神?!阿虎自幼在京城长大,连府门都不怎么出。
京城开明,不曾接触这些。
阿虎对这些神鬼巫的事物,自然会感到好奇和错愕。
是啊,司宁笑道:供奉给非人的神鬼,要么至纯至净,要么至邪至恶。
既然是山神,自然要纯洁的少女。
是要杀了……像牲畜那样吗?司宁摇头,不是。
随后认真道:不过接下来这段日子,可务必要小心了。
……巴楚太守战战兢兢地带着一众手下站在门口。
一辆马车而过,后面跟着身穿甲胄的士兵。
太守身体一顿,带着众人就跪了下来。
恭迎端王!容貌俊美,面容冷峻的男子下了马车。
众人不敢抬头看,唯独那太守起身凑上去。
笑道:王爷远道而来,舟车劳顿。
在下特意备了一桌酒菜招待……李大人。
竹巳出现,面无表情地将太守和权璟之隔开。
权璟之没说话,而是看了看这府邸。
灯笼积了灰,柱身斑驳。
边陲之地,自然没有那么富庶。
然而为了赈灾而来的京城王爷,李太守也不敢怠慢。
当即将权璟之请进去,只不过这端王,的确如听闻中那般,冷漠得很。
他在权璟之身边,笑道:真是有劳王爷远道而来。
这里穷乡僻壤,没什么好招待的。
权璟之看过去,多是清汤。
没有半分荤腥,实在贫寒。
权璟之毫不在意,无妨。
他话不多,李太守却是个热心的人。
一直拉着权璟之说话,权璟之虽然回的简单,却也算句句有回应。
也不知怎么说着,李太守开口笑道:听闻王爷才娶亲不久,就来到这穷乡僻壤,实在过意不去。
咳咳,竹巳轻咳两声。
权璟之面无表情扫过去一眼,你怎么了?咳了快两个月,风寒还没好?权璟之怎么会不知道竹巳在干什么!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显得自己太过在意。
自己分明没有那么多心思想已经一个离开的人!竹巳摇头,王爷,快好了。
权璟之在这里待了些时日,发现巴楚积弊已久。
巴楚之下的地方,差别竟如此大。
权璟之端坐,眉头紧蹙,修长的手指屈起,轻扣在地图中的桑古上,尤其是这里,为何人越来越少?李太守面露难色,王爷,这里啊。
他摇摇头,桑古太偏僻,深居山林。
人们不愿进去,桑古的年轻人往外跑,所以人越来越少,原本打算再过几年,就将桑古封锁。
桑古……权璟之若有所思,随后轻笑,李太守,既然有此打算,何不早些开始?老人不愿出来。
再过几年,是打算等老人都离世。
李太守汗颜,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可摆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
此时一个衣裳奇特的黝黑男子冒冒失失闯了进来,太守!太守!又找不到人咯!李太守对他不断使眼色,黝黑男子才注意到一旁的权璟之。
当即住了嘴。
权璟之放下书卷,沉声道:说清楚。
王爷,是桑古,又不见了众多女子,桑古族长问该怎么办呢。
不见了?黝黑男子反应过来,忙点头:是,每年都有女子跑出去。
权璟之眸色幽沉,这件事直到晚上他都还在思索。
他看着手中桑古的地图,和从裴先生那里拿来的书。
靡莫族,桑古群山主峰之上……权璟之若有所思,这就是罗青夫人来过的地方么?竹巳点点头,是。
呵,权璟之一声轻笑,眼中却满是冷意,本王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他负手而立,月光倾泻而下,照得权璟之有些孤寂落寞。
竹巳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站着。
一个多月前,王妃的尸体从河里捞出来,王爷冷静地将其带回了王府。
那具尸体上所有的痕迹,都在告诉所有人。
这就是王妃。
后来又经过几番调查,更加确认了。
可竹巳不明白为何阿虎不见了。
后来孙嬷嬷哭诉着告诉他,王妃已经将阿虎托付给了穆璟和。
王爷自然也想起了穆璟和,可见面后,后者眼中的悲伤要溢出来。
王爷同穆璟和大吵一架,甚至险些动手,最终被赶来的萧贵妃阻止。
只那一次的疯狂,自此之后,王爷便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将处理尸体的事全权交由下人去做。
并且将王妃身亡的消息封锁了起来。
众人只知道端王府又出了事。
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然而一在端王面前提起王妃,王爷就面色黑沉到要杀人。
再后来,王爷似乎真的接受了王妃的死讯。
亦或是说,端王府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司宁这个人。
云夫人也整日性情多变。
一是高兴司宁终于没了,二是京中的流言蜚语和皇帝的压力,让她升为王妃的事,也变得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