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念若坐在栖凤宫后花园的秋千上轻轻悠荡,平日里元光帝不在时,念若晚膳后都喜欢独自一人来小花园转会儿,离开众人的拥簇,一个人与草木天空为伴,让人心沉静。
知她这个习惯,宫人都不会轻易打扰她。
天色还不算太晚,念若望着西边天空那抹即将消失的霞,如染了血般艳。
近日内务府新送了栖凤宫一盆含笑花,含笑花可少见,是比较小众的花卉植物,因为它养护起来不太容易。
它开花时节半开犹如含笑的表情,所以叫含笑花。
它的花色不多,念若养的是盆黄白色的。
它的香味像是一种混合的香味,非常的香甜引人注意。
花开得清洁淡雅。
念若从秋千上起身,蹲下身子,仔细观看花瓣。
你在做什么?念若愣了,是谁打扰她,而且声音熟悉,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转身仰起头,看到一位一身云母色衣衫,戴面具的男子站在她身后,俯下身盯着她。
哪来的男子,愣愣地望着她。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拉起念若,另一只手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
轰的一声,念若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九……九哥哥?她不敢相信地小声问。
九贤王走上前,把她揽到怀里,揉着她的发:九哥哥是不是吓到念若了?念若不敢相信,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仰着小脸问:九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话间念若的眼泪流了下来,表妹她为你生孩子了,你见过了吧?九贤王扯动了一下薄唇,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她:念若有没有想九哥哥?念若含泪点点头。
他上前一步:九哥哥也……九皇弟来了怎不与朕说一声,若非朕突然从军营赶回,朕还不敢确定,阿母国使者竟然是九皇弟。
冷冽急躁的声音传来,元光帝几步上前把念若拉到自己身后,一身如罩了寒冰,挡在念若前面。
九贤王迎上元光帝如刀剑般的眸光,淡淡说了一句:皇兄来了,许久未见念若,皇弟过来瞧瞧她。
元光帝冷笑道:难得皇弟惦记你皇嫂,既然如此就去殿里坐坐吧。
说罢元光帝霸道揽住念若,往殿内走去。
念若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凤眸沉沉,晦暗不明,周身竟有股肃杀之气。
念若心里有点害怕,不觉脚下虚空。
进入殿内,他拥着念若坐在榻上,九贤王则在一把黄花梨软锦垫圈椅上坐下。
宫人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她们默不作声地上茶,又悄悄退下。
元光帝举起茶盏:九皇弟喝茶。
九贤王笑笑,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皇兄今日不是在巡防营视察吗?元光帝也扯动薄唇淡笑道:皇弟,不在皇城,但是消息还是很灵通啊。
看来这九贤王回皇城的时间,都是算计过得,他故意戴了面具,让接他的人不知道他是谁,他也好悄悄来见念若。
但是他没想到咱们这个元光帝但凡对念若的事都极其敏感。
今他虽在巡防营,也在留意宫里的一举一动,线报说阿母国的使者戴着面具,他心里就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急急丢下护卫队,自己骑快马返回了皇宫。
九贤王端起茶盏看了念若一眼,冲念若带着几分宠溺地笑了笑,一如往常在姜府的时候。
元光帝面子更紧了:九皇弟,怎就成了单于的王夫?九贤王淡淡不显,看着念若回道:皇弟身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在哪里。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面上温润平静,话里有话,透着刀光剑影,冷漠疏离。
元光帝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先喝了一口,又递到念若唇边,他微微眯起眼,笑着看着念若。
念若不想喝,本能拿手一挡,茶盏应声落地,碎裂的瓷片和着茶水扣在地上一片狼藉。
念若下意识起身蹲地上去拾碎片,不察觉,尖锐的瓷片刺入手指,念若轻轻痛呼一声,指尖渗出一粒晶莹的血珠。
元光帝在九贤王冲过来之前,一把抓住念若的手指,放到自己口中,含住了念若的手指。
念若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他抬起眼眸,眸中带着一丝警告。
念若禁语。
他又唤来宫人,要为她包扎。
使者,朕的皇后伤了手,就不陪使者了,你回交泰殿歇息吧。
元光帝没有再喊九贤王为皇弟,而是称呼使者。
九贤王看了念若一眼,正好迎上念若望向他的眸光,他给了念若一个安抚的笑,转身离去。
九贤王走后,元光帝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拿起棉布为念若包扎手。
其实伤口很小,小到无需包扎,念若扫了一眼他阴郁的脸色,咬了咬下唇没敢说话。
第二日,一大早姜一梅抱着孩子进宫去了交泰殿,九贤王没有见她,只是让人给她带话说,九贤王已死,她可以留在九王府做主人,也可另寻良缘。
姜一梅听到这话,没有纠缠,抱着孩子,失魂落魄来了栖凤宫。
念若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一岁左右的孩子尚且不知事,她看到念若咧嘴笑着,甜儿五官与九哥哥很像,特别是一双桃花眼,灵动漂亮。
念若安慰姜一梅道:表妹别着急,九哥哥万万不会不要她的骨血。
姜一梅起身又把孩子抱入自己怀里:当初要这个孩子时我就想过,孩子是为我自己生的,这是上天对我不能得到九哥哥爱的补偿。
念若劝道:九哥哥也许有难言之隐吧,你安心等会儿。
皇上不允我私下见九哥哥,见的时候必须要他在才行。
我已经差人去一心殿等,皇上下朝会过来,咱们把九哥哥找来,一起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姜一梅含泪点头:臣妾不强求与他夫妻白头,只是想知道他一切安好。
念若眼神不觉飘向窗外,她走了神儿,姜一梅也低头不语,人生就像一张网把人罩住,挣不脱,扯不破。
元光帝来了,他看到姜一梅,没等念若开口就已知她的想法,吩咐四喜公公亲自去请九贤王前来。
他这皇弟心思他是能猜出一二的,阿母国的王夫,一定是他筹谋而来的,这次来桑都也都应该是计划好的,一切都是为了念若,为了与他抗衡。
元光帝到不怕这些,别说阿母国实力无法与天桑国抗衡,就是一对一决断,他也不是他对手。
他是怕念若,这是他的软肋,他做什么决断不得不为她掣肘。
九贤王来后,元光帝对念若与姜一梅道,左贤王、九王妃与皇后有何话尽可言明。
(九王在天桑国被封贤王,在阿母国被封为左贤王)九贤王转头看向念若。
念若则看向姜一梅,姜一梅心已经乱了,她不知从何问起,竟一时无语,只是定定地望着九贤王。
念若抬眸睨了元光帝一眼,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饮茶。
念若缓缓问出自己的疑问:九哥哥……皇后!元光帝出声指出:从私来论说,贤王是朕皇弟,你是他皇嫂,从公来讲他是阿母国左贤王,这‘九哥哥’,皇后以后还是不要再叫了。
念若晓得,他与九哥哥早已不同过往,她唤了一声九贤王,重新问道:你怎么到了那阿母国?九贤王,淡淡一笑,他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念若是不是适应了这宫中生活?念若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又接着问道:你在那边还好吗?九贤王轻轻拉了一下衣摆,把衣衫理正,然后含笑点头:都好。
侧妃呢?嫣然呢?这是另一个念若最关心的问题。
九贤王还是淡淡含笑简短回复:她也安好。
这种境况,念若也觉无话了,能再说些什么呢……念若看向姜一梅怀里的甜儿:贤王,你看这是你的骨血,她长得可像你了。
姜一梅起身抱着孩子走到九贤王跟前:王爷,她小字:甜儿,官名还需王爷来定。
孩子咿咿呀呀地看着九贤王,九贤王却淡淡的,没有伸手去抱她的意思,只是说了句:甜儿!这个名字就很好,得一人心,守一生情,终生甜蜜就好。
说完这话,九贤王站起身,看了念若一眼,又看了元光帝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