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妃死了,连同她腹中的皇儿。
那日天空暗沉的像一头凶猛的野兽,随着一声声巨大的惊雷咆哮,闪电咔嚓一下挑破了天幕,狂风骤雨袭来。
暴雨倾斜而下,砸得行人四下逃窜。
五皇子跪倒在兰贵妃床榻之下,痛哭流涕着为母伸冤。
他的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很快额头便渗出了血丝;母妃,你死的好冤啊!大哥,我母妃待你视如己出,你如今已是太子,还有什么不满的呀!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弟弟……还没来及见上一见就……寝殿内,皇帝将一沓密报狠狠一摔,一张张雪白的信纸在空中飞舞,如同送葬时的漫天冥纸。
这些密报一张张记满了太子如何在皇帝糖水里下毒之事。
皇帝宠爱贵妃,每晚糖水皆赏赐于她,因此躲过一劫,让兰贵妃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回春堂的大夫奇怪家传的百年秘药对贵妃无效,把脉细查,无意中得知这惊天秘密,因而惨遭灭口。
混账东西!就如此等不及了吗?!天子震怒。
皇宫变天了。
……滴答,滴答。
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几滴水声也听得格外清晰。
这监牢味道古怪,混杂着腐水的潮湿和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整个空间低矮,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
吱——脚边的老鼠瞬间窜躲跑开。
萧凛骤然抬头。
有人来了。
那人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衣裳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面随性的挂着一块玉质极好的墨玉。
他步履从容,缓步走来,有些苍白的容颜上,一丝浅淡的笑意在唇边若有似无地荡漾。
是你……萧凛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怎么,三弟也来看我的笑话?看笑话?怎么会……那人站定,居高临下睥睨着此刻如同蝼蚁一般的昔日太子,满眼轻蔑:我是来……送你一程的。
你……是你做的!萧凛突然醒悟过来。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铁栏边。
他就说,那萧越呆蠢愚笨,怎么可能查得出来,一定有人在帮他!萧凛伸手死死抓住铁栏,满眼讥笑地看向对方:萧渊,你以为你投靠了老五,就能有好日子过了?萧越?呵……他算个什么东西。
低低的轻笑响起。
什么?萧凛怔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这个杂种也敢肖想那个位置!萧渊,我可真是低估你了,早知道就该一下毒死你,不过那蚀骨散的滋味也不错吧,哈哈哈……哦?大哥说的可是你中午享用的北疆蚀骨散?萧渊也笑起来,俊逸的脸上漫开肆意的兴味:这些都是大哥一点一点送给我的,我攒起来一次性还给你了,大哥放心,这毒剂量再多也死不了呢!萧凛倏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一条青黑色的线不知何时以爬上手心,奇怪的噬咬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萧渊!三……三弟……你想要那个位置我让给你!把解药给我!求你,求你……萧凛惊愕地看向对方,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蚀骨散是什么东西,他怎会不知,这药毒不死人,只会让人痛不欲生。
他命人每日下在萧渊的饮食中,想看他这生不如死的样子能苟活到几日,等他自寻了断。
那个位置我可不稀罕。
声音中带着厌恶。
那你想要什么……我……我都给你!想要什么?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绯红色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萧渊有一瞬间的恍惚。
金钱?!女人?!东宫有的全给你!萧渊抬眸,冰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阴恻恻地开口:不想要什么,就喜欢看你这副恼我恨我,又不得不求我的样子。
萧!渊!萧凛恨得猩红了眼,你不得好死!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大哥莫不是以为五弟会让你活着出去?在五弟送你之前先好好享用一下这蚀骨散的滋味吧。
萧渊转身,向外走去,只听得身后铁栏咣当作响,混杂着如厉鬼般凄厉的喊骂声:萧渊,你这个没娘的杂种!畜生!……监牢两侧的黑暗压来,夹裹着一句句骂声、嘲讽声、调笑声…………哈哈哈,你们快来看啊,今日我要这小杂种从我胯下爬过去!太子别闹了,他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那是老五他们干的,关我屁事,再说衣服一穿父皇又看不出来。
哟,还敢瞪我!求我呀,求我就饶了你这一回。
哈哈哈,我就是喜欢看你这这副恼我恨我,又不得不求我的样子。
……大哥,走好。
……听到回春堂纵火案已查明缘由,飘飘有些不解,明明当日线人是萧渊所抓,怎么又成了五殿下明察秋毫看破了太子的弑父之心呢?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星星手链,心里不由得为那人担心起来,宫里发生这么大变故,会牵连到他吗?小姐还在打磨手链呀!春桃嘻嘻笑着凑上前:小姐什么时候对首饰也这么感兴趣啦!算算也快立夏了,不如奴婢陪着小姐出去添置几件新衣?小姐这些时日养伤都未曾出门呢。
这些天在家里养腿伤,飘飘不知怎的突然想做一条星星手链,她让小厮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买来这种可以在夜间发光的小晶石。
这小晶石在夜里流光溢彩甚是好看,就是太小,钻个洞眼费劲得很,再加上自己控制不好力道,稍不注意就能将它捏爆……飘飘的指头都被戳破了好几处,不过她此刻看着成品还是颇为满意。
她喜滋滋地将手链贴身收好,扶着春桃起身:好!今日出门兜风去!……如意阁之所以叫如意,是因其店内丝绸衣裳款式繁多,无论多么挑剔的小姐,在这里总能找到称心如意的美衣。
飘飘一进去就看上了一件雪缎纱衣,她的手刚放上去,另一只手就毫不客气地伸过来把它拿走了。
我看这雪香纱与我甚是相配,小二,给我包起来。
她回头一看,见沈玉琳正一脸挑衅地看着自己。
飘飘微微一笑,转身走开:是挺配的,这雪香纱就适合皮肤暗黄的人。
林飘飘!沈玉琳气急败坏,可又想不到话骂回去,只能自己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了。
真是的,嘴笨就不要出来招惹人嘛!飘飘才没被她影响到好心情,精心挑选了好几件,乐呵呵地走出如意阁,前脚刚踏出门,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萧渊今天看上去心情颇好,他穿一身紫色云锦长袍,跨坐在黝黑的骏马上,一双大长腿随性地踩在马镫上。
阳光下,他的脸光洁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
这人的脸色是天生就这么白,而不是什么病态苍白吧……一个念头从飘飘心里冒出来。
萧渊一眼就看见了大包小包拎着一堆花衣裳的飘飘,勒了勒手中的马绳,停了下来。
飘飘十分有眼力劲儿地凑上前来,从怀里摸出星星手链,献宝似的递上前:殿下,这是我亲手做的星星手链,夜里会发光哦!送给您!谢谢您的紫金膏!萧渊看着她手指上的红点顿了片刻,伸手接过。
突然他挑了挑眉,眸底掠过一抹玩味之色,他俯下身,凑近飘飘耳边轻声说道:手链我收下了,如果下次能收到亲手做的白玉糯米团,我会更加欢喜呢!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白玉糯米团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