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皇宫的沉寂,市井街巷中却热闹得很。
最近城中发生了几件大事,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是赵家二小姐在林泉寺与僧人私会,失了清白。
为了不牵连家中尚未成家的兄妹,被家中连夜安排送去了青台山的道观。
二是闵敏公主扬言要强抢了陈侍郎回去做驸马,将沈玉琳气得投了湖,陈侍郎则是闭门不出,对闵敏公主避之不及。
酒楼茶肆到处都能听见人们的谈论声。
有人为赵家小姐一事感到兴奋刺激,有人为闵敏公主的霸道感到气愤,也有人为沈玉琳而哀叹不值。
那闵敏公主也太霸道了吧!有人愤愤不平道。
哼!有什么可豪横的,听说不管是舞艺还是剑术,她都被林家小姐碾压。
立刻又有人搭腔,一脸不屑。
我还听说她在林泉寺,面对林小姐的宣战屁都不敢放呢,怂得要死!哈哈哈……怪不得最近都闭门不出了,是怕了呀!咣当!有人扔了茶杯,一脸铁青地走了出去,后面跟着的几个侍卫狠狠地瞪了几眼那几个谈天八卦的,却又被他们更凶地瞪了回来,看衣着不过几个异族人,天子脚下,还敢堵住大梁百姓的嘴不成。
闵正气得紫涨了面皮,冲回住所,嘭的一脚踹开闵敏的房门,他这几日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
你这蠢货!闵正指着躺在床上几日不肯起身的闵敏,破口大骂,为了你那点情情爱爱,我数百黑羽卫损失了大半!坏了我大事!你有什么大事!不就指着我嫁个有兵权、有权势的助你坐稳你那位置吗!闵敏披头散发地坐起来,她这几日心里更是堵得发慌,如今还被指着鼻子骂,也气得带着哭腔嘶吼回去。
你还有脸说!闵正一把将她从床上拽下来,怒不可遏:你以为你这公主的位置能坐多久?!现在好了,连之前上赶着找你五皇子都不愿搭理你了,真当自己……突然,闵正的声音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大,充满了惊恐:你……你的脸……闵敏看他这模样,也呆了呆,踉踉跄跄冲向镜子,待看清楚后,发出一声惨叫,晕倒在地。
那原本白净的脸上,不知何时竟爬满了黑斑,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出巢,可怖至极。
旁边的丫鬟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赶紧请大夫!闵正哆嗦着嘴唇,不……不!赶紧把她锁起来!谁都不准透漏一个字!……天空阴云密布,厚重的乌云正从天际飘来,云团黑灰,云层参差,犹如压在头顶一般,让人喘不上气,倍感压抑。
高凌波看了看天色,挎着药箱,快步走出太医局,正欲往东门去却被神色匆匆的张甫一把拦住,高太医,你还往哪里去啊?!高凌波低声说道:闵太子急召太医,我得去一趟。
唉哟,哪还有功夫管他们啊!张甫扯了他就往太极殿方向走,快些,来不及了!怎么了?高凌波一脸不解。
张甫赶紧抓过他,环顾四周,附耳低语:皇上不行了,御林军将皇城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首辅大臣、王公贵族们在太极殿宫门口跪了一地,你我赶紧去候着吧!高凌波面色刷的一下白了,双腿颤抖着,由张甫半拖半拉地朝太极殿去了。
……云层中隐约传来阵阵低沉的雷声,渐渐迫近,阵阵寒风袭来,令人周身颤栗。
承乾宫内,奏折、花瓶、笔墨砚台散乱一地,冷风顺窗灌了进来,在宫殿内肆虐,屋内纸片纷飞,床帘被吹卷起,露出龙榻上躺着的人影。
皇帝满脸枯槁,早已没了气息,只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目眦欲裂,一只手还僵硬地指向前方,似乎死前见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死不瞑目。
萧越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发狂地在屋内各个角落翻找着。
国玺呢?国玺呢?!这该死的老东西,以为没了国玺自己就没办法了吗?!他一脸狰狞,冲门外吼道:来人!屋外出奇的安静,萧越心里一跳,不自觉抬高了声音:来人!叫章迁来,传陛下口谕!过了良久,一位内侍才慌慌张张爬了进来:五殿下!耳朵聋了吗?!半天才来!萧越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滚去叫人!五殿下,章大人他……他进不来……内侍一脸苍白,声音颤抖,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说什么?!萧越心中的不安更甚。
章大人和一众大臣们都在太极殿门口跪着。
怎么可能?!萧越几步冲过去,一把抓着内侍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他们怎么可能在那儿!不是该在承乾宫门口吗……御林军!御林军张骞呢?!内侍哪见过这种情况,眼睛里透着不可遏制的恐惧之色:张骞昨晚死在了营卫里,今日的御林军由贺将军带着,将皇城围了……萧越顿时心头大骇,嘴唇发白,抓着内侍衣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北燕的人到哪儿了?传信的怎么还没到?!内侍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北燕的人……在京郊……被肃王围堵了,自身难保……什么……不可能……谁干的……萧越脑子嗡嗡作响,两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突然,他猛地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说……谁在太极殿?!三殿下……带人朝太极殿去了……五殿下,咱们快走吧,外面还有一些死士,拼一把还有希望!内侍的话语,一字一句啃噬着萧越的心,他怒极反笑,竟然是他!好啊,自己真小瞧了这个病秧子,如今就斗个鱼死网破,一起下地狱吧!他狠戾一笑,将一个物件扔给内侍:去,把这个礼物送给我那病三哥。
……空气中飘荡着潮湿的气息,头顶的乌云越聚越多,仿佛铅块压在低空,翻滚不止。
暴雨将至。
一行人走在太极殿前的御道上,为首的那人玄衣墨发,俊魅孤傲的脸庞,冬夜寒星的瞳眸,浑身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雍容华贵之气。
那人手执帝诏,大踏步而来,威势逼人,身后两侧的官员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一片肃静。
三殿下……一声内侍的尖锐的嗓音打破了这肃穆。
内侍冲出人群,噗通一声跪在那人面前,双手举起,身体抖如筛糠。
那人轻飘飘看过去,却在看清那东西后,瞳眸骤然一缩,那双深如寒夜的眸子染上了一层阴翳:说!她在哪?望……望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