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当飘飘被几个老妈子推搡着梳妆时,才知道那山大王是来真的。
她软软地开口:阿嬷,你看我都要成亲了,能不能帮我松一下绑,我的手好疼。
哼,你别白费劲了,这是我们村特制的困兽链,越是挣扎绑的越紧,别以为能唬住那些男人,我一看你就知道不是个老实的。
那梳头的老妇人,身材高壮,如男子一般。
她一边大力地给飘飘绾发,一边恶狠狠地威胁道:这软骨散可要好几天才能解,待今晚入了洞房,成了我万家村村妇,再烈的女也老实了。
飘飘的头发被扯得生疼,她感觉自己头皮都快秃了。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这座大山,你进来了就别想着能出去了。
劝你少折腾,免受皮肉之苦,嫁给山大王是多少女子求不来的好事。
说完,老妇把嫁衣往她身上一裹,大红盖头兜头一罩,推上了花轿。
咣咣咣!新娘上轿!伴随着震天的锣鼓和喊轿声,花轿被抬了起来。
山大王的喜事,哪怕就一晚的时间准备,在这小小的村庄也是格外隆重。
整个山寨红绸漫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山路上铺着鲜红的地毯,一直到山大王的院子里。
万金三一身喜服,红光满面地接受着大家的贺喜。
他一口气喝了八碗酒,把碗一摔,豪气云天地喊道:走!去接我的小娘子了!一群啰啰欢呼着,簇拥着他风风火火而来。
飘飘坐在轿子里,感到外面全是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自己看。
嘈杂的人声不断涌入耳中。
娘,这山寨夫人是哪里来的呀?听说好看得很。
嘘。
孩子的嘴似乎被人捂住了。
别乱说话。
哦,是跟娘一样,从外面来的吗?……娘,娘你怎么哭了!你别哭,被爹爹看见又要挨打了。
听着孩子天真的话,飘飘眼睛一红,她一点一点移动着手,点按在身上几处大穴上。
明早应该就能恢复力气了,今晚先假意顺从,等松了绑再想办法。
她思索着脱困之法,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人的身影……他,此时在干嘛呢?会……来找我吗?小娘子!夫君来了!哈哈哈!万金三粗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花轿抖了抖,速度加快了。
外面一阵欢呼!敲锣打鼓,歌声震天,真是比容城的集市还热闹!咕咕……肚子叫了起来。
唉,好饿……这些土匪也不怕压寨夫人被饿死!飘飘叹了口气,正欲叫人送点吃食,花轿突然往前一栽,差点将她连人带轿一齐甩出去……怎么不走了?她扭了扭被硌得生疼的屁股,侧耳倾听着。
起初,外面还有几声叫唤。
后来,万籁俱静,只余下簌簌风声。
她心中忐忑,这也太诡异了吧!怎么了……夫君?她试探着开口询问,一面嘟起嘴往盖头上一吹,红色盖头缓缓飘落,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也就在此时,撩开了花轿门帘。
陆成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眼尾带着薄薄的红,墨色的眸中,怒火翻涌,一身威压,犹如狂风骤雨。
呵,亲了我转头就跟别人成亲了?他的声音散发着深渊一般的危险:夫、君?他那犀利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像在捍卫自己猎物。
飘飘感到有些害怕,第一次,看见他这般神情……平时那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荡然无存,赤龙鞭上的血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滑落……可那双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让她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他……找了自己一天,都没睡吧……飘飘眼睛突然一酸,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她不顾自己还捆绑着的双手,往身前人怀里撞去:呜呜……夫君,你终于来了……呜呜呜……他们欺负我……陆成渊呆愣在原地,任那小小的人儿在自己怀里哭作一团。
她叫自己……夫君?等等!欺负?!他神色瞬间风云变幻。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陆成渊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飘飘还没听到过陆成渊如此这般轻言细语,她吸吸鼻子,把手往前面一伸:疼。
陆成渊用手拉了拉锁链,面色阴沉如水:敢用困兽链绑你,看来我刚才下手是轻了些。
飘飘一听,忙从怀里探出小脑袋向外看去……咦?人呢?!怎么……连街上的红绸、地毯和灯笼全都不见了?正想着,她感到身上一轻,陆成渊把她的嫁衣……扒了!你……你干嘛?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看着心烦。
哦……飘飘看着为自己松绑脱衣服的人,鼻子一酸,又哭了。
怎么了?陆成渊放轻了动作,将她整个人转了个圈,上下打量一番,语气轻柔平缓:还有哪里被欺负了?呜呜……他们强抢了不少民女,太可恶了!非要我当压寨夫人,不然就打我,还说和无影宫宫主交情匪浅…………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飘飘突然感到身子一轻,被人小心抱在胸前,头顶温柔的声音响起:乖乖狗,别哭了,我们回家。
……啪!啪!啪!哟,这山大王娶亲就是不一样,上午锣鼓喧天的,下午还放鞭炮呢!一个邻村的柴夫经过万家村,感慨万千。
山寨里头是热闹得很,响声不断,那柴夫说对了一半,这里确实是——鞭响。
啊!大人饶命!我们真的就是看这小娘子水灵,想给老大找个新妇!是啊!绝对没有预谋!我们压根不认识这个小娘子。
喽啰们被倒吊了一排,在风中摇摆,像挂在衣绳上的破布衣衫,他们涨红了脸,哭天喊地地求饶。
闭嘴,谁需要你们帮我找新妇!最前面的一棵老槐树上,万金三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地倒挂在最前面。
他从出生以来,一直凭着自己的拳脚稳坐老大哥位置,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在万金山心中,除了附近莲花山的武大,尚可跟他比一比,其余的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传闻中的无影宫毕竟也只是个道听途说而已,也没人真的见过,自己用一下这个传说的名号也不为过。
这种想法在今早之后荡然无存。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群如同鬼魅的人,本帮的兄弟还没有看清楚对方,就全部倒地。
他正咧嘴笑着看向自己的小娘子,突然一记猛鞭就抽了过来,自己登时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背上火辣辣一片疼,已经和兄弟们被倒挂起来了……映入眼的便是一双蹬着雪白金龙纹长靴的大长腿,再往上,那白皙修长的手中正捏着一条困兽链,一下一下抽着地面。
动作看起来轻松随意,如果……如果地面上没有抽出一个坑的话,万金三会以为他真的是拿着玩……万金三眼珠向上一转,看见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那一身威压的人,眼角猩红,用陈述的语气跟自己说了第一句话:你今天心情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