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江港的霓虹无尽无休,我和林宗易躺在床上。
苏姐从过道敲门,先生,书房的沙发收拾完了,我来送太太的新睡裙。
我拧开台灯,不要睡衣了。
啪嚓一声,火光四溢,我看见林宗易鼻梁一滴汗滑落,他扔了打火机,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吹出一缕烟。
倘若没有冯斯乾,我肯定会爱上林宗易。
他血性刚烈,在黑暗里生长,没有女人能抗拒一个像英雄又像魔鬼的男人蛊惑。
我忽然出声,你爱过王晴娜吗。
烟雾笼罩,林宗易的面目模糊不清,没有。
你从没爱过一个女人,所以感情在你眼里,是交易和阴谋的棋子。
他抽烟不语。
宗易,其实你不爱我,你或许感兴趣,甚至喜欢,但爱不是这样。
我盯着窗户上倒映出的江水的影子,你算计了我三次,将我丢进水深火热,你说你有把握,不会真害了我,你忘了人算不如天算,生死意外不是你能掌握的。
我们静默了好半晌,他偏头,希望我为你发疯吗。
我横卧在床中央,被子下是一具细腻的身躯,女人都希望深爱的男人为自己走火入魔,不爱就不在乎。
林宗易掐灭烟,翻身而上,他双手撑在我身侧,我如果走火入魔,你这辈子都逃不掉。
我凝视他,你会囚禁我吗。
他笑着吻我嘴角,我会把你变成一个完全属于我的木偶,你有没有心和灵魂,我不介意。
我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他抚摸着铺散在枕畔的长发,不过,我更喜欢征服一个女人的心,我不喜欢空空荡荡的身体。
他手掌覆住我半张脸,韩卿,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为一个叫林宗易的男人着魔。
之后三天,外界风平浪静,可我心里明白,冯斯乾已经被王家逼到退无可退的绝路,他周三卸任了一家集团的副董职务,周四稽查组介入调查他名下的企业账户,这些意味着他即将山穷水尽。
他的商业手段并非斗不赢林宗易,而是林宗易太奸诈,太豁得出。
他另一重身份造就了他的心狠手辣,为利益抛掉一切情义,能割舍任何人,不惜以性命做赌。
从我们谈完条件至今,林宗易绝口不提王家的把柄,他不交出黑料,冯斯乾没有筹码制衡王威,就无法在博弈中翻身,我搞不懂林宗易究竟什么意思,他在耗什么。
第四天早晨,李渊到蔚蓝海岸接他上班,我在洗漱,听到动静也跟出,李渊说最迟下周一冯斯乾要去市里部门配合审问。
林宗易笑了,是吗。
李渊也笑,王威虽然六月要退了,面上的势力还在,基本都卖他面子,王赫出事的消息王家对外封锁了,好在是替补,要是正经在职,风波可大了,王家不追究,上面也得追究。
林宗易挑选着皮带,正经在岗,我也不会让他死了。
这盘局好惊险,您稍微下错一招,咱们便牵扯进去了。
林宗易没说话。
我站在走廊,观望这一幕。
冯斯乾倒了,太太照样是您的,谁还抢得了呢?您何必大费周章困住他,再救他一命。
林宗易似笑非笑,俘虏女人,用强不如用计。
况且拿到王威的底细,我也能顺利脱身。
李渊问,那王家的东西,您打算什么时候交给太太。
林宗易揭下皮带扣的防尘膜,该给的时候自然会给,还没到最后关头。
我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
李渊先上车等林宗易,他伫立在试衣镜前打领带,我上前夺过,装作若无其事,李渊倒是挺勤快的,索文有什么麻烦吗。
索文运转还可以。
他耐人寻味笑,林太太现在跟着我,甘愿吗。
我系上一个结,甘愿不甘愿,连冯斯乾都输了,我更是你的掌中之物。
林宗易端详着这枚领结,他当然听出我的弦外之音,林太太迫不及待提醒我,要兑现承诺了。
我莞尔笑,来得及就行,兑现的快慢取决于你。
他淡淡嗯,那不急。
苏姐拿来一罐发胶,我接过,喷在梳子上,再递给林宗易,王威还会对我下黑手吗。
他整理着发型,不会,他知道我的底线了。
我小心试探,蒋芸快过生日了,我去望海楼帮她庆祝,不带保镖行吗。
林宗易一顿,我整颗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他打开衣帽间,摘下西服,哪天。
最近。
我有些委屈,带他们碍事。
林宗易深深看了我一眼,你随意。
当天下午,我了解到林宗易有一场会议持续到傍晚,我挂断电话,亲自开车驶向澜春湾,是保姆开门,她见到我很欣喜,韩小姐?我打量玄关摆放的鞋架,有四双男士皮鞋和两双纯白的运动鞋,袜子整齐陈列在一旁,他显然一直住在这,证明他还平安,我找冯先生。
她招呼我进客厅,先生加班,凌晨才回,在楼上洗澡呢。
我问她,这几天来过什么人吗。
保姆倒了一杯水,不少西装革履的男人,应该是先生的下属,还有律师,似乎处理什么股份。
我没接水杯,有上面的人吗。
她疑惑,上面是哪的人?我没再多问,脱掉大衣,冯冬呢。
在屋里,越长越好看了,和先生一模一样。
我也眉开眼笑,不像我吗?说实话,还是像先生,又白又俊,眼窝深邃。
保姆带着我走上二楼,进入一间婴儿房,我给冯冬喂了母乳,又哄他睡着,重新放回襁褓里,我没待多久,直奔隔壁主卧。
冯斯乾穿着睡袍正好走出浴室,他看到我在,皱眉怔住,你怎么来了。
我迎上去,不欢迎啊?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敛去,不太方便。
哪不方便呀。
我环顾四周,藏女人了?冯斯乾漫不经心系束带,是藏了几个。
我揪住他的袍襟,往身前一扯,几个?冯先生的腰受得了吗,可别累折了。
掩饰不住的笑意从他眉眼泄出,分明一个女人没有,林太太都撒泼吃醋,真藏了几个,你还不砸了我的房子。
他越过我,去关卧室门,我在背后抱住冯斯乾,突如其来的温柔抵着他,他脊背一僵。
我很久没有跟他动真格了,王晴娜绑架我的前一晚,我主动过,但那是演戏自保,冯斯乾何其聪明,他一眼就识破我的企图,而今天我是真心的,他也一清二楚,他背对我沉默。
我手指解开他刚系好的束带,我想试一试白天。
他攥着拳,又缓缓松开,低哑发笑,林太太还添了一个健忘的毛病,不是早就试过吗。
还要试不行啊?我掌心紧贴他坚实隆起的腹肌,你没心情吗。
他转过身,护我在怀里,对林太太随时有心情。
我抬起头,冯先生,你猜我为什么来。
他面容平静,平静之下又暗潮汹涌,他什么都懂,却不戳破,只是问,为什么。
我踮起脚尖,一脸明艳天真,向他耳蜗里嘘热气,因为我想你了呀。
他笑出声,撒谎精。
我从他腋下挣脱,走进浴室洗澡,空气中还弥漫着他的味道。
当我门拉开的刹那,冯斯乾注视我,我在极其明亮的阳光里袒露自己的所有,每一寸妩媚和神秘,莹白的肌肤上水珠顺着美好的身段淌落。
我冲过去,和他缠在一起,冯斯乾接住我,给我更为狂热的拥抱,就像一把焚烧后的灰烬,它遭遇无情的摧毁,回不到最初的模样,它的缺憾令我难受,也令我癫狂。
我拖着冯斯乾一点点堕入深渊,他终于愿意忘乎所以一次,那么多个夜晚他都在压抑克制,他一面爱着我,一面又防备我,从不肯彻底为我沉迷,我渴望揭开他的面具,看一看面具下藏匿的那张脸。
我捧着他脑袋,跌进他烈火一般的目光里,他如此意乱情迷,如此野性难驯。
他力量多么强大,带给我的感受就有多么刻骨难忘。
我再度从正面抱紧他。
当一切终止,他满身是汗,像丢了半条命。
我整个人趴在他胸膛无声哭着,冯斯乾感觉到我的眼泪,用指腹抹掉,他没问我哭什么。
许久,他打破这份沉重,开着窗,冷不冷。
我回答,不冷。
他抚过我像是含了一汪清水的皮肤,我埋进他臂弯,他在我头顶闷笑。
冯斯乾。
过了好久,我喊他名字,我该走了。
他一言不发,手在我背上流连。
我爬起,悬在他上方,我暂时不来了,你照顾好冯冬。
冯斯乾看着我,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我哽咽说,冯冬长得像你。
他唇瓣轻轻触碰着我眼角,是挺像。
我们交缠的手,他无名指光秃秃,而我的无名指戴着一枚婚戒。
假如时光重来,我不接殷怡的生意了。
他问,不想接近我了吗。
我摇头。
冯斯乾笑着,看来是真后悔了。
我滑下床,朝门外走去,我告诉自己别留恋了,别再纠缠了,可越强迫自己,越难以控制,我还是忍不住停下。
斯乾。
我回眸看向他,他视线始终定格在我背影,没错过我任何一个迟疑的动作。
冯冬经常生病,我总怕养不活他,私下很少宠,蒋芸说在她老家凡是孩子生下体弱,糙着养,就能长大,你别太娇惯他。
冯斯乾一边点烟一边笑,好。
他衔烟那只手隐约在微颤。
我睁大眼,逼回眼眶里的泪意,他倚着床头,仍是简短又沙哑的一个字,好。
我一愣,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冯斯乾夹着烟,你说什么都好。
我笑出来,不敢再留一秒,夺门而出。
我跑出澜春湾,蹲在一棵树下,平复了好一会儿,我起身的瞬间,发现林宗易的车泊在小区门口,我顿时僵住。
降下的半扇车窗显露出他三分之一轮廓,英挺俊美,可那股温润的气质又夹杂了强烈的压迫感。
我稳了下心神,拉门上车。
林宗易面无表情看腕表,气场深沉又危险。
我不等他开口,先下手为强阻截他的怒意,掌控住局势,你去索文开会还路过澜春湾啊?我眯着眼,宗易,你跟踪我吗。
林宗易拆开安全带,升起挡板,命令李渊下车。
当车内只剩我们两人,他猛地扯下我衣服,我不躲不闪,任由他扒下,冯斯乾没有在我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1小时37分钟,你在做什么。
他手沿着我肩膀掠过肚子,继续往下,非要我查这里吗。
我不露声色握紧十指。
他神情冷冽,作为丈夫,我容忍自己的妻子到极限了,你求我放过他,等于养虎为患,我答应你了,我要面对他后续的反扑,会付出什么代价不可预料,我需要换取你的绝对服从和忠贞。
林宗易这一刻的霸道强势,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眼前恍惚浮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他,冷血果断,麻木不仁,阴晴莫测。
那才是林宗易,一个将风起云涌的滨城都牢牢地捏在手心的男人。
我迅速穿好衣服,他挑明归挑明,我解释一下粉饰太平也有必要,我倾身靠近他,我担心冯冬在他身边不习惯,来探视而已,下次绝不会了。
我指尖绕住他领带,苏岳楼是不是有新菜式了?你带我尝尝。
林宗易扣住我下巴,狠狠擦拭嘴唇残留的口红,他审视我良久,回去洗干净,再挨过来。
我挂着笑容,坐在那。
他从烟盒里嗑出一支烟,再有第二次,我一定废了他。
林宗易牙齿叼住烟蒂,一双充满寒意的眼眸停在我脸上,我纵容你的肆意妄为,唯独背叛。
我要的不离婚不只是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