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回江城是后半夜,冯斯乾洗完澡走出浴室,看了一眼等候的何江,证据能截下吗。
够呛,林宗易没有交给江城,而是交给湖城的二把手了。
冯斯乾伫立在昏黄的灯光下,没查出任何把柄?何江摇头,那位二把手清廉正直,口碑相当好。
冯斯乾沉思了一秒,女人,金钱,亲戚,晋升的手段,都查清了。
何江回答,包括他的前妻,名下也没有来历不明的资产。
我坐在梳妆台前涂面霜,透过镜子看他,前妻?为什么离婚啊。
蒋芸给我的资料,没提这茬。
嫌他穷,改嫁了一个开游戏厅的老板。
我轻轻按摩颈部,证据已经递上去了,别折腾了。
冯斯乾不咸不淡瞥我,为了保林宗易,你倒会钻空子。
我合上瓶盖,不然呢,那是湖城的二把手,难道从他手里撬吗。
你一个商人如何赢得了,何况他是秉公办事,你抢证据,有正当的理由吗?何江说,冯董,假如证据交给滨城,周德元能截下,可交给湖城,咱们无能为力,太干涉会引火烧身,现在周德元很不满您辜负孟小姐,您捏着他的软肋,他不敢撕破脸,但上面圈子复杂,尽量不要搅进去,以免稀里糊涂折在谁手中。
冯斯乾系着睡衣扣,看来林宗易对立功势在必得,他精挑细选布局,防备了所有人。
他和仇蟒斗得很激烈,仇蟒撤了原来的一拨保镖,又派了新的一批驻扎在万隆城,据说仇蟒得到消息,林宗易手上还攥着一份证据,那份证据比U盘更致命。
我心口一紧,险些摔了罐子。
黄清在醉王朝求我收下的录音笔,应该是仇蟒急于拿回的证据,事关他的最后结局,一旦仇蟒得知在我这里,我和冯冬少不了一场灾难。
周浦也安排了人监视林宗易,通知他们收手。
冯斯乾走向软床,仇蟒和林宗易的内讧,我们外人看戏,不插手了。
何江到达卧室门口,又驻足,程麟有些小聪明,可耳根子软,他上位后,倘若董事局怂恿他对华京下手,他会背叛吗。
冯斯乾倚着床头,随手翻开一本美妆杂志,程麟没胆子,我有办法扶持他,自然有办法压制他,他想不明白这点,还掌管什么集团。
何江离开后,我朝冯斯乾走过去,勾着他脖子,斯乾哥哥——他正在浏览杂志内页的一个韩国明星,我生气夺过,她有我美吗?他正经凝视我,你不如她。
我翻了个身背对冯斯乾,那你娶她吧,你有钱有势,不愁搞不定女人。
他搂住我腰肢,俯下身吻我,吃醋了。
我躲避他的吻,表情严肃。
他被我逗笑,你不就是冯太太吗?我还能娶谁。
我躺平,拥着他温热的身躯,我延迟半个月了。
他瞬间停下动作,从我胸口抬起头,怀孕了吗。
我噗嗤笑,你猜呢?冯斯乾并没当回事,怀不了。
我有一下没一下揪着他的衣领,万一破了呢。
他很笃定,没破,我自己的力道,我有数。
冯斯乾调暗台灯,先调养好,过两年再说。
我懒洋洋趴在他胸膛,过两年你还行吗?他垂眸,你是又皮痒了。
我仰面笑,吴姐说冯冬昨晚喊妈妈了。
冯斯乾指尖穿过我长发,他才多大,会讲话吗。
我黏着他身体,含糊不清,挺像喊妈妈的。
他细细抚摸我脸,我温驯伏在他掌心,一双妩媚的含情眼,笑与不笑也撩人心弦,如果生个女儿,和你一样是妖精,天生迷惑男人。
我舔着湿漉漉的唇瓣,生个儿子和你一样到处留情,女人为你自杀,纠缠不休。
冯斯乾拢起发梢,露出我整张面庞,我风情万千,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他郑重带一丝浅笑,彻底安分了,再娶。
我挑衅的腔调,我一辈子也安分不了呢。
他将我压在身下,我治服你,让你安分。
第二天冯斯乾起得很晚,陪我在床上腻到十点半才下楼,午后何江接他去华京,我也紧接着开车去酒店。
我直奔前台,询问1203有没有打扫过,她检查了记录,您不是要求不打扫吗?我松口气,有可疑的人调查监控吗?我们不允许查监控,不过有两个男人拿您的照片来问过。
我掏手机,调出相册,给她看何江的相片,有他吗?她仔细端详,有。
我划到下一张乔叔的相片,他呢?我偷拍的,很模糊,她说,他在车里,降下车窗时我看清了他,进来的是他的司机。
我神情紧张,你们酒店确定没透露我的信息吗?她斩钉截铁,绝对保密。
冯斯乾最了解我,我不惊讶他猜中,仇蟒竟然也猜到我藏在四星级酒店,实在出乎我意料。
的确不能再留着了,录音笔就像一颗炸弹,随时要炸出大祸。
晚上我抵达万隆城,保安拦着我不让进,要报上会员号,我推开他闯进大堂,我现充。
保安抓我,告诉我会所不接待新客了,我跟他正厮打着,经理恰好路过,他认出我,嫂子?我急忙拉住他,华哥在吗。
他点头,在包厢应酬。
我央求,带我见他。
经理为难,黄小姐也在,华哥对她挺宠的,会馆目前是她管事,我们都不好得罪。
一个现任嫂子,一个前任嫂子,底下人混饭吃,确实要顾及现任的脸色。
我说,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他,华哥的电话打不通,我就见一面,马上走。
他琢磨了一会儿,我先带您上楼,想法子支开黄小姐,您等时机。
我塞了一沓钱在他口袋,等多久都行。
我跟着他到三楼,林宗易在310,我躲进对面一处昏暗隐蔽的拐角,脊背紧贴墙根。
经理进入包厢,向黄清汇报了几句,她没动,只简短交待怎么处理。
经理没辙了,从里面走出,嫂子,黄小姐恐怕要待一晚。
我不死心,我必须见华哥,我等等机会。
他没再说什么,乘电梯下楼。
我小心翼翼逼近310,林宗易抱着黄清,笑得很愉悦,仿佛外面天翻地覆,也丝毫影响不了他。
我不声不响站在走廊,注视这一幕。
林宗易又清瘦了一些,我记得他最初刚硬有力,精壮英武,如今还是那副模样,轮廓却更锐利了。
尤其是那张脸,削瘦得太过立体,眉目显得愈发深刻淡漠。
林宗易是一个注定在风月场上吸引女人沉沦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语一笑都充满令人发疯的性张力,他越是狂野风流,越是诱惑到极点。
男人给林宗易斟酒,传言万隆城要停业整顿,是华京那边暗中出手。
角落的一名胖男人摆手,万隆城是什么地界啊,上流大佬的销金窟,即使天塌了,万隆城也歌舞升平,否则那些大人物去哪潇洒?在市区太乍眼了,这才是风水宝地啊。
林宗易睥睨着男人,冯斯乾和我比,谁道行厉害。
男人一愣,随即大笑,当然是仇老板厉害,把华京给您,照样风生水起,把万隆城给冯斯乾,他肯定玩不赢。
林宗易朝前欠身,端起桌上的酒杯,没说话。
我站了许久,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幽深的目光掠过门外,我猝不及侧过身,抿唇屏住呼吸。
尽头的天窗投进一缕树影,覆盖在我的影子上,可发丝飘扬,林宗易仍旧察觉是一个女人。
仇老板,万隆城附近出现许多保镖,是准备闹事吗。
林宗易漫不经心嗯了声,是吗。
男人纳闷,您没看见?正门和后门加起来二三十个,鬼鬼祟祟游荡。
林宗易喝了一口酒,眼底情绪一闪而过。
黄清莞尔笑,孟总和滨城上面交好,关键时刻替仇老板出点力。
男人说,仇老板用得着我,我一定打点。
那伙人——黄清欲言又止。
男人心领神会,最迟明晚,我会一一清除。
黄清主动敬他一杯酒,孟总的义气,仇老板记下了。
林宗易自始至终没搭腔,黄清发现他心不在焉,小声问,过道有人吗?他不回应,黄清起身出门查看,林宗易忽然开口,一阵风而已,不用理会。
他继续饮酒,谈笑风生。
黄清望着包厢门,风吹得更猛,我下意识摁住头发,纤长的手指又暴露。
林宗易不耐烦,你在看什么。
黄清说,像是一个女人。
然后呢。
他偏头,语气生冷,会所不该有女人吗。
黄清知道自己的多疑招惹他不高兴了,闷声不语。
再等下去,林宗易没出来,反而黄清出来了,我不愿意同她接触,我决定去见振子,振子对林宗易忠心耿耿,物证给他很安全。
我正要走,旁边的包厢门突然打开,男人摇晃着狠狠撞上我肩膀,我没吭声,他一把拽住我,小疤?老子可他妈找到你了!我嫌恶甩掉他,什么小疤,你认错人了。
你屁股上不是有块疤吗。
男人一边调侃一边拍我屁股,桃心形状的疤——我伸手挠他下巴,顿时剐出五条血痕,你手脚放干净点!男人手背一蹭,鲜血横流,他火大了,在源城,你骗了老子两百万!源城?我莫名其妙,你叫什么。
他一脸暴躁,刘二胡!我脑海里过滤了一遍韩千年昔日的丰功伟绩,还真有这个人。
刘二胡的老婆和程泽的母亲同期雇佣我,出场费都是二十万,我一时难以取舍,干脆轧戏了。
轧戏归轧戏,演员的原则是哪个难搞就主要搞哪个,我一心搞花花公子程泽,只跟刘二胡泡了一次温泉,再没露面,那两百万是他在温泉池签下的支票。
屁股上的疤是我故意粘的,毕竟泡温泉是很危险的调情项目,我想扫他的兴致,结果歪打正着,刘二胡有伤痕癖,他喜欢女人长着胎记疤痕,像疯狗似的非要把我弄到手,我收不了场,就用韩牛牛的假名字和他周旋着。
后来我碰见他带着保镖打架,我委托蒋芸一查,才清楚他是当地有名的地头蛇,开麻将馆和婚介所的,坑客户手特黑,我把钱归还他老婆就溜了,估计他没咽下这口恶气,六年了,一直满世界找我。
我立刻向后退,刘哥啊,您别来无恙。
他喝得醉醺醺,韩牛牛,你是吐钱啊,还是跟我几晚啊。
我眼珠转着,瞅准空隙,拔腿就蹿,刘二胡眼疾手快勒住我,巴掌抡向半空,还没劈下来,被另一只手扼紧,我扭头一看,是林宗易。
他身上酒气极烈,还有熟悉的乌木沉香,只是很淡,被黄清的甜腻香味遮住。
林宗易钳住他,面色深沉,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