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哪个女人爱上你,真是不幸。
他将衬衣扔在床上,有些不幸是女人的选择,成年人承担自己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这是社会法则。
我靠住墙,也包括我。
不包括你。
冯斯乾走进房间。
我注视他背影,我的结局,难道不比孟绮云惨吗?她起码拥有冯太太的名分。
冯斯乾回过头,望了我良久,你总是喜欢过早下定论。
我没和他纠缠下去,拿起手机避到洗手间,拨通了三位数的号码,压低声讲了几句,随即挂断。
孟绮云既然不清楚自己的新婚丈夫在外面干什么,我便让她清楚清楚,家属领人,场面多有趣,我倒要瞧瞧她的承受力有多强。
不是任何女人都驾驭得了冯斯乾这种深不可测又无情狠决的男人。
我脱下内裤,攒成团抓在手里,从洗手间出来,冯斯乾已经换过睡衣,坐在书桌前批阅文件。
我走向他,喝茶吗?他抬眸望着我,没说话。
我又问,玫瑰,菊花,喝哪种?冯斯乾翻了一页合同,目光依然定格在我脸上,他觉得不对劲,又难以识破哪不对劲,你随意。
我将玫瑰茶包泡进冲洗脚丫的水里,搁在冯斯乾面前。
他似笑非笑,凉水?我面不改色,天气热,凉茶下火。
冯斯乾转动了两下杯壁,有道理,不过我不是很渴。
我直截了当戳穿他的戒心,怕我下泻药吗?我张开唇贴上杯子,他专注观望这一幕,没阻止我继续。
比猴都精,我没法演了,又挪开,爱喝不喝,狼心狗肺。
他笑了一声,重新拾起文件,我实在不甘心,主动将茶杯喂到他唇边,好歹我亲手泡了,你总要领我的一份情。
冯斯乾神色意味深长,你心里恨我。
我没动,维持着喂水的姿势。
他一语道破,所以现在应该不是你愿意对我献殷勤的时候。
我意兴阑珊收回手,他突然握住我手腕,打量那杯水,但你亲手泡的茶,即便是毒药我也喝。
他含住杯口,与此同时,我另一手不露声色探向他后腰。
灯光黯淡,我整个人更柔媚几分,他好像试探,又好像真的动了情,在这一刻挨近我,我直起身,打断气氛,味道怎样。
他喝完茶,神情平静,有点臭。
是啊,能不臭吗。
我晃动着赤裸白腻的脚,它在高跟鞋里闷一天了呢。
冯斯乾淡淡嗯,确定吗。
我不加掩饰自己的开心,当然,我倒在壶里的水。
他一指垃圾桶中的空水瓶,以及角落两只盛满水的玻璃杯,抱歉,我有洁癖,你倒入的那壶水,我浇在鞋里了,换成没开启的矿泉水。
我停下笑,望向他,谁的鞋。
冯斯乾云淡风轻,你的鞋。
我脊背发僵,我花费三万块钱定制的鞋。
你很喜欢吗。
他噙着一丝浅笑,那为什么要冒险。
我压下情绪,不急,恶人自有恶人磨,好戏在后头,我不相信冯斯乾有本事次次逃过我的设计。
我转身,用遥控器调低空调的度数,我去卸妆。
他问,不去会所吗?我推门进浴室,不去了,马上请你看戏。
十分钟后,有人敲门。
过道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向开门的冯斯乾出示证件,临江区,警察。
冯斯乾微眯眼,什么事。
男人说,一位女士报警,有知名流氓入户骚扰。
知名流氓。
冯斯乾重复了一遍,你敲错门了。
男人后退,端详门牌号,没错,2106的住户。
冯斯乾说,这间房没有女人。
他话音才落,睡裤的腰带掉落一条蕾丝内裤,在他喝茶时,我缠绕上面的。
我藏在洗手台的推拉门后,捂住嘴笑。
男人发现内裤,低头捡起,你能解释它吗?冯斯乾看着,面目喜怒不辨,他明白我刚才那出戏的用意了。
男人立刻逼近,试图控制他,你仪表堂堂的,竟然干这些不堪的事。
在电梯口打电话的年长便衣此时走过来,冯董?冯斯乾一言不发系着睡衣扣,男人越过他头顶,打探四周,里面除了您,还有其他人吗?还有我。
我衣衫不整,走出浴室。
男人又一懵,林太太?我遮住春光袒露的胸口,是我报警。
冯斯乾看向我,许久,他闷笑,韩卿,长能耐了。
我煞有其事控诉他,冯董事长是什么嗜好,深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溜进酒店骚扰女住客,幸好我没睡,抓个现行,你是惯犯还是初犯呢?我背过身,面对冯斯乾,委屈可怜的样子荡然无存,反而笑得明媚得意,这样滴水不漏的套路,想必是害人不浅的惯犯了。
我又扭头,告诉为首的男人,同志,你们要拘留他,并且对外通报,绝不能手下留情。
冯斯乾忽然正色开口,我坦白,不是骚扰,是交易。
男人愕然,您和谁交易?房间里的女人只有她。
冯斯乾点到为止,男人很上道,和林太太交易?冯斯乾的演技入木三分,拿捏非常精准,那种欲言又止的压抑感,遭遇仙人跳之后无奈的迷茫感,看上去还真挺可信,价格没谈妥,她恼羞成怒,惊动了你们。
我笑容顷刻凝固,冯斯乾。
我全身发麻,血液逆流,你再泼脏我,我砍了你信不信。
男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我情急跳起来,他放屁!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是他骚扰我。
冯斯乾脸色一沉,韩卿,谁教你骂脏字。
我骂你祖宗——我撕扯他衣服,你又毁我名声!他扣紧我手,我张嘴咬他手背,含糊不清咒骂,你不要脸,你凭什么胡说八道!他捏住我下巴,将我整张脸抬起,冯冬跟着你学不到好,不许骂脏字。
年轻便衣哎了两声,公然斗殴是吗?他分开我和冯斯乾,诽谤犯法知道吗?我大吼,我没撒谎!你们可以调取走廊监控,他有同伙,是他公司的女员工。
男人去监控室,很快又返回,对年长的便衣说,监控故障,这层楼没录上。
冯斯乾在一旁发笑,我气得浑身哆嗦,指着他,算你狠。
年长的男人在这时示意我跟他走一趟。
我慌了神,和我没关系,我是受害人。
他说,那您更要配合我们调查取证,给自己讨公道了。
我下意识后退,没来得及留下证据,你们逮捕他就行,他属于未遂。
男人耐着性子解释,目前的流程是公事公办,林太太请吧。
我知道骑虎难下了,到局里就麻烦了,明显我证据不足,赵队出面没准把我拘留了。
我们坐进警车,冯斯乾气定神闲看窗外的霓虹,我坐立不安,心虚问男人,上电视吗?冯斯乾彻底笑出声。
男人严肃摇头,看性质了,特别恶劣会登上法制新闻。
我脸发白,打码吗?男人说,就算打码,您的身份也瞒不住,认识您的人不少。
我一路心不在焉,心知闹大了,确切说,是我磕上硬茬子了,冯斯乾不是那么容易出丑的。
我还没想出对策,车泊在办公楼,冯斯乾先下车,我紧随其后,被带入审讯室。
由于我拿不出半点实际证据,却涉嫌妨碍公务和名誉诽谤,面临拘留十五天的处罚,唯一的出路是求得冯斯乾原谅,写一封书面检讨,达成和解,我才能免罚。
我被关在审讯室憋了一个小时,男人去而复返,冯董,林太太,商量完了吗?我用力攥拳,多少字检讨书。
冯斯乾抢先一步,一万字。
我瞪着他,写论文呢?他按摩眉骨,韩小姐的态度,我们是不是无法达成和解了。
我胸腔一鼓一鼓,强忍怒火,不好意思,冯董,我误会你了。
冯斯乾慵懒阖着眼,喉结滚动,没反应。
男人轻咳,林太太,冯董必须签署这份谅解书,否则不能放您离开。
我语气缓和,冯董,我真心悔过,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蹄。
高抬贵什么。
他凝视我。
我大声喊,高抬你宽厚的大手,饶过我小女子。
冯斯乾眉眼漾出笑意,这算是自己坑自己吗。
我拳头攥得更紧,他站起,和男人握手,耽误你们下班了。
我们从办公楼出来,何江在门口等候,他看到我,没忍住笑,韩小姐。
我冲过去拍车窗,紧接着玻璃降落,我俯下身,盯着黑暗中的男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折腾死你,我不姓韩。
冯斯乾单手支着额角,姓冯也行。
我冷笑,我姓奶,叫奶。
他坐直,原来是小奶女士。
我反手一巴掌抡向他,车窗顿时升起,我迟了一秒,只砸中玻璃。
冯斯乾侧脸浮着笑,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愉悦,汽车拂尘而去,我站在原地等来了蒋芸。
她大口喘粗气,你没事了啊。
我没好气,你盼着我出事?蒋芸说,你不是扫黄被扫进来了吗?我以为你要蹲号房了。
我咬牙切齿,谁散播的谣言?酒店保安啊,他说亲眼看见你和一个男人被警车带走了。
那家酒店是华京旗下的五星级度假村,年初才建成,保安原先在滨城的分公司,他认出你了。
怪不得冯斯乾对我的下落如此了如指掌,我自己羊入虎口了。